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冬天我三叔每天开着四轮子车接送我们几个孩子上下学。

刘长有这么一说,所有的回忆如潮水般涌现…“长有叔,你们在乡小学挖到什么了吗?”我奶奶当时很明确的说张莹莹还在学校,张家人从字面上理解是她在学校没回家,我的理解是她死了被埋在了学校。

“是啊,挖地基的时候在原来你们学校操场的边上,挖出来一具枯骨…县公安的人说看年龄特征跟张莹莹相附,他们找到张莹莹的爸爸抽血验DNA。”

真的…出来了…失去孩子对一个家庭的打击太大了,张莹莹的妈把体育老师的孩子扔井里之后就疯了,几进几出精神病院,张莹莹的哥哥受不了家庭重担十六岁就去外地打工跟家里断了联系,张家只剩下张莹莹的爸爸一个人了。

体育老师两口子失去了儿子,又被千夫所指,体育老师还被县公安的人抓去关了一个多礼拜才放回来,回来的时候人都瘦脱相了。

他们俩口子离婚了,体育老师远走他乡,他老婆改嫁了别人。

张莹莹的案子明面上是一条人命,实际上是两个家庭家破人亡。

我回想起奶奶说的话,这件事是要应在我身上吗?“长有叔,这件事跟我有什么关联吗?”我心跳加速了些。

“说来也怪,张莹莹的尸骨被找到了之后,村子里忽然不太平了,狗老是成宿的叫不说,鸡鸭鹅狗莫名其妙的死了好几只,还有好几个小孩得病了,高烧不退满嘴的说胡话,家里人着急往县医院送,结果一到医院没等打针呢就退烧…抱回家还烧…我琢磨着这里面有事儿,你回来看看吧,正巧你们家有喜事儿。”

“啥喜事儿?”我们家有喜事儿我咋不知道?

“你三叔家的弟弟?要结婚了你不知道吗?”

“哦,他比我大,是我哥,他啥时候又要结婚了。”我三叔家的二堂哥郑山五六年前已经结婚了啊,他在部队考上了军校之后转了干没多久就结婚了。

“你这孩子,你们家的事儿你咋还不如我知道呢,你三哥早就离婚了,为这事儿还转业回了地方,他现在在住建局当股长,这回我回去跟他又重新熟悉起来了,他这回找的对象是个大姑娘…”

“哦。”我怎么会知道啊…估计我妈都不见得知道细情,我三婶当年劈腿什么的整得太难看了,我妈跟她关系本来就不好,在街上见面互相都不说话的。

没想到他竟然放弃了部队的大好前途转业回地方了。

挂了刘长有的电话,我这才翻出来跟家人联络专用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部手机竟然没电了。

我并没有故意跟家人切断联系的意思,潜意识里却有意回避,这部跟家人联络的手机被我设了静音,作用就是摆在角落积灰,我想要跟他们联系或者有什么事儿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用。

充完电我打电话给三叔家的我二堂姐郑珍,“珍姐,山哥要结婚了?”我想问的是他啥时候离的婚啊,但这也太露怯了就没问。

三叔家自己的烂事儿不说,我奶奶去世的时候争产时整得那出儿也够难看的,我家跟他们那几家保持表面的和平,各家有大事儿“结婚”、“生孩子”之类的我们会去参加随礼,平时互相根本不联系,但面上情还是有的。

但因为奶奶的嘱托,我一直很关注姐妹们的命运,以我大姐郑姚的名义建了个微信群,大家时有联络,但多半是报喜不报忧,彼此间都隔着点什么。

接到我的电话显然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山哥是三年前离的婚,那女人是他的领导介绍的,结婚之前瞧着挺好的,婚后发病瞒不过去了才说出来的…他为这事儿在部队呆不下去了,离婚了。”

