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广往周围看看,竹林和村子在西北边,以致于他们到山上也是往西去,打到东西可以直接下山回家,“没来过东边,我不知道。”

谢琅又往前走一段,一声虎啸传来。

“在哪儿。”谢广连忙指给他看。

谢琅大步跑过去,忍不住笑出声来。

“怎么了?”谢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小白虎仰头望着谢琅,谢广总感觉他在求表扬,因为小白虎的爪子下面有一只鸭子,“它,抓的?”不敢置信地问。

“显然是。”

“可它才两三个月大。”好像还没三个月。

“丛林之王的本能。”

谢琅蹲下去,摸摸小奶虎的脑袋,伸手就拎鸭子,竟然没拎起来。

手上用力,鸭子起来,谢琅惊讶道,“真大!”

“快看!”

谢琅低下头,定睛一看,目瞪口呆,“鸭蛋?这这也太大了吧。赶上鹅蛋了。”

“鸭子大。”谢广指着野鸭,“比我家的大一圈还不止。”

谢琅看了看手中的鸭子,又看看鸭蛋,“它这是在抱窝?”

“看样子像。”谢广说着就看谢琅,现在怎么办?

谢琅见小老虎围着他旋转跳跃,仿佛自己干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沉吟片刻,道,“带回去,单独放起来。把我家的鸭子杀了做给虎子吃。”

“你要养?我爹说野鸭会飞。”

谢琅:“长毛剪掉飞不起来。”顿了顿,“虎子和小狼再长大点,杀一只这么大的也够我们一家吃的。以后我们家改养野鸭。找几个藤条,编个窝,帮我把鸭蛋装起来,让它回去继续抱窝。”

“好吧。”谢广见他决定下来,就去找藤条。

砰!

谢琅浑身紧绷,忙问,“什么声音?”

“好,好像兔子。”被吓住的谢广回过神,指着前面,“我拽藤条的时候拽着了。”

谢琅摇头,“不是。兔子跌倒发不出这么大声音。”走过去把鸭子递给他,“虎子,跟我走。”

谢广连忙提醒,“小心点。”

谢琅点点头正想往前,看到在地上打个滚又爬起来的东西,又忍不住笑了,“虎子,上!”

“是兔子?”谢广跑过来,看到晃悠着胖乎乎的身子往前跑的东西,“小猪崽子?”

小老虎哇吼一声,飞奔的东西骤然停下,趴在地上装死。

谢广瞠目结舌,“那,那……”他看到了什么?一声稚嫩的虎啸就把比小老虎大好几倍的东西吓瘫了。

谢琅砍掉两根藤条,把腿发软的猪捆起来,摸摸小老虎的脑袋,干得漂亮。

拎到谢广面前,谢琅才解释给他听,“这么小的东西不见得知道那声虎啸是虎子发出的。”

“它误以为是大老虎,想着跑必死无疑,不跑老虎可能越过它直接走掉?”谢广接道。

谢琅点头,“不过我也是猜的。”

“这个你不会也想养着吧?”谢广试探道。

谢琅摇了摇头,“回去烤乳猪。走了。”

谢广拎着两个兔子,抱着鸭蛋,谢琅拎着野猪,拿着鸭子就往山下走。然而,到村里就被人拦住。

“你这是什么运气?上山就没有空手回来过。”

谢琅胡诌道:“大概是老天爷知道你们太烦,我当里正太累,补偿我吧。”

“我听你胡扯。怎么不说你家养了只白虎神兽的后代呢。”

谢琅立刻接道,“羡慕?给你。”

说话之人连连摇头,小白虎的娘相中谢琅,他敢跟谢琅争小白虎,白虎神兽会降罪于他的。

谢琅啧一声,“给你不敢要,又怀疑我的运气是小老虎带来的,你这人怎么,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没事回家帮你老娘做油皮去。”

对方讪笑道,“我这不是看你回来了,出来迎接你么。”

“不回去?”谢琅懒得跟他废话,扯开喉咙就喊,“谢建明家的!谢建明家的!”

二三十岁的女人,且比谢琅辈分小的,谢琅都是直接喊名字。年龄稍微大一点,不论是同辈,还是比他辈分小,只要不好称呼对方的名字,直接喊嫂子又不知他喊谁的情况下,谢琅都是喊她家男人的名。

拦住谢琅说话的男子脸色骤变,“别喊,别喊,我现在就回去。”

“三郎兄弟,什么事?”四十来岁的女人跑出来就问。

谢琅:“我给小虎子打了点东西,你儿子说我打的多,非要我分他一点。”

“我没有!”男人惊叫道,“你胡说!”

