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不整不洁走出去也没个样子。

李青佩点了点头:“我陪你去吧。”

“不用了…”王昉笑了笑,好歹今儿个也是李青佩的生辰,这般陪着她去换衣裳是个什么样子?她由流光扶着站起了身,一面是让琥珀去马车取衣服,一面是与李青佩说道:“你遣个丫鬟给我便是。”

李青佩皱了皱眉却也未说什么,与站在身旁的丫鬟说道:“紫衫,陪王小姐去厢房。”

紫衫闻言便屈膝应了一声,而后是与王昉屈膝一礼,口中是恭声说道:“请王小姐随奴来。”

“劳烦了…”

王昉待说完这话,而后是与众人点了点头才由流光扶着往前走去。

厢房离梅林并不算远。

紫衫一面领着她们往前走去,一面是柔声说道:“王小姐,前面便是了。”

王昉看了不远处的那道垂花门,还有那隐隐透来的欢闹声,一双修长的柳叶眉还是拢起了几分…先前在梅林倒未曾发现,如今才察觉到这儿竟离外院这么近?

她伸手抚至袖子,那儿依旧挽着袖弩,便又轻轻拍了拍流光的手背。

流光跟了她已有一段日子…

自然知晓她是什么意思,她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睛抬了头仔仔细细朝四面探了一回,而后是低低在王昉耳边说了句:“主子,没人”。

流光素来敏锐。

她既然说没有人,那应该便没什么问题…只是王昉的心中还是有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

厢房门口有人候着…

却是一个十五、六岁的绿衣丫鬟,瞧见她们过来忙迎了几步,屈膝朝王昉行了一礼,口中是言一句:“贵人可是要用厢房?”

紫衫点了点头。

她面容端庄,而后是开了口:“贵人要换衣服,如今哪间厢房正干净?”

士族大家待客素来讲究,尤其是歇用的厢房,但凡有人用过皆会重新再修整一番,点香去味,更换床铺、帷幔…

绿衣丫鬟闻言便道:“奴领贵人去吧。”

她这话说完便又朝王昉屈膝一礼,而后是起身引王昉往里头走去,这儿厢房约有十余间,每一间外头瞧起来都差不多…王昉不动声色地看过,而后是跟着绿衣丫鬟走进了一间厢房。

厢房装饰极为古朴,桌子上的香炉还点着香。

绿衣丫鬟把放置在一侧的银丝炭移到了王昉的脚边,而后才又双手交放在腹部,跟着一句:“贵人稍等,奴去替您端水。”

“嗯…”

等绿衣丫鬟退下。

紫衫走上前握了握茶壶却是冷的,她眉心一蹙却也未曾说什么只是朝王昉屈身一礼,口中跟着温声一句:“奴去倒壶热茶。”

王昉坐在椅子上任由流光替她解开斗篷,闻言是朝紫衫点了点头,口中是言:“劳烦了。”

“不劳烦…”

紫衫朝王昉笑了笑,屈膝一礼便转身往外退去。

屋中一时便只余王昉与流光两人。

流光依旧拢着眉心,身子笔挺得观察着四周…像是一只伺机而动的小兽。

王昉见此便笑了笑。

她握住流光的手轻轻拍了拍,柔声说道:“许是我多心了。”

两人在屋里坐了约有一刻的模样…

却还是不见紫衫与那个绿衣丫鬟回来,这下就连流光也拢起了眉心,她手抚在袖中低声朝王昉说道:“奴去看看。”

流光这话刚落,门口便传来了落匙的声音。

“谁!”

流光往前走去,可还没走几步全身却跟酥软了一般,竟是半分力气也提不上…她转身朝王昉看去,见她也是这般面色泛红、眼中有几分失神的模样。

“主子!”