三叔和三婶一直在县城摆小摊赚钱,后来在我四叔的资助下来了小吃店、串棚、饭店,看起来轰轰烈烈,实际上干啥赔啥起起伏伏的,好不容易攒点儿钱家里准得出事。

后来我四叔给他出主意,让他回屯子包地种地,又出了些本钱,大概是包了几十亩地种苞米,种苞米国家有补贴,这几年苞米的行情也不错,按道理来说应该很赚钱,但架不住他家仍然总有事儿,每次攒出来一笔钱就能摊上点儿事儿把钱花干净了,不是这个病了,就是那个要手术,再不然就是开车把人给撞了,最惨的一回买完苞米的钱没捂热乎的就让小偷给偷了。要不是我四叔遇见大事儿经常资助他们家,他们家早完了…

不过我四叔也未必是怀的什么好心,我奶奶紧捂着腰包不资助这些人家,有意他们折腾空了,过吃不饱饿不死的生活平平安安的,有我四叔在里面“输血”,这几家的生活比我奶奶活着的时候戏剧化多了。

郑山竟然摊上了小说里才有的长官“骗婚”事件,他偏又继承了郑家人的倔脾气不肯妥协为了前途忍了疯媳妇…想想也是可叹。

据我妈说我三婶这些年在外面还有点“花花事儿”,真假不可考,不排除我妈听风就是雨造谣传谣…

“我听说新找的媳妇不错,三哥在县城里混得也好,还当上了领导。”我还能说什么,只能这样说了,再往深了说就是交浅言深了,本来就是去喝顿喜酒比屯亲还要淡薄些的关系。

“他…也就是还行吧,是挺好的,到时候你早点回屯子吧,现在正是好时候,园子里啥都下来了…我明天就带孩子回去。”我二堂姐大学毕业之后在荷兰省一所中学任教,丈夫是她的同事,她有一个女儿(儿子)?我记不清了,也不敢乱接话。

“行,行,我正想回去修一修老屋呢,不能让房子倒了。”

“呃…是啊,是该修老屋了。”二堂姐有些心虚的挂断了电话。

我知道她为什么心虚,我走之后,我大爷家“理所当然”的占了老屋,可惜老屋里的神龛虽被我拿走了,也不是平常人能住的,不到一年他们就搬出去了。

三叔家搬回屯子的时候一开始也想占老屋,也没占住。

见面的时候我总会说谢谢他们帮忙照看老屋,实际上…老屋门窗都让人拆干净了,房子都快塌了。他们不止没有照看,还挖了我不少墙角。

说起老屋…我就回忆起了许多小时候的事…

“你要回去?”黄书郎不知道在旁边听了多久,忽然插嘴道。

“嗯,我想要回去看看,找几个工人修修房子。”

“修房子不如重盖,你们家老屋的风水不错,好好盖盖我替你租出去。”黄书郎道。

“呃…”这样也行…“我的户口不在村里,宅基地是村上的,就算奶奶留了遗嘱把房子留给我了,村里也随时能收回去。”所以盖老屋并不划算,我的打算只是让老屋不塌,让我有个寄托。

“你放心,谁也不能收你的房子,你姐可是省里的大官现在又调到中央去了。”黄书郎在这方面精得很,村里人认“官”郑姚过去在省里的时候,逢年过节的时候县国税的干部年年往我家里送礼,虽说都是些米啊、油啊、土鸡啊,超市卡之类的“特产”,也代表了一份特权,现在她都进“中央”了,风声传到村里…我们家背景深厚这点是坐实了。

“好吧,我打几个电话。”我先是给我妈打了个电话,她当然知道我二堂哥郑山要结婚的事儿,她的想法是——再婚?是不是还想再收礼啊!到时候找人送五十块钱去就得了。郑山那个小股长连副科级都没混上,咋跟她已经是正科级在北京的女儿比啊!她根本没看上!更没有打算告诉我。

“你别回去啊,你二姨那个大嘴巴把你赚了很多钱的事儿说了,你回去当心他们找你借钱!”