四十来岁的妇人脸色微变,朝男人跑过去,“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我说你怎么突然往外跑,还说有事。搞了半天是听见三郎的声音,跑出来堵他。”

“娘,娘,我没有,谢三郎个熊孩子胡说八道。”

“谢三郎是你叫的?那是你叔!”妇人说着又朝他背上一巴掌,“给我滚回家。”

谢广憋着笑,冲谢琅使个眼色,还是你厉害。

谢琅咳嗽一声,“教训两下行了。多给他找点活,以后让他出来,他也没力气到处跑。”

“对,三郎兄弟说得对,跟我做豆腐去!”抓住男人的胳膊就往屋里拽。

谢琅转向另外几个还没来得及开口的人,“我运气好吗?”

几人同时摇头,“不好。”

谢琅嗤一声,“哪天觉得我运气好,跟我说一声,我把虎子送过来。”

小白虎以为喊它,高兴的吼一声,正在啃草的羊吓得乱蹦Q。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听到虎啸的人也吓一跳。

谢琅满意了,冲谢广甩一下头,“回去。”

“三爷!”

谢琅抬起头,小七飞一般跑过来,“听到虎子的声音了?”

小孩点头如捣蒜。

虎子看到它“亲爹”,高兴的一步跳到小七怀里,把小七撞的往后一趔趄,坐在地上。

小七朝虎子背上一巴掌。

旁边的几人心脏紧缩,完了。

小老虎朝小孩身上蹭蹭。

小七连忙向谢琅求救,“三爷。”他要被虎子压死了。

“虎子,过来。”谢琅开口。

小白虎跑过来,小七连忙爬起来,冲小白虎招招手,“走了,虎子。”

谢琅和谢广跟上去。

旁边几人长舒一口气,不禁说,“怎么跟狗似的。”

“羡慕不?”另一人问。

说话的人慌忙说:“不羡慕。”

再像狗,也是老虎。现在跟人这么亲,过些日子长大了,就不好说了。

谢琅不知道这些,到家就收拾小猪崽子,在院里烤小猪。

小猪看着小,是跟大猪比。烤好了谢琅一家五口敞开肚皮吃也吃不完。就给谢广送一碟,给他大伯送一盆。

回来收拾一下家里,把鸭圈一分为二,开始养野鸭。

翌日上午,谢琅照常领着小七气学堂。下午开始做耧车。

傍晚,姚桂芝来找谢琅,希望谢琅跟他们一起去谢春娥家。

谢琅无所谓,可他真担心女方看中他,就问姚桂芝,“万一看上我怎么办?我才十七,可不想这么早成亲。”

姚桂芝也不知道,琢磨好一会儿也没想到好法子,“我们先去看看。真有问题,改天咱俩再偷偷过去看看?”

谢琅点头:“可以。”

第二天上午,谢琅正在门口收拾鸭子,谢大郎驾车载着姚桂芝直奔西边。

谢琅想到姚兰花不得不死心,乐得又去杀一只鸭子。

上午,一家五口正在吃鸭子,门被拍的砰砰响。

谢琅眉头紧锁,打开门,“谁?”满脸不快。

“我!”谢广拽住谢琅的胳膊就往外拉,“快跟我走!”

谢琅:“又怎么了?”

“你大哥领个女人回来了。”

第51章有口难言

谢琅反手抓住他的胳膊,“你说谁?”

“还能有谁。你大哥,谢大郎,领个女人回来了。”

谢琅脱口而出:“不可能!我大哥和伯娘去春娥村里相看――等等,从春娥那边带过来的?”

谢广一个劲点头,“对。所以我才这么着急喊你。不是你帮他找的么?直接跳过媒聘不合适吧。”

“他――这个没脑子的。我们,等等,等我一下。”谢琅转身回屋。

谢广不禁问,“怎么了?”

“正吃饭。我得把猴子的碗盛满,不然它得上灶台。”谢琅一边说一边去灶房。

今天炖了两个鸭子,鸭子都挺大,陶罐放不下,谢琅用铁锅炖的。

鸭肉炖好,谢琅先给金猴盛一盆鸭翅鸭脖鸭肝鸭心,他和小七分别是一个鸭腿。小老虎和小狼还小,谢琅就把鸭腿上的皮加油弄剥给它俩吃。

它俩快吃完了,谢琅正打算给它俩一个鸭掌,当它俩的磨牙棒,谢广就来了。

谢琅捞出四个鸭掌,给猴儿两个,另外两个给它俩,就交代小七,“看着你猴哥别上灶台。锅里还有鸭汤,是留咱们晚上煮面的。”

“我知道。”小孩知道他有事,使劲点一下头就挥着小手,“三爷快去,我给三爷看着。”指一下谢琅的碗。

谢琅拿起鸭腿,一边吃一边往外走。

谢广忍不住咽口口水,“我娘说今天杀鸡。”

“还没杀?”

