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衍想起凌子奇的提醒,知道她的顾虑,捧着杯子的动作没变,只是抿唇说:“已经没事了,媒体不会再关注这件事,你安心养病,其他的……我会处理好的。”

有他在,她的确相信他有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把这事儿处理好。苏晓沐扯出一个冰冷的笑容,牙齿咬得下唇发白:“那查出是谁做的了么?”其实知道他们从认识到结婚的经 过的总共就那么几个人,答案昭然若揭。

景衍凝睇着她瘦削的背影:“过两天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你先把身体养好。”没什么比她的健康更重要了。

“交代?”苏晓沐猛地转过身来,用胳膊肘支撑着上半身,没料到起得太猛,胸闷得连连咳嗽,蓦地看到床头柜上放着她失而复得的手提包,她气也不顺一顺就伸手要去拿过来。

景衍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只是担心她的身体,上前一步说:“你要拿什么,我帮你就好了……”

“不必了!”苏晓沐推开他,弄得他手上杯子里的水洒了他一身,她只是眼睛眨了一下,狠下心别开眼,从手提包里找出自己的手机,翻到接收彩信的那一栏,摁进去,才看了一眼,心口的地方有一种被锥子钻心的痛涌上来。

再次看向他时,眼里蒙上了一层雾,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觉得他很陌生。

此时此刻,她该像电视剧里的女主角,或者大哭大喊地骂他,或者捶着他的胸膛诉说委屈,再有甚者,应该拿点什么东西狠狠地砸向他来发泄情绪。可是她什么也没有做,只是觉得累,只是在想这一切怎么还没有结束。更可怕的是,她明明已经麻木了,却还是舍不得,舍不得对他狠下心肠。

苏晓沐直接把手机扔到沙发上,然后闭了闭眼睛,无力地说:“你自己看吧。”

景衍的心沉到了大海里,把空了的杯子随手搁在茶几上,弯腰捡起她的手机,一条一条彩信仔细看下去,阴郁的脸色也一点点地凝重,最后整个人陷入无边的阴霾里。

他回到她跟前,一字一顿道:“你,怎么不早点儿跟我说?”看信息的日期,不是这两三天发生的事了。

苏晓沐满腔被压抑着的委屈因为他的这句话而濒临崩溃,她几乎无法思考的,纤细的手一挥就甩了他一巴掌,清脆的声音在偌大的病房响起,尽管力道不算重,可是她的手掌已经开始麻麻的刺疼了。抬眼看去,他的半边脸也浮出红红的指痕,这是她第二次打他,他依然没有闪避半分。

有句话说得好,打在他身,痛在她心,她只是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了。

“跟你说有用么?”苏晓沐曲起双腿,把脸埋在膝盖里,自嘲地低喃,“你信她,还是信我?是念着旧情维护她,还是为了顾着我的感受想法子把事情圆过去?唔,对了,你肯定还在想,只要她离开了就什么都好了,我们还能像从前一样对不对?”她的喉咙很干涩发疼,说出的话也一节一节的硬邦邦的,可是她坚持把话说完,如果说以前还有犹豫,那么在这一刻她逼也要逼自己做个了断了。

“我比谁都清楚,你做事情总是很条理分明,一是一二是二,从来不会含糊。你记恨你父亲负心,却不会迁怒陌生的方敏之,更不会恼恨无辜的秦臻;你爱一个人也会一心一意,所以你对秦臻好,就算她放弃了你你也希望她能得到幸福;也许你也爱我,因此你想理清了你和她的关系之后再和我认真生活下去。我能理解你的,可是我真的接受不了,因为在我眼里感情不可能分得很仔细,秦臻就像一座休眠火山,不知什么时候会喷发,轻易就能摧毁你我之间还不牢固的感情,毕竟我们的十年,只是我固执的十年,而你们的十年,是你和她的十年。所以直到现在,你明知道她做过的所有的事情,还是绝口不提半句她的不好!”

