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歪头,“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因为突然对我没兴趣了?”

章峥岚在情场上一向应付裕如,可他此时却有些尴尬,他按了按太阳穴说,“如果你不介意,我请你喝一杯酒?”

美女嫣然笑道:“也行,不过,我可不是一杯就能打发的。”

章峥岚莞尔,“当然。”

 

章峥岚在这周周五开车回父母家,他车库里一直有一辆半新的越野车,平时不怎么开,就是回老家的时候用用。他开出小区,按下了车窗让风吹进来,清醒一下脑子,昨天开始有点小感冒,不过不严重,就是有些头疼,估计是夜里睡觉着了凉。

章峥岚心想他这难得一回虚弱,不知道章老太太能不能网开一面?

一小时后车子到了城北老家,父母住的是十几年前的低层商品房,一百多一点平方,80年代的装修,大前年翻新过一次,其实章峥岚多次提议父母重新买套来住,但章老太太不同意,说是这里是根据地,不轻易走。

章老太太是老革命家,思想也是固执得厉害。她说的话在章家有举足轻重的作用,所以她要儿子来相亲,向来随心所欲的章老大也不得不回来应付。

章峥岚一进家门,老太太看到儿子就冷着声说:“三五九请的总算是回来一趟了。”章峥岚笑着上去搂了搂母亲,“才一个多点月没见,您又年轻了。”章母再想严肃也不禁笑骂了出来,“就知道油嘴滑舌!”

“这是实话,您在我眼中那是最靓的美女。”

章母推开儿子,“好了好了。你午饭还没吃吧?赶紧洗手吃饭。”

此时章父从厨房端出最后一道汤,看到儿子笑道:“来了。”

章峥岚叫了声爸,他去洗手间洗了手。一家三口坐着吃饭,章母三句不离相亲的事情。章峥岚咬着排骨含糊点头。

吃完饭后章峥岚到自己房间里,他这次来本身也是有点事情。他在房间里找了一圈,翻箱倒柜之后无所获。

章母已经洗完碗筷,她边擦手边走过来,“找什么呢?”

章峥岚笑道:“以前的一件旧衣服。您忙吧,我自己找。”

“什么样式的?”

章峥岚看着床上一堆旧衣,略沉吟,“米色的,线衣。”

章老太太过去拉开衣柜最下层的那抽屉,一边找一边说:“你穿衣服一向考究得很,怎么突然找起旧衣服来穿了?”

从来脸皮很厚的章老大此时用手搓了搓脸,“找不到就算了。”

章母已经翻出来,递给儿子,“是这一件吧?”

章峥岚伸手接过,低声道:“是。”

7

有很多回忆萧水光都渐渐淡忘了。可有一些她不想忘记却又不愿去回想的,它们就成了禁忌。萧水光有太多的禁忌,但这些禁忌都是属于同一个人的。

水光坐在阳台上看着漆黑的夜空,没有星辰,没有月光,黑暗可以让她无所顾及地落泪,可以去碰那些东西,很痛也甘愿。

她曾经那么恨上天的不公平,为什么不是别人偏偏是他?她后来也恨自己,恨他,恨明明说好了等她却没有守约的人。水光有的时候也觉得自己像神经病,她开始幻想一些东西,从小到大,太多的记忆,她要勾勒他是那么轻而易举。可这些东西在清醒以后却是让自己加倍的空虚…很多次心里太难过,却哭也哭不出来。

 

水光第二天醒过来后看时间九点多,之后她又想起已经不用去上班了。她在床上坐了好一会,才下床去洗手间。她看到镜子里自己又红又肿的眼睛,用冷水洗了好久。

盘腿坐在客厅小沙发上看电视的罗智见到从房里出来的人,说:“起来了。”

水光坐到他旁边,轻声说:“罗智,你回去吧。”

罗智一愣,说:“干吗要赶我走啊?要走一起走。”

“我不会走,至少不是现在…罗智,我在这里挺好的,真的。”

罗智摸了摸她的头,“行了,你不用走我也不走。”罗智见她还要说,就索性揉乱了她一头长发,“再多说我就把你扛也扛回去!”

水光哭笑不得,“可你的工作怎么办?”

罗智摊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接下来咱俩兄妹要一起找工作了。”

水光在周末去一家蛋糕店给罗智买甜品时,遇到了一个许久未见的朋友,对方看到她,快步走过来,“萧水光?”

水光笑道:“好久不见,阮静。”

阮静也“呵”地笑出来,“是啊,有一年多了吧。”

阮静说:“你赶时间吗?如果不赶找地方坐下来喝杯茶吧。”

水光自然是不赶的。两人去了蛋糕店对面的一家茶座。

阮静与萧水光第一次遇到是水光大二,阮静研二的时候。水光牵着爱德华去散步,中途她在林道旁的木椅上坐下,之前坐着的女生笑道:“你的狗真漂亮,它叫什么名字?”

“爱德华。”

那女生愣了愣,随后大笑道:“真巧,我的狗也叫爱德华。不过它现在在老家,与我隔着十万八千里。”

两人就这样聊了起来,可能是投缘吧,又是在同一所大学,她们之后也经常约出来喝茶聊天。

阮静说自己来这边求学是要逃避一个人。

萧水光笑了笑,她说,我来这边是为了找一个人。

两人当时都沉默下来,直到阮静笑着说:“看,每个人都有过去。”

是的,每个人都有过去,可每个人的过去又都是不同的。

就像阮静的伤痛是看得见的是可以抗击的,而萧水光的伤痛是沉敛的窒息的。

之后阮静结业去了别的城市,她说要去多走走,游学探险,增长一些见识。

萧水光祝她一帆风顺。

两人再次遇见就是一年多后的现在。

在茶香萦绕的茶室里,水光听阮静聊了一些她一年多来的见闻,她去过的地方,遇到过的人,她说得很平淡。萧水光莞然,“你怎么有点大彻大悟的感觉了?”

阮静笑道:“大多时候,人如果已经经历了一些东西,那么后面就会把很多事情都看淡了。”

水光点头。

阮静说她这次来这边是来参加朋友的婚礼,顺便重游故地,而见到萧水光是意外的收获。

她之后问起水光养的狗爱德华如何了?

“我室友在帮忙养着,我住的地方不能养宠物,她家在郊区,我偶尔去看看。”

阮静跟萧水光一直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关系,她们不常联系,但却像是最了解彼此的知己。

“水光,我一直想问你,你…找到你要找的人了吗?”

水光低着头,额前的几缕短发垂下来碰到了睫毛,一颤一颤,“阮静,你相信命吗?相信上天注定的一些东西,即使你再怎么努力,也终究一无所获,哪怕…哪怕只是一场梦。”

阮静看着对面的女孩安静地转着手中的紫砂杯,突然有些心疼,“我相信好人终归会有好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