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很是暖和…

这会几个小丫头正说着外间的趣事, 也有用家乡话扮着人物唱着戏的, 语句风趣, 表演生动, 倒是惹得傅老夫人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傅老夫人近日心情很好, 这会听着几个小丫头说着趣事, 面上更是止不住挂着笑…她侧头与王昉说道:“瞧这几个鬼灵精,也不知是打哪儿学来的。”

王昉正替人剥着福橘, 闻言也忍不住笑道:“可见都是挖空了心思让您开心的,您可得好好赏些银钱。”

“都赏, 都赏。”

傅老夫人握着帕子拭着眼角笑出来的泪,待说笑完了便让半夏领着几个小丫头退下了,由着她们出去玩闹。

半夏却是知晓傅老夫人这是有话要与王昉说,便也不说旁的, 笑着应了“是”,便领着人皆退下了。

帘起帘落, 屋中人皆走了光…

傅老夫人面上还挂着先前未去的笑, 她一面是把放在盒中的账本递给王昉, 一面是柔声说道:“这是你三叔昨儿个拿来的,连着外省与金陵共两百余家的收益都在上头了,你看看。”

王昉接过来一看,账册很厚…

她往日虽知晓家中生意的确不少,却不知道竟会有如此广泛的遍布和涉猎…王家的生意主要还是在金陵城内,其余的便是苏杭一块,北地一块。苏杭富庶,多丝绸衣物、粮食田地,王家主要做的便是航运、食盐…北地多皮毛、马匹,王家主要做的便是粮食、丝绸等物。

因地制宜,因商制宜…

傅老夫人手中握着一盏热茶,她看着王昉震惊的面色便轻轻笑了下:“除去金陵的,其余的大多是你三叔一个人的功劳。”

她说这话的时候,眉眼之间还带着几分未加掩饰的骄傲。王岱虽不是从她肚皮出生,却是自幼由她养大,两人的感情即便说是亲母子,也是无人质疑的…如今见王岱有如此大的成就,她自然也是高兴的。

王昉抬头看着傅老夫人,呢喃道:“三叔…”

她记得三叔掌事也只有近五年的光景,在五年之间建立起这样的人脉,累积起这样的财富,若是假以时日谁还敢小觑?

“你三叔啊…”

傅老夫人慢慢饮下一口茶,方说道:“他当年在国子监,成绩向来很好,若是要走仕途,如今怕是连你二叔也比不上。”

“只是他知晓家中境况,王家子嗣本就薄弱,若是一门三兄弟吃得只有祖宗留下来的老本,那么日后的王家怕是在这金陵城中,也再担不得一个‘世家’之名。”

她说到这是轻轻一叹:“当年他也才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明明该是策马打草的好年纪,可他却站在我的面前与我说‘母亲,我不愿入仕,我要从商’…你祖父那会还在,知晓这事后狠狠地鞭笞了他一顿。”

“他们的性子啊,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似得,谁都不肯服软…后来还是我说,从商可以,但是得他自己做出成绩。不能用王家三少的名号,就他一个人,让他去外头拼搏一番。”

“若成,王家基业便交予他。”

“若不成…”

“往后他便只能继续入仕,再不可说这般话。”

傅老夫人说到这的时候,是停顿了许久,她手中依旧握着茶盏,侧头看着半开窗棂外的两颗松树,似是忆起了那往昔之事,连带着面上也浮现出几许温柔笑意…

良久,她才回过神,把手中茶盏落在案上,缓缓说道:“你三叔便这样应了,拿了两千两银子只身一人出了门,他把家中的产业都去了一遍,而后便跑到北地和苏杭两块地方。”

“两年的光景很快就过去了…”

“而我与你祖父未曾想到,还真让他做出了一番事业。”

王昉手里攥着册子,她听着祖母缓缓说来,不禁想到…

当年那个女人的出现,三叔的离家,究竟是不是也存在那些人的计划之中?

王昉记得那年大婚,三叔走到她的面前,满身风霜与尘埃…可她因为心中的怨恨,却只当不见,甚至在他离去之后都从未打听过他的情况。

这也许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一个针对三叔,针对父亲,针对他们的局。

屋中有一瞬地沉寂,待风拂过珠帘,乱了这一室寂静…

傅老夫人才握着佛珠慢慢转了起来,幽幽叹道:“如今家中事事皆好,唯有你三叔的亲事…仍是残留在我心中的一根刺。”

“同他一般年纪大的,早就儿女环绕膝下,而你三叔——”

她说到这,便又忍不住一声长叹。

王昉闻言,也从那思绪之中回过神来,她把手中书册放在案上,一面是柔声劝慰道:“您往日不是常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三叔这样好的人,老天不会亏待他的。”

