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觉得,极有可能是某位路人在案发后,罔顾王澎的昏迷不醒,搜走了他身上的值钱财物。或许在他看来自己只是在顺手捡羊而已,不算犯了什么大事。但是,一个人人事不省地躺在面前,非但不报警不施救,还反而偷走对方的财物。这实在是一种非常自私冷血的行为。

雷霆一来不想纵容这种自私冷血的行为;二来觉得如果当时有路人在场,没准会目睹了案发的经过呢?所以,这位路人极有可能会是案件的目击者。警方必须要把他找出来问话才行。

基于这一假设,雷霆让技术科那边协助追查王澎手机的下落。很快,他就在一家专门收购手机的小店找到了那部失踪的三星手机。

店主告诉雷霆,这部手机是一个中年男人卖给他的,而对方的姓名身份等个人信息他一无所知。

“警官,我这里只是收购手机的店铺,又不是酒店,客人光顾不用查看身份证了,我怎么知道他是谁呀?”

虽然店主并不清楚那个男人的姓名身份,不过好在他的店铺就开在一家商城里面,而商城内部每层楼都安装了监控摄像头。向店主问清楚了中年男人出现的具体时间后,雷霆申请调阅了这一时段内这一楼层的几个监控摄像头,让店主和自己一起看录像找人。

最终,店主指着监控录像上一个从自动扶梯口走上来的中年男人说:“就是这个男人。警官,就是他把那部手机卖给我的。”

雷霆仔细查看了一番那位中年男人的长相衣着后,又调阅了商城门口的监控摄像头,试图追踪这个男人离开商城后的去向。结果,他发现中年男人在商城门口的停车位推出一辆三轮车,骑着车子离开了。而那辆三轮车上还挂着一块牌子,标明XX菜市场免费停车专用牌。

根据这一线索,雷霆推测这个中年男人很可能是菜市场的菜贩子,马上展开相关调查,结果也果然不出他所料。

中年男子名叫邓明坤,今年四十岁,S市郊区人,职业是菜贩子,和王澎一样也是经常半夜三更就要起床工作。还有,他目前在市区内租住的一套房子与王澎家就在同一片街区。

雷霆和马啸一起来到了邓明坤的住所时,暮色已然敲窗,他们一家人正在吃晚饭。餐桌上摆着满满一桌丰盛的美味佳肴,有鱼有肉还有一盘香酥鸡腿。而两位警察的登门造访,让邓家的四个人一起呆住了。

邓氏夫妇有两个孩子,大女儿十二岁,小儿子才六岁。两个孩子原本一人握着一只鸡腿正啃得津津有味,此刻却都停了下来,有些不安地看着站在门口的两位警察。因为他们感觉到了紧张的气氛,孩子们某种程度上就像小动物一样,能够极其敏锐地嗅到危险的临近。

颇为紧张地看了两个孩子一眼后,邓明坤满是哀求地小声说:“警官,有什么事咱们到外头说行吗?”

显然,邓明坤很清楚警察为什么会找上门来。而身为父亲的他,不愿意被孩子们知道自己做过什么。虽然他会在四周无人的情况下,干出顺手牵羊、见死不救的冷血行径。但他终究还是一个知道廉耻的人,很清楚自己的所行所为绝对不适宜被孩子们知道。

两名刑警明白邓明坤的顾虑,一边点着头,马啸还一边微笑地朝着屋子里挥挥手说:“不好意思,警方有桩案子需要邓先生去局里配合调查一下。谈完后应该就没事了。”

邓明坤一出家门,都不用两位刑警发问,就已经神色仓惶地不打自招了。

“警官,你们找我是不是因为我今天早上在马路上偷走了一个人的手机和钱包呀?我错了,我承认,我不该那么贪心,拿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警察同志,我以前从来没干过这种事。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就猪油蒙了心,干出这种糊涂事来了。我把钱包还给你们,卖手机的钱也上交给你们,求求你们千万别抓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要我养呢。”