“我又没有钱…房子和铺子哪个都不能当钱花,他们还能来掰我的房角子?”我笑道,我妈在这方面是很护短的,坚决不能让别人占了便宜去,当然了,这个别人是姓姚的除外。

“你寻思他们不想掰你的房角子啊?你二堂哥这回娶媳妇花老钱了,女方要求县城不低于一百平米的全款电梯房,三十万的车…”

“啥?现在娶媳妇这么贵了啊…”我默算了一下,没有几十万这个媳妇娶不回家。

“你寻思呢!你三叔这些年种地赚得钱和郑山这些年搂的钱又都填里去了,人家小姑娘是有编的公务员,家里根本不同意她嫁给郑山,故意拿条件别(bie),郑山却铁了心要娶咬着牙答应了,嘿嘿…就是不知道这回脑子有没有病,要再找回来个疯的才热闹呢。”

“妈,你让我爸接电话,我有事儿跟他说。”

“行。”我妈现在心情不错,我大伯家不用说了,我三叔家好不容易出个郑山,没在部队留下来不说吧,还娶了个疯媳妇儿,这回再婚还花了大钱,我们家的孩子却一个赛一个的有出息,在她看来是赢得了郑家大奖赛的金杯…

我爸接电话的时候嗓子有些哑,“啥事儿啊。”

“爸,我想修修老屋,你找个包工包料的工程队呗,我想盖那种地热房…”

“你盖那玩意儿干啥啊,咱家又没人出住,屯子里的房子都臭大街了,花十几万盖的房子,能卖六万就不错了…”

“哦,我认识一个人想要归隐田园,知道咱们家有老屋想用宅基地,不是我要盖,是他要盖…现在不是不准许市里人在农村盖房嘛,就打算用我的宅基地,白给咱盖房子呢。”我没敢说是租出去了,农村的房子谁会租啊,在农村盖养老屋种小园菜倒是很多人的向往。

“这样啊…行,宅基地还是你奶奶的名儿呢,不怕他占咱们的地不还,我有个战友就是干这个的,我找找他。”

“行,爸,别替那人省钱,那是个大款,就想盖好房子。”

“嗯,知道了。”

这个时候人脉就是效率,我爸的战友群体现在做什么的都有,据说爬得最高的已经是中将了,最差的就不用提了,扫大道的都算是不错的了。

他很快找到了一个包活的,我跟他联络之后,他那里有现成的地热房图纸,通过□□传给我一看…土得那叫一个接地气,黄书郎却说:“好!太好了!就这样!”

委托人都说好了我能说啥,当即同意了,并且约定明天在老屋见面。

约定了这件事,我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通过网络订了县城里最好的宾馆最好的套房,带着黄书郎出发先回县城!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现我还是写乡村故事写得顺手,下一本书干脆也赶一把时髦的尾巴穿回八十年代得了。得仔细想想大纲,整点不一样的…套路都让人写烂了啊。也不知道都是怎么想的,一个个的重生回去非要找兵哥哥,越找官还越大…看一本还行,看多了烦死人了。

改过来了,事情放在了三叔家里,我主要想交待一下郑家姐妹的事,时间久了大伯家的事忘了…

现实中的军婚没有小说中那么“浪漫”,军婚比平常的婚姻功利多了,之前我提过三叔如果娶城镇户口的女人就能安排工作的事儿是真的,郑多的父亲也是这样安排的工作,三叔是因为“爱情”才找三婶的。

当年的政策如此,导致大批农村兵抛弃农村的相好找城镇女的现象,这种婚姻有专门的称呼叫抛锚婚。至于军队干部为了向上爬基本上找的都是能给自己带来好前途的妻子,哭着喊着非要给儿子找农村女的是极少数。

第82章 撒谎(一)

县城对我来讲不好不坏, 我从来没把县城当成过家,只把这里当成是不得不停留的地方, 周一至周五上课, 周六、日“回家”,低头学习独来独往。

这次回来我没有告诉我爸妈,他们以为我明天会直接从市里开车到乡下,并不知道我打算在县城停留一夜。

我们住的宾馆虽说是县城最好的宾馆, 最好的房间也不过是有一个客厅两间卧室罢了, 装修中规中矩,卫生条件尚可, 酒店还送了一个果盘。

安顿好之后我拨通了刘长有的电话, “刘叔, 我到县城了…”

