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真宽。”

“没办法,我从小就在男人的赞美和女人的嫉妒中长大,要是再不把心放宽点,钻牛角尖都能把自己折腾死。”

昭夕摊摊手,表明自己很大度。

魏西延:“够了。再说吐了。”

“啧,说实话也不受待见,以后不跟你交心了。”

魏西延:“你这不叫实话。你这叫自我迷失,对自己的错误认识就跟你这两年息影后的体重一样,那叫一个膨胀——”

昭夕:“我膨胀不要紧。但你再往下多说一个字,《乌孙夫人》能到你手上的片酬就会缩水一分。”

“一次缩多少?”

“比如刚才这五个字,一个字少一万。”

魏西延:“……”

师妹,是个狠人!

*

程又年的春节就过得比较平淡了,没有那么多的同学聚会,有他也大半给推了。

倒不是他为人清高孤傲(多少有一点),只是初高中同学都在津市,但大家发展不一,差距也渐渐大了起来,曾经也接受过邀请,事后才发现多年后再聚首,尴尬且无话可说。

大家都爱聊工作,可他的工作与众人不一样。

提起地质,大家也只会开开玩笑,要么说他是黄金矿工,那么说这辈子不知道谁三生有幸能找他当老公,毕竟他掐指一算,就知道哪里有矿。

程又年:“……”

知道又怎么,还能自己拿上铲子去挖吗?

他在家宅了好几天,闲来无事,除了陪父母聊天、帮忙下厨,就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看书。

后来不知怎么想起,从小丁那里拿回了平板,打开播放器,找到了昭夕的电影。

他重新看了一遍《木兰》,然后找到了她作为导演仅有的两部作品。

从黄昏看起,再抬头时,已是夜深人静。

两部电影分别是《江城暮春》和《如风》。

《江城暮春》,讲述了一个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的少年,年少时父母离婚,母亲远走高飞,父亲酗酒后就会对他拳打脚踢。

他总是充满渴求地站在学校门口,望着那些衣衫整洁和父母道别的孩子,自己却躲在阴影里,尚且带着父亲施暴后留下的痕迹,鼻青脸肿。

多年后,他终于凭借自己的努力成为了一名工程师,过上了富足的生活,结婚生子。

却仍会在夜深人静时泪流满面。

寂寞的夜里,程又年怔怔地看着发光的平板,半晌不语。

他想起当日她说过的那句话,难道美貌与才华不能五五开吗?

耳机里,《江城暮春》中备受家暴折磨的少年终于长大成人,作为工程师站在颁奖台上,接受属于自己的奖章。

主持人问起,在众多了不起的成就里,他最引以为豪的是哪一样,是某座大桥,还是某座大厦。

当初的少年,如今已是中年,在聚光灯下沉默许久,才开口。

他说他最引以为豪的,是凭借自己的努力,终于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

那是他曾经最大的奢望。

如今最朴实无华,却最心满意足的成就。

仿佛应了毛姆的那句话,“我用尽全力,过着平凡的一生。”

《江城暮春》用激烈的少年时光,与平和的成年视角,讲述了这样一个简单又不平凡的故事。

谁都以为在那样惨烈的经历之后,会有轰轰烈烈的结局,因为快意恩仇才令人满足,因为快餐时代需要这样的故事。

可工程师在领奖台上微微笑着,眼里是未曾落下的泪光,唇边有一抹温柔的笑。

背景音乐骤然响起,女歌手的声音低沉沙哑,缓慢而深情地唱起李宗盛的那首老歌:

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

像朵永远不凋零的花,

陪我经过那风吹雨打,

看世事无常,

看沧桑变化。

屏幕前,程又年久久不语。

是他过分自大,至今才窥见冰山一角。

原来在众人夸耀的美貌之下,她的的确确有独属于她的才华。尽管那与复杂的数学物理无关,与实干枯燥的定理数论无关,但她讲述的故事,和她心中的少年,丝毫不比他的世界暗淡。

昭夕。

昭夕。

他在清冷的夜,放下平板,望着天花板沉思许久。在多年后的今天,想起了年少时的梦,和这些年的世事无常,沧桑变化。

作者有话要说:

昭导:早跟你说过了,老子美貌与智慧五五开【叼烟。

因为过年,所以多写了点琐碎日常,下章开始拉一拉剧情和车速(?。

另外孟随和陆向晚这条线,番外会写,基调是霸道总裁爱上我。

100只红包~

谢谢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霸王票和营养液。

☆、第三十七幕戏

第三十七章

隔日, 天气晴好。

为了感谢梁若原, 饭局在即,昭夕吃过中饭就往外跑。

见她成天不着家,爷爷重重地哼了一声。

“好不容易过个年, 一年到头也就这几天在家了。你倒好, 成天往外跑。”