邓明坤知道警察既然能找到自己,肯定就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不敢存侥幸心理,马上认错求饶,希望可以获得一个从轻发落。毕竟,这种小偷小摸的行为如果不深究的话,是完全可以脱身的。前提当然是态度一定要好,要知错,要悔过。

雷霆接过邓明坤递来的那个钱包时,马啸在一旁询问他:“今天凌晨几点钟,你在哪里拿到的这个钱包?请具体说一说当时的情况。”

“好的,我说,我全部说。”

邓明坤是个菜贩子,每天也是三点半起床,去城郊的蔬菜批发市场进货,再运回市区里进行贩卖。

案发当天凌晨三点四十五分,邓明坤像往常那样骑着一辆电动三轮车出了家门。车子拐过一条小巷时,他无意中瞥见巷口处趴着一个人,另外还有一个穿着一身黑衣服的人蹲在一旁,低着不知在干什么。因为那个黑衣人是背对着他,所以他完全看不到对方的行动。

听到有车子经过的声音,那个黑衣人十分警觉地马上弹直身子,朝着小巷深处跑去,刹那间就跑得不见踪影。趴在地上的人依然一动不动地趴着,也不知是死是活。

邓明坤本能地停下车,走上前查看究竟,看自己是否有必要出手救人。结果发现那个人是个男人,虽然眼睛正在往外流着血,不过人还有呼吸,而且呼吸还挺平稳。显然他的昏迷并没有性命之忧。

就在邓明坤检查那个男人的过程中,发现他的前裤袋里露出半只崭新的三星手机,而且后裤袋里也装着一只鼓鼓囊囊的皮夹子。

手机与钱包顿时改变了邓明坤的初衷,他想:这个男人看来没有生命危险,不用管他了,不如拿了他的手机和钱包走人吧。反正也不会有人知道是我拿的,而且我和他之间也没有任何关系。警察就算要查应该也怎么都查不到我头上来的。

就这样,邓明坤“顺手牵羊”地拿走了王澎的手机和钱包。钱包里有两千多块钱现金,手机也卖了两千块。让他发了一笔横财。

意外收获了四千多块钱,当天晚上邓明坤又是买鱼又是买肉的加餐。还特意买了几只一双儿女都最爱吃的香酥鸡腿,让两个孩子吃个痛快。

平时,邓家的两个孩子想要这样大吃一顿,只能是逢年过节或是过生日的时候。因为一家人光靠着邓明坤卖菜的收入,在城里生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第114章

对于自己的糊涂之举,邓明坤表示悔恨不已。

“警官, 都怪我人穷志短, 做出了这样不光彩的事。我知道错了,我保证以后绝不再犯。求求你们不要抓我, 不然老婆孩子就要饿肚子了。我们这种下力人, 都是赚一天钱才能吃一天饭。一天不开工,就一天没饭吃的。”

邓明坤说得这么可怜,看在他那两个孩子的份上, 马啸也就不打算严肃处理他。只是慎重警告他:“这种事,绝对不能再有下次了。知道吗?”

邓明坤拼命点头:“知道,知道, 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马啸的承诺让邓明坤松了一口气后,雷霆再次询问他:“你现在再好好回想一下, 当时跑开的那个黑衣人, 有什么体形特征?比如是高是矮, 是胖是瘦,是男是女?”

“当时天很黑,路灯又不亮, 我也只是瞄了一个人影。不算高,也不算胖, 感觉应该是个女人呢。”

马啸怔了一下:“哦,为什么你会感觉是个女人呢?”

“因为她跑的时候,腰肢扭来扭去,男人应该是不会那样跑的吧?除非是人妖。”

邓明坤提供的线索, 让两名刑警都颇为惊讶。针刺案的幕后凶手居然是个女人吗?一个女人居然陆续对三个男人施以加害行为,这真是令人出乎意料。之前,他们都一直猜测嫌犯是个男人。

得知了嫌犯可能是女人后,重新审视三位受害者的资料时,雷霆就更加想不通了。

一般来说,女人不会随便袭击男人。毕竟先天性的体格劣势,让她们的袭击过程充满风险。一个弄不好,没准就会反过来被男人给袭击了。如果她们一反常态地展开攻击行动,十有八-九是恨极了那个男人。而这类仇恨,多半是因爱生恨的情仇。

在这桩针刺伤人案中,女嫌犯同时恨极了三个男人,陆续刺伤了他们的双眼与双耳泄愤。难道这三个年龄不同、身份不同的男人,都曾经与她有过感情纠葛吗?