景衍一震,手里的手机几乎要被他捏碎。

苏晓沐惨淡的哼笑了一下:“你和她之间怎么处理的,我已经没兴趣知道了,她要对我做什么事我也无所谓,可是有一点……”她昂起下巴看着他,“不能伤我儿子!要不然,无论是谁我都会跟她拼命的!”她颤抖的睫毛上已经盈上了泪珠,很快又被她用手背揩去,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脆弱。

景衍沉默了一会儿,才认真地说:“在这个问题上我的确处理得不好,是我太理所当然地忽略了你的感受,我答应你,以后不会这样了,有什么事情我们都一起商量。至于她,我不会再姑息。”

苏晓沐摇摇头,叹了口气:“已经晚了,景衍,你还不明白吗?太迟了,如果你以前跟我这么说,我恐怕会欣喜若狂,可现在我只是觉得真是老天开的一个大玩笑,你的一步和我的一步总不协调,错开得那么彻底。”景衍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又旧事重提,“我还是那句,我们分开吧。”

景衍抿唇说:“你也知道,我不会同意的。”

“景衍,你不要逼我!”苏晓沐睁大眼看着他,嘶哑着声音吼道。

“你累了,先躺下休息一会儿吧,我去让人送点吃的来,还是小米粥对不对?”景衍说着也没听她回答就走出了门口,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落荒而逃的,只因他怕再从她嘴里听到什么分开的话,那会生生地刮了他的心。

景衍刚出来就接到王皓的电话,他走到走廊一侧的露台上接起来。

“老板,我们已经跟媒体通了气,又答应追加广告投入,在纸媒这边应该能暂时压住了。”王皓顿了顿。

“暂时?”景衍皱起眉来,清冷地说,“我不要暂时,我要彻底消除这件事的影响,你们马上拟个方案。”

王皓犹豫了一下:“方法……也不是没有,我们可以提前向媒体公开您先前拟定的爱心公益基金的利好消息……”

那是景衍一个月前以苏晓沐的名义成立的基金会,从他所持有的景氏股份中每年抽成10%的盈利用于基金会的运营,这个基金会旨在帮助贫困的单身母亲以及哮喘症患者,现在还在筹备阶段。其实每个商人或多或少都会做点慈善事业来宣传自己的正面形象,可是像景衍这样的指向性很明确的公益却大不同。依王皓的猜测,他家老板本来是想等到基金会准备成熟了再告诉苏晓沐,给她一个惊喜。因为开幕会就定在苏晓沐生日的那天,这件事除了公司高层知道以外,还没有对外公布。

景衍没有考虑多久,很快就吩咐:“那就这么决定。”

“我明白了。至于网络方面,因为信息海量,一般网民只是追求新鲜感,等更多更大的新闻出现后就会慢慢淡忘,毕竟你们并不是公众人物。而且我们也有意控制消息加热扩散,所以事情应该很快就平息了。”他们一开始只是因这件事牵涉到老板的私事而慌了阵脚,等冷静下来的,其实发现跟处理以往的危机没有很大的差别,只是对象不同,所以这次需要更谨慎更细致的做法而已。

“你和陈锐说,如果这次处理得好,公关部年底分红提一个点。”

王皓在电话那边苦笑,这分红也不是那么好拿的,要是处理不好可是连饭碗都保不住,他定了定神,接下来自己提到的这件事也很艰难:“老板,幕后操纵的人已经找到了,应该是……”他没敢说出那个名字。

“秦臻?”景衍替他接话,“说下去。”

王皓虽然有些讶异老板的口吻,不过着实松了口气,概括地说:“技术部根据发帖人的IP地址查到了一个地方,那是上次发照片的那个记者的老家。据我们了解他因为股市低迷欠了不少债,回老家以后又一直没有找到工作,可近日却一次性清了债务。我们用了一些方法,知道他两周前曾经悄悄地回到北京,入住的地方正是秦小姐所在的酒店,有服务员证实他们曾经见过面。我们……要怎么处理?”