谢广:“你之前给个竹鼠,后来给烤猪肉,又给只兔子,我娘就说杀了也吃不完。”

谢琅轻笑一声,“你怎么不说她吃不完都给你吃?”

“那我娘得唠叨的我想去死。”走到往谢建业家拐的路口,谢广就指着门外驴车上的东西,“那个女人的。”

谢琅看过去,两个大布包,还有两个木箱子,惊讶道,“这么多?”

“母子俩人的不算多。”

“咳咳,咳咳,你说什么?”谢琅慌忙扔下骨头,叫道,“母子?!”

谢广点头,“有个小孩,和小七差不多大。”

谢琅张口结舌,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有口难言,“他脑袋被他家驴踢了?!”

“没有。”

谢琅循声看去,姚桂芝站在门口,大概是听到他的声音就从屋里出来了。

“伯娘怎么也不拦着?”谢琅拧着眉头走过去。

姚桂芝往他这边来一点,压低声音说,“我也不想。”

谢大郎载着姚桂芝到村西,也就是往古驰道拐的那个路口,姚桂芝看到姚兰花和她娘,吓得险些从驴车上摔下来。

谢大郎下意识停车。

姚兰花见状,拔腿就往他这边跑。

姚桂芝回过神,朝驴身上一鞭子,驴吃痛,从姚兰花身边窜过去。姚桂芝松了一口气,就催谢大郎赶紧走。

姚兰花被受惊的驴吓呆住,反应过来就喊谢大郎,让他停车。

姚桂芝又给驴一鞭子。姚兰花见驴车不停反而跑的更快,追着驴车破口大骂,骂姚桂芝。

谢大郎没能亲眼看到姚兰花猖狂的模样,虽然他娘和他妹以及村里人都说姚兰花恶毒,谢大郎心中还对她存有幻想。

乍一见姚兰花都敢骂他娘,半天没回过神。

夫妻八载,谢大郎信了爹娘的话,心中没有一丝怀疑,姚桂芝反而害怕,儿子的心比前儿媳妇还狠。

所以姚桂芝见谢大郎一脸不敢接受的模样也没说什么。但他的反应也让姚桂芝知道,必须尽快给谢大郎找个妻子。

母子二人到谢春娥村里,谢春娥就告诉姚桂芝,她丈夫帮谢大郎相看两个,都是他们村的闺女。

一个十八岁,未曾嫁过人,每年都要交税,爹娘很是着急,大有是个男人就能成的意味。

姚桂芝担心再请个姚兰花回去。听说这么大还没找到人家,爹娘要求又这么低,姚桂芝怀疑女方有问题,就问谢春娥那姑娘性情如何。

谢春娥不敢瞒她,就说姑娘长得好,就想找个好的。

农家日子最好的不过是里正家。可当上里正的人不愁儿媳妇,大部分儿子十六七岁就定好了,轮不到别人挑。

家境稍微差一点的,姑娘看不上,就这么高不成低不就的把自己剩下了。

姚桂芝一听就觉得那姑娘事多,叫谢春娥说下一个。

养蚕里的日子越来越好,谢春娥还真不敢说她丈夫给谢大郎找的是个寡妇。

女人年龄不大,今年才二十,长得也还行。丈夫死后,她丈夫族里人想要她家田地,就让女人另嫁。

女人有房有地,认为自己能拉扯大儿子就不愿意嫁。

常言道寡妇门前是非多。

族里人就说她不守妇道,族里女人在背后议论她,孩子欺负她孩子。女人在婆家过不下去,就带着儿子回娘家了。

娘家日子不宽裕,刚开始两个月还好,时间长了,那女人的弟妹和嫂子就催她赶紧嫁。

这点谢春娥的丈夫不知道,还是谢春娥的婆婆说的。

谢春娥不放心,背着她婆婆,让她丈夫偷偷去打听一下,那女人干活一把好手,也没有碎嘴的毛病,就是性子有些厉害。

姚桂芝听到厉害就不大乐意。冷不丁想到谢琅曾跟她说,只要心好,厉不厉害都行。

随后又想到姚兰花是个闷不吭声的,看起来很老实,结果心那么毒。

姚桂芝就说她想见见那个女人。

还未出月子的谢春娥就裹着头巾陪她走一趟。

姚桂芝听女人说话爽利,看起来比姚兰花年轻,面相也舒服,又想到她带着个儿子,不敢作恶。因为她不老实,姚桂芝把她和她儿子赶出去,她就彻底没家了。姚桂芝就对谢春娥使个眼色,就这个。