雷霆再次分别找到三位受害者谈话,而凌锐、李子轩与王澎,都一致否认自己曾经交往过一位类似的危险女友。

李子轩更是慎重声明:“我还从来没有谈恋爱呢,尽管学校有好几个女生对我表白过。因为我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学业上,毕业后我打算出国深造,几年之内都不会回国。所以,也就没有必要谈恋爱耽误人家女孩子了。”

显然,女嫌犯与三位男性受害者之间的私人恩怨与感情纠葛无关。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如此憎恨这三个男人呢?

无论是马啸还是雷霆,都对此深感迷惑。

出于这种迷惑这天晚上,雷霆和池清清一起吃晚饭时,问了她一个问题。

“除了感情问题以外,你们女人还会因为什么原因仇恨一个男人呢?”

池清清半真半笑地笑着说:“那应该只有杀父之仇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嘛。”

“除了这一点呢?还有其他的吗?”

认真想了想后,池清清又说:“除此以外,我还能想到的就是女人本身受到了伤害。譬如,遭到了男人的强—奸。但是似乎没有这个可能啊,因为三位男性受害人彼此并不认识,没有私交。他们应该不可能会一起犯下这样的罪行吧?”

“嗯,这绝不可能。三个陌生人不可能一起犯下强—奸案,因为他们彼此之间互不信任。”

“那么,他们分别在不同的时期强—奸过一个女人,所以招来她这样残忍的报复呢?”

“应该也不可能,因为李子轩绝不会那么做。他十分注重自己的钢琴事业,一心一意都扑在这上面。虽然学校有好几个女生追求他,他都不屑一顾,又怎么会做出强—奸女人的事呢。”

“是哦,这样的确说不通。”

“还有一点,如果女嫌犯真是因为遭人强—奸而做出的报复之举。那么她要刺的地方应该不是眼睛和耳朵,而是男性受害人身上的另一个部位,一个曾经野蛮占有过她的地方。不是吗?”

池清清深以为然地点头:“没错,换成是我,也一定要割了对方的那玩意儿去喂狗。”

顿了顿后,她又说:“不过,如果你连这一点都否了的话,我可就真想不起来还有什么事,能让一个女人恨几个男人恨到这么变态的地步了。”

雷霆一声长叹:“我也想不起来。这真是一个大难题,看来,还是只能继续在三位受害人身上找潜在联系了。无论如何,女嫌犯会选择对他们下手,一定是他们曾经有意或无意间对她造成过她严重的身心伤害。目前看来,这种伤害应该是无意的,所以三位受害人都不明白自己遭到报复的原因。但是,他们三个人一定在某个时刻在同一地点出现过。那就是他们的交集点,也一定就是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所在。”

“那接下来,你还是要继续追查受害人之间的潜在联系了。之前不是什么都查不到吗?”

“之前查不到,不等于现在也查不过。毕竟受害人又多了一位,或许,通过查找他的生活轨迹,可以让我有所发现呢。”

雷霆重新调查起了三名受害人之间的潜在联系。

二十八岁的超市收银主管凌锐,二十一岁的音乐学院男生李子轩与三十五岁的茶楼面点师王澎,这三个人的年龄、身份、职业、住址都截然不同,生活中也彼此互不相识,完全没有私交。但是雷霆深信他们不同的活动轨迹,一定曾经出现过一个交叉点。他现在就需要想办法把那个交叉点找出来。