景衍握了拳冷笑:“他想借这种诋毁名誉的阴损事翻身?想得轻巧,那就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该怎么做还要我教你?至于美国那边,我自有打算。”

他挂了电话,保姆阿姨也送来了小米粥,还有一些开胃的小菜,他打发了阿姨,亲自拿到病房。

里面传出的阵阵笑声止住了他的脚步,他收拢手指握着保温盒的提把,从门口的小窗户看进去,晓沐靠着枕头坐直身体,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不似方才面对他时的麻木冷然。

小尧站在床边,一手捧着碗,一手拿着盛了粥的调羹在嘴边吹了吹,再送到苏晓沐跟前,装小大人似的“啊”了一声。苏晓沐看着儿子乖巧的模样,唇角的笑容更深了,也乖乖地张开嘴吃了一口。小尧机灵地又喂上一口,苏晓沐即使没胃口,也没忍心拒绝儿子的好意。

还是凌子奇心细,摸摸小尧的脑袋说:“好了,你妈刚醒,吃不了那么多的。”

“妈?”小尧听了以后咬咬唇,要哭不哭的样子真的让人疼到心窝窝里。

苏晓沐极力弯出笑意:“我已经好很多了,没你们想的那么虚弱,过两天就好啦。”

小尧眼红红的,脱了鞋爬上床一下子抱住她:“妈,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保护你的!”

“好呀!我等着呢!”苏晓沐梗了梗喉咙,忍不住在他额上亲了一口。

凌子奇拉了拉小尧,对苏晓沐说:“你该休息了,我们晚点再来看你。”

“嗯,你放心好了,我没事的。”苏晓沐简单地应了一声。

他们那和谐融洽的样子,直直地刺痛了景衍的心。

凌子奇拉着小尧出来的时候没想到会遇到景衍,愣了好一会儿。景衍跟他点了点头,口吻疏离地答谢:“谢谢你费心照顾晓沐,你还有工作,小尧还是跟我回去吧。”

他伸手就想拉小尧到身边,哪知小尧缩到了凌子奇身后,探出半个头:“我不跟你回去,妈说了,我可以和凌叔叔住两天。”

“小尧!”景衍不悦地沉下脸,声音也低低的很是吓人。

“凶什么?谁叫妈每次出事你都不在的,还老让她难受,我讨厌你……”小尧不服气地小声嘀咕。

“怎么说话呢?”凌子奇敲了他脑袋一下,这才抬眼看着景衍,认真地说:“我这两天都休息,就让他先跟着我吧,小孩子脾气,过了几天就好了。”

景衍回看着他,眼神很复杂,是欣赏,是嫉妒还是别的什么,他理不清,又看了一眼儿子,最终还是妥协:“那就麻烦你了。”又对小尧说,“要懂事,知道么?”

小尧愣是不吭声,板着小脸蛋,直到凌子奇拉拉他,像父亲的角色对换了,他才不情不愿地说:“我知道了。”

他们熟稔的互动景衍自然看着眼里,眼里滑过了一抹黯然,只是僵直着背脊,再没多说什么。

景衍回到公司,处理了一些紧急问题,倒时差与在美国的史密斯先生开了一个视频会议,敲定了进一步合作的细节,再赶去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休息是什么时候了。

他忽然想起很久之前苏晓沐对他的念叨:“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弄得自己这么忙碌,比起大多数人来说,你的钱已经够多够用了,有时间不如去做点自己感兴趣的事啊……”

“谈生意就是我感兴趣的事……”那时他这样回答她。

她不满地哼了一声:“难道在你心里就没有别的什么比工作更有魅力?”

如今想来,其实她是在怪自己没有抽出时间多陪陪她和儿子吧?他以后会改过来的。

只是他还没走近病房,远远的就听到哐当一声,他眉一凛,脚步也跟着加快,旋开门把往里面一看,他先是怔了一下,然后迅速合上门,把冬夜所有的寒意都挡在了门外。

苏晓沐也一下子僵住了,手指还沾着祛瘀的药膏,药膏的瓶子掉到了地上,而她开襟的病号服褪到了一半,露出大半个背脊,深一块浅一块的淤青在雪白的肌肤上尤其明显,用触目惊心来形容也不为过。

她还没做出反应,他就已经走到她的身后,她一惊,急急地想把衣服扯回来遮掩尴尬,却被他挡住了手:“我来帮你擦药。”

苏晓沐很艰难才说了一句:“我自己……不,叫护士帮我擦就行了。”

“晓沐,我们是夫妻。”景衍不满地提醒了一句。

他们再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怎么会变得现在这样的生分?

