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笑一声:“看来你很清楚我家主子的身份?”

赵以澜理所当然道:“那孔成学的表叔毕竟是个当官的,可你家主子对此不屑一顾,想来不但非富即贵,恐怕还不是一般的贵…”

“…”罗锐发现自己在嘴皮子方面并不是这个女人的对手,瞥了眼马车, 到底憋下了不满,冷声道, “不要废话, 别让我家主子等。”

赵以澜心里一声叹息, 明白跟魏霖面对面一事已经不可避免,只得爬上马车,掀开车帘钻了进去。

车帘落下, 便是一个密闭空间, 靠里的位置放着一张小桌子, 而魏霖就坐在小桌子后的软垫上,自她进来的那一刻起就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赵以澜在靠近门边的位置拘谨地坐了,低头讷讷道:“不知公子寻我过来有什么要事?”

话音落下后,马车内便是一片寂静, 魏霖没开口,赵以澜也不便多说,一时间沉默蔓延,她又低着头看不到魏霖此刻的神情,难受得很。

因为她认为魏霖认出她的概率等于零,这会儿在思考他为什么要找上自己时,多想的还是詹文绎的关系。难不成詹文绎真有什么问题,所以魏霖才会找上她,要从她这边得到些什么更细的线索?那他倒是问啊,她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不说话她怎么猜得到他在想什么?

赵以澜正在猜测着魏霖叫她过来的用意,冷不丁听魏霖道:“你叫祝三娘,是个绣娘?”

赵以澜忙打起精神,低声柔顺地回道:“是的,公子。”

“你籍贯何方?”魏霖又问。

赵以澜再答:“我是江南省陇西县人。”她先前去过南方散心,一路上经过不少地方,顺口便报了个地名糊弄。

“怎么听你口音似是许都人?”魏霖又道。

“我自小离家,又在许都待了些时日,每日勤学苦练,因此如今乡音已改。”赵以澜道。

魏霖沉默片刻,再开口时似乎压抑着什么,低声道:“你过来。”

赵以澜没有动,片刻后幽幽地说:“公子,你我共处如此狭小的地方已是于礼不合,你还要让我过去…莫非公子是看上了我,想要纳我回府?若果真如此,我…”她说着缓缓抬头,朝魏霖抛了个媚眼,又慢吞吞向他挪过去。

魏霖眉头一皱,眼底闪过不自在,却并没有阻止赵以澜靠近。

赵以澜本想惹怒魏霖,让他把自己赶下车,有问题也换罗锐来问,谁知他却并未出言呵斥,此刻她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挪过去,最终在距离魏霖半米外停下——感谢两人之间的小桌子。

“自我相公丢下我死了后,我便孤苦无依到如今。若公子看得上我,今后我便是你的人了,为你做牛做马也甘愿…”隔着一个桌子,赵以澜又对魏霖抛了个媚眼,甚至微微倾身向魏霖靠过去,然后,她看到魏霖抬起了右手。

——对对对,一把把她推开,把她赶下车!

魏霖的手修长白皙,在赵以澜的视线之中,仿佛慢动作似的向她伸过来,然后轻飘飘似的落在了她的面颊上。

赵以澜愣住。

说好的推开她呢?别不按常理出牌啊!

就在她呆愣的时候,魏霖放在她面颊上的手微一用力,她脸上的皮肤被扯起来,带来轻微的疼痛。她怔怔地看着魏霖,却见后者面上飞快地闪过失望之色,收回手,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赵以澜摸摸自己的面颊,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魏霖那纤长手指略显冰凉的触感。

她这算是被调戏了么?

魏霖从身边垫子上拿起几张纸放在二人间的桌子上,没什么情绪地说:“让我看看你的右手臂,这些便是你的了。”

赵以澜心里一动,只迟疑了片刻便连忙按照自己此刻的人设去拿桌上的纸掀开,这是整整三百两银票。

三百两啊!普通老百姓能舒舒服服过十好几年了!节省点这辈子都不用赚钱了!而她要做的,就只是给他看看她的手臂而已,换谁都不可能不愿意的吧?小老百姓,贞洁哪儿比得上实打实的银子重要?

