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辛肚子饿了,我给她拿点吃的。”苏逸忍了忍,还是忍不住为苏辛抱不平,“太爷爷,苏辛虽然笨了一些,但是她才五岁,不能因为她作业没完成就不给饭吃呀。”

“谁不让她吃饭了?”苏正鹤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事,刚松开的眉头又一次皱紧,身上那股子冷厉之气让苏逸心生畏惧,还是大着胆子说:“她说保姆阿姨每次…”

“哥哥,我要吃鸡蛋面,你快点去叫厨房阿姨做啦!”苏逸话没说话,就听房间里传来苏辛软绵绵的催促,他连声应着:“好好好,你乖乖坐着别动!”

苏逸说完却没有立刻行动,苏正鹤看他一眼:“嗯,去吧。”

小少年这才飞快跑开。

“心倒是好的。”苏正鹤低声自语,很快收回视线,隔着半开的房门,目光落向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苏辛身上。

如果说苏逸是真正的风骨心善,又过于性软的话,那么,苏辛却是玲珑得多。

在苏辛三言两语挑拨得苏长德兄妹俩碰一鼻子灰之前,苏正鹤一直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女娃身上有某些和他的性格里十分相似的东西。

他推门进去,站在苏辛面前,见她并没有像苏逸面对他时的局促害怕,心下对自己的想法更笃定了。

“阿辛以后想做什么?”他蹲下身来,难得面露和煦。

“不做什么,”苏辛眼儿轻眨,对着这张满布沟壑的脸,一板一眼地说,“我做我自己就好了。”

苏正鹤没防备她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先是一愣,而后爽朗大笑,眼神闪过一丝惊喜的芒光!

“哈哈说得好!”

苏正鹤将苏辛一把举起,往上一扔,又稳稳接住,笑声朗朗,已经是许久没这么高兴过了!

宝!

这小女娃是宝啊!

苏正鹤高兴过后,将她重新放回椅子上,轻哄着问:“阿辛以后跟着太爷爷好不好?太爷爷会教你很多东西的。”

他第一次这么温声温语地跟人说话,还是对着一个尚不解世事的小孩子,看透了多少人情世故的心,忽而有丝紧张。

苏辛却好像并不领情,她安安分分地抓着扶手,对老人突如其来的喜悦不是很理解。

“太爷爷,我谁也不跟,我以后会有自己的房子,和我妈妈一起住。”

她还小,不懂得藏匿心思,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这酝酿了许久的计划,便这么轻易告知了苏正鹤。

一个苏家的小姑娘告诉苏家的当家人,这个家没什么好留恋的,她要自立门户,要自己照顾自己的母亲,怎么听都是一种挑衅。

然而,苏正鹤非但没有不悦,更觉这孩子与众不同,他笑意更浓,神情愉悦地说:“好,那我等着,如果你哪天真的做到了,太爷爷就送你一件礼物。”

“什么礼物?”苏辛毕竟是小孩子,一听到有礼物,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苏正鹤也没隐瞒,他褪下手腕上的一块手表,放到苏辛面前,手指眷恋地摩挲着光滑的表盘。

“就是这块表。”苏正鹤对着表微微出神,充满怀恋的眼神仿佛像是在看一个久别的情人,“这块表跟了我大半辈子了,它的意义重大…”

“牛肉面来咯!”

苏逸在这时端着牛肉面进来,面条的香气勾走了苏辛的大部分注意力,她只来得及匆匆瞥了眼那块手表,也没仔细看清,苏正鹤已经默不作声地将表收了回去。

时光飞速,一晃已经是十多年后的今天,要不是看到唐知眠的这一块手表,苏辛也不会想起这桩往事来。

苏辛辨认半天,也没看出这手表是什么牌子的,正觉得无趣。

唐知眠轻笑,右手轻触表盘,那螺旋状的指针突然快速转动起来,不过片刻,又恢复如常。

“就这样?”苏辛刚想说这也没什么特别,却忽地灵光一动,“你在破坏这里的监控系统?”

