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忽然顿在那里。
视线落在一个地方，神情有些错愕。
陈星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他看的居然是他们那桌。
“怎么了效一哥，需要我……”
男生直接站起了身。
以一种略显复杂和纠结的步速，走到他们的桌子旁边，站定。
然后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戳了戳前面小姑娘的胳膊。
小姑娘摘下耳机，茫然地扭过头。
“表舅妈。”程效一咧了咧嘴，笑容开朗，“你也来这里吃肉蟹煲啊。”
……
第63章 宇宙是温柔的
初愿如今, 还没有适应“表舅妈”这个德高望重的身份。
她顺了两秒, 才慢吞吞地反应过来：“哦, 是程效一呀。”
程效一虽然跟初愿是同一个学院的，但并不同班。
而且军训一开始, 他就因为乱啃过期薯片而食物中毒被送进医院了，学校考虑到他住院的时间太长, 干脆允他请了全假, 等到大二再和下一届新生一起军训。
于是程效一还没从自己可以不用军训了的狂喜中回过神来，就又陷入了明年要训满一个月的绝望之中。
他蔫蔫地躺在病床上，也没什么事情可做, 就瞅着自己小舅妈休息的时间和她联络感情。
所以有时候江行烨明明跟初愿聊着天，但聊着聊着小姑娘忽然就没影了, 隔十分钟才恍然大悟地跑回来说，不好意思啊男朋友，我刚才跑去看你侄子给我发的新番预告了。
江行烨心平气和地给程效一打了个电话。
这是这么多年来，程效一第一次主动接到他表舅给他打的电话。
他表舅问他：“你看过名侦探柯南吗？”
“什么？”
“去看一下，第83集, 挺好看的。”
程效一受宠若惊地跑去看了。
然后他发现，名侦探柯南第83集的标题叫做：《综合医院杀人事件》。
......
其实程效一对江行烨的感情, 怎么说呢，有点像是那种刚上幼儿园的别扭小孩。
一方面充满崇拜, 把他当做追逐方向。一方面又有点不服气，想要超过他。一方面还有一种“他凭什么不和我玩儿”的委屈。
甚至他之所以考C大，也是因为江行烨。
但是江行烨, 他这个人，最大的性格缺陷就是懒得社交。
如果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脑子里是根本没有“闲聊”和“联络感情”这种概念的。
所以他当然不会知道自己小侄子脑袋中的复杂思想。
他甚至还觉得这小孩是不是疯了，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跑去给初愿发动画片预告。
简直不揍两下手都不舒服。
于是这两种差异文化的强烈碰撞之下，会产生什么结果呢？
结果就是，程效一更疯了。
他现在的想法，如果可以用图画具象出来，基本就是——
一个小孩梗着脖子，对自己的爸爸喊：你揍啊你揍啊，你不让我跟小山魈一起玩儿，我就偏要跟它一起玩儿，你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啊，我不怕！
......
而初愿就是这只可怜的、被当做利用对象的小山魈。
她坐在位置上，一只耳机里还放着热血少年番的激昂BGM，一边听程效一跟她阐述江行烨“没有人性的暴行”。
她困惑地问：“你怎么这么快病就好啦？”
“......我其实还没好，我就是，抽空出来放个风。”
“哦。”
初愿半信半疑，因为明明今天中午，程效一还跟她说，自己心脏病又发了，躺在床上什么都不能干，求她推荐一部治愈系动漫给他。
她倒是想多问几句，但程效一见势不好只想着开溜，东拉西扯随便寒暄了几句，就哈哈笑着挥手告别了。
然后回到座位，做贼心虚地催着小伙伴换家别的店吃晚饭。
初愿看着他慌乱的背影，眨了一下眼睛，低头给江行烨发微信。
初大王：江行烨！
初大王：我怀疑你的侄子私自从医院里逃出来啦！
男朋友：嗯？
初大王：我在吃肉蟹煲的店里看见他了
初大王：你快联系人把他给送回去
男朋友：送回哪里去？
还能送回哪里去。
初愿对他陡然迟钝的脑子有些失望。
初大王：医院啊。
初大王：心脏病可不是开玩笑的欸
初大王：而且他今天中午才发过病，现在就在外面晃悠也太危险了
隔了大概五秒钟。
男朋友：心脏病
男朋友：程效一他跟你说他有心脏病是？
初愿愣了愣。
这是什么反应呀。
心脏病这么大的病，难道江行烨居然不知道吗？
初大王：是啊
初大王：他骗我了吗？
初大王：可是他还给我发了病历表欸
男朋友：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初大王：他还说
初大王：嗯
初大王：他还说其实当时你们小时候，在射击馆里被教练选中的是他
初大王：但由于他有心脏病，家人怕他当运动员影响身体健康，就拒绝了
初大王：然后他就跟教练推荐了你
初大王：教练没办法，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带你走了
顿了顿。
对面没有回复。
初愿想了想。
讨好地发过去几个表情包。
初大王：一看就是骗人的.JPG
初大王：我才不信嘞.JPG
初大王：你是最棒的！.JPG
初大王：请你喝奶.JPG
初大王：试图撒娇.JPG
......