然而可魏霖方才的动作,以及他此刻说的话,也让赵以澜明白他将自己叫过来的理由——他怀疑“祝三娘”就是“赵以澜”。

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露出了破绽,但魏霖在怀疑她一事是事实。刚才貌似调戏的举动,是在确定她有没有戴人皮面具,然后又问她的“右手臂”,是因为她曾经“为他”中过一箭,当时右上臂都已经对穿了,伤口狰狞,如今一年过去,依然留有不太清晰的伤疤。

不过,那是她自己的身体,如今这个“祝三娘”的身体,可没有什么疤痕。

赵以澜心情有些复杂,他为什么还在找她呢?上一回曹莒县外,他难道知道了她那时出现在他面前不是幻觉?可她当时都已经那么努力了,不该的啊!

她面上不露分毫,将银票收下后便将右边衣袖撩了上去,露出半截右手臂,本来她就不该知道魏霖要看的是她的右上臂,撩到这里就该停了。

魏霖见她没有再往上的意思,只能说:“再往上些。”

赵以澜有些害羞地看了魏霖一眼,慢吞吞将衣袖再往上撩,露出白皙的整条上臂。

魏霖如同登徒子一般仔细盯着她的手臂看,不肯放过一丝细节,然而他并没有看到他想要看到的东西,眼里的光渐渐黯淡下来。

虽说一开始他就没有抱太大希望,可结果真正揭晓的那一刻,他依然被巨大的挫败感和失落感所击溃。上午见到祝三娘的时候,他并未多想,只当她是个普通的老百姓而已。自从跟以澜求婚之后,他便遵守着他单方面的承诺,从来不对任何其他女子多看一眼,即便她不在意,总是躲着他,甚至如今遍寻不见,他也不打算改变。近来他的继母想要为他物色王妃人选,被他一口拒绝,之后她便退而求其次要为他找侍妾,也被他疾言厉色拒绝了,即便一辈子找不到她,他也不会要别的女子。然而方才,他靠近了听到祝三娘跟詹文绎说的话,虽只听到一个声音,脑子里却不知为何想到了以澜。他似乎从这个女子身上,看到了以澜的影子,他说不出具体是哪里像,可那种悸动,迫使他不放过哪怕一丝一毫的希望。因此,他将人找来,又是捏脸又是看手臂,只是为了心中那点微弱的希望。

微弱的希望果真是经不起验证,她果然不是。

魏霖感觉自己心中充满了失望的情绪,可又感觉,这似乎是理所当然的。她在躲他呢,又怎会凑到他面前来?而眼前的女子,不论是外貌还是年龄,都对不上。

魏霖只脆弱了一瞬,便对眼前的女子道:“你可以走了。”

“那这银票也是我的了吗?”赵以澜将衣袖拉下,确认道。

魏霖轻轻点头。

赵以澜立即笑道:“那么便多谢公子了!”

她笑盈盈退到马车门边,一刻未做停留便下了车。

罗锐在外等候,见赵以澜下来,侧头往马车里看了眼,刚好看到魏霖那面无表情端坐的模样,似乎还有些怅惘。他心里微叹,走上前去。

赵以澜对罗锐笑道:“这位小哥哥,多谢了,你家公子可真是太大方了。”

罗锐冷哼一声。

赵以澜又道:“这位小哥哥,我能不能问最后一个问题?”

“不能。”罗锐一口回绝。

赵以澜面不改色地继续道:“小哥哥不要这么绝情嘛。我只是想知道,詹公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季二姑娘跟詹公子如今是情投意合,就差提亲了,可万一詹公子不是什么好人…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季二姑娘往火坑里跳啊。”

魏霖拿出银票要看她手臂的那一刻,她差点以为他是冲着自己来的,可随即她就想到,若他是冲着她来的,之前就可以把她带上马车查问,也不用等到她从詹文绎那边出来。而且当时罗锐叮嘱她不要将他们在此的消息说给詹文绎听,可见他们的目标还是詹文绎,她这个事恐怕是突发事件。

“有些事你还是不要探听的好。”罗锐冷着脸道。

赵以澜可不放弃,她不愿意季思芳受到伤害。

“其他事我一定不探听,但这件事我一定要知道。”赵以澜坚持道,“求小哥哥大发慈悲告诉我吧!”