“挺聪明。”唐知眠收回手,目视前方,不知是不是苏辛的错觉,她隐约觉得此时的唐知眠,浑身正缓缓蓄起一丝杀伐之气。

“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这些?”

知道后廊的设计别有用心,也知道这条暗道的尽头会有什么,甚至知道…这一切的背后隐藏着的其他事情?

她脑袋里快速闪过先前他说过的话,问道:“唐知眠,你说会教我很多事,包括即将要见到的…某些东西吗?”

太爷爷也说要教她,但这些人或许不知道,她向来只觉得唯有靠自己才是最保险妥当的。

“我确实说过,可以教会你许多事。”

唐知眠将她惊异的神色揽入眼底,唇角轻弯起凉薄的笑意:“但这次,对你来说,可能超纲了。”

因为,在他们踏进这里的时候,也许早就被察觉了。

能储配这么多隐形监控设备的地方,必定不容小觑。

第四卷 当一切成为习惯 第55章 暗流花

深暗的室内,浓香异常,两具身体在乳白色的大床上激烈碰撞。

铁三从黄昏开始就一直守在门外,脸上的刀疤隐在黑暗里,透着狠戾与血腥。

这道疤痕是他永不能忘记的耻辱,也是他这些年来颠沛流离险些丧命异乡的源头。

而木老板的出现,让他重新找回了曾经的自己。

那个狠戾绝情,让人闻风丧胆的自己。

他握紧拳头,一想到欧盛已经察觉自己的行踪,一丝不具名的兴奋从脚底渐渐攀升至太阳穴,这是遇见仇人、渴望血刃其身的欲望在叫嚣。

十年了,铁三抬起手,重重按着早已不再泛疼的疤痕,突然抓起腰间上的短刀,再次将疤痕割开,直到汩汩血液渗出,熟悉至极的疼痛感传遍四肢百骸,他才得以将奋力挣扎的仇恨压住。

不急。

铁三告诉自己,他现在不能急。

欧盛在明,他在暗,而唐知眠的实力更是深不见底,他不能打草惊蛇,更何况,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将里头那位哄住,否则,一旦那位一个不高兴,不再兑现答应过他的事情,他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忍辱负重,岂不是全白费了?

铁三将短刀放至唇边,舌头轻舔上面的血迹,一点一点地品尝着,仿佛是在喝仇人的血,不住战栗的神经也在这一刻得到了缓解。

“还是这么重口味啊。”

一道轻佻的嗤笑传来,铁三刚抬头,一张骤然放大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

“老板。”铁三下意识地低下头,脸上被割裂的伤疤还在不住地滴血。

被称为老板的男人此时还裸着上身,他年龄其实已经不轻了,但因为保养得宜,肌体线条还是十分健美,初初一看甚至无法看出真实年龄,任谁也不会知道,他早已年过四旬。

“站了这么久,想出什么了吗?”男人露出嘲讽笑意,看了眼铁三脸上的刀疤,啧啧叹道,“其实你并非比不过欧盛,真要说的话,你输的不是实力,而是心。”

一针见血的评价让铁三眼角微微抽搐。

对,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到底输在哪里,可是,他还不是一样活下来了?欧盛再厉害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连自己的亲人都保护不了?

他铁三虽然出身低微,但从不服输,即使有过败绩,也不能让他心悦臣服!更何况,当年他从高崖上跳下,在海上飘了几天几夜,一度濒临死亡,却依然活了下来,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命不该绝!

就连老天爷都不能夺走他的生命,那么,欧盛更不可能!

铁三狠狠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恢复平静:“我和他之间,早晚会有个结果,希望到时候,木老板也会信守承诺,助我一臂之力。”

“那是自然,我木某人向来重承诺,既然答应了你,就肯定会做到。”木老板点起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吹出漂亮的眼圈,“但是,你也得做到自己该做的事情才行啊。”

铁三一惊,难道那死丫头被救走的事情,木老板已经知道了?

