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以澜将魏霖按着坐下,刚一转身要去另一边坐下,手上却一紧,被魏霖紧紧抓住了。她回头,嫣然一笑:“子林,我不走,我们喝一杯,叙叙旧可好?”

魏霖面颊上有十分浅淡的红晕,此刻他就像是被女妖迷惑之人,愣愣点头,然而手却没有松开。

赵以澜无奈,只能任由他抓着,在另一边坐下,她用另一只手为魏霖斟上一杯酒,推到他面前。

魏霖却一眼都不愿从她身上挪开视线,笑得略有些恍惚。

赵以澜在他眼睛前挥了挥手,见他似乎有些回了神,嗔笑道:“你看什么呢?喝酒。”

魏霖已有些痴了,赵以澜叫他喝酒,他便拿起酒,一饮而尽。

赵以澜又给他倒了一杯,笑眯眯推到他跟前,魏霖也不拒绝,双眼看着赵以澜,又一次一饮而尽。

赵以澜心里有些酸涩,又有些不忍,却还是再次满上,推了过去。

魏霖也不说话,只是看着赵以澜,对她送过来的酒根本就兴不起拒绝的念头,即便此刻她递过来的是杯毒酒,只怕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喝下去。

就在赵以澜给魏霖斟第四杯酒时,不远处忽然落下一个人影,那人道:“主子,饮酒伤身。”

赵以澜整个人都僵在那儿。

这是罗锐!她怎么就傻了呢,魏霖如今有了自己的人,出门怎么可能不带人?罗锐无论何时都会跟在他身边的吧?恐怕她靠近,罗锐就已经发现了,或许是因为得了魏霖的命令,或者是别的原因,他并没有阻止她进来…

——然后她就被魏霖逮个正着。

罗锐的话对仿佛陷入幻梦之中的魏霖是枚清醒剂,他的双眼渐渐恢复清明,目光依依不舍地从赵以澜脸上挪开,落在了酒杯上,他怔怔地想了片刻,忽然明白了赵以澜的用意,蓦地抬头直视她,那锐利的目光逼得赵以澜无所遁形。

赵以澜:死定了!

第117章 修罗场

魏霖道:“罗锐, 你先退下。”

罗锐看了赵以澜一眼,随即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静谧的院子之中,又只剩下了面色微沉的魏霖和难得有些坐立不安的赵以澜。

魏霖深深地看着赵以澜,她的模样, 确实跟他印象中稍有不同, 更接近于曹莒县城外时的模样。他忽然确定了,那一日确实不是他的幻觉,她当时在那里,但她想要让他以为她不过是他的幻觉;而今日,她故技重施,想让他误以为她不过是他酒后太过想念她而生出的梦境。

今夜, 他本没有料到会天降如此惊喜。他让罗锐等人退下,没有他的命令不得现身, 独自在院中饮酒, 当他看到她闪身进入院子中的时候, 真的以为这不过是他又一场旖旎的梦境。他待在黑暗的角落,她没有注意到他,而因为他的命令, 暗处的罗锐也没有现身, 她就那么不自知地整个儿暴露在他眼中, 一直到他渐渐发觉她的模样和神态真实得不可思议,他手心捏汗地走向她,一把将她抱入怀中,真正感受到她身体的温度, 心脏内的狂喜犹如烟雾般蔓延,控制了他的整个躯体和精神,他脑中只有一个事实——以澜还活着。

是罗锐的声音让魏霖清醒过来,当他发觉她又打算溜走,让他继续误以为她已死时,他的心底涌上无可抑制的悲凉和铺天盖地的毁灭欲。是不是将她的翅膀折断,她才会愿意留在他身边,不再犹如飞鸟般行迹缥缈,捉摸不透?