苏晓沐不再说话,由着他把她的衣服脱下,重新捡起瓶子替她上药。她背对着他,房里开了暖气,她并不觉得冷,可是当他的指尖滑向那些淤痕的时候,她还是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他停住动作,轻声问:“还是很痛么?我再轻一点。”

苏晓沐摇了摇头,咬着唇感受着他一圈一圈地摩挲那些伤痕,冰凉的药膏在他的抚摸下烫得惊人,除了疼,还有些痒,她觉得脸也有些热,忍不住说:“好了,已经差不多了。”

蓦地,他从后面密密实实地抱着她,紧得两人间不留一丝的空隙,她连他的心跳都能感受得到,她用力挣了挣,没挣开。他只是埋在她的脖颈间,灼灼的呼吸缭绕在她的耳畔,温柔地请求:“别动,就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自冷战以来,他又多久没抱过她了?她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他找不到靠近她的方法,而他自以为对的做法,在她面前也是错的,所以他们只能一再的错过。

现在她这种无悲无喜的态度更是让他不知道如何是好,他情愿她骂他打他,或者抱怨或者撒娇,或哭或笑,也不要是麻木的冷漠的表情,她面对他时总是小心翼翼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甚至没有对凌子奇那样的随意自在。

他不要她那么卑微的爱着自己,他们该是平等的。

可纵然他有纵横四海的本事,却在这一刻感到深深的无力。

他承认他嫉妒凌子奇,嫉妒得快发疯了。

“晓沐,我们重新来过吧。”这次他会学会怎么样去爱她,去做一个好丈夫。

可惜的是,铁了心的苏晓沐没打算再给他机会,僵直着身体,果断地回道:“不了。”

景衍板正她的脸面对自己,凝睇着她问:“为什么?”

苏晓沐忍不住伸出手,用手指描摩他清隽的轮廓,表情中带着深深的不舍,却在下一秒又毫不留情地推开他,敛上衣襟:“景衍,过去十年,我就像一个色盲的病人,固执的以为自己看到的你就是世界上唯一的颜色,现在上天让我有机会治好这种病,我真的想试一试,想看到不一样的色彩,想看到一个全新的自己,你明白吗?我的确想重新来过,却不是和你。”

作者有话要说:作为一个连续两周加班无休息的苦逼作者,我来更新了(┬_┬)

45、 对谈

景衍的表情在柔和的灯光下晦暗不明,他紧紧地扣着她的手腕,那儿细得他收拢手指就能轻松圈住,他太瘦了。他们靠的很近,他能闻到她身上沐浴后清爽的味道,他定定地看着她。拧起眉峰低缓地说“我不同意。”苏晓沐有些怔忪,抿着唇不肯搭腔,他又抬手顺了顺她的长发,平静而坚定地重复了一遍“苏晓沐,你听清楚了,我不同意离婚。”

不离,还能拴住她努力挽回,离了,他就真的没有把握了。

苏晓沐苦涩地笑了笑:“当初我提出跟你结婚你是不同意的,后来是我逼了你,如今我提出离婚你也不同意,想来是我固执,我任性,我做错了。”她忽的抬头凝着他,眸色很复杂,沉默了一会儿,才张唇一字一顿地说,“既然如此,那我就再任性地逼你一回吧。”

病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气氛很冷。

这个夜晚起了风,到了后半夜竟然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雪花漫天飞舞,没有方向,有些似他们这场冰封的爱情。

