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数到第十声,你一定会忍不住自己说在生什么闷气。”

以沫没好气地顿住脚步:“你为什么不好好考试?考五六十分很光荣吗?”

“原来是这个啊。”江宁恍然大悟,“我要是都考年级前几名,我那帮哥们儿还会理我吗?小孩子不懂事儿,还专喜欢管闲事。”

以沫说不过他,一路便再不说话,无论他怎么逗,怎么哄,她就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入定模样。

*

*

公交车开到军区大院附近的时候,两人发现不知道哪里来了很多外地的军车,北京的、广州的、南宁的、海南的,全都默然无声地往军区里滑动。

车上的学生们都看傻了,连司机都放慢了速度,看军车开会。

“怎么了?是来什么人了吗?”

“不像啊,也没戒严。”

“有大会开?”

“没听说啊。”

“那是发生什么事了,一级部都有人来!”

以沫默默听着车上的议论,也在心里寻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江宁忽然拽了她一下,指着一辆车说:“快看。”

以沫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居然是辜振捷的车。

“辜伯伯怎么回来了?”

近几年,辜振捷一直在忙他的作战实验室,听说立了很多功,有消息说他很有可能还要往上走。

“不是!是后面那辆,你哥他爷爷的车!”江宁像是很震惊,“老爷子怎么也来了?到底怎么了?”

两个人赶到军区大院时,只见所有车都往辜振捷家跑。

江宁叫住一个看热闹的大院子弟问怎么了。那人说:“听说辜家出大事了,他们家死人了。”

以沫像是被谁打了一大棒子,立时定住了。

第九章(1)

“谁死了,到底怎么了?”

“我哪知道,你不会自己去看啊!”

江宁闻言,拉起木木的以沫就往辜家的方向飞奔,没跑多远就看见辜默成带着张遇匆匆赶了上来。

辜默成一把拉住江宁:“你别去,现在还轮不到你们小孩子去。”

“爸,怎么了?是不是?”江宁大口大口喘息着问。

“你伯伯家的大儿子牺牲了。你先回去!”

“什么……”

江宁懵懵懂懂地问,像是还没清醒过来,喃喃地说,“那就好……”

“怎么说话的!”辜默成吼了他一句,也来不及说别的,撇下他一路直奔而去。

江宁缓缓地在路边坐下,半天才回过神来,再看以沫,只见她一张小脸半点人色也没有,一双空洞的大眼睛憷然睁着,像是刚从什么巨大的惊吓里走出来。

*

直到第二天,以沫才得到确切的消息,辜振捷的长子辜靖勋不久前因救两名溺水儿童牺牲。昨天夜里,他的遗体便被送回了聿城。这位年仅二十二岁的中尉,原本有着不可估量的前程,却因救人和家人阴阳两隔。

接来下的几天里,全市各大媒体爆炸式地讴歌这位年轻烈士。以沫在报纸上见到了辜靖勋的照片,他和辜徐行形似神不似,照片上的他一脸阳光,刚毅英俊的脸上洋溢着笑意,仿佛这世间的一切疾苦都从未在他身上降临过。以沫捧着报纸,望着他的照片,止不住地流泪,连她也不知道这眼泪是为什么而流。

辜靖勋的遗体告别式在聿城军区的礼堂举行,辜家的势力,加上辜靖勋救人牺牲的影响力,来参加告别式的各界人士多达两千人。

那天,天公仿佛都在为辜靖勋垂泪,天还没亮就开始下雨。

以沫和宁志伟早早就到了礼堂。远远见辜靖勋躺在白菊簇拥的水晶棺里,辜振捷和徐曼相扶着站在最前面。

短短数日,辜振捷的头发竟白了一大半,他虽强打着精神,脸上却是神情恍惚。徐曼整个人都软瘫在他怀里,红肿的眼睛像是不能视物一般,眼神空洞散乱,止不住的眼泪从她枯槁的脸上滑落。

他们身后,则站着辜家的其他亲属,他们各个神情哀伤,一眼望去,还是能看出各个英姿挺拔,气度不凡。

礼堂里,回荡着如泣如诉的哀乐。

以沫恍恍然站在人群里,耳朵外像罩了一层膜,什么声音传在耳朵里都显得极缥缈。

台上,辜靖勋所在部队的最高首长含泪念着悼文,将死者生前事桩桩件件述来,人们默默低着头,不时传来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