杨绵绵一边洗澡一边很认真地问莲蓬头:“你觉得我现在喊一声说有蟑螂怎么样?”

“这是冬天,木有蟑螂。”莲蓬头很软很可爱,“而且女孩子在洗澡被男孩子看到不好。”

杨绵绵垂头丧气:“我千里迢迢跟过来,不就想找机会说明白么,但是感觉一点都不对。”

感觉不对,什么都说不出口,她自己也觉得怪别扭的,觉得好难为情,越是想越是觉得脸颊发烫。

她磨蹭磨蹭洗了澡,只穿了一件打底衫,嫌被子脏,又把打底裤穿上去了。

“早点休息。”荆楚把电视给关了。

杨绵绵躺进被窝里,觉得冷得过头了:“为什么这里没空调?”

“空调坏了。”荆楚刚刚就发现了,还打电话去前台问过,说坏了今天没人修,换一间?也可以,不过都是坏的。

小地方的小旅馆,挑剔也没用,反正人家就是没有。

“冷?”

“冷。”她都缩成一团了。

荆楚把她脱下来的斗篷盖她被子上了,半点没留情:“忍忍吧,谁让你非要跟来。”

杨绵绵:“哼。”一点都不按言情小说套路出牌,讨厌死了,“你会不会讲故事,比如说你以前破的案什么的,我睡不着,你讲两个来听听吧。”

这个荆楚到没有反对,他就是有点哭笑不得:“你要听这个当睡前故事啊?”

“不行啊,我特立独行。”

荆楚却是以为她从小没有人陪着,也没人给她讲故事,倒是心里怜惜起来,想了想,挑了很久以前的一个案子说:“这件事要从田地里的一辆女自行车说起…”

“你坐过来点儿,我这样听很累。”她几乎是揪着他的袖子把他拖到床的另一头,荆楚就靠着墙坐在那里给她讲故事。

噢,当然了,他以为没人讲故事给她听是他以为的,实际上杨绵绵每天睡觉前都可以听到很多有意思的事儿。

来源:无所不知的小伙伴们。

讲着讲着,突然没了声音,杨绵绵探头去看,发现他靠着枕头睡着了,黑暗里,依旧是眉目俊朗,只是眉头紧锁,睡着了也满腹心事。

当然要担心了,明天才是重头戏,而这些天他一直都在连续开车,身心双重劳累,这会儿突然就睡着了也不奇怪。

黑暗里,她悄悄挣脱裹得好好的被窝,把宽大的被子分摊过去一点,替他盖盖好,而被窝里多了一个人的体温,顿时温度上升N度,杨绵绵窝在里面觉得暖和起来,没几分钟就也睡得死沉。

荆楚过了十分钟就醒了,他是一不小心睡着了,打了个盹,但是很快就清醒过来,刚想站起来,就发现身上盖了棉被,这也就算了,杨绵绵的睡姿实在是不敢恭维,脑袋不枕在枕头上也就罢了,偏偏枕在他的手臂上,腿还老实不客气地架在了他腿上,四仰八叉的,甭提多豪放了。

红色的斗篷:“~\\(≧▽≦)/~我们家绵绵睡姿就是那么奔放!”

黑色的风衣:“哎呀我们家荆楚心里肯定是想我是叫醒她呢还是叫醒她呢还是叫醒她呢。”

黑色的智能手机:“赌五毛不会叫醒绵绵。”

黄色的山寨手机:“我赌一块,你们荆楚舍不得喊醒我们绵绵。”

五毛&一块:“你们打赌考虑过我们的心情没有?我们压舍不得!”

第 49 章 山村

最终,荆楚还是没有叫醒杨绵绵,只是把她的脑袋掰正,让她好好枕在枕头上,但大概宾馆的枕头太高,她睡得不舒服,没过两分钟又重新歪了过去。

荆楚只能小心翼翼保持着一个艰难的姿势,以保证自己不会碰到她身体的其他部位,但这显然做了无用功。

因为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大概是因为他身上暖和,杨绵绵大半个身体都窝在他怀里了,他伸了伸腿,腿伸不直,抬了抬胳膊,抬不起来,别提多尴尬了。

但是这都早晨了,再这么下去实在不行,荆楚只能硬着头皮把她从身上弄开,觉得几个动作就出了一身汗。

“你就不能好好待着不动吗?”杨绵绵烦躁地一抓头发,一咕噜爬起来把他继续摁倒,“被子都漏风了。”

荆楚:“…”你居然醒着?!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咳咳。”他重重咳嗽几声,示意她赶紧把胳膊和腿放开,这回不是大半个身体了,真的是整个人压上来了。

她闭着眼睛还在不爽:“都叫你别动了,活该感冒,不要传染给我。”她把他的脑袋一巴掌拍到另一头去。

荆楚这回是真的动气了:“你给我起来,别靠我身上,好好睡。”

“我冷!”杨绵绵火气不比他小,“你小气不小气,给我靠一会儿你会死啊。”

“你给我起来!”他一字一顿,几乎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马上!”