他拳头紧握,双眼直勾勾地落在赵以澜那张清丽的脸上。瞬息之后,他松开拳头,心里被无奈和惆怅所填满,他怎么舍得让她失了那美丽的笑颜,沦为内宅之中的金丝雀?她就该是意气风发的,永远狡黠动人。

赵以澜被魏霖那漆黑的双眼看得心中不安,他的眼中似乎正酝酿着什么,让她危机感顿生。然而不过片刻,那种犹如被什么猛兽盯上的感觉便消失了,魏霖面容淡淡,眼神竟有些哀婉。

“以澜,你为什么不肯让我知道你还活着?”魏霖哑着声音,轻轻握住了赵以澜的手,模样看上去竟楚楚可怜,“你知不知道,当我得知你已…不在世的时候,我有多么悲痛欲绝?”

暗处,罗锐看到自家主子这模样心里便是一股子发泄不出的怒气,原本清贵高冷的主子,怎么偏偏在这个讨厌的女子面前变得像是个讨要糖吃的小孩子?他做了个手势,示意暗卫们都退后,主子这种模样,怎么能让旁人看到,有损他的威严!

赵以澜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狠狠戳中,她当然知道…那日在许都夜市她偶遇到了应当是确认她死亡消息后失魂落魄的魏霖;被柳真真强行带走时见到的那个抱着微弱希望拿着她的画像找人的魏霖;曹莒县外那片红色花海之中那个悲伤绝望却在看到她之后重新唤起生机的魏霖…

她当然知道,她故意让他知道的死讯,对他来说是多大的打击。她一直觉得让他认为她已死,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他未来会是个万民敬仰的帝王,又怎么能耽于情爱?更何况还是她这种对他来说来历不明、没有半点大家闺秀模样,又对他的帝王业毫无助益的女子。直到现在,她依然这么认为。

人不在眼前的时候,她可以当做不知道,但当对方堵住了她,面对面如此质问她时,她甚至都不敢跟他对视,被他抓着的那只手滚烫得吓人,却偏偏心虚得没有力气挣扎。

“但我真的很高兴,以澜你…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见赵以澜似有愧色,垂下视线不敢与他对视,魏霖浅浅地笑了。他继母说得对,对付以澜这样的女子,便要利用她的心软,他在她面前显得越柔弱可怜,她便越容易将他装进心里头去。

“子林…抱歉。”赵以澜终于抬头直视着魏霖,满脸歉意。至于她为何要故意让他以为她死了?这话就不好明说了。

魏霖眼睛似乎微微泛着光,轻轻摇头道:“只要知道以澜还活着,我便满足了。”

赵以澜真是受不了魏霖这样的美貌少年在她面前软言细语,满心满眼都是她的模样…啊啊啊那是犯罪啊!

魏霖浅浅一笑,又继续道:“以澜,我知道我无法阻止你离开,我也不愿意限制你的自由…只是,”他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抓住赵以澜的手紧张地在她手背上滑动,“我的生辰是二月十七,下一次的生辰,你陪我一起过好不好?”

赵以澜面上闪过一瞬间的为难。按照魏霖的意思,他是不会强留她了,然而他生辰那天…谁知道她在做什么?说不定根本就赶不回来,她不敢答应。

况且,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如今我爹娘都已经仙去,今后每一年的生辰,我都要一个人过了。”魏霖面上满是落寞,祈求地看着赵以澜,“以澜,你陪陪我,可好?”

赵以澜:“…”对着这样一张脸,这样一双充满祈盼的眼睛,“不好”这两个字根本说不出口!

二人正面面相对,赵以澜不敢承诺又说不出拒绝的话之时,二人上方的屋檐上忽然传来一阵动静,魏霖和赵以澜双双抬头,月色下,一黑衣人站在屋顶,轻松躲开一个暗卫的攻击之后,蓦地向下方看了过来。

这一刻,赵以澜已经来不及遮脸。那明亮的月光之下,她看到了舒断念那美丽至妖冶的面容上满是不敢置信。

——这下彻底死球了。

当初赵以澜诈死,就是为了躲舒断念,后来利用她的死讯想要让魏霖忘记自己,不过就是顺手为之。虽说被魏霖得知她没死让她先前的努力都白费了,但魏霖好歹还算是能讲道理的,如今的结果,也确实让她觉得还算过得去,听他的意思,他并不会强迫她留在他身边什么的,至于说他还对她这么执着这件事,她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也只能无奈地暂且放下。

而舒断念不一样,他跟魏霖生活的环境不同,性格也大相径庭,原先就是为了在摆脱他的同时不伤到她认识的人她才会选择假死,如今被他知道了…她这回可能要真死了!