很快景衍便知道苏晓沐口里所说的“逼”是社么意思,因为自那天起她没办法再吃任何的东西,几乎是吃什么就吐什么。

景衍几乎连公司都不去了,花大部分的时间在医院里陪她,可见到她落寞的病容,他的脸色却一天比一天沉郁,他也认真咨询了医生和营养师,拟了各种食谱,不厌其烦地亲自带到医院给苏晓沐吃。她也不拒绝,每一次都很听话地吃下去,只是在他走了以后又全部都吐了出来,几乎连胆汁都掏空了,连护士读不忍心看下去。

不过几天时间,苏晓沐整个人又瘦了一圈,最后不得不靠打营养液来维持身体机能的基本需求。

又过了两天。

病房里,凌子奇忍不住说:“你要他签字离婚,方法有很多种,要不干脆就拿我来当挡箭牌,这样可信度可能会高一点,何必这样辛苦自己?”他刚交了班,换下白色的医生袍,只穿着一件休闲的军色双排扣大衣,头发剪得很短,显得他更加的利落英俊。见她一直不说话,只是断断续续地干咳,他拧了眉补充说。“你知道,我不介意的。”

苏晓沐迎上他的眸光,摇摇头说:“别人还好说,你最清楚我的状况,我实在是不想吃的,不是赌气。”其实她很是没胃口,不过是借此耍了点小心机,利用她的身体来挑动景衍沉敛底下的软肋,逼他先服软低头,他那个人,虽然性格很内敛强硬,可是内心也最温柔,只是时间问题。"

她冲他虚弱地笑了笑,“至于说拿你来挡箭牌的话,估计他也不会相信的,而且……我不想利用你。”

一撮就破的谎言没有说的必要,更不该牵扯上子奇,她没有那种权利,而且每次面对他,她心里都会泛起丝丝的愧疚,她欠她良多,不能再欠了。

凌子奇深深地看着她,忽然想起第一次和她见面的情景,她亭亭地立在导师的身边,笑眯眯地弯着眼睛对自己说:“你好,我是苏晓沐。”那时的笑容明净得让人一目了然,而不像现在那样的笑不由衷,把所有的悲喜都藏在心底。

他的手握了握,又缓缓放开,长长地叹了口气。她不想利用自己……她从来都是这样进退分明,他该庆幸她对自己对他们这段友情的尊重的,可为社么还依稀感到失落?其实早在八百年前她就拒绝自己了。

“那你真打算就这跟他了断了?我听说这件事他处理得极好,那些流言没有再扩散,新闻也没有什么负面报道,他还以你的名义办了个公益基金会,挺轰动的,至于那个女人也得到了惩罚……”估计谁也没想到景衍真能狠下心肠对付那个他谓之初恋的女人、。

“好了,别说了”苏晓沐两手比了一个stop的手势。

凌子奇哑然,瞅她的表情估计也是知道的,看来是下了决心的,这个话题没有再继续的必要,他转过头,看到床头柜上摆着的小相框,是小尧在迪士尼拍的照片,头上戴着唐老鸭的帽子,脸上挂着的笑容与苏晓沐的一摸一样。早上他上学前千叮万嘱自己要把照片带到医院的摸样,说怕妈妈想他的是偶可以看看照片解闷,他嘴角勾起暖人的弧度:“我刚认识的时候,小尧才两岁多一点吧。”

苏晓沐也顺着他的目光看着自家儿子的照片,眯起眼睛笑了笑:“是啊,刚上幼儿园小小班。”又用手比了一个高度,“才这么一丁点儿高。”

凌子奇往后靠着椅背,淡淡一笑:“他也不认生。就喜欢我抱着他到处跑,你还吃醋了呢。”

“是啊。才见过几面呢,他就心向着你了”苏晓沐似乎想起了当时的样子,笑容越发的温柔明媚,“而且刚好那段时间在热播一个医生剧,我就把你和里面那些风流医生画上等号了。怕你带坏他所谓近墨者黑……”

这说法真让凌子奇哭笑不得,他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莞尔道“长的英俊不是我的错吧?再说了,风流却不下流,难道你没听说过越是花心的人遇到对的人却越专情吗?”