罗锐就没有见过这么缠人的人,恼得抬起手中佩剑,长剑出鞘三分之一,锋利的剑刃似冒着寒光,他目光冰凉:“你若再多问,便别怪我不客气了。”

赵以澜瑟缩了一下,顶着罗锐那仿佛要杀人的目光固执地说:“我又没有做什么违背律法之事,小哥哥你何必那么凶呢?你家公子肯定不赞同你仗势欺人欺负我这样的小老百姓的。”

罗锐感觉自己要气疯了,这女人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小老百姓,小老百姓看到他手里的剑早闭嘴有多远逃多远了,哪里像她一样,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结果胆子大得出奇。他倒是奇怪了,就凭她这不怕死的性格,怎么就安然活到如今的?

“你滚不滚?”罗锐也不跟赵以澜讲理,直接下最后通牒。

赵以澜见罗锐真怒了,虽心有不甘,可到底不敢继续招惹他,只得一脸遗憾地说:“好吧,我这便滚了。…小哥哥,临走前你真不能告诉我詹公子是不是好人?不用多说,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就可以了。”

“你!”罗锐觉得自己要被逼疯了。

偏偏这时候,马车里传来个声音:“他是个好人。”

赵以澜心中一喜,果然还是魏霖好啊,多干脆,不像是罗锐,明明一句话就能打发掉她,偏偏故弄玄虚跟她唠叨那么久。

“多谢公子,有公子的话,我便放心了!”赵以澜说完,又看向罗锐,几乎用口型小声道,“小哥哥,你要多学学你家公子。”

然后她便丢下气得七窍生烟的罗锐,怀揣三百两银票,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主子,这个女子真的很可疑。”罗锐走到马车边低声回道,“她实在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女子。”

罗锐虽被对方气得想杀人,但也没有失去理智。她对外的身份说是绣娘,可她那种处事方式,却又像是江湖儿女,实在诡异。

“我知道。”马车中传来魏霖那略显疲惫的声音,若不是因为这个绣娘看起来并不普通,他又怎么会从她身上看到以澜的影子呢?

“那…”罗锐心里已经在想该怎么将人抓回来怎么从她嘴里问出点什么了。

然而魏霖的话却出乎他的意料:“不用管她。詹文绎的事都调查清楚了么?”

罗锐忙正色道:“是,主子。詹文绎先前在文华书院读书,因家里母亲病重,才会休学在家。他在书院做的文章我已找府中上官先生看过,先生说,他的文章看起来朴实无华,实则内含乾坤,似是心怀天下,对朝局的见解虽略显稚嫩,但也偶有锐利之见。上官先生说,此人将来必将大有作为。而按他周围邻里所说来看,他极重孝道,待人温和,前些日子为了母亲的病四处奔波,因将自己所写话本卖给一间书肆,才得了银子为母亲治病。”

魏霖沉默片刻道:“继续盯着他,再查查季家。”

“是,主子。”罗锐应道。作为最先跟着魏霖的一批人,罗锐很清楚魏霖的处境有多么艰难,即便是皇太孙的身份,他的势力也太过弱小,而朝堂之中那些老狐狸,可没有那么早就站队,因此如今魏霖便是抓住任何机会发展自己的势力,就比如这个叫詹文绎的书生,魏霖便是看中他的潜力,准备早早就收入麾下,将来或是一份助力。只是在收人之前,总要看看这人的底细。

马车缓缓驶出这条街巷,罗锐似是想起件事,说道:“殿下,萧无渊五十五大寿的请帖我已拿到了一份,我们可要前去?”

如今魏霖皇太孙的位置是岌岌可危,朝堂上的人指望不上,他便试着结交江湖人,将来总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发挥作用。

“自然要去。”魏霖低沉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

眼见着时间不早,赵以澜先找了一家客栈住下,舒舒服服睡了一晚上,这才出门后扮做赵昊的模样,先找牙行在安静的街市买了间小院子,又买了两个丫鬟,两个小厮,再请了个识字的人当他的管家。等先期准备都做好之后,她又开始置办聘礼。如此花了两日时间,赵以澜将一切准备妥当,便带着人浩浩荡荡来到了季府。