舒断念没有在屋顶上多待,很快便闯开包围落了地。

罗锐在舒断念出现的时候便飞快来到魏霖跟前保护他,而魏霖则靠近了赵以澜,望向舒断念时眉眼瞬间变冷。

舒断念周围站着的是魏霖的暗卫,然而他却犹如帝王般悠然自得地站在那儿,只是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赵以澜不放。

赵以澜脊背一凉,忍不住往魏霖身后缩了缩。怎么办,要立即吃内功丸跟舒断念拼个你死我活吗?还是赶紧寻个空戴上千面快逃?

舒断念上下打量着赵以澜,他认出了她这身打扮,那件外衣,是属于“秦姑娘”的,而在那裹得紧紧的外衣之下,不过是一件红色肚兜和什么都遮掩不住的轻纱。

舒断念面无表情的脸上一点点染上笑意,而那毫无温度的笑容直看得赵以澜恨不得立即找个地洞钻进去,避开这毫无疑问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澜儿,你还活着啊。”舒断念终于开口,轻笑了两声,“我可真是意外。”

魏霖见眼前这黑衣人竟然认识赵以澜,不禁侧头看向她问道:“以澜,他是什么人?”

逼她写下子虚乌有欠条的吸血鬼债主!

赵以澜道;“…一个之前认识的人。”

舒断念显然对赵以澜的介绍很不满意,眼神冷冷地从魏霖身上掠过,嗤笑一声:“好东西就是惦记的人多。澜儿,你忘记你是什么身份了?”他伸出手,“你过来,我可以不追究你诈死骗我一事。”

赵以澜感觉自己马上就能哭出来,说什么不追究,她要真过去了,恐怕会死得很惨吧!

魏霖眉心一跳,蓦地抓住了赵以澜的手,虽说不知道那黑衣人说的是什么,然而他本能地感觉到了威胁。

赵以澜被魏霖捏得有些疼,只得安抚地看他一眼,这才看向舒断念。

“舒阁主,我不是诈死骗你。”赵以澜一脸诚恳地说,“那一日我被那巨蟒带着落了下去,但因它给我当了垫背,它死了,我倒活了下来,只是当时我昏迷了,也没办法告知你们。等我找到出路离开地宫,你们早就不见了,我也没办法。”

舒断念对赵以澜的话不置可否,冷笑:“哦,若按照你所说,事后你为何不来寻我?”

赵以澜道:“此事说来话长,不如今后慢慢再说。”今天的事一件接一件,她的脑袋都要宕机了,根本来不及编故事,只能来个缓兵计,“舒阁主,我不是不愿,是不能…”

舒断念的视线往魏霖身上飘了飘,阴鸷地笑了:“跟他有关?”

“无关!我今日才刚跟他遇到的!”赵以澜连忙说,她可不想让魏霖惹火上身,魏霖在朝堂上的敌人已经足够多了,没必要再多舒断念这样一个劲敌。

魏霖抿紧双唇,他有些不甘她急于跟他撇清关系的举动,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她在怕那个黑衣人,可见她似乎并不想要他插手的模样,他只能沉默不语,只是抓住她的手更紧了些,生怕一个不慎,她便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了。虽他说过他并不会强留她,可在她走之前,至少再让他多看看她…

舒断念忽然嘴角一勾,露出个相当恶劣的微笑,看得赵以澜心中暗叫不好,果然下一秒就听舒断念道:“那么,方才地底迷宫之中,你在我身下时明明认出了我,又为何故意隐瞒自己的真正身份?”

赵以澜:“…”什么叫“你在我身下”!能不能不要这么坏,故意说这些暧昧的话给她找事啊!