木老板自然看出他的猜忌,摇摇头,露出一丝怜悯神色:“铁三啊铁三,我养着你,是要你为我去咬人,不是让你关起门来咬我的。”

铁三眼神一冷,木老板这是拿他当狗了,但无论如何,现在还不到跟他直接翻脸的地步,铁三忍了忍,硬是一声不吭。

木老板便笑了,眼角出现淡淡的细纹,唯有此时才能隐约看出他的年纪来。

铁三说:“我会再为您找来合适的人选。”

“不,就要那孩子了。那孩子不错,血型也符合,暗流花跟人一样,只有血种纯正,才能品质更佳,你说呢?”

铁三一听这话,差点也想学他一样嘲上几声。

血种纯正啊,到底说的暗流花,还是他自己?

有一个从不将自己当回事的父亲,血种再纯正还不是比不上一个情人生的女儿?

那女儿高贵得宠,一点不足挂齿的小成绩就能被大肆宣扬,甚至请来半个商界的重头人物替她捧场助阵,对比之下,血种纯正的某个人还不是要躲在黑漆漆的地方,做着春秋大梦?

但这话他却没有真正说出口,理由无他,在真正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之前,他并没有和木老板彻底撕破脸的必要。

不过就是一个在家族里抑郁不得志的男人而已,要不是因为他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凭他铁三的本事,根本不至于听命于一个命都吊在暗流香身上的人!

木老板大约是有点累了,挥挥手让他退下,他正是精神有些困乏之时,一条白色毛巾裹在腰间,即使已经冲过澡,身上还残留着浓香。

铁三知道,这些香就是最名贵的暗流香。

名贵到有价无市,甚至一度引起地下世界的拼死争夺。

将渠南谷底的暗流花移植到酸性浓度适中的土壤里,远光种植,又用最纯洁的处女之血为其浇灌,在花开得最繁盛的时候,摘取花心最细嫩的部分碾压成泥,入药材炒制,经过繁琐复杂的数道工序之后才得以制成一段暗流香。

此香点燃之后,吸食者能延年益寿、活血通经、壮实阳体…各种功效被传得神乎其神,一度被炒出天价。

铁三其实是不信的,但人有时候是非常奇怪的。

当你不需要这样东西的时候,你或许还能冷静理智地去质疑它所包含的作用是真是假,可当你迫切地需要它时,却总要一遍遍地告诉自己,那是可以延年益寿的东西,是可以救他唯一的亲人的东西…

铁三的第一次豁出性命的拳击赛,就是为了一小节的暗流香而去的。

没想到却被另一方争夺的人摆了一道,甚至付出了最惨痛的代价…

如果…

如果不是欧阳带队来拳馆抓人,如果不是因为警方突然插手,而让馆内造成了大混乱…

他四岁的妹妹根本就不会死!

木老板可没这么多时间陪铁三怀缅死去的妹妹,见他半天不动,便有些不耐烦。

“还有什么事?”

“老板,唐知眠进了暗廊。”

原以为这消息会让木老板勃然大怒,没想到,他却像是早已知晓一般,将烟头朝前一按,直接按在铁三的衣服上,隔着单薄的夏装,铁三胸口很快被烫出一小块红热,但铁三却眉头没有皱一下,这反应让木老板很是满意。

只听他轻捻指尖的残灰,阴沉沉地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我倒要看看,他们打算怎么出去。”

第四卷 当一切成为习惯 第56章 唐知眠不是死了吗

苏辛和唐知眠暂时还没有往回走的打算,他们此时已经走到一处更宽广的平地上了。

和前面现代气息浓重的地砖建造不同,这竟然一片圆形的土地,土里种了花,是一种苏辛从未见过的花。

花盘很小,但花叶却很大,叶子的形状像是一把把漂亮的蒲扇,将娇羞的花瓣轻轻遮住。那花更是美得近乎不真实,花瓣鲜红,宛若滴血,花田之上只留出一小道细缝,又淡淡的光线射进来,让这些娇花们如沐月色,十分惹人心悦。

苏辛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花,她细细嗅了嗅,却闻不到一点花香。

“这么大的一片花田,居然连一丝花香都没有,真奇怪。”她边说着,边弯腰想要凑近了闻。

“别碰。”唐知眠拉住她的探出的手,微一用力,苏辛脚下没站稳,直接跌进他怀里,额头正巧撞在他的下巴上,嘴巴微张,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唐知眠,是谁说男女授受不亲的?”