杨绵绵睁开眼,冷笑:“不起,你能把我怎么样?”

“你真以为我拿你没辙是吧?”他也冷笑,“你就不怕后悔?”

杨绵绵一撇嘴,打了个哈欠,斜着眼看他:“有本事你打我啊。”

荆楚真是被她气个半死,轻轻松松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拽着她双手的手腕往上提:“你别后悔。”

“不后悔!”

啪。她听见清脆一声响,她反应过来了,猛地一拽手,发现手腕被牢牢拷在床栏上了:“你!你犯规!”

“让你闹腾。”荆楚从床上下去,把被子提起来盖住她,“别晃,被子掉了挨冻的可不是我!”

杨绵绵恨得牙痒痒:“你给我等着。”此仇不报非君子,她是绝对不会忘记今天的奇耻大辱的。

“我等着。”他丢下那么一句话,开门出去了。

杨绵绵恼羞成怒:“不准笑,给我松开!”

手铐:“(⊙﹏⊙)绵绵,我松开了没法和荆楚交代。”

“你不松是不是?”杨绵绵恨恨道,“都欺负我是不是!”

手铐:“╮(╯▽╰)╭我们荆楚是好人,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你要是真想怎么样,还是先当我们荆楚的女朋友吧。”

杨绵绵气坏了:“滚,我和他没完!”

她在房间里一直等到荆楚买了早饭回来才给她松开,手铐一松,她就扑过去咬住他的脖子,死死咬着不松嘴。

“你属狗的啊。”荆楚把她拽下来,一抹脖子,“真狠,都咬出血了。”

“呸!”她对他怒目而视,“你给我等着!”

荆楚不知道已经听过多少这样的狠话,一点没放心上:“我等着呢,你就这么来一下?”

杨绵绵有史以来没丢过那么大的脸,她心里恨恨地想,你今天这么对我,我以后不把你弄得不要不要的我就不姓杨!

她完全不知道这个时候荆楚心里是这么想的,发狠无所谓,就是今天的事儿千万别再来第二回,不是每一次都有今天那么大的魄力和意志力坚决把她推开的。

温柔乡是英雄冢,那是真的要了人命的。

因为这个小矛盾,进山的过程中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大好,要不是有正事儿迫在眉睫,杨绵绵觉得自己肯定马上想办法报仇雪恨。

越往山里去,路越难开,大塘村是修了公路的,但那简直不叫路,坑坑洼洼的,幸好是稳重的大众,如果是奥迪车,这会儿肯定在喊“哎呦妈呀我的腰喂”(你哪里有腰?)。

荆楚选车还是蛮有眼光的。

杨绵绵不是没有见过穷人,南城一样有穷得叮当响的人,但她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山村,荒无人烟,大山连绵,要不是因为在南方,都已经大雪封路,进都进不去了。

这种偏远的山村,穷是真的穷,哪怕是大塘村最富裕的村长家,也不过是砖头房,村长家里早有便衣民警等着,为首的高大严肃,看见他伸出手来:“你好,我是雷斌。”

“你好。”

他们在村长家的卧室简单交换了一下现在的情况,雷斌并不知道这一次的确切目的地,只知道是和打拐有关,荆楚问起这里的情况,他也不隐瞒:“这种地方,拐卖人口是常事,这些年已经好太多了,九十年代那会儿,曹家沟还有更往里的王家村里多的是人娶不上媳妇儿,有很多女人都是买来的,一进来就跑不掉了,这山里就算是我们也一个人走不出来,何况是个女人,而且附近这几个村子都是通过气的,谁也不帮,救都没法救。”

这说起来,他们警察也全是辛酸泪:“我记得97年那会儿,我还是个毛头小子,刚被分配到镇子上当民警,有个小孩子来报案,说是有个女人让他送信来,我们按着电话找到了他们家,她爹妈千里迢迢坐火车过来,我和我师父一起陪着进的村,刚进曹家沟就半路被人拦了车,那几个村民拿着锄头菜刀不让我们进,警车都给他们砸烂了,那女人的爸不死心,非要去,好不容易见着了闺女,人也带不走,被人砍掉了一根手指头,后来我们派出所里所有警力出动,好说歹说这是犯法的,最后放了人,孩子是带不走了。

这还算是运气好的,运气差的,死在这里了也没人知道,家里就当是死了。也不是我们不管不查,是这事儿根本查不了。现在好多了,村子里大部分娶不上媳妇儿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这事儿啊也就少了,不过你要是去曹家沟里,还能看到好几个以前被拐卖来的女人。”

荆楚沉吟一会儿,说道:“从这里到曹家沟要多久?”