“这么快!我还以为你得几天能到呢,你这回到家了多住几天, 刘叔还有别的事想找你。”

“我住酒店, 明天大概会在屯子里找地方住。”我知道他以为我回我爸妈家住了。

“哪间酒店啊?”刘长有愣了一下。

我报上了酒店的名字。

“唉呀, 你早说啊, 我之前就住在那间酒店, 前天才搬出来住到我朋友家的农庄里…你还没吃饭吧?你来天香楼, 我请你吃饭。”

“那行,我一会儿过去。”我这次来本来就是为了向刘长有多了解点情况,既然他请吃饭就再好不过了。

让我意外的是我刚一推开门,就看见包厢里除了刘长有之外,还有两个人, 两人一个高壮胖浑身上下官气十足,皮肤略黑眼皮下垂,撩起眼皮看人的时候却精光四射;另一个长得很显年轻,白面书生似的,脸上挂着笑,眼神却很犀利。

这两人他们不认识我,我认识他们,年长的那个是县公安局副局长,他儿子跟我弟关系非常好,死党。年轻的那个是刑警队长,说起来刑警队长还是我姐的同学,他父亲曾经做过我们乡的乡长,县城嘛,圈子小绕来绕去的总能遇见熟人。

这两人在这一片地界是跺一脚四城乱颤的人物,一般人轻易请不来,没想到自称在县城没有根基的刘长有却跟他们谈笑风声关系很亲近的样子。

我进来的时候两个警察显然有点意外,说真的我也被他们吓了一跳,我能跟郭良开玩笑,跟他们这些人真没什么可说的。

刘长有首先打破了沉默,他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位就是我大侄女郑多,郑家的老二,这位是县公安局的曹局长,这位你应该认识,他刚才说跟你姐是同学,还去过你家呢林海春,刑警队队长。”

“曹局长,林哥。”林海春确实来过我家,当时我爸妈还以为他对我姐有意思,实际上他是讨好我姐让我姐考试的时候“帮他”,是的,长得像是白面书生一样的林大队长是个学渣。

“郑多都长这么大了啊。”林海春笑道,“听说你姐现在都进京做官了?”

“组织需要。”我笑着说道。

“唉呀,你啥时候让组织需要需要我呗,我不求上京,能上市里当交警也比在县城强啊。”林海春玩笑道,我们俩个这样一开玩笑,有些僵的气氛顿时和乐了起来。

“小林啊,你这个同志啊…觉悟真是不高,宁当鸡头不做凤尾都不知道?咋地,我对你不够好?”曹局长也开起了玩笑。

“好,您曹局对我好着呢,是我说错话了,一会儿自罚三杯。”林海春笑道。

“你别说你们一提我也对郑多有印象…郑多,郑伟是你什么人啊?”曹局长说道。

“郑伟是我弟弟。”

“那咱们可不外道,前阵子郑伟回来的时候还跟我儿子在市里一起喝了好几顿酒呢…郑伟也出息了啊!”曹局长感叹道,“你爸妈咋培养的你们啊,一个个怎么都这么出息啊。”

“都是党的政策好,再说还有我这个困难户拖后腿呢…”我笑着说道。

“都别站着说话了,既然没外人就都坐下说。”刘长有往我身后看看,“郑多,黄大师呢?”

