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房建了有些年代,楼梯扶手上的油漆早剥落了,台阶也有些不平。哪家在做酸菜鱼,一股酸辣味弥漫出来,呛得鼻子痒痒的。

三楼的楼道灯坏了,借着微弱的光线勉强看到门上贴着一个大大的福字,倒着的。

汤辰飞憋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等调整好呼吸,才抬手敲门。

许久,才听到里面传来纳闷的质问:谁啊?像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请问老王在家吗?”汤辰飞朗声回道。

门开了,一个腰扎围裙、蓬着头发的壮硕妇女站在面前,“你敲错门了,这家姓钟,不姓王。”

汤辰飞摸摸鼻子,抱歉地笑笑,“我想租套公寓,中介说三楼的老王马上要搬走,让我过来看看房。我刚去了对面的单元,没人,我以为我搞错了,于是跑这边来看看。”

壮硕妇女说:“可能出门了。对面的房型和这边是一样的。”

汤辰飞沉吟了下,问道:“那我方便到你家看看房吗?”

壮硕妇女有点迟疑,但还是同意了,“这不是我家,我是过来打扫屋子的。”

汤辰飞跨进屋,“怎么晚上打扫?”

“白天我另外有活,腾不出时间。反正这家暂时不住人,白天晚上没区别。”

“不住人还要整理?”

“一周来一趟,开开窗,拖拖地,把床单、被子洗洗,厨房擦擦,这样子,人什么时候回来,家里都不会太清冷。”

厨房是很明亮,地板光洁照人,卧室的窗户开着,轻轻一嗅,就是楼下香樟树的清香味,汤辰飞目光落在衣架上的两件睡袍上,俊眉不由自主打成了一个结,“我到蛮喜欢这房型的,不知屋主同不同意转租?”他慢悠悠地说道。

“她调去宁城了,难得回来。要不,我帮你问问?”

“好啊,谢谢大嫂!”汤辰飞回过身,笑得春风化雨。

壮硕妇女送他出门,叮嘱他扶着扶栏,下台阶时小心点。

身后响起关门声,汤辰飞脸上的笑意迅速消逝。回酒店的途中,油门一脚踩到底,车像匹脱缰的野马,发了疯的驰骋。

路边一对散步的母子惊恐地往路牙上退了退,小男孩问妈妈:那也是救护车吗?妈妈不解地看着他。孩子扬起小脸,不然它干吗闯红灯呀?

四周一片寂静,汤辰飞闭上眼躺在座椅上,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不是因为开快车而紧张,而是愤怒、嫉妒已经达到了顶点。

是的,羡慕嫉妒恨,各种情绪铺天盖地而来。

这时,手机锋利地尖叫起来,他咒骂地掏出手机,显示屏上只有电波往外一圈圈扩散,却没有号码显示。

汤辰飞虽不至于双手颤抖,但神经立马就绷紧了。

是上次打进他公寓座机的男人吗?

汤辰飞眼睛四下巡睃一遍,宁静的春夜美得像天堂。他按下通话键。

果然,又是那个听不出年纪听不出地域的男声:“看来,你是执意要进行下去了。”不疾不徐的语调,不含一丝感**彩。

汤辰飞努力保持声音的平静:“我想你是打错电话了。”

对方低沉而又短促地笑了笑,“汤辰飞,敢做为何不敢当呢?你的第一步很成功。你巧妙地离间了她和花蓓,让她们心生嫌隙。她失去了唯一的朋友。”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汤辰飞厉声斥责。

“接下来你要再夺走她什么呢?你的一步接一步,目的不过是利用她去挑衅一个人、激怒一个人。”

汤辰飞轻抽一口气,“你到底想说什么?”

“明天,你收到邮件就会明白了。”电话挂了。

妈的,有种你出来啊,装什么神弄什么鬼!汤辰飞狠狠地朝手机吼道。

接着,他给公安厅刑侦处高科技组的宋组长打了个电话,请他查下一分钟前打进他手机的电话号码是多少,户主是谁,干什么工作的。

宋组长请他稍等一会。

他冰着脸进了酒店,正脱衬衫,宋组长回电话了,支支吾吾的,“汤主任,那人和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我就好奇,怎会没有来电显示的?”

宋组长呵呵笑了两声,“那是咱们自己人干的。咱们可以追踪信号,但为了防止别人追踪咱们,咱们可以把信号给屏蔽掉,但不影响使用。”

汤辰飞一用力,衬衫的钮扣啪啦掉了一地。他走到窗边,呼地拉开窗帘,索性把上身全部脱光。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他知道黑暗里不知有双什么样的眼睛正牢牢地盯着他。看吧,看得仔细点。嘴角抽搐得厉害,肌肉跟着抖动,俊眸里荡起一丝阴沉。

在丽莎饼屋,他对钟荩说每个人皮袍下面都藏着个“小”,他的某些朋友下面藏着的可是“大”,有些甚至还是“巨大”。这话也不完全是玩笑。作为汤志为的独子,他认识的人多,想与他结交做朋友的人也多,托他帮忙、办事的更多。和朋友们私下相处,人是无需戴张面具的。但那些个地点,应该是绝对安全的。汤辰飞现在觉得自己大错特错,爱因斯坦早就说过,世间万物,从无绝对,只有相对。是不是在那时,他就落入某人的视角?或者讲是有人在背后留了一手?

他摇摇头,没有可能的。因为他手里现有的牌要比别人手中大太多,没人敢冒这个险。

汤辰飞跌坐在沙发上,一点一点的整理思绪。他决定,稍安勿躁,以不变应万变。

第二天早晨,他打开电脑,系统提示有封邮件。搁在键盘上的手不由自主颤了一下,对方的邮箱是网易的一个免费邮箱,不用查了,所有资料都不会是真的。网络本身就是一面深不可测的海洋。邮件名就简单用数字“1”标了下,仿佛接下来还有“2”“3”“4”…

邮件没有正文,只有一张照片附件。照片是他正在开的那辆陆虎。正面拍的,蓝白相间的车牌号直逼眼球,照片下方还有日期。那个日期正是他处理掉黑色别克的那天。他嫌那辆车霉气,朋友说这好办,搞辆新的冲冲喜。陆虎是他在开,但挂的不是他的名,这没什么可紧张的,令他真正紧张的是别的东西。那天,似乎没有外人在场,这个朋友也是他最信任的朋友。

似乎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事,横空中突然冒出双眼睛来。

他猛地打了个冷激零。

羞恼、惊愕、慌乱、不祥,各种感觉,就像清水中的一滴墨,不可遏制地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