傅老夫人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一拍,声音却依旧带着掩不住的愁绪:“你三叔念旧情,江家那个丫头死得这么可怜,他心里总觉得有自己的缘故…这么些年,我也不敢太过深劝,免得惹他再想起这一桩伤心事。”

她说到这,是又一叹,后头的话却也未再说了,眉间带着几许疲倦,说道:“这本册子你拿回去看吧,若有不明白的便去问你三叔…我也累了。”

王昉看了傅老夫人一眼,却见她已合起了眼,转起了佛珠…

她心下一叹,却也未曾说些什么,只是把册子握在手心,便又屈身一礼,才往外退去。

燕溪苑。

王昉看着眼前这块门匾,自打醒来后,这是她头回来这…可里面的一步一景,却依旧深深地刻在她的脑海中。

院中有一个小池塘,每到夏天的时候,三叔会带着她划船采莲,有时他也会陪着她钓鱼挖莲藕,每回见她溅一身泥便取笑她是“小花猫”…往后院去的竹林中,种着不少笋,每到冬天三叔便会带她挖笋,然后就在竹林中亲自煮一锅汤。

后院的桃树下,还埋着他与她往日一道酿的桃花酿…

当年三叔走后,她一个人坐在那棵桃花树下,喝完了一整坛。

“主子?”

琥珀见她一直驻步在外,不禁疑惑道:“您怎么了?”

王昉摇了摇头,是言“无事”,她只是忆起了往昔,才发觉年少时最欢乐的时光皆是三叔陪她度过的罢了…她不再看那块门匾,由琥珀扶着往里走去。

“四小姐?”

一个身穿青色衫裙,约莫二十余岁的女人手中握着水盆与帕子,正从长廊的另一头走来,见王昉两人是一怔,而后便笑着迎了上来,屈身打了见礼:“您许久未曾来了。”

王昉见到她,也停了步子。

她的面上挂着一道温和的笑意,是喊她:“空青姑姑。”

这个被唤作“空青”的侍女,自幼跟着王岱,是他的通房丫头…她虽未曾有名分,府中之人却大多称呼她一声“姑姑”。

空青的相貌并不算惊艳,甚至还有些寻常,通身气态却极好,令人见之便觉得亲切。

如今她的面上依旧带着素日里波澜不惊的温柔笑,一双似秋水一般的眼睛弯弯挂着,声音很是温柔:“三爷在桃林练剑,估摸着时辰也该回来了,您可要去堂内侯一侯?”

王昉点了头,便由她引进了屋子…

她端坐在椅子上,循眼四顾,见屋中布置很是雅致,全无商人的金玉之气,倒是有一股文人雅气。

怪不得外间会用“雅商”一词,称呼三叔。

空青把手中的脸盆放置好,便替王昉沏了一盏热茶,她方想说话便听到外间传来的脚步声,是与王昉笑了笑,打了帘子迎了出去:“您回来了?四小姐来了。”

“陶陶来了?”

王岱一面握着帕子拭着额头上的汗,一面是步子未停打了帘子往里走去,便见一个尚未及笈的小姑娘正坐在窗侧边上,他面上挂着笑,连着声音也柔和了几分:“小丫头今日怎么想到来三叔这了?”

他这话说完,是转身与空青说道:“让小厨房做几份陶陶爱吃的茶果。”

空青笑着绞了块热帕子递予她,闻言是应了声,便退下了。

王昉看着眼前人,听着他如常的话语,是把手中茶盏放在案上,方喊他一声:“三叔——”

她这一声,饱含几分无人知晓的复杂情绪…不过也就这一瞬,她便恢复如常,带着几分少女般的娇娇味道,与他说道:“您这回去了这么久,都未与陶陶说起苏杭的趣事。”

王岱一听便笑她:“三叔是去外头做事,哪里是去玩的?”

他说是这样说,却还是坐在人的身旁,说起几桩苏杭的见闻来…他说的很慢,从苏杭的美食、景致至人文风流与雅人雅士,从他口中缓缓说来,恰如一副缓缓展开的江南水墨画。

王昉一面听着,一面是睁着一双水波潋滟的杏眼说道:“听说苏杭画舫是江南一绝,三叔可曾去过?”

她这话一落,琥珀红了脸,就连王岱也轻轻咳了几声…好一会,他才无奈说道:“陶陶,你是姑娘家,怎么能把这样的话挂在口中。”

王昉面上却无半点羞意,她微微抬了下巴,半嗔着说道:“我见那些话本里常说画舫女子最善勾人,陶陶是怕三叔着了她们的道…”

她说到这,便又轻轻哼了一声:“我可不要这样的三婶。”

她这话一落,琥珀更是红了脸,轻轻扯着王昉的衣裳,低声道:“小姐…”

王岱清雅的面上也带了几分红晕,他看着王昉张了张嘴,到后头还是只能摇了摇头:“你啊…还当你真的长大了,原来还跟小时候似得。”

他说完这话,便又无奈道:“在你心中,三叔难道是这样不知世事的木愣子?”

