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庆祝个屁啊!

她转身气势汹汹冲进客厅,把正在冰箱前找东西吃的人胖揍一顿。

已是周五, 隔日不上班,陆向晚蹭完晚饭,又蹭回了她的公寓,共度单身女青年的寂寞之夜。

投影仪上播放着刚上线的奥斯卡获奖片。

茶几上放着刚从楼下买回来的一顿零食。

结果谁也没心情看电影,最终的主题还是声讨包工头。看着昭夕心情不佳,陆向晚一边咔嚓咔嚓往嘴里塞,一边继续含含糊糊地批判——

“别气了,男人不都这样?无狗不男人,你早该习惯了。”

“之前那几位单方面上热搜拿你炒作的,哪个不比包工头过分?八字都没一撇,就敢买营销号发通稿,又是热恋又是同回爱巢共度良宵的。”

“更别提贝南新那人渣了,这部戏跟你告白,热度蹭够,资源到手,下部戏就跟别人炒cp去了。”

……

昭夕懒洋洋窝在沙发上,单方面听着陆向晚的开导。

说来奇怪,贝南新这个名字,她好像很久没想起来过了。

薯片见底时,陆向晚才拍拍手,总结陈词:“反正,你就当遇见了一位炮king,大家痛痛快快打了一炮,谁也没欠谁。要是这么想不解气,你还能安慰自己,这波不亏,毕竟白嫖。”

昭夕嘴角一抽。

“你这用词真够三俗的,平常跑新闻都跑的是娱乐板块吧?”

还是那种专门哗众取宠的十八线小黄报。

“哪里就俗了?我还没问你他是否器大活好呢。”

“……滚。”

昭夕忍无可忍,拿薯片砸她。

脸上却忽然滚烫。

陆向晚是故意这么说的。毕竟多年闺蜜,哪怕昭夕没说什么,她也看出来了。

这一个不太一样。

说是走肾,但其实有点上心。

所以眼下看起来似乎有点伤心。

她同仇敌忾,洋洋洒洒口头批判了三千字,为今晚的审判定下基调:“下次再看见他,他要还敢出言不逊,我立马赶去现场锤爆他的蛋,替你出口气!”

昭夕正喝水:“噗——”

喷了陆向晚一脸。

只是没想到放话容易,兑现诺言却有点难。

陆向晚万万没想到,爆蛋的机会很快就来了。

To bao or not to bao

This is a question

*

距离春节仅有四天的时候,昭夕接到了爷爷的电话。

“二九晚上,咱家团年。你把小程也带上,回地安门给大家显摆显摆。”

昭夕一愣,没回过神来,“……啊?”

“啊什么啊,好不容易交男朋友了,带他来啊。”爷爷理直气壮地说,“况且上次小程答应过我,说改天等我出院,会来家里探望。这都出院一星期了,他没好意思提,你就不会主动邀请吗?”

“……”

一个谎言总要无数个谎言来圆。

前辈们诚不我欺。

昭夕开始头疼,大脑飞速运转。

“爷爷,这个,您也知道他是科研人员,国家栋梁……”

“国家栋梁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少了他呀,一时半会儿可能会出故障,所以片刻也离不得……”

“我掐指一算,二九那天,他好像要加班来着!”

爷爷沉默了。

昭夕屏住呼吸,不忍回想自己说了什么。

好半天,那边悠悠地说:“怎么,吵架了?”

“没有没有。”

“那为什么不带人回来?”

“都跟您说了要加班。就,他那个,那个长江三峡东部还是西部地区,震什么系地层,什么剖面……”她绞尽脑汁,从回忆里挖出前几天在中戏时听到的关键词,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我也跟您说不清,反正就是项目紧急,最近全员加班。”

“……”

“真来不了。”

爷爷幽幽叹口气。

“还以为今年不一样了,能过个好年。”

昭夕讪讪的,“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还能影响您过年……?”

“怎么不能?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家的三姑六婆,每年来地安门,张口闭口就是你家昭夕怎么还没嫁出去。这年,我是一年都没舒坦过。”

“……”

“爷爷老了,还以为今年有小程了,能叫她们都好好闭嘴,谁知道,哎!”