雷霆要求三位受害人分别在亲人的帮助下,写下自己平时常去的地点。哪怕是不常去的,只要去过两次以上也记下来。

三份常去与不常去的地点清单交到雷霆手中后,他再逐一对比,看其中是否有一个地方可以同时串联起三个人。可是没有,他们三个人去的地方完全是各自为政,基本上互不相干。

唯一一个算是比较近的交集点,是王澎经常去健身的一家健身馆与凌锐工作的超市就隔着一条街。而同一条街上,还住着一位之前一直跟李子轩学钢琴的小学生。

雷霆发现这三个地址如此接近后,想了想抓起手机打了一个电话给王澎,问他是否曾经光顾过凌锐就职的那家超市。

王澎答复说:“有的,有时候健完身后,我会跑去那家超市买东西。”

雷霆又打个电话给李子轩,得到了同样的肯定答复:“嗯,有一个跟我学钢琴的学生家就住在那条街,我每周会过去辅导他两次。有时候需要买日用品了,会就近在那家超市购买。”

警方终于找出了三位受害人生活中的交集点,那就是他们都光顾那家超市。于是雷霆进一步与三位受害人沟通,询问他们是否记得曾经在超市里遇上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凌锐是超市的收银主管,他表示自己在超市工作时遇到的不寻常事件,就是经常有骗子来收银台骗钱。

有一种骗子专门从超市收银员手里骗钱。他们来到超市后,往往刻意挑选肥皂或牙刷等几块钱的东西去收银台结账。一开始,他们会先递给收银员一张百元大钞。当收银员准备找钱时,他们再声称自己有零钱,索要回那张百元大钞放进钱包。随后又假装钱包里的零钱不够,让收银员继续找钱给自己。如果收银员一时脑子没转过弯来,记成自己已经收了对方一百块,就会稀里糊涂地找九十多块钱出去。骗子的奸计就得逞了。

凌锐手下曾经有一位傻白甜的收银员,在短短二十分钟内就被一位骗子骗了五次,骗走四百多块钱。骗子应该是觉得她头脑简单好下手,骗过一次后换套衣服又来骗,就这样不停地换装行骗。最后该收银员交接班时,现金账目对不上,通过监控视频才发现她原来被人骗了。

当时凌锐狠狠批评了那个傻白甜收银员一番,他简直就是痛心疾首:“被骗一次是你不小心,被骗五次就是你蠢了。你说你怎么会蠢成这样?简直就像是没带脑子来上班!”

那个傻白甜收银员名叫卢秋华,凌锐手下的收银员们绝大多数都被骗子骗过,多数人会吃一次亏就学一次乖。唯独这个卢秋华实在太过智商感人,一连被骗了五次都没反应过来。

所以,凌锐声色俱厉地批评过卢秋华后,就把她调离收银部,安排去了仓库发货。因为他觉得她不适合做收银工作,每个月只要这么被骗上几次,估计她的工资用来赔偿损失都不够用。

“警官,如果你问我是不是曾经和女人结过仇,那么这个卢秋华勉强算是一个。她被调出收银部后,每次看到我都气鼓鼓的,觉得我把她发配边疆了。可是我真是为她好,不想看着她每个月的工资用来赔钱。”

凌锐只记得这么一桩不寻常的事件,而李子轩与王澎则什么不寻常的事都想不起来。他们每次去超市就是普通的购物,买完了东西就走,不像女人那样喜欢慢慢逛。

所以,他们俩都异口同声地表示:“没有啊,我去超市买东西时没有发生过任何不寻常的事。”

这么看来,只有凌锐的经历还有一点点可能与袭击案沾边。因为他严厉批评了卢华秋并将其调离了收银员的岗位,没准令她怀恨在心,所以想要报复他。

但是,这桩事件却与李子轩、王澎两个人毫无关系。他们都不认识卢秋华,也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所以,就算卢秋华因为被调职对凌锐怀恨在心蓄意报复,她也不可能将同样的报复施加到他们二人身上的。

尽管觉得卢秋华应该不是警方想要寻找的目标,但雷霆还是调查了一下这个女孩子。结果发现,李子轩的案子发生时,她正在日本旅游赏樱花。这个确凿无疑的不在场证明,足以把她剔出嫌疑犯的队伍了。