这话说完以后,他们两个都怔了怔,凌子奇脸上的表情是讪讪的。

苏晓沐先开口打破沉默:“子奇,你的心意我都明白的,可是……”

“可是景衍比我早一步遇到你,所以你不能接受我。”凌子奇很平静地接了话,低低地说,“我都知道的,晓沐,我都……知道的。”

看着他清晰的侧脸,苏晓沐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在他快要离开的时候才鼓起勇气说:“子奇,不要变成另一个苏晓沐,我一个人傻就够了,你……值得更好的人。”她的语气很轻,却很坚定,她不想他再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太不值得了,没有谁比她更懂得那种备受煎熬的滋味。

凌子奇握着门把的手一紧,僵直地站着,许久之后,才点点头说“你真啰嗦。我不是说么,我知道的,别担心我。”

他刚总处电梯,刚巧就碰到了拿着晚餐准备进来的景衍,彼此的脚步顿了一下。

凌子奇不知道哪里来的脾气,一把抢过那个食盒狠狠地甩到地上,精心烹制的菜肴七零八落,他用力揪着景衍的衣襟冷笑:“你知不知道她吐得咽喉已经严重受损了?她爱你的时候你不要她,现在她要放手了你却死死拽着?”

景衍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臂,眼神幽深莫测,勾起嘴角自嘲地反驳:“我没有不要她。”

凌子奇瞳孔缩小,铁青着脸色喊道:“没有?那早干什么去了?非得把人逼到这个地步才满意?”

身边早有相熟的医生拉开凌子奇,苦心劝慰着,过了片刻,凌子奇也冷静下来,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抬眼看去,景衍比他还要狼狈,挺括的衣襟被抓的皱起来,裤腿上海沾了些许的饭菜的汁液。他看了他很久,才默然地开口,“她刚才喝了小半碗稀饭,我们不如找个地方谈一谈吧。”

是提问句,却是用陈述的语气,仿佛知道景衍不会拒绝他,所以他径直走向停车场的方向。

景衍抿了唇,跟在他身后离开了医院、 他们去了一个酒吧,因为天色还早,所以来的人不是很多,三三两两做一台,舞台上的DJ放着欧美的伤感情歌,悠悠扬扬,他们坐在角落的红色卡座上,不太吵闹也不算安静,倒也适合聊天。

凌子奇似乎是这里的熟客,伸手唤了侍应生过来,对方很自然就说:“凌先生,还是威士忌?”他点点头,又转过身问景衍:“你要喝点什么?”

见景衍摇了摇头,他抬眼便说,:“先来两杯”

还没坐热乎,景衍就单刀直入地问他:“你想和我谈什么?”他前倾着身体,两手交握放在膝盖上,微侧着脸直视着他。

凌子奇也不避不让,他甚至有些欣赏他这样沉稳内敛性格,隔了一会儿,他才慢慢地说:“严格说起来,你算是我的情敌,你比我早出现四年,是小尧的父亲,可却是我,陪着晓沐度过她最艰难六年,小尧成长,她事业失意,身体不好,全都是我在她身边……”

“你……也不必拿过去来挑衅我,有什么话直说就行了。”景衍眯起锐利的眼睛,清冷地开口。

“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虽然我们立场不同,可是我们目的都是相同的,我们都想晓沐好。可逆必须承认一点,我比你,甚至比她都更了解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凌子奇顿了顿,酒保送来酒,他大大喝了一口,吐了口气才继续说。“如果你一直不同意离婚,这样耗下去只会两败俱伤,她已经快一个星期吃不下去东西了?”

景衍带着寒意打断他:“你以为。我会把机会让给你”?

凌子奇也不在意,轻缓地说:“就是我有机会,也不会是你让我,而是晓沐给的,不过,事实上她刚刚就拒绝了我。”不管他喝不喝,凌子奇礼貌地与他碰了杯,然后一饮而尽,暗光下被酒气勳红的脸庞更加英俊清晰,“我嫉妒你,不用做什么,就轻易得到她全心全意的爱,而我做得再多,她也只当我是朋友,偏偏你还不珍惜。”他冷哼了一声,语气带了不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