赵以澜的到来,令季府的门房一阵吃惊,还以为有人要打上门来了呢,听赵以澜说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之后,他连忙小跑着回去通知季孟岩,不一会儿,赵以澜就被请入了季府会客厅,季孟岩正在里头等着她。

“季老爷,我冒昧前来,还请季老爷看在我一片诚心的份上,能原谅则个。”赵以澜笑容满面地说。

季孟岩听说这个自称赵昊的人来时还带了长长一排聘礼,倒是对他有些客气:“不知赵公子来此是…”

赵以澜正色道:“季老爷,恕我冒昧,还请季老爷能将爱女许配给我。我保证,今后我定会将她当做掌上明珠般看待,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若是之前,季孟岩听到有人来求亲自然是欢天喜地的,但如今一个寻死觅活的,另一个又说有了别的意中人,非那人不嫁,不管这位赵公子看中的是他哪一个女儿,恐怕都不能如愿了啊!

“赵公子,实不相瞒,如今我的两个女儿…只怕都不能嫁你。”季孟岩叹道。

赵以澜道:“季老爷,我想求取的,是您的大女儿,很早之前我就对她一见钟情了,只是一直在外头做生意,没能前来,如今正好有生意是在许都,我才得了机会前来…我只求季老爷能帮我跟大姑娘说一声,赵昊来求亲了。”

“没用啊,我那大女儿…如今并不想嫁人。”季孟岩只能说了实话。

赵以澜恳求道:“季老爷何不派人去问问看?说不定听了我的名字,大姑娘愿意了呢?”

“不可能的,赵公子你还是另寻良缘了吧。”季孟岩都不带迟疑地说,毕竟他是见过季思琪寻死觅活的,可不敢再刺激她。

就在此时,一个小厮走进会客厅,在季孟岩耳边说了几句。季孟岩的表情顿时变了:“她真的那么说?”

“是啊老爷,大姑娘身边的闻春姑娘亲自来传话的。”小厮道。

季孟岩抬头看着那面上始终带着淡淡微笑的清隽男子,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古怪:“…那个人,不会是你吧?”

“哪个人?”赵以澜是真有些困惑。

季孟岩抿了抿唇,看着赵以澜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敌意。

敌意?

赵以澜忽然意识到,或许是季思琪那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让季孟岩起疑了。当初季思琪被采花贼伤害时并没有被打断,等季孟岩知道此事时,恐怕已经没人能清楚地知道当时是不是两情相悦了,毕竟季思琪那种态度确实很可疑,即便季孟岩不知道她当时并没有反抗,对于季思琪事后过于淡然的反应总归会有些想法。这时候她这个自称对季思琪一见钟情的男人找来了,而季思琪又让丫鬟传话过来,季孟岩不怀疑她是当初那个伤害季思琪的男人才怪。不过毕竟只是怀疑,他又不能直接问“让我女儿怀孕的是不是你这孙子”,只能试探而已。

“赵公子先在这里等等,我去去就回。”季孟岩说完就把赵以澜丢下,匆匆离开了。

自从赵以澜以祝三娘的身份离开季府之后,季思琪就开始关注季府来客,因此才能及时得到“赵昊”到来的消息,怕她爹把人赶走,她赶紧让闻春去跟她爹知会一声,谁能想到,闻春去后不久,她爹就匆匆赶来兴师问罪了呢?

面对季孟岩那怒气冲冲的质问,季思琪淡然道:“原来在爹眼里,女儿竟然是如此不堪之人。女儿被采花贼伤害了,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便是女儿的不是?既然如此,爹不如帮我再将三尺长陵挂在梁上,让女儿自我了断算了。”

季思琪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淡,语气也是不疾不徐,却将季孟岩生生震住,被怒火烧毁的理智稍稍回笼,但他还是问道:“那这赵昊是怎么回事?”