雷霆只能继续盘问三名受害人,让他们再好好想一想,是否曾经在超市里遇上过什么不寻常的事。结果还是一样,他们再一次给出了摇头的答复。

就这样,原本还以为找到了交集点,结果依然是一无所获,案情照样毫无进展。

虽然三位受害人都声称在那家超市里没有遇上过什么不寻常的事。但作为目前为止,警方唯一找到的三位受害人之间的共同交集点,雷霆不愿意轻易放弃这个线索。他决定自己亲自到超市走一趟,看会不会有所发现。

逛超市这种事,雷霆当然会叫上女朋友池清清一起了。他们俩推着一辆购物车,把整个超市慢悠悠地逛了一圈,结果没有任何发现。像许多大型超市一样,这里除了商品琳琅满目,客人川流不息外,并没有其他异常之处。

“雷霆,我想我们今天应该是白跑一趟了。别说他们仨到底是不是曾经在这家超市一起遇上过什么事。就算是,你现在回到超市来也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不是吗?”

“是,但我还是想碰碰运气了。看来今天运气不好啊!”

池清清笑吟吟地说:“虽然今天运气不好,但也许明天就好了呢。到时候,没准天上掉个线索下来,正好砸中你的头,然后案子就迎刃而解。所以千万别灰心哦!”

雷霆忍俊不禁地一笑:“但愿如此,那我就什么都不用干了,光等着线索来砸我的头吧。”

两个人正说笑着,吴悠一个电话打过来,说自己有一张中华美食城的现金抵用券今天再不用就要过期了。价值两百块的抵用券必须要消费满五百才能使用,而她一个人是肯定吃不了五百块的。于是,特意电召池清清过去“火力增援”。

池清清半真半假地笑问:“请问可以带家属吗?因为我和雷霆在一起呢。”

“带家属这种事,我一向是拒绝的。因为如果你带着男朋友一块来吃饭,那就实在太虐我这只落单的单身狗了。不是吗?”

“我保证,我和雷霆绝对不在你面前秀恩爱。这样总行了吧?”

“很好,我就需要这样的保证了。OK,那你们一块过来吧。”

一刻钟后,池清清和雷霆赶到了中华美食城。

那时候,吴悠正在独自研究菜单,也已经选好了几样自己爱吃的菜。见到他俩来了,她一边把菜单递过来,一边询问:“你们从哪儿过来的,动作还挺快。”

“听说有人请客吃饭,动作当然要快了。来迟了就怕木有了。”

开过了玩笑,池清清才跟吴悠说正经的:“我们从千秋路那家沃尔玛超市过来的,和这里只隔了两条街,而且路上又没有堵车,所以来得很快。”

吴悠随口说:“千秋路那家沃尔玛啊!对了,去年年底的时候,我爸他们医院一个护士在那附近出过事呢。”

雷霆落座后,因为不想插嘴两个女生的谈话,所以一直低着头看菜单。不过,听了吴悠这句话,他迅速地提炼到了几个关键词:沃尔玛附近;护士;出事——刑警的敏锐直觉让他霍然抬头追问:“她出了什么事啊?”

池清清也有所察觉地跟着追问:“是啊,出什么事了?”

吴悠一声长叹:“她出了任何女人都不想出的事。”

吴悠的父亲吴毓中是某医院的儿科主任,他们儿科有一位年轻的女护士名叫曹书韵。

曹书韵今年二十五岁,是一个斯斯文文的女孩子。她有着白皮肤,大眼睛,长头发,容貌清秀外,性格也很好,对儿科的病童们特别温柔特别耐心,唇畔永远挂着一弧甜甜的笑容。孩子们和家长们都很喜欢她,科里的同事们也不例外。

但是,去年十一月底的一个黄昏,这个斯文温柔的女孩子,在那家沃尔玛超市附近的一个公交站台等车时,却遭遇了一场无妄之灾。

当时有个中年妇女突然冲过来,一口咬定曹书韵引了自家老公,是个不要脸没廉耻的小三,不由分说地和另外两个中年妇女一起冲着她又打又骂。

被三个泼妇团团围住乱打一气的曹书韵,一开始还努力解释:“你们胡说什么呀?我才不是小三呢。我有未婚夫,我们明年都准备结婚了,我为什么要去勾引别人的老公啊?你们一定弄错人了。”