“大塘村是最后一个通路的了,里面车是肯定开不进去的,得徒步走,大概也要三四个小时。”

荆楚看了看杨绵绵:“那我们明天一早出发。”

杨绵绵也知道晚上走夜路不安全,也没反对,她刚刚发现了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

语言差异是哪里都存在的,包括她和物品之间。

简单来说,妈蛋这里的物品说话口音太重她好像听不大懂Σ(っ °Д °;)っ

这下糟糕了。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会儿她也不能摞挑子不干了,幸好她并不只是靠这外挂吃饭,否则这种时候就该傻眼了。

所以说,普通话普及真的是太重要了!

山里的清晨非常寒冷,但走上一会儿又会大汗淋漓,雷斌一开始还担心杨绵绵能不能跟得上,后来发现她体力还不错,和荆楚还开玩笑:“你们的女同事长着娃娃脸啊,看起来真小。”

荆楚呵呵两声,没敢说这丫头就是一高中生,哪里是什么娃娃脸!但这话他也只敢心里想想

但饶是他们,走到曹家沟的时候也已经相当吃力,杨绵绵吐槽:“我现在是相信那些女孩子走不出来了,太远了,又不好认方向,四面的山都一样。”

荆楚有点紧张,问她:“那你记得路吗?”

“记得。”

她是死记硬背把路记下来的,要是单纯让她认方向,这还真有点难度,尤其是这里的物品都口音严重,而且东南西北不分,这个外挂几乎失效了。

杨绵绵休息了一会儿,对荆楚摆摆手:“那我去了啊。”

荆楚好像是有话要说,招招手把她喊到一边去:“绵绵。”

“嗯?”

“不管发生什么事,先保护好你自己。”荆楚凝视着她的双眼,“不要逞强,你跟我来到这里,已经是尽你所能了,如果没有做到,也没有必要自责,万事以自保为先,你要答应我。”

杨绵绵看着他好一会儿没说话。

荆楚拍了拍她的肩:“答应我。”

“如果…”她想说什么,被荆楚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没有如果,我怎么把你带过来就会怎么把你带走。”

杨绵绵撇了撇嘴,吞回了自己想说的话:“好吧。”

她走后大概三个小时,天光大亮,曹家沟的不少村民也已经起床开始一天的工作,荆楚这才和其他几个民警装作匆忙而至的样子出现了。

雷斌说:“这曹家沟有点古怪。”

荆楚轻轻点头,他们出现不到五分钟,他就看见有村民匆匆离开,不多时,老三便出现了,看见荆楚还吃了一惊:“怎么是你?”

可他虽然表露出来的模样十分惊讶,但那双眼睛里却一点意外都没有,第三次遇见同一个人,这对他来说已经是警戒级别了,毕竟,世界上从来不会有那么多的巧合。

荆楚却暂时不想撕破脸,把戏继续演下去,没顾得上客套,第一句话就是:“你有没有看到我老婆?”

这词说出来都觉得羞耻play,但当一个好警察,演技是必须的。

老三就笑:“怎么,人跑了?”

“早上起来人就不见了,昨天和我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她没来过山里,我怕她是走丢了。”荆楚看起来非常着急的样子,旁边雷斌也跟着帮腔:“所以说这大城市里来的姑娘就是娇气,照我们说,不听话打一通就行了,婆娘还能翻出天去?”

雷斌演技天赋也不赖,唠唠叨叨把昨天吵架的缘由掀了个底朝天:“大家都是蹲茅坑,哪里来的马桶啊,不爱上就憋着拉倒,吃饭叽叽歪歪的,让她上桌就很不错了,我们这里谁家媳妇儿上桌吃饭的啊!”

虽然是在演戏,但荆楚听到这里也是轻轻叹了口气,在大塘村,女性甚至都没有上桌吃饭的权利,只有男人才能在桌上吃饭,女人都窝在厨房里吃,昨天晚上在这里休息的时候,还听到过隔壁有人打媳妇儿,骂骂咧咧的,杨绵绵看不过去,朝那个男人丢了块石头。

可惜没打中,可谁晓得那个女人被打的时候逆来顺受,这会儿看到自家男人被打却发了彪,差点冲进来打杨绵绵,还破口大骂,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是在骂什么玩意儿,但一听就知道是不堪入耳的脏话。

杨绵绵还真的骂过:“这他妈都是什么破地方啊,怎么这样啊,那个女人脑子敲坏了啊,有病啊!”

