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鲤真抬起眼,看到胥乔脸上的笑容,忽然想起一件事。

“你想好提什么要求了吗?”她说:“过期作废,六月我就走了,你别浪费机会。”

胥乔脸上的笑容顿了顿。

“……让我再想想。”他笑着说。

“拖拖拉拉的。”金鲤真嘟囔。

自从金鲤真决定在今年夏天以前开启微缩虫洞离开地球后,她觉得时间一天比一天过的快。

转眼间,春节就过去了。

为3月的复工做准备,金鲤真在2月底的时候和胥乔坐飞机回了上京。

上京机场永远不缺狗仔,金鲤真在胥乔的保护下突破狗仔的重围,好不容易在歌迷的尖叫和簇拥下走出机场,她刚坐上保姆车,就接到江璟深的电话。

“真真,到上京了吗?”江璟深问。

“刚到。”金鲤真屁股往里挪,让胥乔坐到身旁。

“我也刚回国,晚上一起吃饭吧。”

金鲤真不由想起了她在胥乔那里得知的他婚期将近的消息。

“好啊,什么时候?”金鲤真问:“你来接我,还是我自己过去?”

“你在哪儿?”

“机场,刚上车。”

“你先回家休息一会儿吧。七点我来接你。”江璟深说。

金鲤真挂断电话后,胥乔问道:“你要出门吗?”

金鲤真正要照实说出,胥乔蹲在她面前痛哭失声的画面忽然浮现出来,让她的回答迟疑了。

胥乔看着她的表情,神色有微弱变化,片刻后恢复如常。

“我什么时候来接你?”他转而问道。

“不用等我。”金鲤真说。

胥乔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金鲤真转过头,看着车窗玻璃上胥乔面无波澜的侧脸,她试图从他那张平静的脸上揣摩出他真正的心情,却失败了。

每当这时,她就开始感慨海胆为什么是海胆,明明她有借助亲密接触和目标发生情感共鸣的种族天赋,在胥乔这里却没有用武之地。

他现在在想什么呢,是真的一无所知,还是在假装一无所知?

是真的接受她和其他男性发生关系,还是在假装接受她和其他男性发生关系?

金鲤真猜不透,因为猜不透,所以感到烦躁。

算了,为什么要猜透呢?反正再过不久,她也要离开地球了。金鲤真在心里默默说着,从车窗上移开视线。

两人回到金鲤真在上京住的公寓后,金鲤真抱着一包薯片坐在客厅的电视前开始看回放的周六综艺,胥乔则提着行李箱进了衣帽间。

他沉默地清空她的行李箱,把里面的衣物首饰拿出来一一放回原处,客厅里传出王伦的笑声,他面无表情,被睫毛半遮的眼眸深邃无光,像是寂静无声的黑色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一声:“我走了哦。”

胥乔走向玄关,面无表情的脸上重新露出微笑,对正在穿鞋的金鲤真重新说道:“我送你下楼吧。”

抢在她拒绝之前,他已经弯腰穿鞋。

他平静地送她坐电梯,却在电梯抵达负一楼,电梯门开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拉住了她。

他望着她,她也看着他,没有开口也没有挣扎,在她身后,他看见站在不远处,面色冷冷的江璟深。

胥乔主动松开了手,他感觉到自己的嘴角上扬,也听见自己带笑的声音:“去吧,我就送到这里。”

他看着金鲤真走出电梯,走向气质卓然、一看就生活在上流社会的江璟深,看着电梯门在眼前慢慢合拢。

一张死气沉沉的脸出现在电梯光滑的镜面上,他看着镜中的自己,没有去按电梯按钮。

在夏天来临之前,还有两个月,也只剩两个月。

他要怎么做,才能在没有他的夏天来临之前,尽可能为她铺好未来的路呢?