季思琪道:“爹,实话告诉您吧,赵公子只好男风,他其实早知我有身孕,他说正好他也缺一个妻子和继承人,但他对女子实在没有兴趣,也不在乎孩子是不是他亲生的,而我便是最好人选。”

“什、什么?竟然有这种人?”季孟岩震惊了,他实在无法相信,一个男人竟然能接受不是他自己种的人当继承人。

季思琪微微一笑:“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有他这样奇特的男子,又有什么古怪的呢?爹,他是我这辈子能找到的最好归宿了,您就应了吧。”

季孟岩被惊得有些失态,喃喃道:“真是疯了,疯了…”

男人是雄性生物,而雄性生物的本能是将自己的精子洒遍天下,让自己的基因能流传下去。因此,季思琪口中的这个“赵昊”,对季孟岩来说是超出了常识的存在,也难怪他无法接受了。

或许是老天觉得给季孟岩的刺激还不够,又一个小厮进来禀报道:“老爷,又一位公子上门来求亲了!”

与此同时,会客厅。

詹文绎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另一边那风度翩翩的男子,心里着实有些不安。

赵以澜看了眼詹文绎,忽然对他说道:“这位公子,你来晚了,季老爷已答应将他女儿嫁给我了。”

詹文绎瞪大双眼,如遭雷击的模样。

赵以澜呵呵一笑:“当然了,看这位公子仪表不凡,将来想必是人中龙凤。只要公子写一张十万两的借条,那么我愿意退出。”

十万两的借条?

詹文绎双眉紧蹙,心脏砰砰直跳,双拳蓦地捏紧。

第110章 远行

詹文绎原本是满怀信心来到季府的, 他相信在季二姑娘的帮助下,他能以诚意说服季老爷,将他的女儿嫁给他,可他万没有想到, 竟然有人比他先来一步, 并顺利得到了季老爷的青睐。

十万两,他自然是拿不出来的,即便他将来能考上科举,当了官,若不收受贿赂,这辈子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

可他能眼睁睁地看着旁人迎娶二姑娘吗?他做不到!

詹文绎望着眼前这即便是逼迫他人也依然笑得风度翩翩的男子, 苦涩道:“这位公子,小生并没有如此多的银子。”

“我知道你没有, 因此才让你写借条呀。”赵以澜笑道, “如今没有, 不代表今后也没有,我并不介意你用几十年的时间来还清,我很愿意等待。”

詹文绎抿了抿唇, 面色有些发白。

赵以澜继续道:“你不肯写就算了, 那便眼睁睁地看着我迎娶季家姑娘吧!”

“不, 等等…”詹文绎慌忙叫住赵以澜,“我…我愿意写!”

“哦?说真的?”赵以澜笑眯眯地说,“公子可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即便将来要还一辈子的债也想要娶季家姑娘…呀, 该不会是看中了季家的陪嫁吧?季府是挺有家底的,可惜陪嫁也不可能拿出十万两。”

詹文绎涨红了脸道:“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是真心来求娶,跟你…跟你不同。”他不愿意说出自己跟季二姑娘是两情相悦免得坏了她的名声,又愤怒于此人拿二姑娘一辈子的幸福作为交易。

“好吧,既然你如此诚心,那一会儿记得写借条哦,我相信你身为读书人是不会食言的。待会儿季老爷一来,我便会跟季老爷说明的。”赵以澜嘴角勾着笑,心情着实愉悦,这詹文绎果真不错,十万两这种巨额借条都愿意写。

“那便有劳公子了。”詹文绎垂下视线道。

没一会儿,季孟岩匆匆赶来,看到赵以澜的时候,他的表情实在有些古怪,看了两眼又忍不住转开视线。若说此人只是好男风的话他倒不觉得太过诡异,毕竟好男风之人也不少,然而好男风甚至连孩子都可以不是自己的人,他还真是从未见过。看思琪那么言之凿凿的模样,他即便心还乱着,却也不得不同意这门婚事了,过去他觉得他那女儿的想法古怪得连他这个爹都看不明白,如今也是如此,思琪说,她跟这位赵公子不会有什么男女私情,可他们会是知己,因此将来赵公子定会对她好的。对季孟岩来说,这样的婚姻实在是诡异,可既然这是思琪希望的,而他又能风风光光地将女儿嫁出去,他也没有必要再反对追究什么了。

“季老爷,如何?”赵以澜见季孟岩面色古古怪怪的就是不说话,便先开了口问道。

“思琪说…她愿意。”季孟岩道,“既然她愿意,那么我这个做爹的,总不能再拦着。”

“那么便多谢季老爷成全了!”赵以澜拱手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