可她再怎么骂,也无法改变许多村落如此愚昧落后的事实,他们从不把女性当做是与自己平等的一部分,连女人自己都不觉得自己有和男人平起平坐的权利。

何等悲哀呢。可这不是但凭谁的能力就可以改变的。

第 50 章 救援

老三听了雷斌的话,也不见得相信,却也没有撕破脸,只是说:“你们有看见生人吗?”

那几个村民都摇头:“俺们没有看见外人。”

“看来没往这里走。”老三带着惋惜与没能帮上忙的歉疚,客客气气想送他们走,“你们往别的地方看看吧。”

雷斌以目示意该怎么办,荆楚就很为难很着急的样子问:“那…报警吧?她从来没来过山里,迷路了怎么办?”

雷斌打蛇随棍上:“兄弟你放心,这忙我肯定帮你,我有个表兄就在镇上的公安局里,大小算是个官儿,我这就给你打电话托人帮帮忙。”

老三一听见报警就心里一咯噔,要是警察来搜那事情就可大可小了,他衡量一番,脸上就带了笑:“这样吧,这天气警察也不好上来,我们也算是有缘分,我替你找人找找吧。”

他给身边的男人使了个眼色,那个村民会意一点头:“行,那大伙儿就帮忙找找。”

他把荆楚一行人带到了村长家里,村长老婆是个老实木讷的妇女,因为终日劳作看起来更老,大概有五六十岁的样子。

荆楚和雷斌在和村长、老三说话,一个年纪轻一点儿的警察装作尿急,问他们借茅坑,村长让他的儿子带他去了后面,过了十分钟回来,小警察对他们微微摇了摇头。

村长说着一口土话,是当地的方言,荆楚只能听懂个大概,但他装的却是本地人,雷斌害怕他露出破绽,但荆楚很镇定,基本上所有都是嗯嗯啊啊,然后翘首以盼,一副心急如焚根本没听清他们说什么的样子:“怎么样,人找到了吗?”

他翻来复去不停地问,每过几分钟就要站起来去门口看看,老三不紧不慢笑了:“吵架的时候巴不得她消失,现在人不见了又担心,是吧?”

荆楚低声下气地说:“吵架是老吵架,可她愿意大老远得跟我来这里,我没照顾好她。”

“这儿和南城不能比,她要是回来了,婚事儿该黄了吧?要我说,就该娶个本地的,老实,听话,外头的女孩子花花肠子多。”老三再一次开始试探。

荆楚反倒笑了:“不瞒你说,我从小就打定主意找个外面的,我家村东口的堂叔以前就买了个外面的媳妇儿,和村子里的姑娘不一样。”

他说的这个堂叔是大塘村村长的堂弟,真的就买了个媳妇儿,刚开始也跑过几次,生了孩子就认了命,现在还在大塘村里,这都是他昨天套出来的消息,这会儿说出来还真的挺取信于人。

老三就笑了:“这倒是,外头的姑娘皮肤白模样好还会来事儿,是招人疼,你们家那个长得尤其漂亮,追她费了老鼻子劲儿吧?”

“可不是,这回和我回来还是她爸逼的,可你说要是真走丢了,我该怎么和他们家交代!”

荆楚在这边和老三拖延时间,心里却想着杨绵绵到底哪里去了,怎么那么久了,一点消息也没有?

该不会是真的被抓住了吧?

不远处,村长老婆正对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女人破口大骂:“喂鸡你不会,喂猪你还能让崽子跑了,买了你真的是瞎了眼!!!”

荆楚不由看去,只看见那个女人垂着头,拳头却握得死紧,村长老婆抄起扫帚,一下一下打着她的后背,荆楚刚想走过去,村长老婆就很警觉地把人拖进了房子里。

“怎么,可怜她?”老三问。

荆楚抽了根烟出来递给他:“我就想问问她有没有看见人。”

“老曹已经带人去问了,你耐心等等吧。”

正说着,有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带着几个男人过来了,递给他一只手套:“在后山看见的,多半是往山上去了。”

那是一只很普通的粉红色毛线手套,是他在下火车的时候在车站旁边的小摊子上买给她的。

是杨绵绵已经落到了别人手里,还是故意落下一只手套引他过去呢?

“能带我去看看地方么?”

这一点老三他们倒是不好拒绝,他给老曹使了个眼色,老曹就把人往后山的小路上引,一边还说:“我看是没进村子,直接上山了,这是上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