“你住嘴!”魏霖面色铁青,终于忍不住了。这个黑衣人对他的挑衅是那么明显,他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本座可并未胡说,不信你问问澜儿,她穿的肚兜,可是红色的?”舒断念冷笑着,抛出了个刺激人耳朵和心脏的问题。

赵以澜下意识地裹紧了外衣,其实刚才跟舒断念一起躺在床上,他的手还搭在她的腰上时,她更多的不是尴尬,而是紧张。或许是因为她当时是秦姑娘的身份,顶着别的身份出丑也没那么尴尬,可她万万没想到,舒断念会在此时认出她来,进而明白床上的人就是她。

“你住嘴,不许你折辱以澜!”魏霖气得面色铁青,无论此人说的事真实与否,说出那些话的他都该死!

舒断念不为所动地微微一笑,再一次对赵以澜伸出手来,似是宽容地说:“澜儿,既然你我间已是如此,本座也不是那等无情无义之人,你过来,我便收了你。”

“罗锐!”没等赵以澜说些什么,魏霖便大声道。

罗锐自然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虽然他很不喜欢赵以澜,认为她的存在让他主子失去了冷静,失去了行事分寸,然而毕竟赵以澜曾经救过他主子好几次,再加上主子也对她情有独钟,甚至明确说过,这辈子他要么不娶,要么就只会有赵以澜一人,因此这会儿他也不想让这黑衣人折辱了赵以澜,立即做了个手势,让暗卫们摆开了阵势。

要打起来了,怎么办啊!

赵以澜瞪大双眼看着眼前这一幕,发觉自己并没有任何办法能阻拦他们。舒断念不是她一两句话能拦住的,现在他估计已经不会相信她任何一句话了吧。要是没有地底迷宫那一幕,或许她说自己不是诈死而是没死透但没来得及去找他一事还能勉强让舒断念信服,然而在箫无雪的床上时,他用的是原声,而她却故意用了伪声,还假装成另一个不认识他的人——这怎么都圆不过去了啊!说她失忆了吗?失忆是个好借口,然而现在已经来不及用了啊…

再看魏霖,他抓着她的手很紧,手背上根根青筋都冒了出来,可见他忍着多大的愤怒。舒断念当着魏霖的面说那种暧昧的话,魏霖怎么可能忍得下去?就算不是事实,魏霖也会气得火冒三丈的吧!

要命了,魏霖和舒断念这要打起来…谁吃亏她都不想看到啊!

舒断念并不惧怕暗卫们的阵法,手中拿着从一个暗卫手里抢来的剑,挽了个剑花,微微一笑:“一起上吧。”

那一瞬间,他气场全开,似乎迎着猎猎风声傲然而立的战神一般。

“他是血翼阁阁主舒断念,身上有他爹好几十年的内力,如今武功不知有多高,你的下属很可能打不过他。”赵以澜飞快地低声对魏霖道,二人之间,她到底更偏向魏霖一些,“你别在这里再看着了,快离开这里,惊动了崆峒门的巡逻之人,让崆峒门人赶过来,让他知难而退才是。”

魏霖双眼却看着前方那似乎游刃有余的游龙般的矫健身影,咬牙道:“他如此辱你,不杀他,我难以释怀!”

赵以澜扯着魏霖的衣襟,让他看着自己,她斥责道:“你别忘了你的身份!我从前受的委屈,不知比这多多少,若要一个个报复回去,我早就满手鲜血了!那些话根本就不算什么,对我来说就是左耳进右耳出的事儿,我都不在意了,你何必耿耿于怀?跟我走!”

赵以澜抓住魏霖的手向院子外走,魏霖被她骂得有些懵,跟着走了两步,忽然听到身后罗锐的惊呼:“主子,小心!”

听到这声惊呼的人,自然也包括赵以澜,她一转头发现舒断念不知何时已经突破了包围圈,那银白的剑尖直指向魏霖,寒光闪烁,杀气腾腾,当即倒吸一口凉气,慌忙推开魏霖。

魏霖被推了个踉跄,站稳时便发现那黑衣人的长剑在刺到赵以澜胸口前猛地扭转了方向,从她衣袖边划过,片刻间那人已到了她跟前。他看到那黑衣人淡漠又嘲讽地看了他一眼,便抓起赵以澜向院外掠去。

罗锐冲到魏霖身边,自责道:“主子,是属下无能!”