谢春娥正想同那女子的爹娘说,姚桂芝很满意。

女人的嫂子和弟妹过来,进门就讲聘礼。

养蚕里的日子好,女人有所耳闻,很担心她嫂子和弟妹把姚桂芝气走,就隐晦的表示她二嫁,不用聘礼。给她置办两件衣裳,给她爹娘买块羊肉就成了。

那妯娌二人一听这话不乐意了,话赶话就让女人滚。

姚桂芝腰板硬,见她俩欺负她未来儿媳妇,顿时不乐意了。

有道是三个女人一台戏。算上谢春娥,和那女人的娘,是六个女人两台戏。

大戏开锣,也不知怎么演的,结束时女人就和她儿子上了姚桂芝和谢大郎的车。

姚桂芝跟谢琅说起来,也没能回忆起来,因为当时场面太乱,险些打起来。见谢琅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姚桂芝老脸一红,讷讷道,“我也是老糊涂了。”

“您可不止老糊涂,是很糊涂。”谢琅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姚桂芝点头,“是是。可人都上车了,我也不能再让人下去啊。”

“婚书呢?”谢琅问。

姚桂芝看着谢琅,“你是里长,你给想个办法。”

谢琅翻个白眼,“我刚安生两天。”

“也是你跟我说的尽快啊。”姚桂芝接道。

谢琅张张嘴,“……我也没跟你说过要这么快。见一面就把人领回来。”

“可,可现在人来了,总不能送回去吧。”姚桂芝苦着脸道。

谢琅长叹一口气,“明天再让大哥过去一趟。”顿了顿,“让前里正随他一起去。里正家的伯娘充当媒人。下午二嫂去城里是不是?你和她一起,买十斤羊肉,再买两匹布,明天送去那边,过个明路。”

“十斤羊肉?”谢广惊呼一声。

此时的一斤不过是后世的两百五十克,半斤。谢琅都嫌十斤少,想让她买二十斤,“成婚那么繁琐的事,现在只剩这点,十斤多吗?”看着姚桂芝。

十斤不多。

姚桂芝摇了摇头,“就买这些?”

“你觉得少就再拉一板薄豆腐,一板素鸡,一板豆腐干和一板干油皮过去。”谢琅道。

这些家里都有,花不了几个钱。

姚桂芝道:“那就添四板东西。我这就去找你二嫂。”

“等一下,让那个女的――对了,叫什么?”说了半天,谢琅都忘了她叫什么名。

姚桂芝道:“叫孙芳。儿子本来跟她丈夫姓,到娘家改成跟她姓,叫孙小壮。听春娥说,不想看她儿子跟他爹一样,体弱早逝。”

谢琅点点头表示明白,“明天谈好告诉我一声。”

“我知道。”姚桂芝说着见冯英从屋里出来,“我和你二嫂去城里。”

谢琅点一下头,转身就想走,“等一下,那个孙芳先别去我大哥家。”

“跟你姐说好了,这两天跟她睡。”姚桂芝道。

谢琅彻底放心下来,冲谢广使个眼色,回去。

谢广跟着他道谢琅家门口才说,“这也太快了吧。”

“快不好?”谢琅笑着问,“有他在前,赶明儿你今天见明天娶,也没人说你。”

“可不能跟他这样说。”

谢琅扭头看到秦红从她院里出来,“我和他说笑呢。我大哥也是不得已。姚兰花今天没能和我大哥说上话,明天一准得过来。”

听说谢大郎领个女人回来,在谢仲武门口排队烤油皮的女人都不烤了,聚在一起聊,谢大郎是不是出去一个月憋坏了,才这么急不可耐。

众人一听谢琅的话,立刻抛下谢大郎,跑过来问,“姚兰花又来了?”

谢琅把他刚才从姚桂芝那儿听到的说给她们听,末了就说,“明天早上不来,晌午咱们最忙的时候也得来。你们注意点。决不能让她进村。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我虽聪明,也不是天下最聪明的人。她看到咱们的烤房,回去一说,难保不会有人做出来。”

谢琅前世去过秦始皇兵马俑博物馆,看过彩绘铜车,得知马颈圈采用的是金银焊接技术,焊机痕迹要放大二十倍才能看清。陵中出土的宝剑,历经两千多年,依然锋利无比,就不敢小看古人的智慧。

谢琅的这番话也不是吓唬村里人。

众人彻底没心情调侃谢大郎,还忍不住同情她。

可她们想到姚兰花对村里很熟悉,又开始担心,“要不要找几个人在村口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