她从来没有说过爱江璟深,但是骄傲如她,只会对江璟深讨好地撒娇,骄傲如她,在明知江璟深婚期将近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赴他的约。

他跟着下楼,想看看她最终选择了谁。和他猜的一样,果然是江璟深。

他的心脏趋于麻木,竟分辨不出此时的自己是痛苦多一些,还是安心多一些,他看着镜中的自己,自嘲地笑了笑。

胥乔拿出从没在金鲤真面前用过的手机,给两个号码分别发去不同的匿名信件,看着手机上显示“发送成功”的字样,他收起手机,在电梯上按下负二楼的按钮。

金鲤真坐着江璟深的车开出小区大门没一会,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机车轰鸣,她下意识地转头去看,看见一辆黑色机车驶出大门,向着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怎么了?”江璟深侧头看了她一眼。

“……没什么。”她重新坐正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预计下周完结,然后参加下下周的完结榜,为了配合榜单,控制完结速度,一更的情况会增多

可以养肥,但是养肥的拜托大家每周一之前回来订阅,因为周一编辑排榜,订阅和榜单息息相关,合理养肥才能肥,否则要养死的【捂脸】

第228章

胥乔重返泥塘区的时候, 恍如隔世。

他走到一扇老旧的防盗门前, 敲到第二下的时候, 屋里的阿青就猛地打开了门。

“怎么想起要见我……”

他满面刺青的脸上惊喜还没完全显现,就被另一种神色取代。

他低下头,呆呆地看着他在银光闪现的那一瞬间,条件反射地握住的东西。

那是一把锋利的尖刀,几乎半个刀身都没入他的小腹,红色的鲜血在他的白色背心上触目惊心地缓缓洇开, 握着刀柄的, 是一只戴着乳胶手套的手。

滴答,滴答。

那是鲜血从阿青握着刀刃的手掌中流出, 接二连三落在地面的声音。

阿青抬起眼睛, 看向站在面前,穿着黑色雨衣的胥乔, 由最开始的震惊茫然, 到之后的愤怒绝望。

他死死地握住插入身体的尖刀,却还是抵不住那股大到不可思议的力量,阿青向后踉跄一步, 感觉尖刀也跟着向他身体推进了一步。

“为什么……”他目眦欲裂地瞪着跟着他走进玄关的胥乔, 怎么也想不通这个道理。

从面无表情的胥乔身后, 阿青看见对面楼房的一扇窗户里,有一个住户正皱眉看着这里。

“有人已经看见了,只要我一喊你就会被捕,你真的想进监狱吗?快停手——”阿青忍着小腹的剧痛, 咬牙说道。

胥乔充耳不闻,脸上的表情是冷的,眼神也是冷的,阿青看着他向他走来,张口欲喊,却被胥乔重重一拳击在脸上。

阿青在天旋地转中连连后退,还没重新稳住身体,后背就撞上了冰冷的墙壁,紧接着,他的喉咙被紧紧扣住了,同时,埋在他小腹的尖刀又开始缓缓前进。

阿青用上身体的全部力气,用力握住刀身阻止它继续前进,他紧绷到充血的眼睛极力往左侧未关的大门看去,看到对面楼房的住户依旧一动不动地望着这里时,他试图开口求救,从嗓子里挤出的破碎声音却连玄关都传不出去。

忽然之间,他听到了一句话。

“阿青,你信我吗?”雨衣下的胥乔在他耳边说道。

他又惊又疑地看向胥乔,雨衣的兜帽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嘴角上扬的嘴唇。

他曾见过这样带着一丝哀求的微笑。

在横店镇那晚,他笑着问他:“阿青,你信我吗?”