“闭嘴,快去追,救回以澜!”魏霖根本没有心思听罗锐开展自我批评,见赵以澜被那黑衣人掳走,他眼眶都红了,说完便忙追了出去。

罗锐气闷,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赵以澜被那黑衣人带走杀了也挺好的,一了百了,可他又不愿意看到主子变回当初一开始得知她死讯时那犹如行尸走肉般的颓丧模样,只得咬咬牙,领着人追上去。

赵以澜被舒断念就像是拎小鸡似的带着往外走,一颗心跳动得飞快。在魏霖手里,她还能周旋周旋,落到舒断念手中,她肯定就没有活路了啊。他刚才不杀她,一定是想要把她带回去好好折磨吧,毕竟骗了他这么久,他肯定觉得颜面无光,要气疯了吧?就那么轻易让她死掉,他肯定没办法泄愤的,她要是他,说不定还要让她尝尝满清十大酷刑再死…

赵以澜翻了翻系统中的好感度,还好她在崆峒门查探事情真相的时候主要就是靠自己,好感度都省下来了,兑换个内功丸还是能跟舒断念拼一拼的,到时候魏霖带人追过来了,而崆峒门的人一定也反应过来了,那她不就能得救了吗?

似乎是察觉到赵以澜的异动,舒断念忽然在一处假山上停下,站在烈烈风中,抓着赵以澜的衣领,将她整个人提着,她双腿下方是悬空的,距离地面大概有七八米,只要舒断念一松手,她就能跌个粉身碎骨。

“…舒阁主,真的很抱歉,我真的不是成心的。”赵以澜认怂得特别快,一脸真诚地看着舒断念,可怜兮兮地说,“你先放我下来好不好?我恐高…”

舒断念却将手松了松,见赵以澜吓得一声惊叫,这才牢牢抓紧了她,只觉得胸口的恶气仿佛也出了点。

天阳地宫之后,他有多少次想起这丫头,又有多少次因她而改变某些主意?他以为她已经死了,她便成了他心里一块伤疤,连他自己都不愿意常去触碰。

可今日,他非但发现她没有死,还意识到,之前她的死,应当是她的设计!她骗他,她竟然骗他!

舒断念气得想将眼前这露出讨好神情的可恶女子撕个粉碎,骄傲如他,何时被人骗了还不自知甚至依然念念不忘?那些时日,如今对他来说仿佛是往他脸上打的耳光,那种被欺骗的愤怒完全压过了得知她还在世的欣喜。

他甚至来不及带她离开崆峒门,便忍不住想要跟她算一算账!

“你的胆子可真够大的,竟然敢那么骗我!”舒断念怒极反笑,只是嘴角的笑容怎么看怎么瘆人。

赵以澜脊背一凉,慌忙道歉:“舒阁主,是我错了,我不该骗你的,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

舒断念不为所动,将她拉近了些,面对她那惊恐的目光邪肆一笑;“你说,我该如何惩罚你的欺骗?”

赵以澜:“…罚个一千两银子?”

舒断念很想不雅地翻个白眼,他的目光忽然微微有些下滑,那里是赵以澜因被拎起而稍稍露出的白皙锁骨。他忽然便想起了地底迷宫里面,他所看到的那具女性躯体有多么曼妙诱人。

他眼神微微闪动,面无表情地伸出另一只手,掐住了她的下巴,像是打量着货物般左右看了看,拇指摩挲着她下巴上的细嫩皮肤,冷笑道:“本座不缺银子,倒是缺个暖床的。你要记住,那是你咎由自取。”

赵以澜面色一僵,暖、暖床?是比被折磨死好点,她该谢谢舒阁主手下留情了么——鬼咧!她不但这回要赶紧逃,以后都不能再被他撞上了!

赵以澜身上并非没有武器,曾经她义母可是教过她藏刀片的。因此,虽然之前被萧无雪扒光了换了衣裳,她的刀片还在。

就在舒断念带着她落在地面上继续前进时,她从头发里取出刀片,飞快地从舒断念抓着她的手臂上划过。

舒断念吃痛,手颤了颤,却并没有松开赵以澜,只是蓦地低头看她,表情震怒。

赵以澜:“…”嗨呀好气啊,关键时刻技术不过关真要命!