昭夕心头一软,愧疚地说:“明年吧,明年一准儿让他提前请假,再急的项目都不加班了。”

挂了电话,一阵头疼。

明年,明年上哪儿找个小程去?

只能寄希望于久了不提,他们淡忘了小程这个人,事后她也好说两人聚少离多,性格也不太合适,早分了。

昭家不算多大的家族,但也有不少亲戚。

爷爷是他那辈兄弟姐妹里最出息的,家中又是四合院,宽敞。因此,年年的团年饭都在地安门吃。

亲戚们聚在一处,文化层次不同,不论何时都不会冷场的话题就只有子女。

谁家女儿又考上名校了。

谁家儿子出国深造了。

谁家孙女嫁了个有钱人。

谁家孙子已经生孩子,四代同堂了。

……

论攀比,昭夕从小没输过。

除了对门儿有个宋迢迢让她吃瘪。

但宋迢迢好歹是难得一见的学神,又不是地里的韭菜,一抓一大把。

亲戚家的孩子里,昭夕可从来没输过谁。

比漂亮,谁能漂亮得过演员世家的优良基因?

比学习,虽是学艺术的,好歹是电影学院的本科生,堂堂中戏研究生。谁又能小瞧了她?

再说了,就算谁家孩子嫁了有钱人,昭夕也不稀罕。她自己能赚,上面还有个IT青年总裁大哥。

……

总之,前二十来年,她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女。

谁成想过了二十五岁,难题就来了。

亲戚们很鸡贼,家中子女被昭夕压了一头,她独领风骚二十五年,无坚不摧的城墙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立马就被逮到了。

嘿,您这么美,这么富有,这么博学,怎么一路奔三了,还没嫁人?

热搜上隔三差五都是绯闻。

又和谁共度良宵了。

又仗势欺人要潜规则哪个小鲜肉了。

又被人利用感情,炒作蹭热度了。

……

亲戚们聚在一块儿,每年必提的一句就是,“昭夕,今年还没找着好对象吗?”

其实不带什么恶意,就是单纯的三姑六婆,咸吃白菜淡操心。

昭夕抱着手机,郁闷地坐在沙发上,给小嘉发信息——

“又要团年了,战斗服准备好了吗?”

她是个大方的老板,回北京后,就给小嘉放了大假。

小嘉不是北京本地人,毕业后跟了她,虽说工资挺高,但那时候北京的房价已经涨了起来。

后来在郊区买了房,把父母接了过来。

昭夕给她放了假,让她回家多陪父母。毕竟自己这种工作性质,小嘉全年都跟着她四处跑,和家人相处时间着实不多。

小嘉的信息回的很快——

“早准备好了。保准闪瞎三姑六婆的眼,美得她们屁话都能少说几句。”

昭夕笑出了声。

她的小助理,似乎一向都对老板信心爆棚啊。

*

只是昭夕无论如何没想到,爷爷可不止跟她联系了。

昭妈妈端了一盘刚切好的橙子,从厨房出来,“爸,吃点水果。小随今天刚拿回来,说是人家从新疆带回来的。”

昭爸爸在一旁看报纸,闻言抬头,“就叫爸吃,不叫我吃?”

“吃个水果还要我盛情邀请,怎么,需不需要我给你喂到嘴边?”

“真凶。”昭爸爸合起报纸,摇头道,“我算是知道为什么昭夕一点没女孩子的温柔气了,都是遗传。”

夫妻俩你来我往的,倒是没见老头子作声。

回头一看——

老头儿戴着老花眼镜,正使着一指禅,一下一下戳手机屏幕。

昭爸爸问:“爸,您玩什么玩得这么认真?”

“微信。”老头儿头也不抬,还在可劲儿戳。

昭妈妈笑了,“您老还挺时髦。”

“上回在医院,我不是加了小程吗?还没发过信息呢。”

昭爸爸一顿,“刚才不是说给昭夕打电话,让她请小程来团年吗?”

“唔,俩孩子好像吵架了。”爷爷若有所思,扶扶眼镜,“我让她请小程来过年,她推三阻四的,最后跟我说要加班。”

“大年三十前一晚,还加班?”

“是啊。哪个单位也不会这么不近人情。”爷爷嘀咕,“我养大的孩子,我还不知道了?她还以为拿了个最佳女演员,演技就逼真到连老头子都能蒙过去了。我还没老眼昏花呢!”