“他老家也是县里的,回家了。”黄书郎确实是回家了,他爷爷找他有事儿。

跟公安的人吃饭,头一条就是得有好酒量,我推说酒精过敏一开始就没喝酒,刘长有和曹局长、林海春半个小时就喝了六扎扎啤,一瓶茅台。

酒进了肚子里,话也就多了,再加上大家都是“熟人”很多事也就敞开了说了,“老刘啊,你这是啥点儿啊,好不容易支援一回家乡建设,就遇上这事儿,说起来也是该着,那骨头上的DNA太少,已经送省厅去了,但从衣服和一个手链上看,是张莹莹无误…”办理中的案情不应该说的,但是“闲聊”、“八卦”嘛,民不举官不究的。

“这事儿出了之后吧,我也打听过…当年案子挺轰动的…都说是体育老师干的…因为他家上面有人才压下来…”刘长有拿出一盒九五至尊,自己抽出来三根烟分了之后,直接把剩下的塞曹局长衣服兜里了。

“屁!你别听他们听风就是雨的,那小子家有啥势力啊,他们家老爷子就是个退休教师,他哥现在混得挺好的,在自来水公司当经理,当时就是个收费的,能有啥本事啊…这事儿主要是证据不足,我们啥手段都上了,他就是死扛着不认,说自己不在学校,可又不说干啥了…后来实在受不了了,才承认当时他提早下课一个小时,跑去学校跟前的小卖店会姘头去了,他那个姘头男人是个大混子,他一开始才不敢说,我们找那个姘头问了,她承认那天他俩在一起呆到晚上八点多才分开。”曹局长说道,“不过那小子也是该!他当老师的时候没少占女学生的便宜,要不是出了张莹莹的事儿他混不下去了,不定哪天谁家的闺女就让他祸害了,就是可惜了他儿子了,挺好的孩子,当年才六岁。”

刘长有不是乱请客的,曹局长显然是当年负责案子的警察,有些内情别人不会说得这么透,“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当年在学校里的就四个人,打更跑腿子(老单身汉)老谷头,三个实习老师一男两女,其中有一对是亲兄妹…姓金的,叫啥名我忘了,另一个一提你就知道是谁了,就是詹家的四丫头,当时她跟姓金的处对象儿呢…这几个人我都问了,老谷头在小吃店喝多了,被扶回去的,张家人找去的时候他还没醒酒呢;那三人在一起打扑克呢。这案子奇怪就奇怪在这儿,谁都不在场,谁都没动机。”

“詹家四丫头…啊,是不是詹校长的女儿啊?詹校长跟我家一个屯子啊…现在詹四丫头干啥呢?”

“詹四现在发达了,嫁了个南方的老客,据说家产上亿。”曹局长说道。

“她没嫁给那个姓金的啊?”

“出了这档子事儿,那个姓金的两兄妹估计觉得挺害怕的,实习期过了就走了。”

“能不能是外面的人流窜过来干的啊?”刘长有兴致很浓地问道。

“不能。”曹局长摇了摇头,“乡小学那个地方郑多知道,跟前人家稀,小吃店、小卖店啥的都是指着乡小学的学生活着呢,一放学就都关店了,除了住户根本没什么人去…”

“那住户里就没有有嫌疑的?”

“我们把当时在那一片的混子、二流子全查了个底掉儿,有嫌疑的都有不在场证据,没嫌疑的人家也不认,唉…”曹局长摇了摇头,“再加上当时领导提出了个新思路,说是不是让人拐卖了,我们就没查这条线,我心里当时有感觉,张莹莹是死了,不是让人拐卖了,可没办法,胳膊拧不过大腿,没尸体案子就不好查,现在尸体出来了…却是一堆枯骨,没法儿查啊,搞不好又是一个无头案。”

“说起来这案子挺邪的,你们听没听说张莹莹的尸骨被出来之后发生的怪事儿?”刘长有瞟了一眼我道。

“听说了,都是些听风就是雨的,案子刚发生的时候就有个算命的瞎老太太说张莹莹就在学校。”曹局长说道。

“曹局,那瞎老太太没说错,张莹莹就在学校啊。”林海春说道,“也不知道那老太太在不在了,她要是在的话让她掐算掐算,到底凶手是谁,咱们不全都省事了吗?”林海春玩笑道。