阿青的心忽然软了,手上的力量有一瞬松懈,也就是这一瞬,他感觉皮肉绽开,仅剩的刀身尽数没入他的小腹。

一股热血从他身体里涌出,和他一起落在地上。

胥乔后退了一步,避开阿青向他伸出的染血的右手,看着那只骨节粗大的手垂在血泊里,抽搐了两下,最后一动不动。

他没有迟疑地走进厨房,拎出一瓶二锅头,洒向沙发窗帘等家具,

最后,他擦然一根火柴,扔向沙发和窗帘,火焰瞬间高高窜起。

做完这一切后,胥乔走出大门,冷冷地和对面站在楼道里观看的胖男人对视了一秒,随后转头走下生锈的楼梯,骑着机车绝尘而去。

火焰气势汹汹,转瞬就烧出了窗外,隔壁住户的尖叫声阻拦了想要前去查看究竟的胖男人,他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在被人注意之前转身回了房间。

胖男人关上房门,拿出一直握在手里的手机,检查了一遍刚刚录制的视频,确认从胥乔骑车出现到杀人离去的过程都清晰无误后,将视频通过加密的网络渠道发向一个未知的地址。

一个小时后,又一条视频发向这个未知地址,视频里隔着远远的一段距离,手术室的大门打开,主刀医生走出,朝门口的警察摇了摇头,自动缓缓合拢的手术室门缝里,护士正在往一个满面刺青的男人脸上盖布。

千里之外的莲界,在春风中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的铁线莲迷宫中,有缥缈无踪的声音传出。

“胥乔动手了,阿青已死。”

“……嗯。”

一辆平常无奇的黑色大众轿车在上京市郊外的一片荒地里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三个高大的男人和一个短发女人从车上陆续走下。为首的冷峻男人眼角下方有一条细细的疤痕,

黑色大众轿车的车头前方,正对着一辆已经熄火的面包车,车外站着一男一女,对着冷峻男人打了一个安全的手势。

男人面无表情的朝着面包车走去,和他一辆车走下的人跟在他的身后,随着哗啦一声拉门声响,面包车前的女人在他眼前拉开车门。

原本躺在座位上的男人猛地坐了起来。

那是一个连头皮都没有放过,浑身刺青的青年。

按照大众的价值观来说,那是一个从第一眼望去就不像好人的青年。

“胥乔呢?”诨名阿青的青年开口就问。

“活着。”眼角下有伤疤的冷峻男人说道。

“我当然知道他还活着。”阿青怒声说:“我问他在哪儿?我要见他。”

“接下来,你马上就要秘密出京。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你见不到他。”冷峻男人说:“这是我的意思,也是他的意思。”

“你让我出去我就出去,你tmd以为你是警察局长吗?”阿青不顾腹部伤口的疼痛,挣扎着要下车。

哗啦啦的一阵响,围在面包车门外的五个男女都掏出枪对准了他。

剩下眼角有疤的那个男人,从衣服里掏出了一本证件,冷声道:“初次见面,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李魏昂,是上京市公安局长。”

阿青犹如被掐住了脖子的鸡一样,忽然失去了声音。

他的目光扫过车外的五名便衣警察,最后回到李魏昂的脸上。

“我被捕了?”他呆呆的问。

“现在还没有,如果你执意不配合我们的工作,那就不一定了。”李魏昂说。

阿青沉默半晌,似乎是在整理现状。

“你想要我怎么配合你?”阿青开口。

“很简单。为了保证你的生命安全,我们会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在事情了结之前,你只要不露面就可以了。”

“老子才不需要条子来保证我的生命安全。”阿青恼羞成怒的说。

“你知道是谁差点杀了你吗?”李魏昂冷冷的说。

听到这个问题,阿青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没看见。他穿雨衣戴口罩,老子要是知道他是谁,一定饶不了他。”

李魏昂懒得和他兜圈子,开门见山的说道:“刺伤你的是胥乔,但是指使胥乔动手的是金立英。在你房间对面住的是金立英的眼线,一旦胥乔心软,他就会过来了结你,再留下一点儿线索,把罪名栽赃到胥乔头上。胥乔冒着暴露自身的危险,煞废苦心地留你一命,难道你要大咧咧地跳出去,让金立英的眼线发现,即刻杀了胥乔才好?”李魏昂说:“也是,虽然他避开了要害,但他毕竟狠狠捅了你一刀,你恨他也是应该的。”

“我不恨他!”阿青吼道:“我知道他迫不得已!”