苏辛觉得要是这条暗道再长上一点,她和他再多待上一会儿,她或许真会一时把持不住,把这一言不合就对她动手动脚,但面上却又无波无澜,说的话更是正直至极的男人给按到在地,废话不多说直接给办了算了!

唐知眠替她揉了揉额头,借着微光,能看到她白嫩的肌肤上泛起淡红,叹气:“暗流花自身无香无味,入药就会成浓香,还没处理之前的花瓣有剧毒。”

“毒?”苏辛笑着问,“你当这是在拍武侠片吗?”

这要是这么管用的话,杀人都可以不见血了。

“江湖一直都在。”唐知眠说这话时,眼神悠远,这片无声绽放的殷红花田在他看来,仿佛是刀光剑影的江湖之中,一轮血日残阳。

苏辛忽而静了下来。

她看着他淡淡的神色,只觉得这样的唐知眠好像并不属于这个世间,与她之间,更是隔着山海大川,穹苍野旷。

苏辛不想再这么纠结了,她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拿下唐知眠,就不该这样消极,唐知眠与她隔着山海又如何?她会游泳,能登山,早晚会踏平。

苏辛重新将注意力放到那些花上面,问道:“你刚才说,这些花叫暗流花?”

“嗯,暗流花原生长在渠南地区的山谷里,几乎不被人知。”唐知眠点头,眉梢凝重,苏辛下意识地也紧张了起来。

“既然是渠南的东西,怎么长在这儿了?”

而且还是有剧毒的东西,难道真的是有人要培养起来杀人用的吗?

苏辛刚想问,却听唐知眠沉声道:“为了暗流香。”

“暗流香?老大,你没开玩笑吧?”小巴惊讶地叫出声,差点没从床上滚下来。

视频中的黑脸大汉翘着兰花指掏了掏耳朵,粗着嗓子怒骂:“小兔崽子,你当老子闲得腚疼?”

小巴立刻讨好道:“老大您继续说,我听着呢!”

黑脸大汉翻了对白眼,兰花指还是一翘一翘的,和他这粗犷的外形很是格格不入。

“这暗流花嘛,好几年前就有人偷偷移植过来种了,只不过这小娇花太金贵,多的是种着种着就蔫了,十万之中能百十个人种活的,都算是多的了。”

“这怪就怪在吧,十四年前还真有人种出来了,还是一个没什么来历的女人。”黑脸大汉猛地凑近镜头,堆了不少胡须的大方脸一下子占满整个屏幕,“你猜,她是怎么种出来的?”

小巴被这突然放大的脸吓得一把捂住心口:“老大,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别吓人行吗!”

“兔崽子,你是活腻歪了是吧!几天没来报道,翅膀子硬了,想被烤了吃了吗?”

“呜呜,老大,你不是早就活蹦乱跳了吗?苏辛那时候可是替你白白挨了一刀!”小巴一想起六年前的事吧,总觉得心里难受得紧,又想到苏辛这会儿还在跟那个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唐知眠的男人一起,更觉得憋得慌。

“苏辛那小姑娘,是个够意思的。”黑脸大汉被这么一提醒,也陷入从前的回忆里,蓦地,眼睛一瞪,“不对,臭小子,老子当年明明是为了救你才差点挨刀子的!”

黑脸大汉一张嘴,喷了一屏幕的口水!

小巴作势摸了摸脸,嘿嘿笑着改了口:“好了,老爹,咱们说点正经的吧。”

“正经的就是,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我娶个娘们回来!老子退隐这么多年,无聊到把脚毛都给数遍了!你就不能给我挤个孙子出来让我玩玩吗?挤不出来,捏也得给我捏一个!”