“胡扯,她要是知道凶手是谁,张莹莹埋在学校操场了,当时为啥不说?”曹局长瞪了他一眼,“年轻人,可不能被那些江湖术士搅乱了侦破方向!他们都是些大忽悠,说的都是模棱两可的话,你信了他们的邪就耽误自己个儿了。”

曹局长对林海春很不客气,却又带着别样的亲近,看来林海春是他的心腹。

我没有解释那个瞎老太太就是我奶奶,她当时没有说破张莹莹的事是因为她算出来这事儿未来可能跟我有关。

我琢磨着曹局长说的话,想起豪斯的台词:“人都会撒谎。”尤其是遇见警察破人命案这样的事。

当时正在严打,警方的破案方式也很简单粗暴,曹局长说的给体育老师上了“手段”,说白了就是刑讯逼供,当时这是“明规则”,被当成嫌疑人弄进去,尤其是牵扯到幼女的案件,社会影响恶劣,上面压力极大…进去了不死也要脱层皮,人们很自然的就会相信自己的熟人是清白的,不愿意他们去受罪,互相掩护撒谎不要太正常。

林海春的话不多,也是,只不过是一把枯骨,只有衣服和手链,连身份都没有完全确定,年长日久当年的目击证人早把事情忘差不多了,嫌疑人也死走逃亡各人去处,怎么查?

唯今之计,只有看看能不能找到“张莹莹”本人了。

酒过三循菜过五味,刘长有请曹局长和林队长去酒店附属的洗浴城洗澡,我趁机告了退。

离开天香楼之后,我开车回了酒店,打开微信上了一直潜水没说过话的小学微信群,乡小学学生少,一个年级两个班每班三十多个学生,到高年级一个学年能剩四十人就不错了,这个群却有二百多人,群里几个年级的都有,我不知道是谁拉我进来的,。

说起来巧得很,群里面也在议论当年的案子,男生们在互相开着玩笑,因为微信群里说明大家都不用昵称用本名,聊天记录里一闪一闪的全是眼熟的人名,说起来乡小学还是挺有趣的。

洪涛说:“喂,黄毛儿是不是你干的啊?当时你小子可是暗恋张莹莹。”

黄毛儿是我们班的同学,他并没有染发,天生的发色浅又姓黄,同学们就叫他黄毛儿,要是看见现在的洗剪吹,黄毛真称不上是黄毛儿,黄毛儿很快出来回复,“别扯犊子,我还一直觉得是你干的呢!那天老师可是安排你跟张莹莹一起值日。”

洪涛是张莹莹班的,后来留了一级在我们班上到毕业。

洪涛:“我那天不是感冒了吗?就提前走了。”

“啥感冒啊!你们就是欺负张莹莹心软!哪有男生先走让女生一个人值日的!”一个叫秀秀的女生说道。

“就是!”又有好几个人出来讨伐他们。

“当时洪涛要是不走,张莹莹可能不会死。”这个是大家的共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洪涛都背着这样的压力。

“我真感冒了!发烧39度,是张莹莹非让我先走的,我想陪她来着。”洪涛解释道,“当时詹老师也在,她能做证。”

“詹老师现在在哪儿?”我在屏幕上敲下一行字。

“詹老师发财了呗,我听我爸说去年她是坐奔驰回家过年的,还给詹校长在县城和海南都买了房。”一个同学说道。

“咦?发言的人是谁啊,怎么没改昵称?”另一个同学说道。

“我是郑多,刚开群忘了改昵称。”我直接坦白身分。

“郑多?真的是郑多啊…”

屏幕里闪过一连串的打招呼,惊叹之类的,我真没想到我竟然这么受欢迎,当时我在班里除了考试公布成绩的时候能风光十分钟,平时很没存在感的。

不过这种虚荣没维持多久。

洪涛:“郑多,听说当年你奶奶明确的说张莹莹就在学校!可无论张家人怎么请她,她都不肯出来找张莹莹的尸首…”当年这件事也传得沸沸扬扬。

黄毛儿:“是啊,为什么啊!”

秀秀:“听说学校闹鬼,是不是张莹莹在闹腾啊?”