他十八入商海,至今已有七年余,所见所闻数不胜数…

那些画舫勾栏里的手段,他又岂会不知?

这些年也不是没有人,对他打这样的主意,不过他心中仍有故人,那些人于他而言不过是这尘世间的几许尘埃罢了。

故人...

他望向木头窗棂外,是想起那个身穿大红嫁衣的女子,良久是在心中化为一声长叹。

第49章

正月初八。

王昉今日起了个大早, 她索性无事便把近日各家送来的年礼都统算了下,又把送往各家的礼物也都摘写了一份,而后是让琥珀送往飞光斋…

如今天气渐渐有些回暖起来。

这会日上三竿,外头的太阳穿过茜纱窗打在人的身上,也不似寒冬时那般让人觉得阴冷。

王昉斜靠在软塌上,身上穿着一身家常袄裙…

她让人把屋中的木头窗棂开了两面,任由这暖风拂面, 打的屋中珠帘发出清脆的响声…而她手握一本游记, 低头翻阅起来。

窗子一开, 院子里丫鬟的说笑声便清晰的传进屋中…

玉钏坐在软塌边上的圆墩上, 她正低头打着络子, 听见声响便抬头与王昉笑说道:“瞧着怪是热闹的, 您可要出去瞧瞧?”

王昉笑了笑,她抬头从那大开的木头窗棂往外看去, 院中有不少丫鬟,穿绿带红的, 有踢毽子的,也有翻花绳的,混在一道便织成了一副鲜活模样…她看着这幅景象,眼中的笑意便又多了几分, 却是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出去她们也玩的不痛快。”

何况, 她如今也不惯这般玩闹。

她这话说完, 便收回眼, 又低头翻起手中的游记来,一面是与玉钏说道:“你往日不是最爱踢毽子?趁着无事,便也不必在屋中拘着了,与翡翠她们一道去外头凑凑热闹,屋里有珊瑚伺候就够了。”

珊瑚坐在一旁做着女红,闻言也笑着跟了一句:“姐姐去吧。”

玉钏见此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她笑着把手中的络子放进绣盒里,又替王昉重新添了一盏茶,才屈身一礼打了帘子往外走去。

屋中一时只有王昉与珊瑚两人…

两人一个倚塌低头看书,一个坐在圆墩上做着女红。

茜纱窗外倒是时不时传来不少笑语声,给这寂静的屋子平添几分喜乐味道。

王昉许是昨儿夜里落了枕,这会又这样低头坐了许久,脖子便有些酸痛起来…她把手中的游记一合搁在案上,手是往后按着脖子轻轻揉了起来。

珊瑚见她这般,忙把手中的女红放下,她站起身朝王昉走去,一面是柔声说道:“主子,让奴来吧。”

王昉轻轻“嗯”了一声,便放开了手,合了眼侧躺在软塌上…

珊瑚是从一旁的金盆中洗净了手,又拿了一方干净的帕子放在王昉的脖子上,这才替人按了起来…她的手法不轻不重,力道正好,按起来让人觉得很是舒服。

没一会——

王昉便觉得先前压在脖子上的那股酸痛感,正在渐渐消散。她睁开眼侧头看着珊瑚,见她跪坐着脚凳上,面容平静,垂眉顺目,便笑了起来:“你这手法倒是有模有样,不像是自学的,可是家中有人教得?”

珊瑚依旧替人按着,闻言是柔声回道:“奴是在家中的时候,跟着母亲学的。她往日是个稳婆,有时女子生产时若有什么困难,便也会替人按一按,疏通下筋骨…奴跟着学了几年,便也摸了些门道,却也算不得精。”

王昉笑了笑,许是按得太过舒服,她一双眉目也渐渐舒展开来,便与人说起寻常话:“既是稳婆,家中条件应该还不算差,怎得让你进府来了?”

“家中只有奴与母亲,母亲后来生了眼疾,便再未替人接生过…”

珊瑚的声音很是平稳,连着手中的力道也未曾有一丝出错,待替人按好,她收了帕子才又说道:“家中往日的存银皆用来给母亲看病了,后来奴便把自己卖给了人牙子,得了五十两银子用于母亲的日常开销…”

她说到这,便又跟着一笑:“好在奴是个有福气的,入了国公府,又跟了您。”

王昉看着她平静的面容未有一丝怨愤,她心下一叹便轻轻拍了拍珊瑚的手背:“你家中若有什么困难便与我说。”

珊瑚跟着她虽不久,人却是个好的…

若能帮的,她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

珊瑚眉目带了几分笑,声音却依旧平稳:“母亲如今住在乡下,有她的同乡姐妹照顾着,奴的月例够了,也未曾缺什么…您不必担心。”