她咬了咬舌等那痛感传来,脑中也有了几分清醒…

流光立刻朝王昉走去,她伸手轻轻推着王昉,声音有几分嘶哑:“主子,主子别睡。”

王昉听着流光的声音渐渐有几分回神过来,她伸手在胳膊上狠狠拧了自己一把,等到眼中泛开了几许泪花不至于在像先前那般神志不清,她紧紧握着流光的胳膊…一双泛着水意的眼睛看着那桌上摆着的香炉还有炭火。

“是香…”

王昉的声音有几分喑哑,她这声刚落便撑起身子拉着流光起身。

只是这会房门紧闭,这香早就弥漫了整个室内,即便她们退得再远又有什么用?流光扶着王昉坐到了塌上,一面是朝那一排木头窗棂走去,只是这些窗子皆在外头封死了,身上的内力尽失,就连本身的力气也仅剩不多。

“主子,窗子在外被封死了。”

王昉的手扶在茶案上,每当那神智有些消散的时候她便狠狠拧一把自己的胳膊…究竟是谁要害她?

紫衫是李青佩的人不会有问题。

那个绿衣丫鬟?先带她们来到了这间本来就有问题的屋子,又引紫衫出去倒茶…那个绿衣丫鬟,究竟是谁的人?

王昉一面想着,一面只觉得脑中的神思越发有几分不清楚…她的手放在胳膊上想再狠狠拧下去,却发现连这个力气也快消散了。

流光看着神智越发有些不清的王昉,也顾不得主仆身份,伸手在王昉的一处按了下去…而她自己也在脉门上按了下去。两人神智稍有些清楚,便听到门口突然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主子…”

流光取出袖中的短剑护在王昉的身前。

王昉撑着身子拉着流光走到了屏风后,她的手放在袖弩的机关上。

门被人从外头推开…

王昉顺着外头打进来的光线看着地上,来人的脚步声很轻,可她还是能察觉到那个人正在朝她们越走越近…她放在机关上的手却有些颤抖,而神智也越发有些不清楚。她睁着一双朦胧而带着水意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地上,看着那一道身影越走越近,她越发屏住了呼吸。

直到屏风那有身影走近…

王昉的手按在机关上,三根银针同时齐发。

那人似是有一瞬得怔楞,可也不过一会,玄裳翩跹,三根银针坠落在地上。

王昉见银针落下,心中一叹,她再想往下按身子却已经疲软得使不上力道。她的身子直直往后倒去,可想象中的痛感并未传来,反而是掉进了一个温热的怀中…王昉透过这一双水意朦胧的杏眼往前看去。

眼前的人眉目风流,面容如旧,唯有一双桃花眼中带着往日从未有过的担忧。

“陆,陆意之?”

王昉这话说完只觉得脑子更加昏沉了,就连身子也越发软绵绵,她的手紧紧拽着陆意之的袖子,前些日子才修缮过得指甲透过玄裳掐在皮肉中…她疼得拢紧了一双柳叶眉,才又开口:“你怎么在这?”

“别怕——”

陆意之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柔和,他的手紧紧揽着人,跟着是一句:“是我,我来带你走。”

他这话说完便抱起了王昉…

门外有一个青衣剑客走了进来,却是楚斐。

楚斐的手上提着一个衣着精致的姑娘,只是这会她却双目紧闭显然已昏沉了过去:“外头已解决了,不过倒是抓到了一个探头探脑的小丫头,我也不知道她看没看到索性就抓了过来。”

他这话说完是抬眼看了看陆意之的怀中。

王昉已昏沉过去,只是一双手却还紧紧攥着陆意之的袖子,一双好看的柳叶眉也紧拢着。

好在没事…

不然按照九章的脾气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遭殃了。

陆意之的面色早无先前看到王昉时的模样,此时的他面色黑沉,一双素来风流的桃花眼带着沉寂的怒火,像是两团黑色的旋涡。

明明未有任何波动,却仿佛风雨渐起。

陆意之的眼中没有任何温度,他居高临下俯视一般看了眼楚斐手中提着的女人,好一会才开口说道:“把她扔到床上去。”

