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家恪守祖训,努力过河不沾水,饶是如此,一些宝贝也辗转过了钟家之手,钟家老太爷除了吩咐各自子孙不准沾染宝贝,把文物送到相关衙门。他坚信终有一天会拨云见日,得见晴空,这些天杀的盗墓贼一定会得到惩处。

就在孙殿英洗劫东陵之后,钟家守陵人默默进了东陵,恢复棺椁,重置祭品,收拾那些被人遗失的不值钱的散落宝贝。

就在这个过程中,钟家捡拾到一箱,乃是慈禧太后的随身葬品,打开之后,都是一些名贵书画,和一些珍贵的文书,在箱底发现一个匣子。这个匣子里装了一份宋时的工物图绘,这是一份宫殿的设计图纸,但仅仅是设计图纸的一部分,根据图的结构和标注的文字,这份图纸应该是天玄地黄四份,分别装在寝陵四角的四个箱子里,由于是宋代旧物,许多格物的标尺比例已经无人能够看懂,而且上面所标示的一些当时的术语,也不为人所知。所以这份图纸更多是被当成一份古物一直被皇家所保存。

传说这样的工物图是沾染过历代大匠的灵气和智慧的,存放在宫廷之中能够保宫殿安宁不遭水火之灾。慈禧老妖后死后生怕自己的陵寝遭遇点什么不幸,一改往日把这些东西传给下一个小皇帝的规矩,而是命令当时修造自己陵墓的匠人把这象征宫室坚不可破的四分工物图一起陪葬。

这份天字号工物图一共108卷,暗合了天罡地煞之数,从面上看只是一处普通的宫殿设计图而已,可是在钟老爷子揣摩了很多天之后,突然悟出了其中的机关,老爷子紧急召集所有的家族子弟,告诉他们无论使用何种办法一定要找齐天玄地黄四件工物图。

就在钟家人四散而出的时候,一直迷恋梨园跟着戏班走南闯北的老姑奶奶回来了,容颜枯槁,形容憔悴,回来就把督军如何逼迫自己三九天唱戏,娄师父如何仗义相救,那督军又如何扣人造墓等等事情一讲。钟老爷子一拍大腿,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这督军当年就曾经跟着孙殿英一起炸开过东陵,据说此人最爱附庸风雅,以儒将自诩,孙殿英就把陵墓里的所有卷轴文书图画一古脑儿全给了他。

这督军倒也有趣,拿着这些东西美得屁颠屁颠就回去了,回去就开始找能工巧匠给自己老爹修一座大墓,顺便把自己搜刮的宝贝葬进去。

钟万山得了老爷子的命令,要想办法救出我太爷爷,无奈督军防卫严密,数次都没有得手,后来听说督军父亲的陵墓已经完成。

钟万山心中一痛,心想:完了,这肯定被灭口了。赶忙赶到我家里想要拜祭一番,那知到了地方却人去楼空,不见踪影,也没见有灵幡纸钱飞出,钟万山心里有数,一定是逃过了督军的毒手。

无奈之下,钟万山只好和表弟四处查探,不久发现也有一伙人在四处打探娄家的下落,尾随之后才发现原来是督军手下一个副官派出的人,偷听他们谈话才知道,这个副官知道娄老爷子没死,要胁迫娄老爷子一起去盗督军的墓。

钟万山是什么人,守陵人啊,最恨盗墓贼了,恰逢乱世,当晚这几个家伙在梦里就提前去了他们的目的地。而钟万山也确定了娄老爷子的大致下落。

钟万山和舒天成准备去拜访娄老爷子的头天晚上,在客栈里听到了一个对付外乡人的计划,一个当地的无赖和一个假冒的南方佬两人要联手算计一个用赌术侍奉重伤师父的外乡年轻人。听了半天才明白,感情就是算计我太爷爷的那个半瓶子赌圣徒弟呢。

