饼屋是个圆形状的屋子,餐桌围着墙壁,中间搁着架钢琴。钟荩扫视一圈,将所有人尽纳眼底,没有发现要见的那个人。大部分客人是父母带着孩子,也有两对情侣,只有钢琴后面的两张餐桌空着。

在众人警惕的目光中,她像只动物园的猴子,来来回回又绕了两圈。

穿着毕挺西服的领班忍不住跑过来,压低音量问钟荩有什么需要帮助?

“我可以坐那边吗?”钟荩指着空着的餐桌,放弃找人。

领班露出为难之色:“那两桌都有客人了。要不,替你加张桌子?”

“不必了。”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一个男人替领班作了回答。他比领班高了有一头,应该过180,浓眉大眼,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深蓝色牛仔裤,应该算是个很英俊的男人。但是当他注视着你时,他眼中闪烁不停的光泽,以及笑起来,勾起嘴角的样子,让人觉得这男人有点邪气,或者叫妖气。

这个男人,钟荩见过。在碧海渔庄,站在钟书楷与那个叫阿媛的女人吃饭的包间对面,嘴里含着烟,对着掌心里响个不停的手机邪邪地笑。

那一晚的事情太惊愕了,每个细节,她想忘都忘不了。

“我们是一起的。”他对领班说,目光却锁着钟荩。

领班笑了,“这样啊,那就好,那就好!”不知是说给他们听,还是在自我安慰。

钟荩深究地把目光放在男人的脸上,她觉得这个男人认错人了。她虽然没有花蓓那样阅男无数,但还是知道,这样的男人,是无需相亲的。

“我会认错你这个人,但我不会认错你这身制服的。”男人仿佛有双慧眼,一下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快坐下来,你没看到你已经影响到其他人的胃口了吗?”

也许总有一些意外的。

男人替钟荩拉开椅子,然后在她对面坐下。“我已经点了提拉米酥、蓝莓慕斯,还有皇家奶茶,或许你有别的想法?”

“给我一杯柠檬水,温的。”钟荩说道。

男人抬抬眉,眼睛一眯,“是不是检察官就爱打击人?”

“我只是实话实说。”钟荩很小人的想,刚才这个男人并没有走开,他只是在她看不见的角落观察她。如果她不是他所想的那样,说不定他就不出现了。想到这,钟荩有点如坐针毡。

“我以为女孩子都喜欢甜食的,看来检察官是不一般的女孩子。”

钟荩眉心拧了个结,“叫我钟荩好了。”

“哦,我叫辰飞。我也实话实说,其实今天我是不想来的。”

钟荩半天没说出话来,好一会才问谁逼你了?

“我呀!我不喜欢检察官。我不是指你,而是指这个职业。鲁迅先生说,每个人的皮袍下面都藏着个‘小’,谁没做过一两件坏事啊!如果和检察官在一起,要是哪一天,我不小心在梦里说了什么,给她听去,我不就死定了。”

“你这哪是个‘小’,分明是个‘大’。”

辰飞大笑,露出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让钟荩看得有点羡慕。“差不多。但我还是来了,我态度要端正,虽然没有结果。”

钟荩为自己刚才的乱猜测不禁汗颜,表情和缓了许多。

“我的那帮朋友要是得知我有一个检察官女朋友,估计个个都要和我绝交。偷偷告诉你,他们皮袍下面藏的不是‘大’,而是‘巨大’。”

钟荩怎么听这话都怪怪的,可又说不出来哪里怪,她就笑了笑,目光转开,装着打量厅堂里的装饰,再呆几分钟就告辞。

“就知道说实话不太好,你都不理我了。”辰飞受伤地蹙起眉。

钟荩忙转回头,“没有,其实我也不想来的,但是…”

“盛情难却?”

“是的。”

“哈哈,我们的命运原来这么相似!那我们能做朋友吗?不是那种男女朋友,而是讲友谊、讲义气的朋友。有个朋友在检察院工作,脸上很增光的。”

钟荩觉得辰飞太自来熟了,她只当他在说笑,随口嗯了声。

辰飞要求和她互换电话号码,她只留了一个,他把家里的座机号、邮箱、MSN都留了遍。

糕点和奶茶送上来了,辰飞鼓励钟荩尝一下,钟荩婉拒了。他让服务生把糕点打包,另外又点了些小点心,让钟荩带回家去。“不准说不要,你让一个男人吃甜食,等于是对他的羞辱,钱都付了,难道你要浪费?”

辰飞认真起来的样子,对别人是一种致命的魅惑,让人无力反驳。

他也点了一杯柠檬茶,和她对饮。

“丽莎饼屋要把我们拉入黑名单喽。”辰飞朝一边头挨头嘀咕的领班和服务生呶呶嘴。“我还是第一次来这边。你是家里的独生女吗?”

钟荩沉吟了下,轻轻点了下头。

“想不想要个哥哥或姐姐?”

钟荩警觉地看着他,没有接话。

“我很想…要个妹妹的,但是我妈妈在我五岁那年就过世了。”辰光邪魅的眼眸浮上一层迷雾。

“是不治之症?”

“只是小感冒,有点发热,引起了失聪,那天晚上留在医院观察。半夜,医院病房失火,所有的人都跑了出去,她因为听不见,错过了生还的机会。”

辰飞的声音越来越低,面容痛楚地扭成一团,有点像哽咽了。

钟荩嘴巴张了张,想安慰辰飞几句,却不知该讲什么。她拍拍辰飞搁在桌上的手,“你还好吗?”

辰光两肩颤动得更厉害了。

“别难过,都过去了。”钟荩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