孟随在一旁看报纸,顺便闲闲地自夸一波,“就是。不像我, 每天在家陪着您, 谁是亲的谁是外面捡来的,一目了然。”

这两天,因为洗碗大任的归属权,兄妹俩没少挤兑彼此。

战火依然还在蔓延。

昭夕噎了噎, 换好鞋子,抬头冲爷爷笑眯眯说:“这不是程又年要回来了吗?我去给他买新年礼物呢。”

下一句, 理直气壮:“您要真不想我去, 那我不买就行了。”

爷爷的眉头顿时就松开了, 喜气洋洋地问:“是吗?小程要回来了?”

“是啊,就这两天了吧。”

“哦哦哦, 那是该买点礼物的。”爷爷摘了眼镜,拍拍孟随,“快,给你妹打点钱。”

孟随:“?”

孟随:“不是,她要给她男朋友买礼物, 为什么是我打钱?”

爷爷:“反正你也没有女朋友,这笔花销刚好省给你妹妹,两全其美啊。”

孟随:“……”

爷爷:“要不你立马找个女朋友?”

孟随:“行了您别说了,这钱我出。”

要不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小孟总已经气哭了。

在爷爷威压十足的目光里,孟随面无表情拿起手机,给昭夕转了11111 RMB。

昭夕一边收款,一边笑眯眯跟他挥手:“谁是亲的谁是捡来的,现在知道了吗?”

奔出门时,爷爷还在中气十足地呐喊:“买好点儿的东西啊!别给你哥省钱!不够再冲他要!”

昭夕头也不回,答应得比他还响亮:“知道了!”

今日请客的是她,出钱是的孟随,这种生意,就很划算。

早知道一个男朋友能令她的家庭地位提升至此,早八百年她就该带一个专业演员回家了。

昭夕:失算,大大的失算!

*

为表诚意,昭夕把请客的地点定在了昨日的水云涧。

水云涧不对外开放,只接待会员。会员的名额,她依然是冲孟随要来的,账也记在孟随的卡上。

孟随:人在家中坐,债从天上来。

新年才刚到,他还没离家半步,就已背上了沉重的债务。只等年后踏上社会,辛苦打工还债。

这种妹妹,要来何用?

昭夕开着帕拉梅拉,顺路接了魏西延,师兄妹二人先抵达包间。

“先说好,一会儿你别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昭夕警告他。

“奇奇怪怪的话是指……?”

“比如乱牵红线。”

魏西延嗤鼻,“我像那种人?”

“不像。”昭夕严肃地说,“你本来就是。”

“……”

其实本科时,昭夕就是炽手可热的美人,好歹是电影学院的一枝花,明里暗里都有人关注。

算起来,梁若原并没有真正追过她。

那时候很多人示好,昭夕通通没接受,自然也没有放在心上。如今刻意回想,倒是想起梁若原来。

他其实很特别。

梁若原出身于普通家庭,因为容貌出众,高中时被广告公司相中,拍了一支牙膏广告。

没想到在黄金时段播出后,居然小小地火了一把。

后来理所当然,有更多的商家找到他,也有一些小成本的电影和电视剧请他饰演配角。

昭夕隐约记得,他家境不太好,本科时父亲还病重,贫困奖学金年年都有他。

想来那时候耽误学业,不挑作品,花费了大部分时间在拍摄上,好的坏的,什么都接,应当也有缺钱的缘故。

所以梁若原哪怕暗地里欣赏她,也从未付诸行动。

他是个很理智的人,沉稳有加,能看清他们之间的天差地别,不做无用功。

但如今想想,她依然能记起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譬如表演课上,分组对戏时,他总会不动声色地主动参与有她在的小组。

通常都是云淡风轻的一句:“这个剧本我还挺感兴趣的。”

因他演技扎实,温和亲切,同学们也总会高高兴兴地接受他的组队。

两人的接触也就多了起来。

譬如她与他对情人之间的戏份时,他总能很快入戏。

某次民国剧目的公演上,两人扮演别后重逢的旧日怨侣。昭夕清楚记得那一场戏,当她打着雨伞从街头匆忙跑进屋檐下,抬眼与他撞个正着。

那一刻,梁若原的眼神如寂静深海,藏着汹涌波涛。

他望她许久,时长远远超出了剧本上规划的时间,最后在她都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忘词时,他才缓缓说出那句台词——

“明明是有缘无分的人,却山水总相逢。”

