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没差别了?

“那现在难道不是坐在一起喝酒吃肉了?”

他笑笑,“是挺出乎我意料的。”

他是那样安静地坐在对面,永远云淡风轻的样子。

昭夕仿佛忽然意识到,他的确一直都在拒她于千里之外。他们之所以走到今天,同坐一桌吃肉喝酒,完全是因为她的强硬主导。

在塔里木时,是她上赶着去黄线里找人当群演。

和林述一的绯闻澄清后,他也根本不愿透露自己做了好事,是她守在门口拉他和罗正泽来吃饭,又在地下停车场问出了真相。

同坐一班飞机,是她刻意为之。

如今能在在一起吃饭,也是她不顾他的意愿,强拉着他扮演男友。

……

酒精上头,人会更快意恩仇。

多少话平时顾忌傲气和自尊,是不会轻易说出口的,但此刻也都畅通无阻。

昭夕缓缓放下酒瓶。

“那要是今后我不给你添麻烦了,你就打算和我形同陌路了?”

程又年沉默一瞬,抬眼看她时,眼神是安静的。

“也找不到继续产生交集的理由吧。”

酒忽然就不好喝了。

一桌冷菜,到底还有什么留下来的必要?

昭夕把又开了的两瓶酒仰头喝光,心道,果然男人都一样,给脸不要脸,她以为两人相谈甚欢算朋友了,结果搁他这,全是被迫接受。

总觉得连这顿饭都是她死乞白赖来的。

哈,说出去谁信啊?

以后谁再热脸贴冷屁股,谁就是孙子!

喝。喝完她就走人。

她不再理他,只一个劲喝酒,专心看自己的电影。

程又年的视线也落在大屏幕上,结果一不留神,就忽略了对面的人一瓶接一瓶下肚的酒。

等他回过神来,再看桌面,空瓶子已堆了不少。

他诧异地阻止她,“少喝点。”

“萍水相逢,这位先生你管的真多。”

“……”

看那不讲理的样子,目测已经喝多了。

程又年也有了些许酒意,但神志还是清明的。他拦下了她再拿酒的举动,朝前台招手,“结账。”

离开时,眼前的人已明显上了头,面色绯红,眼睛亮得不像话。

“能站起来吗?”

“怎么不能?”

她蹭的一下站起身,脚下直打晃,很快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程又年一阵头疼,嘱咐她:“先把墨镜口罩戴上。”

“我不。”倔

“大衣穿好。”

“我不。”

“我们该走了。”

“就不。”

“……”

好一只倔强的酒鬼。

喝醉了也这么能折腾。

程又年定定地看她片刻,点头,“那你别戴墨镜口罩。”

“凭什么!”

他不让她戴,那她偏要戴。

程又年如愿以偿看她醉醺醺地摸出口罩和墨镜,只是歪歪扭扭,总也戴不好。

已经有顾客朝这一桌投来目光,他只能起身挡住视线,伸手接过口罩,在她耳后挂好,又把贴合面部的地方整理一遍。

他的手有些凉,触到她柔软的皮肤,只觉一阵灼意,指尖滚烫。

他微微一怔,随即打开墨镜,很轻地替她戴上。

“走。”

“偏不!”

“……”他回过神来,立刻改口,“那你就在这,哪也别去。”

“嘿,不让我走,那我偏要走!”

酒鬼醉醺醺地站起来。

程又年:“……”

望着这个毫无自知之明的女人,他总算知道那么多奇怪的热搜是哪来的了。

身为公众人物,平常就这幅样子?

她不上热搜,谁上热搜?

太阳穴突突直跳,唇边长长地溢出一口叹息。

下一秒,他伸手穿过她的手臂,环住她的腰。

“低头,别出声。”

“你干什么?”

“送你回家。”他冲前台比了个别做声的手势,费劲地把她弄出串吧,往停车场架,“不想上热搜就老实点。”

不知是不是热搜二字唬住了她,昭夕没再挣扎,瞬间老实不少。

程又年辛辛苦苦把人往前架,无奈软脚虾她走不动。

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闭了闭眼,认栽,下一秒,蹲下身来,把她的双臂往脖子上一绕,“抓紧了。”

“啊?——啊!”

昭夕还没反应过来,双脚忽的腾空,就被人背了起来。

一路走到停车场,背上的人居然拿出了骑马的架势,双腿往他腰上一夹,嘴里响亮地吼了声:“驾——”

她以为她在拍骑马戏?

程又年忍辱负重,把她放下来,靠在车边,“站直了。”

刚松手,下一秒,她就歪歪扭扭滑在地上。

低头看她片刻,他面无表情说:“我要是稍微聪明点,就该把你现在的样子拍成视频,卖给狗仔。”

可居高临下俯视一会儿,他到底没有拿出手机,认命地蹲下来,问她:“车钥匙在哪?”

“包里。”她得意洋洋地拍拍两边的大衣口袋,“猜猜在哪边?”

“……”

不猜。

两边衣兜都找了一遍,他如愿以偿拿到了车钥匙。费劲地把人塞进车里,他也坐了进去,拿出手机叫代驾。

“你住哪。”

身侧的人倒在座位上,哼哼唧唧,头痛欲裂的样子。

他顿了顿,又说:“你要是不说,我就把你送地安门了。”

地安门三个字,成功唤醒昭夕残存的条件反射。

“别,别去地安门。”她惊慌失措地摆手,大着舌头说,“去国贸!”

