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坚持送她到巷子口,看着她上了车,才转身回家。吃完药洗漱上床,药失了效,怎么都没办法入睡。在床上翻到凌晨,他坐起来抽烟。

搁在床头柜上手机的震动把他吓了一跳。

他又一次预感到是她!他犹豫着要不要接时,指头已经按下了。

她在哭,像捂着嘴巴,声音从指缝间呜呜咽咽漏出。

“钟荩…”除了喊她的名字,只想喊她的名字,才能减轻心底的疼痛感。

“我爸妈要离婚了。爸爸在外面有了个女人,那个女人怀上他的孩子。我出去休假时,他们开始分居。妈妈已经拟好了离婚协议…”她如同无助的孩子。

置于身侧的手指指缓缓收紧,“不要着急,慢慢讲…”

“花蓓因为小事和我闹别扭,在法庭上官司输得一塌糊涂,和领导吃个饭被别人栽脏,现在家里又这样…人生还有什么意思,我不想再撑下去了…”

坚硬如铁的心蓦地融成了一汪水,“别瞎想,你在家吗?”

“我在街上。家里呆不下去,妈妈一直在声讨爸爸,可她又讨厌别人的同情,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他腾地跳下床,凌晨二点,她独自在外?

“哪条街?”

“别问了,你休息吧!我刚才就是堵得难受,说过就好了。”

“哪条街?”他已经出了院门。

不需要答案了。

如水的月色中,她就蹲在当初跌倒的院墙边,似乎从没离开,一直在那等着他。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引以为豪的理智突然崩塌断裂。他都不知怎么走到她面前的,怎么将她抱起,怎么将她揽进怀中。

她颤颤地伸出手抚摸他的脸颊,生怕这不是真的,眼睫上还挂着来不及拭去的泪珠。

他低下眼帘,声音低沉得犹如自言自语:“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

“不然还能去哪里…”她像着了魔般,喃喃低语,“我想见你…像这样抱着…很久了…我经常做着这样的梦…”

她不给他挣扎的时间,一踮脚,捧起他的脸,颤抖的唇贴上他的颤栗。

三年了…

他在昏暗中闭上眼。

银白的月光,静谧的星空,大街上闪烁的温暖而明亮的霓虹。她的发丝拂过他的脸颊,他感到全身的力气正被渐渐抽走。

如果承受,之前的挣扎与疏离、冷漠又算什么?

如果拒绝,他怎么忍心推开脆弱不堪的她…

呼吸由轻浅渐至沉重,修长的手臂松开然后又慢慢收紧。

他的钟荩…

她的舌已横冲直撞地闯进了他的牙关,仿佛在沙漠中行走多日的旅人终于饮到了甘泉,她疯狂地吮吸,蛮横地搅拌…

泪水从眼睫下方沽沽流下。

今夜,这是喜悦的泪。

他是她一个人的罂粟,如果伤害,如果沦陷,她甘愿。

顽固的理智还是跳了出来,他轻拍她的后背,让她冷静:“钟荩,我送你回家。”

钟荩睁开眼睛,固执地回道:“不!”

“你都知道的…”他心痛如割。

“是的,我去过宜宾,去过北京,我什么都知道。”她牢牢攥住他的视线,不让他有一丝闪躲。

“那你该明白,我无法…”他是多么不愿意说出这样的话,他无法给她一个正常的家庭,无法给她一个健康的孩子…

人生是成千上万个普通日子的累加,我们可以用一天或一月,不,甚至是一年来风花岁月,但余下的呢?在无力、无奈的现实面前,任由感情慢慢消逝,最后成为一块责任与义务的鸡肋?

她含着泪笑了,柔情款款地轻啄了下他的唇:“凌瀚,还有比这更大的惊喜吗,我们还相爱着!”

她说惊喜,她说我们还相爱着?

凌瀚的心颤栗了。

他仔细地看着面前的女子,满脸泪水,身形纤瘦清秀,仿佛不堪一击,可是目光灿然,似乎在说除了他,其他一切她都无所谓。

“我说不定会…不认识你,说不定会伤害…你。”他沉痛地说。

“你不会。”卫蓝说,在他精神严重分裂的那一年,没有行为能力,不认识任何人,为了怕他伤害自己,不得不将他整天捆绑着。但是在他安静入睡时,他会整夜喊着一个名字:钟荩!

“我不要求你成为约翰.福布斯.纳什,就做我的凌瀚好了。”她坚定执著的眼神比任何一刻都动人。

凌瀚拥着她的双手倏地收紧,可以这么自私吗?

这是他最爱的人,也是他此生唯一爱着的人…他举手投降。“我会努力…让我有资格爱你!”

“嗯!”她喜悦地欢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