在胥乔将尖刀尽数没入他小腹的时候,他听见了他低若蚊蝇的声音:

“装死别动,会有人来救你。”

所以他一动没动,压着伤口躺在地上,等来了救援。

李魏昂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真感人。但我对罪犯的心理历程不感兴趣。你只用告诉我,你是选择在金乌会被连根拔起的时候当个污点证人还是同谋共犯?”

这一次,阿青沉默了很久。

再度开口时,他问:“胥乔是什么选择?”

“眼前的这一切还不够让你明白他的选择吗?”

“尘埃落定……是什么时候?”阿青问。

“6月之前。”

阿青神色黯然的坐在原地没有说话。片刻后,他重新躺了回去。

“你的选择?”李魏昂冷声问道。

“我跟着胥乔走。”

行驶的面包车很快消失在了路的尽头,李魏昂转身走向大众轿车,开门坐进后排。

“李局,现在去哪儿?”坐在驾驶席的男便衣警察问道。

“去各分局突击巡查。”

他总要为今天晚上的外出寻一个合理的由头。

李魏昂平静而冷漠的视线注视着窗外后退的景观,想起阿青刚刚问他的话。

“胥乔是什么选择?”

胥乔在三个月以前,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李魏昂不由想起三个月前第一次见到胥乔的那一夜,他风尘仆仆,面色苍白,或许是外貌偏向阴柔的缘故,胥乔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如果没有他冷静而漠然的坦白的那些情报,李魏昂很难相信眼前这个看上去将将20岁的俊秀青年竟然在做下那么多恶事的情况下,还没有留下任何犯罪证据。

他原本可以逍遥法外,却愿意为了保护一个人而奋不顾身,自投罗网。

他太聪敏谨慎了,聪敏谨慎到让李魏昂不敢放虎归山。

阿青做得成污点证人,胥乔却不行。

即使转作污点证人,和最多两三年就能重见光明的阿青不同,胥乔只能从死刑或无期徒刑减刑到漫长到足以消磨他精力和聪敏的有期徒刑。

胥乔选择的路,是一条叫黑色线人的路,生于黑暗,终于黑暗,即使金乌会被连根拔起,他也是警方蓄养在暗地里的一条狗,黑暗中的一把刀。

一十五年后,警方会给他一个新的身份,一大笔钱,让他有机会开始新的生活。

可是……有多少成为黑色线人的人,是能够活到第十五年的?

李魏昂望着车窗上的自己,自嘲的笑了笑,他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去为一个犯罪的人设身处地的着想?

每一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回了一条留言说“星期六剧情很甜”

更改了日期,感觉这三章连在一起会看的比较过瘾

所以今天三更

我会尽量调节这个更新章数的,这种剧情张力大的,我都尽量不去切分,一次性更出来给你们看

第229章

江璟深带金鲤真吃晚餐的地方是一家以品质和收费闻名上京的法餐厅。

三个月前的最后一次见面, 他们在横店镇酒店的房间大床上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时隔多日再次见面, 他们却像两个不常走动的远亲,一个疏远又客气地讲述着他在美国的所见所闻以及说唱巨星法斯宾德对她的问候,一个则心不在焉地吃着东西,时不时地敷衍应答。

金鲤真很不开心,她把这不开心的原因归结为法餐厅的食物分量太少,味道不合口味, 还要顾忌着对面江璟深的看法细嚼慢咽。

她特意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金鲤真立即看去, 失望地发现是一条新闻推送——泥塘区有黑帮成员死于械斗,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江璟深一直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的心不在焉, 她的敷衍,她看到新闻推送的失望, 他全都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