等她像个失忆的人一样,挤牙膏一般报出公寓地址,程又年总算下单成功。

代驾是个年轻小哥,在十分钟内赶到战场。看见帕拉梅拉的第一秒,目露惊艳,连声说:“老板好车啊。”

大概是好奇什么样的人会开这么好的车,他频频往后座的两人面上看。

程又年有所察觉,默不作声将昭夕的头往车窗的方向摁了摁,不让他看到正脸。

车行一路,他倒是清醒,只听咚的一声,旁边的脑袋砸在车窗上,嗷呜一声,竟然还睡了过去。

“……”

程又年第无数次吐出口气,头很疼。

倒不是因为酒精,纯粹是因为这棘手的状况。

自作孽不可活。

一时心软,后患无穷。

作者有话要说: 。

程又年:父爱如山:)。

200只红包。

☆、第二十一幕戏

第二十一章

回国贸不到半小时的车程, 代驾小哥一边开车,一边频频往后视镜里看。

“喝大了吧这是?”

程又年很冷淡, “嗯。”

“你女朋友?”

“不是。”

“那就是即将成为女朋友。”

代驾小哥咧嘴笑,一点没察觉到程又年周身散发着不欲说话的气息, 一个人把磕唠上了。

“要不是对你很放心, 好好一个姑娘家,怎么可能放心在陌生男人面前喝成这个样子?”

程又年:“……”

他倒真希望她别这么放心。

最好警惕一点, 滴酒不沾, 他也就不用在这大晚上和一个酒鬼周旋。

小哥又问:“大晚上的戴墨镜, 口罩也捂得严严实实,这是干什么呢?”

“……天冷。”

“开玩笑呢吧?”小哥乐了,“天冷戴墨镜口罩有什么用啊,你瞧她, 穿这么少, 怕冷干嘛不多穿两件衣服?”

酒意使人昏昏沉沉, 身边还有一个不知怎么处理的醉鬼,程又年本就头疼, 此刻疲于应对话痨的司机, 索性闭上眼睛, 不回答了。

沿途就只剩下小哥一个人的唠唠叨叨。

“哟,这车开这么野,怕是个女司机吧?”

“嗨,又是红灯,这运气也忒背!”

……

车到国贸, 驶进了公寓的地下停车场。

代驾小哥跳下车,见程又年一个人把昭夕往外背有些费劲,热情地上前帮手,“我帮你——”

“不用了。”

程又年有些警惕地抬手拦住他,保持距离。

后座的醉鬼香甜地睡了一路,车门一开,冷空气袭来,惊得她一个激灵,迷迷糊糊睁开眼。

大晚上的,戴着墨镜什么也看不清。

她下意识摘掉阻碍视线的东西。

程又年背对她,没来得及制止,直到看见代价小哥愣愣的表情,才意识到什么。

回头,只见那醉鬼手一抬,几万块一副的墨镜哐当落地。

她还嘟囔了一句:“碍事儿。”

“……”

不知道现在把她扔在路边,扭头就走,还来不来得及。

程又年脑仁疼,竟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摊上这么个烫手山芋。

明明今天他还帮了她。

如果助人为乐就只配拥有这种下场,那他一定痛改前非,绝不再多管闲事。

“这,这不是昭夕吗?”代驾小哥扬起眉毛,惊讶地说,“哎,你女朋友是昭夕?昭夕居然是你女朋友?”

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程又年。

“你不是圈里人吧?”

皇城根脚下,明星并不是什么珍稀动物。尤其是朝阳区这片,认准了戴墨镜挂口罩的人,一抓一大把。

他又是干服务行业的,平时没少见过大明星。

程又年重新背起昭夕,冷声命令:“抓紧了。”

“哦。”

两只不安分的爪子在他脖子上一勒,险些没把他勒岔气。

小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没想到她还挺萌啊。”

萌?

程又年青筋直跳,扯了扯那只作恶的手,只说:“今晚的事,还请你不要外传。”

“放心吧老板,我们这行也有职业操守,要是这事儿说出去了,您尽管给我打差评,投诉我,我绝对没二话!”

程又年道过谢,费力地背着醉鬼往电梯走。

“几栋几楼?”

“不告诉你。”

“……到底几楼?”

“你猜?”

他停下脚步,把人往地上一扔。

“那你在这儿睡一晚吧,我走了。”

转身刚走了两步——

“21栋一单元啦。”昭夕坐在地上用力瞪着他,抱怨道,“你这人真讨人厌!”

程又年与她对视片刻,“彼此彼此。”

原以为醒着的时候就够麻烦了,没想到喝醉了更棘手。

他按捺住把人扔在这里自生自灭的冲动,重新背着她往目的地走,一路听见背上传来骑马的喝声——

“驾——”

“吁——”

“再快一点啊!”

她还一边催促,一边扬起“鞭子”,最后一巴掌打在他的右腿上。

啪,结结实实的一巴掌,声音还挺大。

程又年:“……”

是他大意了,以后出门,不看黄历真的不行。

*

又是半天费劲的盘问,才得到答案:她家在顶楼。

电梯一路上行。

背上的人依然不安分。

“你为什么讨厌我?”她气咻咻地打他后脑勺。

以程又年的性子,是不会和一个酒鬼多费唇舌的。但这酒鬼太会找麻烦,他一时没忍住,和她较起劲来。

“因为你讨人厌。”

一声不可置信的抽气。

“我讨人厌?我不好看吗?我不美艳动人吗?我,我要颜值有颜值,要才华有才华——”

“要多讨人厌,有多讨人厌。”他补全对话。

背上的人蓦地不做声了。

他定定地看着电梯上的数字,等待她的下文。

不可能没有下文。

就今晚的表现来看,她的酒品就是把人往死里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