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你是陪人来看病吗?”

身边,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虚弱地跟她搭话。

以沫木然摇头。

老太太骇了一跳:“你自己来看这个?”

以沫已经失却了应对的力气,机械地又摇了摇头。老太太正欲发话,里面传来医生醇厚儒雅的声音:“徐彩莲……”

那老太太便在她儿子的搀扶下进去了。

压抑了数月的猜疑,终于就要水落石出了。她现在就坐在真相的门口,可是她要不要推开这扇门?她看过蓝胡子的童话,深知这世界上,总有那么一扇禁忌之门是不可以被打开的。可是,如果不打开这扇门,她一生都会被门后的内容所困扰。

她手脚冰凉地坐在那里,脑子里天人交战。

不知道过了多久,先前那个老太太从里面走了出来。以沫浑身打了个激灵,骤然起身,拦下她问:“婆婆,能不能借你的病历看一下?”

老人家有些不解,但还是把病历给了她:“病历看不出什么的,还是要去做扫描。”

以沫快速翻开那本病历,几排刚劲清秀的蓝墨水字撞进她眼帘,她愣愣看着那本病历,喃喃道:“不是他……不是他的字……”

将病历还给老人后,她一言不发地拖着脚步往楼下走去。

*

连以沫自己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回到家的。

一进门,王嫂就被她苍白的小脸和空洞的眼神吓了一大跳,追上去问她怎么了,她乏乏地摇头,径直走进自己的卧室倒下。

她直直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白生生的屋顶上投映出一大堆凌乱的画面,那些画面最终拼凑成一大片浓重的色块,向她压去。她陷在那片色块里,晕乎乎地睡去。

等到王嫂来敲门时,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以沫醒来时,发现自己没有盖被子,好在屋里暖气大,倒也不曾怎么凉着,她从床上爬起来,头重脚轻地去开门。

门刚一打开,王嫂就叫了起来:“哎哟,脸怎么红成这样了?别发烧了?”

说着,她赶忙拿手试她的额头:“是有点发烧了!出去着凉了吧?这年边上,可不兴感冒。等会儿洗澡,阿姨给你刮刮痧。”

以沫望着她,眼窝热热的。

晚上,王嫂依言给以沫刮了痧,刮完后又给她喝了一大碗红糖姜水。她二人满以为睡一觉就能好起来,不料以沫早上起来却咳嗽起来。

因为烧已经退掉,所以她们也都没拿这点咳嗽当事儿,却没想到以沫这一咳竟咳了十几天。那个以沫抗拒了很久的春节,居然就这样被她咳过去了。

过了初七,大人一上班,年味随之淡了,一切秩序又恢复了正常。

*

这天晚上,辜振捷两父子在客厅里看新闻。

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的徐曼皱着眉把王嫂叫了过来:“去,把洗手台下的头发清一下。怎么回事?这么年纪轻轻的就掉头发,一掉掉那么多。”

辜振捷立马别过头,压低声音说;“又怎么了?别没事找事。”

徐曼尖着嗓子说:“你可别搞错,我这不是找事,我这可是在关心你那个干儿女。你见过十五六岁的女孩那么掉头发的吗?我可是警告你,这不是个好现象,怕是她身体哪里出毛病了。”

“大过年的净不说点好话。谁没掉过几根头发?”辜振捷不满地嘀咕了几句,显然是没放在心上。

王嫂生怕他们起矛盾,飞快地去卫生间把头发清理掉了。

次日一早,辜徐行在以沫洗漱完后去了趟洗手间,他打开灯,蹲下腰在黑色大理石地板上认真细看,若有所思地拈起几根黑直长发来。

怔了怔,他将那些长发全捡起来打结,丢进马桶放水冲走。

傍晚吃饭的时候,辜徐行刻意观察了下以沫的脸色,一双修眉下意识地紧蹙起来。

因为徐曼和辜振捷都没回来吃晚饭,以沫便放胆发着呆,木然吃着碗里的东西,浑然不察有人盯着她看。

心不在焉地吃完饭后,她一声不响地出了门。

辜徐行望着她的背影,心微微地一沉。

“这孩子,最近透着奇怪,失魂落魄的,像又回到她爸爸刚没那段时间里了。”王嫂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叹息着说。

辜徐行心思复杂地打开电视,坐在沙发上出起神来。

约莫过了两个小时,辜徐行才听见院外传来她的脚步声。

他眼睛一亮,却不动声色地拿起遥控器,挨个换起台来。

以沫一如既往地轻声进门,低头快步越过客厅往楼上走,辜徐行微微回头看去,她抿着唇,像在想着什么心事,面色很凝重。她的手里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一眼之下,还是让他看见了袋子口边露出的白色菊花。

第十一章(2)

清晨,一身黑衣的以沫走进了烈士墓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