那时候,她一怔,险些忘记自己的台词。

他看她的眼神令人动容,不知是入戏太深,还是将现实带入了戏中。

……

昭夕坐在包间里,一不留神思绪就飘远了。

半小时后,梁若原与陈熙是一同来的。

昭夕还没问“你俩怎么一块儿来了”。

梁若原就主动提到:“陈熙问我从哪儿过来,听说顺路,就搭了个顺风车。”

陈熙看他一眼,笑笑,没说话。

人家都没问,这解释的也太主动了。

魏西延作为《乌孙夫人》的副导演,即便不像昭夕,和他们是本科同学,一起在剧组一个多月了,也不生疏。更何况他还是个自来熟。

四人很快就进入正题,坐下来开始打牌。

“赫赫,先说啊,我今天手气贼好,一会儿输了你们可别赖账。”魏西延搓搓手,非常神气。

昭夕也不客气:“那正好,我也觉得今年我手气旺,咱俩比比到底谁是王中王。”

两位导演放下了豪言壮语,陈熙和梁若原纷纷表示,自己牌技菜,还请两位手下留情。

然而但是。

打了一下午,在王与王的对碰中,魏西延还是输了个彻底。

昭夕的抽屉里筹码一大堆,笑得合不拢嘴,“嗨呀,真没想到,今天请客的是我,买单的却是师兄!”

“……”

魏西延眯眼看着桌上三人,“你们仨耍我呢?”

当他是傻子吗?梁若原明里暗里帮昭夕,陈熙又接二连三放梁若原,到最后,除了昭夕赢钱,其他个个都输。

并且头数他输得最惨。

这是什么三角恋?

为什么遭殃的成了他?

“O几把K,我看懂了。”他把牌一推,“你们仨电影学院的,合起伙来搞我这中戏的。”

哇,胸腔里熊熊燃烧的,不是怒火是什么?

他愤怒了。

“亏我从来没有院系之别,没信过前辈们说的中戏北影有什么嫌隙。操,老子可真天真!”

“不来了!”

“从今天起,咱们中戏北影势不两立!”

全桌人都笑喷了。

陈熙问:“魏导你难道不知道,咱们两边早就水火不容、势不两立了?”

魏西延指着昭夕,“那你说,你到底是哪边的人?”

昭夕很从容,“哦,我啊。我是两面派。你可以叫我钮祜禄·双面间谍·霹雳娇娃·夕。”

“我他妈手起刀落,你今天就能见识一下什么叫爱新觉罗·替天行道·为民除害·延!”

包间里充满欢乐。

当然,欢乐是他们的,魏西延什么都没有。

他只有输光金钱、背上债务的痛。

所以吃晚饭时,他思来想去都咽不下这口气,当机立断打开了微博,开始直播。

指指桌上的菜——

“大兄弟们,看一看,这是我师妹昭夕说要请客,最后由我来买单的一桌盛宴。你们可以叫它,最后的晚餐。”

“因为吃完它,明天开始我就不是魏导了,是负债累累的包身工,是流浪街头的魏乞儿!”

“想知道我是怎么被PUA的吗?”

“这一切,都要从今天下午的一场牌局说起!”

魏西延开始直播时,昭夕恰好去了趟洗手间。

回来时,推门就看见一只灰扑扑的蛾子。

水云涧在半山腰,顾名思义,清泉环绕,绿草繁茂,哪怕冬日,也温暖如春,令人如坠云雾。

但潮湿又温暖的地方,难免有蚊虫。

不该出现在冬日的飞蛾也从角落里飞了出来。

此时,微博上的群众们正欢天喜地看魏西延直播。

魏西延这两年也时常直播,仿佛老年人赶潮流,只不过人家卖货他唠嗑。

观众们一波接一波地涌入直播间,除了一睹爱豆们在生活中的烟火气外,更多的是喜闻乐见某位导演输成穷光蛋后的激情发泄、口吐芬芳。

弹幕上被无数“23333333”占据。

不断有人添油加醋——

“老铁,别光嘴上掐,不如荷枪实弹打一架!”

“我仿佛进了个假的文艺导演直播间???”

“不是,这是拍文艺片的那个魏西延?确定不是同名同姓拍抗日神剧手撕鬼子的野鸡导演???”

弹幕里也不时夹杂着询问——

“你不是重点吐槽你师妹吗?她人去哪儿啦?”

“别又是趁着昭导不在,你才在这儿激情辱骂、吐槽三连吧!”

“有本事当面怼一个,想看凶师妹大战怂师兄!”

“哇前面的可真会起名字,我严重怀疑你在ghs,这名字一听就很激情,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