王昉点了点头,她方想再说什么,帘外便传来了琥珀的声音。

琥珀伸手打了帘子,笑着与她说道:“主子,傅家来人了,夫人让您去千秋斋见见。”

千秋斋。

除去旧日里在千秋斋伺候的丫鬟仆妇,今儿个院中还站了不少人,大多是些衣着得体的妇人,如今正在遣人搬着箱笼,瞧着样子是傅家一并带来的东西。

足足有四大箱笼,那边有人拿着册子在唱名…

王昉听了几句,除去那寻常的年礼外,还有不少上好的药材、皮毛等物。

琥珀扶着她往前走去,即便是她,这会也忍不住说上一句:“不愧是老夫人的娘家,这样的药材和皮毛旁人怕是连寻也寻不见,傅家竟是搬个箱笼送来了…”

王昉笑了笑,却未说话。

傅家是祖母的娘家,也是檀城第一大家…

只是与王家这样的老牌世家不同,傅家靠的并非那代代延传下来的底蕴,而是因“钱财”而出名。

士农工商,商为末…

可若是有足够的能力,那么即便是最末的商人,也有能力让世人高看几分。

而傅家便是这样的存在…

当年敌国常年进犯,国库空虚,军粮短缺,还是傅家取出了大半家产送了出来,才解了这燃眉之急。辗转几十年,四海升平,而傅家依旧从商,生意遍布四海…世人对其敬之,羡之,其中便有不少人钦佩傅家当年掌权人的眼界。

若不是当年他这一举动,如今的傅家怕也只是这历史中的一缕薄烟,风吹过便散了。

半夏正站在门口,见王昉一行过来忙迎了几步,与她屈身一礼,而后是迎着她往里走去,一面替人解着斗篷,一面是与她说道:“来的是傅家太太,还有傅家的大少爷、二小姐。”

王昉点了点头,她由人打了帘子,往里走去。

屋中一如既往的温暖,除去傅老夫人的声音,还有一道音调略高的笑声…

王昉透过多宝阁往里看去,今儿个纪氏领着王冀两兄妹去了纪家,王珵也领着王衍去友人家拜访了,因此千秋斋这会人并不算多。她眼望过那几个熟悉的身影,才又继续往前走去…

傅老夫人因着见到了娘家人,这会正满面含笑,瞧见王昉过来,笑着与她说道:“陶陶来了。”

王昉眉目依旧挂着笑,她从容不迫地往前走去,是先朝傅老夫人屈身一礼…而后是看向坐在右首位身穿大红衣裳,头戴红宝石头面的贵妇人,与人屈身一礼,口中喊道:“表婶。”

被她称呼“表婶”的正是傅家现在掌事傅如松的夫人,李氏。

李氏年约三十余,她面容华贵,嘴角时常挂着一道笑,也不等她全了这礼便伸手扶起了王昉,一面是握着她的手细细端详着,一面是笑着赞道:“早几年还是个小丫头,没想到这才转眼的功夫,竟生得如此标志了。”

她这话说完,便从一旁的托盘取了一个荷包递给王昉,笑着说道:“表婶也不知你喜欢什么,便随意给你挑了些小玩意,不拘你是送人还是自己把玩,全图个高兴。”

王昉接过荷包,荷包看起来并不出色,这其中的份量却并不算轻。

她也未曾说些什么,只大方接下了,跟着是屈身一礼,依旧面容平静,未曾有任何异色:“陶陶谢过表婶。”

李氏见她大大方方的样子,心下便又多添了几分好感,笑着“哎”了一声,便坐了回去。

王昉便又看向李氏身边坐着的两人,一个是年约十八岁,身穿青色长衫的年轻人,他面容白皙,眼睛清澈,耳根却有些泛红。一个约莫十五岁,身穿一身黄色袄裙,头梳飞仙髻、身上佩戴珠玉的姑娘。

却是傅家两兄妹,傅青垣、傅如雪。

当年,她嫁给九千岁后,往日熟悉的人皆变了样,攀扯有之,敬畏有之,不屑有之…可眼前的两人,却一直待她如故。

王昉想到这,面上便又多添了几分笑意。

她屈身一礼,连着声音也柔和了几分,是唤他们:“青垣表哥,如雪表姐。”

傅青垣看着眼前人,忙起身朝她拱手一礼:“四表妹。”

他这话一落,耳根便又泛了几分红。

傅如雪面如银盘,肤如白雪,她跟着站起身,看着王昉的面容慢慢绽开几许笑,与她回礼,声音温柔:“表妹。”

傅老夫人见着这么一堂,面上的笑意便又浓了几分:“往日的小子、丫头,如今转眼就都长这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