“老爹…”小巴苦笑,想起纪俞宁离开时的恋恋不舍的眼神,顿时感到心烦气乱起来,“这些事你以后就别提了,我还没替你还够辛姐的恩情,没想那么早成家。”

他这话一半真一半假,要还苏辛恩情是真,但这跟成不成家确实关系不大,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没想着那么快结婚生子,心底隐隐有一些说不上来的期待,至于在期待什么,他也说不清。

“你该不会为了报恩就要守身如玉吧?”小巴的爹终于沉了脸色,“其他女人都可以,唯独苏辛不行,你就给老子记着这点。”

“为什么?”小巴自己也没想到会这么急切地问出这个问题,这让他老爹更是没什么好脸色:“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别忘了,她心里头的人是谁!”

“可是唐知眠不是已经死了吗!”小巴气得有些不大理智了,“是你告诉我任务完成了的!现在这个唐知眠到底是什么人,苏辛跟他在一起到底是危险还是幸福,甚至苏辛一旦知道自己根本就认错了人,她到底会…”

“不会错。”

“当时情况混乱,但是唐家那样的家族,怎么可能会把亲孙子认错?就跟你现在化成灰在我面前,我也能认出那一坨灰是你的手脚,那一坨是你的脑袋一样,唐家那个老太太,可美那么好糊弄!”

第四卷 当一切成为习惯 第57章 心里想的是谁

“那是因为唐知眠让唐家起死回生,于情于理,唐老太太都没理由不认这个孙子!只不过究竟是真孙还是冒牌货,也就他们自己心知肚明…”

小巴扯了扯嘴角,一股脑儿地将自己心中所想尽数吐出,他忍了很久了,一直不吐不快,趁着这个机会,干脆将想说的都说了出来。

“闭嘴!”莫爹浓眉一抖,声量陡然吊高,“我说唐知眠没死就是没死!你这小兔崽子是诚心要跟你老子作对是吧?”

“老爹!你明明知道我不能放任苏辛不管!唐知眠要是想骗她根本轻而易举!”

“管管管!你干脆管到她出嫁生孩子然后再替她带孩子算了!苏辛救的人是你老爹我,要报恩也是我去报,要是左右不满意,大不了我老命赔给她!”

“苏辛没这么想过!”小巴气结,他不允许有人这么诋毁苏辛!

“你…”莫爹龇着牙,瞪着与自己置气的儿子。

大约是小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有些可怜,莫爹吹着胡子干生闷气,好半晌才缓了脸色。

“行了行了,我也没挑那丫头的刺,我就是告诉你,报恩这种事跟你为老莫家传宗接代不冲突!”

再次回到继承香火这个话题,小巴一时哑然,他张了张嘴,忽而想到刚才纪俞宁用看似逼迫,其实忐忑的语气问他话时,那骄傲扬起的下巴,和勾勒得愈发浑圆的眼里,闪动着露而不发的悲戚。

“莫小巴,你要是敢不娶我,老娘就…妈的老娘就一口咬死你!”

女人靠在门上,凶巴巴地双手叉腰,冲他露出洁白的牙齿,还不忘哼哼两声,好像真的要扑过来咬上一口似的。

自以为很有威慑力,其实滑稽可笑。

如果是平常,小巴自然可以笑嘻嘻地对她示弱,再来几句动听的甜言蜜语,那傻乎乎的笨女人啊,肯定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笑得跟偷吃的小老鼠一样。

但对着这样佯装凶悍霸道,眼底却不自觉地暗淡下去的纪俞宁,莫小巴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老爹,我心里有数。”他垂下头,觉得有些丧气。

明明身经百战,怎么遇着个纪俞宁,就好像一切都不大对劲了呢?早知道当初就不该为了探听纪彦民的事情而接近她了。

“你要是心里真有数,老子也不用每天跟老母鸡一样咯咯咯咯提醒了!”

莫老爹气不打一处来。一想到自己这唯一的儿子六年来心里就惦记着苏辛一个,看着是花花公子四处泡妞,可时至今日都没放出个能闻的屁来!他这段时间老觉得身体有些不大舒坦,大夜里醒来对着祖宗牌位反思己身,是不是前半辈子缺德事做太多了,才会迟迟抱不上乖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