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蓓说她有“小农思想”,她没否认。

她对凌瀚说:如果有一日有了钱,她就租下小屋当家。凌瀚笑着说:那我可得好好工作,努力赚钱了。

钟荩看着小屋阳台上漏下的灯光,那个时候,她和凌瀚是什么关系?

他们关系发生质的变化是凌瀚被借到邻省调查一起持枪抢劫银行的案子。工作时,凌瀚不常开机,联系不上,她天天趴在网上看新闻。那起案子,中央都关注了,嫌疑犯连续在五省作案,已经杀死了十余人,在邻省才暴露了形迹。警方给的消息非常有限,每天都没什么大的进展。

她吃午饭时,总故意和凌瀚的同事坐在一起。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同事们看到她就拿她打趣,只是他们也没什么内部消息。

谈不上是度日如年,但是心就是揪着,连笑都很勉强。每月的最后一个周休,她都要回省城的。那个月,她没回去。

半个月后的一个下午,她送上诉材料去法院,路上遇到凌瀚的一个同事,告诉她凌瀚回来了。

一点都不懂矜持呀,她就那么抱着材料,一口气跑去了公安局。凌瀚被同事们围着,你一言他一语的,他忙着应付,没有看到站在门口的她。

凌瀚黑了,满脸风尘,头发也长了,笑起来嘴角多了几条细纹。

突然的,就红了眼眶。她没有惊动任何人,默默离开了。她很想很想冲过去,紧紧抱住凌瀚,把这半个月的担忧、恐惧、思念都叫出来、哭出来,可她发现她没有那样做的理由。

晚上,有份上诉材料要赶出来,她加了班。晚饭是办公室叫的盒饭,水芹菜烧肉,她都怕吃的菜,盒饭打开后就盖上了。九点半,熄灯回租处。路上,心思重重,忍不住就是想叹息。

她租的公寓就在检察院后面,走十分钟就到了。这边都是机关小区,治安非常好!深秋的月光,清冷薄寒。一片树叶,悠悠落下,静得令人心颤。路上行人已经很少了,当一道身影挡在她面前时,真的吓了一跳。

“嗨!”凌瀚手里提着个大挎包。

“你有什么事?”她想笑一下的,没成功,只吸了吸鼻子。

“我…在等你。”他向她又走近一步。

心,慌了、乱了,“我住二楼。”她向上面指指。

“嗯,我没钥匙。”其实他也紧张,不过她紧张的程度比他大,他稍微自如了点。

“我有。”她站在路边拉开包包,就差把头埋进去了。“找到了。”她晃着一串钥匙。

他笑了,真想用相机拍下那一刻,她不知她那幅强作镇定的表情有多可爱。

这是他第一次来她租处,时间已这么晚,可是谁都没去想是否合适。

他下了火车,先回局里,见过领导和同事,然后晚饭也没吃,就直接来了这里。像个傻子样,一站就是两个多小时。也没觉得等待很漫长,心情反而是甜蜜而又宁静。

“找个毛巾让我先洗把脸,不然脏得真不能见人。”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她忙烧了壶热水,找了条新毛巾,还给他拿了香皂。香皂是女孩子们常用的小号圆型的,他捏着看了看,觉得有点新奇。没想到,它还挺顽皮,才擦到耳背,吱溜一下,从脖颈里滑了下去。他先从上面伸进去摸了好一会,都没摸到。

他也窘了,晒黑的面容烫得惊人。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她噗哧一声笑了,“我来吧!”

他都没来得及阻止她,也许是不想去阻止,微凉的小手从衬衫里端缓缓往上移动,掌心贴着他滚烫的肌肤,两个人同时都僵硬了。

她瞪大眼睛,忍不住开始发抖。

他呼吸失了序,脑中一片空白,身子下意识地一转,他轻轻地抱住了她。

她以为他要吻她,眼睛吓得紧紧闭上。他没有,只是用嘴唇轻触着她的耳根。耳后颈部的皮肤像通了电一样阵阵发麻,如有一根细丝连着心脏,连带着心脏也频频抽紧。

“每天休息的时间很少,但只要一闭上眼,脑子里都会浮出你的脸。我…很想你。”

她抖得更厉害了。

他低低一叹,温软的双唇柔柔地压了下来,她在昏乱中笨拙地配合着。她撞到了牙齿,是他的;她尝到了泪水咸咸的味道,是她的。

洗手池不合缝,热水一点点地漏净了,毛巾湿漉漉地趴在池底,谁也没有管。

她把脸埋在他的胸前,耳边是清晰的心跳,惶恐忧伤一天的心,缓缓落地。原来,他也是喜欢她的。

她偷偷窃喜。

“明天,我们从头来起。”嘴唇眷恋地磨蹭着她粉嫩的脸颊,如羽毛般掠过。

“今天算什么?”她玩着他衬衫的钮扣,羞涩地问。

“今天是预告片。”

“明天…”

“明天我们正式恋爱。”

钟荩觉得自己是一片雪,飘飘摇摇的,落在江面上,寂然无声,悄悄地化,溶在水中,身心再也出不来了。

10,花开花落(上)

隔天是周五,钟荩也不知是怎么度过的,过一会,不是看手表,就是看手机。莫名的还会生出一丝不安,生怕昨晚只是一个梦,于是,她倚在窗台,发着呆。

凌瀚是下班前十分钟过来的,她听到他在走廊上和同事们打招呼,脸就红了。

他们的恋爱,仿佛是水到渠成的事,没有人感到意外。

她羞得都不敢看他,下楼时,也不好意思和他并肩走,到了银杏大道尽头,悄然回了下头。

他站在一米之外,她抿着唇对他笑。

她的身边是泛黄的银杏树,树之外是灰冷的天空,冷天之外,还有天,一层层的远了,远到一个不知名的所在,人眼看不到的地方,只有她,歪着头,浅笑吟吟。

他跨前一步,牵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