可是不管曹书韵怎么解释,三个泼妇都置若罔闻。因为她们压根就不相信她的话,认为她是在撒谎,想藉此逃过皮肉之苦罢了。

所以,三个泼妇疯了一样继续围攻曹书韵。她们有三个人,而她只有一个人,双拳难敌六掌,自然不是对手。而且三个泼妇还觉得光是打骂不足以“严惩”曹书韵这个“不要脸没廉耻的小三”,于是开始动手撕扯起了她的衣服。

“小贱人,你不是不要脸嘛,那老娘干脆让你丢脸丢到底。”

被三个失去理智的泼妇如此围攻,曹书韵无法不恐慌。当时她拼死反抗,也大声呼救,一再试图向站台上的其他人求救。然而,站台上虽然有不少人在等车,却没有人向她伸出援手。所有人都只是围观,没有人上前阻止,反而还有很多人拿出手机兴致勃勃地争相拍照录影。

只有一个年轻女人满脸同情地喊着不要打了,不要拍了,可是完全无济于事。她实在看不下去了,便挤出人群掏出手机报警求助。

最终,曹书韵的反抗无效,尽管是一身厚实的冬装,却也被三个泼妇完全扒光了,三点全露。赤-裸的女性**引来无数路人的围观,还有一个男人下流地吹起了口哨说:“哇,好劲爆哇!小三的身材很有料嘛,难怪勾走了别人的老公。”

赤身**地坦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曹书韵的泪水像洪水决堤似的急涌而出。她哭得撕心裂肺,那三个泼妇却得意非凡。

为首的那个五大三粗的胖女人还狞笑着说:“死小三,敢跟老娘抢男人,老娘就让你丢脸丢到家。以后看你还怎么抬得起头来做人。”

附近派出所的警察接到报警匆匆赶到时,曹书韵已经被扒光了足有两三分钟。不只被围观的路人看光了,而且相关视频还已经被放上网,在微博或论坛上到处疯传。

一位警察脱下警用大衣,把曹书韵裹了进去。然后将她连同三个打人的泼妇一起带去了派出所。

打人的三个泼妇是三姐妹,分别叫赵金枝、赵银枝和赵玉枝。一开始她们还一派理直气壮,说什么小三破坏他人家庭,活该被打被扒光,活该丢人现眼云云。

曹书韵忍无可忍满脸是泪地一声大喊,声音如同泣血一般:“我不是小三,我根本就不认识你老公。”

警方对双方当事人进行了详细的盘问后,确认曹书韵不认识赵金枝的老公程传波,更加与程传波没有不正当的婚外情关系。

赵金枝这下傻了眼,掉头询问和她一起施暴的妹妹赵银枝说:“银枝,你不是说她就是那个小婊-子吗?”

赵银枝也呆了,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难道…是我认错人了?毕竟…那晚我也就只是瞄到姐夫搂着一个女孩子。可能…看得不是太清楚…所以弄错了人吧。”

赵银枝一席话说得声音越来越小,小到最后几乎根本听不见。话音未落,曹书韵就已经疯了似的朝她扑过去。一边揪住她的头发乱打一气,她一边凄厉地哭喊着。

“你现在才来说弄错了人,你早干什么去了?我一开始就说了我不是小三,你为什么不听?为什么要一口咬定我抢了别人的老公?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害我?你知道你把我害得有多惨啊?”