于是两个人便将计就计,巧使手腕,不仅赢了他们一千两银子还正面接触到了我太爷爷。

见了扇坠,一切都好说了,钟万山和舒天成见到了我们家老太爷,向其转达了钟家上下的感念之情,并告诉他,现在那个副官也正在满世界找他。

我们家老太爷说早料到了,当初跟那个副官有个换命协议,他交给副官如何进墓的捷径,那个副官在枪杀这些匠人的时候留我爷爷一命。

果然,就在大墓落成的当天,督军决定在晚饭里下毒,解决这些参与造墓的匠人,而我太爷爷与副官约好,晚饭前时候,两人装作争吵口角,副官一怒之下开枪打中了我太爷爷。

督军亲眼所见太爷爷被打死了,倒也不当回事,反正他觉得早死晚死都是死,吩咐下面人偷偷拖出去,莫叫其他的匠人看见。

就这样,在副官的巧妙安排下,我太爷爷逃脱了督军的毒害,可是身上那是扎扎实实中了枪,虽然都不在要害部位,但是连夜辗转几百里,加上医治不及时,伤势反而越来越严重。

我太爷爷深知,这副官也没安什么好心,也是冲着督军墓里如山的珍宝而去的,将来肯定还要来寻找自己的下落,难保就不起见财害命的心思,因此就吩咐全家人连夜启程躲避。

可躲来躲去还是被人家找到了,虽然这次幸运,被钟家的人给解决了。可是保不准下次人家就又找上门了。

如今之计,就是要彻底铲除心存贪念的人,经过连夜商谈之后,太爷爷和钟万山决定在督军墓那里设局全歼这帮盗墓贼。

随后,钟万山拿出了那张宋朝天字号工物图的手绘图,太爷爷一见这东西大惊失色,挣扎着要从床上坐起来。

老头儿是啥人啊,半辈子都与木匠建筑打交道,深谙这其中的门道。一看这东西就说破了钟老爷子揣摩了快半年的东西:“这是地下宫殿啊!”

钟万山知道老爷子是行家,赶紧请教,老头儿一言不发,拿着图细细的看了半晌,长叹一声:“真是巧夺天工啊,想我在这上面也下了一辈子功夫,却不及千年前的古人,我们这些后辈可是真真的惭愧啊。”老头儿长吁短叹了一番抬头问:“还有三幅图呢?玄字号、地字号、黄字号呢?”

“不瞒老爷子说,剩下三幅图,极有可能就在您参与修造的那个督军大墓里面。”钟万山细细的把督军跟随孙殿英炸开东陵掠夺宝藏的事又说了一遍,然后把自己这几年来如何调查剩余三份工物图的过程讲了一遍,说从手头上掌握的情况来看,其余的三份工物图一定是藏在这督军墓里,被督军当成镇陵宝贝藏进去了。

老头儿听完半晌无语,随后叹口气说自己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如果还有九年前的锐气,肯定会动动心思,现在只希望全家人平平安安的过日子。

在反复摩挲着那份工物图半晌之后,老头儿好像下定了决心,把爷爷和钟万山晚上都支开,只让自己的那个弟子张公子进去。师徒俩嘀嘀咕咕的絮叨了半宿,直到第二天鸡鸣五更,张公子才红着眼睛从里屋里出来。

随后,老爷子就宣布,从即日起,张公子与他脱离师徒关系,不再有任何牵扯,太奶奶当时大吃一惊,我爷爷当时虽然还未成年但是也十分敬重这位大师兄,猛一闻听这个决定也是错愕不已。

随后,太爷爷以平辈人的身份央求张公子帮最后一个忙,就是配合钟万山再去一趟督军墓,布最后一个机关陷阱。然后拿出一对阴阳鱼错,作为信物一分二,一份给了我爷爷,另一份则给了据说可以单独开宗立派的张公子。

就这样,张公子含着泪,拜别了师傅随着钟万山离开了娄家,而爷爷则在懵懂之中接受了木甲术的学习。

随后这几年里,爷爷学到一身能工巧匠的本领,同时太爷爷还教了他一系列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说一些机关暗器的制作,水银朱砂丹汞的使用,还有地下土木建筑的构造,还拿出一本八卦图让爷爷反复地记忆一些位置,并画了一幅图,要爷爷牢牢地记在脑海里。