昭妈妈乐了,“那您戴什么老花眼镜?”

爷爷:“……咳!!!”

夫妻俩对视一眼,笑了。

爷爷专心致志点出了程又年的微信,一指禅戳了好半天,终于把信息给发出去了。

依他对昭夕的了解,小姑娘倔着呢,肯定是吵架了,压根儿没过问小程,直接就以加班的借口给推拒了。

这不行,今年好不容易有机会争口气,他一定得争取到小程登门!

另一边,程又年正在书房写论文。

手边摆了厚厚一摞资料,屏幕上已有好几万字,数月的努力尽付其中。

一旁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亮了。

他扫了一眼,目光忽然一滞。

随即放下手头的事,解锁,打开了新消息。

消息来源于一位他想都没想过的人。

短短六个字——

【昭爷爷】:小程啊,在忙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程:掐指一算,今日有难。

其实今天没想加更的,但上章好像停在让大家比较难受的地方,所以提前放出来了,晚上12点还有一个5500字的欢乐章。

不欢乐的话欢迎各位来揍我(?

200只红包~

☆、第三十幕戏

第二十八章

第一眼看到那条信息, 程又年的确有种不祥的预感。一分钟后, 他回复了。

【小程】:在写论文,不忙。

【小程】:您有事找我?

隔了五分钟,对面才又发来下文。

【昭爷爷】:哦, 是这样的。腊月二十九我们家团年, 想请你来吃顿饭,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一口气戳这么多字,可费了老头子不少事。

程又年一时没回复, 怔怔地看着屏幕, 不知该说什么。

好一会儿,手机又震动了。

【昭爷爷】:我听昭夕说你要加班?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他很快接了下去。

【小程】:手头的事比较急,的确要加班。

消息发出去后, 眉头拧得有些紧。

当初她一句“善意的谎言”,后续不仅欺骗了发小, 还连带着把一家人都哄了进去。

给了老人家一时希望, 后续却有无数个失望等着他。

程又年从小就诚实做人, 此刻不免有些后悔。

【昭爷爷】:那,加班总有个时限吧?要不, 下班了过来坐坐?

【小程】:下班太晚还上门叨扰,实在怕打搅您。

【昭爷爷】:没事儿。你能来,老头子就是熬通宵也高兴。

【昭爷爷】:那咱们就说好了,来坐坐?

最后的问句,看似简短, 但隔着手机也能体会到老人家的一片殷切,还有些小心翼翼的试探。

程又年知道,若是铁了心推拒,这个麻烦是可以避免的。

可这几天他总是走神,时不时回想起在中戏的办公楼楼道里最后见到的那一面,倒没有因她最后的刻薄质问而恼怒,只是她的眼神……

程又年一遍一遍想起昭夕的眼神,又回忆起他说的那些话。

比刻薄,她不及他。

他不得不承认,出口伤人的是他,他有错在先。

也不是没想过道歉,但消息迟迟没有发出去。

毕竟那天她已把话说到了那个份上,听上去就差老死不相往来了。

他无声地叹口气,这事的确是他处理的不好,从一开始就不该冲动妄为,后续更不该言语相讥。

四合院里,爷爷殷切地盯着屏幕,像是能从手机上看出朵花来。

片刻后,他收到了回复。

【小程】:好的,我会早点来的。

爷爷眉开眼笑,摘了眼镜,扔了手机,从桌上叉了块橙子送到嘴边,只差没欢呼了。

昭爸爸问:“怎么了这是,有什么好事儿?”

“不告诉你。”

爷爷心道,谁家还没个拿得出手的孙女婿了?

一群三姑六婆,今年就让你们开开眼。

哼!

*

腊月二十九,小除夕。

家家户户都在这一天置办家宴,亲戚上门拜访,此所谓别岁。

地安门的四合院里,昭家请了合作多年的大师傅,师傅又带来了小徒弟。

徒弟倒是一年换几个,师傅永远是那一个。

年年今日,都在四合院里准备年饭。

当年昭爷爷还在制片厂时,食堂的厨子家逢变故,求助无门。老爷子心善,明知这钱借出去可能收不回来,也还是不忍看一家老小受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