赵银枝只能理亏地任曹书韵打骂,可是再怎么肆意打骂发泄,也弥补不了她刚才所遭受的极致侮辱。

第115章

在千秋路站台前发生的这桩所谓“原配暴打小三”事件, 在S市多家本土论坛成为讨论热点。曹书韵三点全露的裸-照也因此传得铺天盖地, 引来众多网友的围观, 对她产生了极其恶劣的影响。

尽管事情发生后, 警方第一时间抓获了施暴的赵家姐妹俩,并以强制猥亵、侮辱妇女罪刑事立案。而法院最终也判了这三个残忍又无知的中年妇女三年有期徒刑。可是这些,根本弥补不了曹书韵所遭受的一切。

事发后, 曹书韵受到了巨大的精神创伤,她足足休息三个月才重新回到医院上班。此外, 这件事还有一个附带伤害。因为她的**照片被传得到处都是, 未婚夫最终顶不住压力与她解除了婚约。原本一个幸福的准新娘,就这样成了一名弃妇。

这场无妄之灾, 让昔日那个温柔爱笑的女孩子,在那个血色黄昏的傍晚永远长眠了。从此,曹书韵的生活字典中再没有“笑容”这个词的存在。

因为曹书韵的婚期,也曾经同样是订在今年五月, 与之前吴悠与常征拟的婚期相同。所以,她的婚礼被取消后, 让吴毓中夫妇很有物伤同类的感觉。

两个女孩都是好女孩,却都同样因为不幸的遭遇而导致婚礼被取消。所以,吴母有一晚与女儿网络视频时,不无唏嘘地对她说起了这件事。

当时, 吴悠就为曹书韵的遭遇而震惊万分。一个年轻清白的女孩子,好端端地站在公交站台等车,忽然三个女人冲过来以打小三的名义殴打她、侮辱她。而围观的路人们绝大多数都只是扮演围观者的角色, 对她的痛苦一派麻木不仁,还纷纷抢着用手机拍下她的裸-照,放到网上去搏人眼球。

尽管时隔半年,再说起这件事时吴悠依然唏嘘不已,神色中还满是义愤填膺。

“有时候真心觉得地球好危险。真的。就拿曹书韵这件事来说吧,明明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三个女人这样殴打侮辱也没人站出来制止。好像只要说一句打小三就是正义的行为,就随便怎么打都行。她真是太倒霉太可怜了!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啊!小三虽然破坏别人的家庭是可耻,但那只是道德问题,并不违法。但当街殴打扒光一个女人却是犯法的行为。做小三应该受到道德谴责,而殴打侮辱他人则应该受到法律的惩罚。”

“没错,打小三也该有分寸。气愤之下扇个耳光之类的可以理解,可是扒衣服绝对不能容忍。不然,如果谁都可以凭借打小三的理由随便扒光女人的衣服的话,我以后哪里还敢出门啊?雷霆,我觉得你们警察遇上这样的案子就应该向法官要求重判,否则还真是无法无天了。”

“收到,我会把你的意见如实向上头反映了。”

一边说,雷霆一边匆匆站起来。他从身上掏出几百块钱放在桌上,对两个女孩子说:“今晚这顿我请,不过晚饭我就不和你们一块吃了。我有急事要马上走。清清,吃完饭后你们俩打车回家,上车前记得把车牌号码发给我。”

看着雷霆匆匆离去的身影,吴悠无法不感到奇怪:“清清,你家男朋友怎么回事?刚刚坐下来的时候还翻着菜单准备点菜,忽然间却说有急事要马上走。为什么呀?”

池清清明了地一笑说:“他最近负责侦办的一桩案子一直找不到突破点,不过,刚才你说的故事应该对他有所启发。所以,他现在要赶着去办案了。”

离开中华美食城后,雷霆马上赶去医院与三位都还在住院治疗的受害人见面。每个人他都问了同样的问题。

“去年十一月底的时候,你是不是在千秋路的公交站台目睹了一桩三个中年女人当街殴打侮辱一个年轻女孩的暴行?”

这个问题,三位受害者都不约而同地点了头。

“当时,那个年轻女孩子有没有向你求助过?”

这个问题,沉默片刻后,三位受害人再次不约而同地点了头。

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无误后,雷霆十分感慨地一声长叹。现在,他终于明白三名受害人为什么会被刺瞎双眼、刺聋双耳了。因为他们亲眼目睹了一场暴行,却没有对遭受侮辱与欺凌的女孩伸出援手。所以她无比地憎恨他们——恨他们长着眼睛却看不见,长着耳朵却听不见。所以,她干脆让他们变成地道的瞎子与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