戏既然已经开锣…

那自然该继续唱下去才是。

他这话说完从怀中扔出了一个瓶子,而后便抱着王昉往外走去。

楚斐看着手中的瓶子,嘴角还是忍不住抽了抽…他好歹也是堂堂的楚氏当家人,现在不仅沦落到给人打下手,还要做这样的下等事。他摇了摇头还是认命得没有说话,把手中的女人扔到了床上,而后便把瓶子里的东西倒进了那香炉中。

“主子…”

流光的手还握着刀刃,不过神智却已经不清楚。

她看着楚斐只当他就是那个下迷药的人,撑着身子想要去砍他…可她连楚斐的身子都无法靠近便又摔落在地上。

楚斐挑了挑眉倒是认出眼前这个小丫头,就是跟在王昉身边的那个。

他想了想也没说什么,提起她就往外走去。

屋子又恢复成原本的模样,就连屋中原本掉落的三枚针也被楚斐捡了起来…除了床上本应该躺着的女人换了个模样,还有那半空中萦绕着得徐徐香气中又多了一道无色无味的欢合香,便再无什么变化了。

待过了许久。

房门才又被打开,走进来一个面如白玉、生有桃花眼的男人。他的脸上带着几分红晕,连带着身上的酒气也很浓郁…

屋中香气徐徐萦绕。

而不远处的红纱床幔中还是隐隐可以窥见里面有一个蛮妙的身影正躺在那拔步床上,还有那隐隐溢出的几声轻吟透过床幔传进了言庚的耳中。

声音蛮妙,恍如勾人心魂的妖精…

更是令他心中生了几分止不住的痒意。

言庚只要想到不远处的床幔里,正躺着他心心念念的姑娘,他的这颗心就止不住快速跳动起来。他的面色开始泛红,身子也越发热了起来,就连眼中也带着几分未曾察觉得异态…言庚也未曾多想只当是今日的酒太烈,他晃了晃脑袋继续迈步往里走去。

越往里去…

那轻吟声便越发浓郁。

他颤抖着手掀开了床幔,里头躺着的女人发髻散乱,身上的衣衫也被她拉了开来。

这会她的手还放在那外露的肌肤上,许是察觉到有人靠近,她睁开一双带着媚意的眼睛看着他…而后她伸出那双如羊脂白玉般的手朝他的身上探来,许是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恰好合宜,她整个人都挂了上去。

“热…”

“好热。”

言庚甚至未曾看清人,他低着头只能看到她如白玉般的脖颈和肩线,再往下去便是那高耸之处…他的手带着几分轻颤环绕在女人的腰肢上,而她本身就带有的体香更像是一种噬人心魂的□□充斥在他的鼻尖之下。

陆意之抱着王昉坐在了一株离厢房并不算远的秋梧桐树上,而后是从怀中取出一个香囊放在王昉的鼻尖下轻轻晃了晃。

梧桐树很大…

即便两个人一道坐在上头,那繁密的叶子也能很好得掩盖住两人。

如今已是冬日…

即便有太阳,却还是冷得。

王昉的头依旧枕在陆意之的肩上,许是因为冷,或是先前香囊的缘故,她的一双柳叶眉依旧拢得厉害,眼睛却缓缓睁了开来…她看着近在身旁的陆意之,似是一怔,待想起了什么才开口说道:“流光呢?”