原来这些人还是为了当年的□□,我犹豫了一下,索性说了实话,“我奶奶当时已经算出张莹莹已经死了,但没到水落石出的时候,这才没告诉张家人。”

“为什么?”手机屏幕上出现一连串的为什么。

“我不太清楚,她说张莹莹是仙女命(体),注定活不久。”仙女命是种民间的说法,平平常常百姓人家,有个孩子外表俊美聪明伶俐异于常人,可偏偏养不大…大部分三、五岁就会死去,这就是所谓的仙女(童)命了。

后来就成了“约定俗成”,小孩子夭折了,去算卦的那里算吧,十有**是“仙女(童)命”,回天上做神仙了,注定养不大。这也是为了宽慰伤心欲绝的父母。

但我奶奶说的是真的,张莹莹确实是“仙女命”。

我发现在班级群里问不出什么,干脆关了群恢复到状死的状态,没想到微信里有几个加好友的信息,其中有一个是洪涛,我想了想…点了同意。

洪涛很快就发来了信息,“郑多你是不是接了你奶奶的堂子?”

“是。”

“帮帮我!张莹莹缠上我儿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张莹莹的案子之所以成为迷案是因为有几个人出于不同的目的撒谎。

第83章 撒谎(二)

在省城买房前我虽然每月的初一、十五都会在会县城一趟, 但是除了我家所在的小区之外,对新建小区一点都不熟, 在洪涛的电话指导之下, 这才找到他家所在的小区。

小区的位置有点偏,但小区面积很大绿化很好楼很新,门口还有站岗的保安,洪涛就站在岗楼旁边等我, 他小的时候个子不高, 鬼精鬼精的,年龄大了个子也没蹿起来, 也就是一米七零的样子, 头圆肚子大, 衣着光鲜看起来混得不错。

看见了我的车之后,他先是愣了一下, 估计没想到我会开宝马来, 他示意保安抬杆, 我开了副驾驶一侧的车门让他上车。

“我家在七号楼, 这里左拐就行了。”洪涛替我指了路。

“混得不错啊, 新买的楼吗?”我使出了中介的套瓷技能, 乡小学的学生都是周边屯子的,地方小也没有什么秘密可言,洪涛命挺苦的,他妈生他的时候得了月子病一年有半年在家躺着,好的时候能干点家务, 不好的时候还得别人伺候她,他爸小儿麻痹有残疾,洪涛小学的时候他爷爷奶奶年轻还能干得动农活,勉强维持生活,洪涛这小子小学的时候精,经常占人家便宜骗人家零食什么的,说起来也是不得已。

“还行,我家底子薄,负担重,学习不好只能替人家打工,后来开了个水果摊,又整了辆小货车从省城进水果卖,一年到头对付点零花钱。这楼不是买的,是我表姐的,暂时借我们住几个月,我买的楼是这套小区的二期工程,刚交工还没装修呢。”洪涛说道。

“没人帮没人扶的,你混到这一步已经很牛逼了。”我说的是真心话,东北的农村不富,但因为土地多也不能算是穷,温饱状态,家里的老人能干的攒下家底能让儿女少奋斗多少年,更不用说各种帮扶了,洪涛这种…真属于负担重的了。

“唉…”洪涛叹了口气。

我们把车停到了七号楼的楼下,他带着我进了六单元,他家住在十二层,进门的时候一推开门一个小“炮弹”就冲了过来,“爸爸回来了!”

洪涛很熟练地弯下腰把“小炮弹”接住了,“我儿子洪书轩,今年五岁了,轩轩,说阿姨好!”

“阿姨好!”这年月最流行的名字就是轩啊、昊啊之类的,洪书轩长得跟他的名字一点都不相配,五岁的孩子个子不矮,已经到了腰那里了,妥妥的一米二左右的身高,浑身上下跟小肉滚似的,胳膊腿又粗又壮,皮肤黝黑,这是什么书轩啊,整个一个铁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