如此发了十来个表情包之后——
男朋友：他说的没错
嗯？
男朋友：他心脏病挺严重的
男朋友：现在已经换了一个人工心脏了
初愿呆了。
初大王：......
初大王：你，胡说的
男朋友：是真的
男朋友：所以你以后跟他说话小心一点
男朋友：万一戳中他什么心结，导致他病发就不好了
初大王：啊！
初大王：那他，他都有些什么心结啊？
男朋友：这个我也不是十分清楚
男朋友：他今天中午发病，就是因为同房的病友看熊出没
男朋友：让他想起了小时候丢失的玩偶熊
初大王：崩溃了.JPG
初大王：那我什么都不知道
初大王：我把握不了这个度！
男朋友：这样啊
男朋友：那你以后少跟他说话就是了
男朋友：这样对你对他都好
初大王：呜呜呜
初大王：好的我记住了
......
程效一并不知道，自己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现在还在充满希望地思考，怎么样才能弥补今天一时大意导致的BUG呢。
不过他走了之后，肉蟹煲倒是很快就上来了。
初愿结束了这个沉重的话题，跟江行烨说了拜拜，才把心思都放到热腾腾的肉蟹煲上。
虽然桌子是从两张拼成了一张，但是肉蟹煲初愿还是坚持分开来点了两份。
她拍拍身旁关栩的肩膀，热情地推荐道：“这个鸡爪超好吃的，比螃蟹更好吃！”
“好的好的。”关栩也是个标准的吃货，点点头，夹起一只鸡爪：“看起来卖相不错啊。”
然后尝了尝，竖起大拇指。
初愿安利成功，觉得很快乐，眉眼弯弯地跟她击掌。
她垂下脑袋，夹了第二只鸡爪，啃完，挖了一勺米饭。
然后又夹了一只鸡爪，啃完，再挖一勺米饭......咦，不对。
小姑娘从米饭里抬起头，发现餐桌上简直寂静的有些反常。
而且显然，关栩也发现了。
她呵呵笑了两声：“那个，你们不吃吗？”
一整张餐桌上，只有初愿和关栩动了筷子，其他人都一脸沉默地坐着，没什么反应。
有些尴尬。
还是陈洛娥打破了沉默：“那个，初愿啊，刚才那个人说，你是他表舅妈？”
“他喊着玩儿的啦。”初愿笑了，“我都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呢。”
“这个，也可以喊着玩儿的吗？”
“不可以吗？”
初愿有些困惑。
陈洛娥想了想，又问：“那他......表舅是？”
“我男朋友啊。”
女生震惊了：“你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
“啊？我一直都有啊。”初愿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不是很早就说过了吗。”
“我以为......”你是骗人的。
为什么会以为她是骗人的呢？
因为觉得她就是想借此来拒绝陈星现。
但是这种话，实在是不好在这种场合说出来。
陈洛娥只好尴尬地闭上了嘴。
——从始至终，另外一张桌子的几个人，一直没说话。
尤其是陈星现，好像受了很大的打击似的，连饭都没吃几口。
只有最后离开时，才听到那个叫蒋玫的姑娘嘀咕了几句：“你至于嘛，都跟你说了，现在女生的价值观就是这么现实，你还不信。”
“不过你要是真喜欢，就等等呗......反正他们那种关系，也不可能长久。”
初愿听见了。
抬眸瞅了她一眼，弯弯唇，没说话。
其实本来就是有点容易让人误会的。
毕竟程效一比她还大呢。
那么程效一的表舅，在不知道内情的人心里，估计最起码也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大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