陆意之见她面上除了尚还有些疲态便未再有别的情绪才松下心神,他收回了香囊口中跟着柔声一句:“我让我朋友带她走了。”

王昉点了点头,她其实还有些昏沉却未再像先前那般想要沉睡了,因此也不过揉着额头浅眯了一会,而后便睁开眼看了看四面…可四面皆是茂密的叶子,许是觉得还未醒,她一手揉着眉心,一面是往下看去。

陆意之握着人的腰肢的手又拢紧了几分,口中说道:“小心。”

她倒是不恐高…

只是这样忽然探出去看这一下还是免不得觉得有些心慌,不过…她低头看了眼腰上的手,又看了看两人的距离,她明艳的面上泛着几许红晕。

陆意之自然也察觉到了她面上的红晕…

他轻轻咳了一声也未曾松开手,跟着是开口说道:“别怕,我来带你看场好戏。”

他这话说得委实正经,若不是他泛红的耳垂以及那急促的呼吸声…不过王昉也说不了什么了,因为不远处正有一群人朝这走来。

第91章

王昉与陆意之靠得很近…

甚至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清晰可闻。

只是这会, 王昉却也无意再管此事,她的一双眼一瞬不瞬地透过那叶子的缝隙, 看着从不远处那道垂花门走来的一群人…那群人大多身穿锦衣,有说有笑正往这处走来,而王冀便在其中。

王昉握着树干的手又用了几分力道,好一会才侧头看向陆意之, 低声问道:“你说的好戏,里面还有人?”

陆意之闻言也未曾避讳,直言而语:“原本我只是打算救你出去, 只是你那个五妹正好过来了…”他说这话的时候, 唇角也泛起了几许薄凉笑意,就连眼中也多了几分冰冷:“既然他们开了这么一场好戏, 自然该有人继续演下去才是。”

王媛?

王冀…

王昉不是傻子,迷药, 厢房, 还有这一群恰好过来的公子哥…她明艳的面庞有一瞬得苍白, 若是先前陆意之未曾过来,那么现在在里面的就是她。

她会面临什么,不必想也能知道。

陆意之看着王昉苍白了面色, 就连往日粉嫩的唇畔这会也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血色一般…他的心下骤然一疼, 揽着人腰肢的手便又用了几分力道, 连着声音也带了几分柔和:“别怕, 已经没事了。”

话是这般说…

只是在看向王冀的时候, 陆意之的眼中还是有一闪而过的杀意。

王冀站在那一群公子哥中, 即使如今他的内心仿佛六马奔腾一般激动,可他的面貌却未有一丝变化依旧噙着一道恰到好处的笑容…只是,他拢起了一双眉,总觉得仿佛有人在注视他一般。

这一种感觉让人很是不舒服。

他左右四顾,却也未曾察觉到有什么人,便又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去。

王昉的手依旧紧紧扶着有些粗粝得树干,她一瞬不瞬地看着王冀,好一会她才哑着声开口问道:“里面的是言家那位大公子吧?”

陆意之知晓王昉的聪慧,闻言面上也未曾有什么怔楞,便低低应了一声“是”。

言庚…

言太师之子,言贵妃胞弟,王冀找他帮忙倒的确合适。

何况他又是燕氏的亲外甥,对李府中人自是了解得透彻,由他出面找个丫鬟行这样的事也并无不可。

王昉知道王冀是什么人…

只是她没有想到王冀的心竟然能如此黑,为了一己私欲他竟然能伙同外人做出这样的事!若是此时在屋里的是她,不管可曾发生什么,她的清名与清白都会被毁于一旦。而她只能嫁给言庚,只是以这样的身份嫁过去,她余后的半生又怎么能讨得了好?

众人的嘲讽,旁人的看轻,家人的失望…

王冀这是要她的命啊。

王昉不知是气还是恨,竟然整个身子都抑制不住得轻颤起来。

陆意之一直低着头看着她,自然也未曾错过她面上的情绪,如今见她全身轻颤起来,声也紧了几分:“你,你没事吧?”

“没事…”

王昉的声音还有几分喑哑,只是面上的情绪却已恢复如初。

她侧头看着陆意之,今日若不是他,那她这余后的一生便彻底完了…还何谈报仇?王昉深深吸了一口气,说了一声“谢谢”,待这话一落,她是过了一会才又开口问道:“你怎么会知晓我在这?”

陆意之闻言,耳畔却有些许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