爷爷知道,老爷子把自己毕生所学传给了两个人,一个是远走他乡的大弟子,专修机关术,走的是轻灵精巧的路子。另一个就是自己,专修木甲术,走的是稳健刚猛的路子。就像武术一样,路数不同,但殊途同归,都是匠心独运的东西。

随后的故事,我已经听老钟跟我讲过了,几年以后,太爷爷溘然长逝,一代大匠、建筑与木艺方面的大师、机关术与木甲术的双料传人、专业票友、业余见义勇为英雄娄老太爷终于走完他传奇曲折而又稍微不平凡的一生。

是年,娄家上下悲恸欲绝,低调而平静的送走了这位可敬又可爱的老人。如老爷子所料,在发送完老爷子没多久,该来的祸事终于来了,那个寻觅了娄家若干年的副官终于找到了家里,他倒也没多废话,带走了爷爷。

爷爷就依照当年太爷爷的交代,无比顺从的跟着他们走了。头脚刚走,太奶奶后脚就出门了。

当夜,住在街尾一家姓钟的棺材铺老板连同他的伙计也一道出了远门。

再后来,爷爷一个人回家了,某处传来消息,有人炸山走火,炸死了几十人,而在盗墓圈里,一个大墓的传说开始被传的神乎其神,一些传奇世家开始聚拢到了那个曾经的大墓周围。那年,是日军全面侵华的头一年。

我静静的看着吹着茶水慢慢讲述往事的老人,心里一阵感动。那么传奇的故事,这个当年亲历的老人现在讲起来竟然一点都没有渲染,仿佛只是在讲别人的故事。老头儿黑白相间的短发依然根根直立,缕缕精神,可依然不能掩盖他是一个老人的事实。我心里暗自叹了口气,以后不能让老爷子再为我操心了。

刚想到这里,突然老钟头儿一个箭步冲了进来:“娄叔,快来,那矮子怕是要坏事。”

“什么?哪个矮子?”老头儿还没回过来神呢,就见老钟一脸急切的样子,也被吓着了。

“就是那个柳口村的矬子,那个巡山将军,张老娃。”老钟连说带比划。

老爷子估计没反应过来,依然慢条斯理的问:“怎么回事啊?他会有什么事啊,你们全闷在下面,他也没事。”

“他中毒了,中的蝉人毒!”老钟的语气有点怪异,这和他平时的作风不符。

听到这个,我们家老头儿开始在意了:“什么,他中蝉人毒?你们确定么?”老头儿有点疑惑的看着他,“我们这群人都变成蝉人他也不会变成蝉人。”

“他是谁啊?他可是比我们都正牌子的巡山将军啊,要说比他能够挨过去那墓里毒的人还真不多啊?”老爷子是一脸的疑惑啊。

我们很快聚拢到了那间手术室外面,只有老钟、老范、还有那个陌生的蔡领导,以及我们家老爷子,至于我和宋旭东两个小辈,厚着脸皮去换了衣服跟了进去倒也没人拦我们。

最古老神秘家族的最后一个传人,也是谜团最多,最具争议性的人物,辗转千年依然信念不倒家族的最后一个守望者,大宋钦封巡山镇陵经略使张老娃将军这一次似乎真的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只见他躺在手术台上,双眼紧闭,颧骨潮红,呼吸时快时慢,极不规律,从鼻孔里隐约可见一些白色的纤毫状毛发来回摆动。

我和宋旭东都见过那玩意,那就是秋稷寺地宫里最恶毒的机关,玉蛹蝉人。不大会的功夫,就看见有白色的小线虫蠕动着开始从毛孔里往外钻。

真叫人恶心,虽然不是第一次面对这些东西,但是我还是本能的对这些小虫子感到惧怕,不由得朝后退了两步。

旁边的大夫正在向老钟介绍病情:“他比其他几个人的情况都要严重一些,因为最早他是单独观察的,并没有发现他有中毒的迹象,直到晚上过去给他送饭的时候才发现他倒在了地上,体温异常,这才赶紧送他进监护病室,随后他的体温猛升至39度左右,甚至一度升到40度,而且查不出原因,直到身体表面开始出现这些白色的线虫,我们才断定他跟其他的人一样是被寄生虫给感染了,奇怪的是,其他人的病情都控制的很好,唯独他的情况是越来越糟,不知道是不是他体质有特殊原因,我们刚刚对他身体进行了一些检验,在里面发现一些很奇怪的现象,他好像在墓下就中毒了,奇怪的是无数种毒素混合在一起,他竟然能活这么久,也是一个奇迹。”