第118章 变故

对上舒断念那似乎要吃了她的眼神, 赵以澜心头狂跳,已经准备拿出内功丸决一死战了,却在此时,一柄长剑奇迹般从舒断念身后袭来。

舒断念身子一晃轻松躲开, 然而这却也给了赵以澜逃脱的机会, 她抬手按在舒断念手臂上被她划出的伤口上,趁他吃痛,一扭身终于从他手中逃脱,差点就四肢并用向外逃开。

“赵以澜!”舒断念格开来袭的长剑,连名带姓地对赵以澜狠狠喊道。

赵以澜脖子一缩,也不敢回头看舒断念有多愤怒, 听到身后有刀剑相击发出的铿锵声,她稍稍放心, 跑得更欢了。

先前萧逸鸣带着赵以澜参观过崆峒门, 她飞快地四下看了看, 对自己在哪儿有了点数,她得赶紧找地方躲起来,只要崆峒门人被惊动赶来, 舒断念一人双拳难敌四手, 怎么都得撤退了吧!

前方是崆峒门的盆景园, 据萧逸鸣所说,等冬天过去,里头的盆景青翠欲滴一片绿,十分好看, 但此刻,只有一些布置好的大花瓶,基架之类的东西,以及比较耐寒的草,一片片分布在造型别致的区域之间。赵以澜钻进去之前回头看了一眼,之前围住舒断念的是几个暗卫,看情况他们根本就拖延不了舒断念多久,而崆峒门人也不知在哪儿,她目前根本就指望不上。

看了眼自己现在所拥有的好感度,赵以澜一咬牙,躲进盆景园找了地方猫好,拿出千面,给自己选了张贼眉鼠眼的男人脸,戴上千面。吃了内功丸也不一定能打得过舒断念,至少还得再吃轻功丸才能有机会逃走,还不如骗走他来得稳妥呢。

舒断念来得很快,几乎在她刚将千面戴上的时候,他就现身在盆景园之中。

赵以澜立即大声嚷嚷起来:“哪个杀千刀的,老子不过就是想屙个屎,一个接一个地蹿过去,搞啥呢!”

她刚叫嚷完,就看到眼前黑影一闪,找不到她人影的舒断念在她面前停下脚步,冷冷地质问:“刚才有个年轻女子往哪个方向跑了?”

赵以澜做出想要破口大骂的凶狠样,随即又将目光在他身上转了转,似乎是被他的气势吓到了似的连忙后退两步,指着一个方向道:“大侠饶命!小的没看到啥女子,就看到个人影往哪儿跑了,不知道是不是大侠要找…”

她话还没有说完,舒断念就身形一闪,追着她指点的方向而去。

紧随其后的,是魏霖的一些暗卫,赵以澜连忙指着舒断念走的方向说:“那黑衣人往那边逃了,他好像想追个女子,我指了个反方向!”

那些暗卫没人理她,却往她所指点的方向追去。

随后来的是魏霖和紧跟在魏霖身边的罗锐以及几个护卫,一行人匆匆走过,都没有多看赵以澜一眼。

赵以澜看着魏霖远去的方向,想了想还是往回走去。路上遇到匆匆赶来的崆峒门人,她连忙为他们指点方向,随后便安安生生地回到了萧逸鸣的院子里。

她找到纸笔,提笔写字的时候,还在想,千面这金手指的事,今后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告诉别人,这可是能保命的!

很快,赵以澜便写好了一张简单的字条,趁着如今魏霖的院子里没有人,偷偷溜进去将字条放在了石桌上的那壶酒下面压着。她怕魏霖会以为她被舒断念抓走了而冒险做傻事,因此特意留下字条说明她好好地溜走了一事。虽说魏霖跟舒断念完全不同,一点儿要强迫她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有些卑微的祈求在里面,可她最怕的就是他把自己的地位摆那么低,弄得好像她在欺负他一样…这会儿既然已经逃开了,她可没办法再回去面对魏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