老钟听完之后,低低的说:“知道了。”然后又近近的观察了一会,叹了口气,走出了监护病室,来到了隔着玻璃的观察室,我们几个也紧随其后。

老钟用有点抱歉的语气描述了张老娃从墓下被带到这个小院的前后经过。

就在镇陵石碑启动之际,老钟迅速的控制住了妄图以古律法宣判入陵者死的守陵人张老娃,鉴于他自己说的曾有过杀人的前科,老钟用随身带的绳子把他捆了起来,放置在一旁。

等后面援军赶到的时候,张老娃被视为极度危险对象,严密的监控了起来,鉴于不能判断他是否真的在墓下面杀死过盗墓贼,所以,有必要在文物事件调查清楚的同时,提请公安部门介入。

于是,张老娃、吕强、王魁、赵旭,赵宇和那个被种上蝉人毒虫的倒霉蛋一起被带了回来。

只不过身份不一样待遇也不一样,赵旭和赵宇是作为这次探墓救人的外援备受礼遇,是有功之臣,人身自由不仅不受限制而且是顶级待遇。

吕强、王魁、还有个昏迷不醒的倒霉蛋,则作为疑犯被严格控制了起来,为了配合工作,新郑的警务部门甚至专门配备了一流的警力来警戒他们。

只有张老娃,身份比较尴尬,最开始是一副受害人的面目出现的,而且这个人平素在乡里就是人嫌狗不理的角色,可是到了后来发现他有盗墓的嫌疑,再后来,更戏剧的变化出现了,张老娃居然是个守陵人,而且是个正牌不能再正牌的守陵人,就连老钟这个当代巡山守陵将军在看了张老娃的一些做法后也咂然称叹,说这是目前他见过的最讲究的守陵家族的守陵人。

张老娃与其说是个守陵人,倒不如说是恪守一个信念,保持家族传统的偏执狂,他为了所谓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就悍然在墓里处决盗墓贼,先不说他是不是藐视了人权,藐视了普世价值,藐视了联合国,他直接是对国家法律的挑战。

所以,必须对他进行看守,他的危险程度仅次于那些倒霉蛋身上所携带的蝉人寄生虫。

可是,这突发的事件,直接导致大家猝不及防,甚至还没想好应该怎么处置这个家伙,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倒下了,他身上的好多谜团难道就这样随着他的倒下跟他一起沉进历史里么?老钟很无奈的在来回的踱步,来回的搓手,我知道此刻应该是他最难受的时候。

因为单单是我,就又一打问题要问张老娃,比如说:

你为什么要冒充受害者去骗取老柳头对你侄子的治疗?

你为什么要主动告诉老柳头你侄子发现了地宫?

你又为什么甘愿冒着地宫被毁的危险引领这些人下到了地宫口?

这地宫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有关它的困龙传说是不是真的?

那些在你嘴里被称为“河猴子”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怪物?

你在地宫里杀过多少人?

你们守陵人是怎么领工资的?

……

我的脑海里一片混乱,完全没有逻辑性,各种问题层出不穷,不仅仅想到了地宫里的东西,突然又想起来学校里那些兄弟们,他们答应了和小日本斗狗的,也不知道他们找到好斗犬没有?说到斗犬,我似乎应该去找柳老爷子一趟,跟他借两条上等的斗犬,这应该没问题吧。

这时候脑子突然的灵光一闪,这蝉人只是一些寄生虫而已,而柳老爷子号称虫王,应该没有他摆不平的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