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余凌脸色沉下去,“兮兮,这是你跟姐姐说话的态度么?”

……

“兮兮,这是你跟爸爸说话的态度么?”

……

记忆中的两道声音重合在了一起,余兮兮嗓音平静,“姐,你现在的很多言行举止,真是和余董越来越像了。”

余凌气结。这妹妹从小就是刺猬,温顺时可爱,竖起尖刺来能把所有人扎得头破血流。她别过头吐出一口气,道,“我们本来就是爸爸的女儿,像他有什么不对?”

“有什么不对?”余兮兮笑了,眼底却冰凉,“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去学调香么?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进余氏么?就是因为我不想变成他那样的人,麻木又冷血,唯利是图。”

余凌大怒:“住口!余兮兮,你疯了么?怎么能这样说自己的爸爸!余氏每年都有那么多资金用于公益慈善,你不知道么!”

“也是。余董商人之外的第二个身份是‘慈善家’,大好人啊,我怎么能说他唯利是图呢。”她勾勾嘴角,目光之中却寒意凛然,“所以你加油,前赴后继,争取成为他的完美继承人。”

余凌抿紧唇,强压着怒火道,“算了,我懒得和你说。”说着稍顿,捋了捋耳发,浑然优雅的仪态,柔声道,“我今天过来是接你回家的。爸爸已经消气了,说只要你回去低个头认个错,那些卡他就马上给你解冻。”

余兮兮表情冷淡,“哦,不必。我现在不缺钱花,余董的好意,心领了。”

“兮兮,”余凌皱紧眉头,“我劝你不要太过分。”

她耸肩,无所谓的样子,“咱俩可是亲姐妹。我向来这么过分,你应该不是第一天知道吧。”

余凌一改温柔,态度变得强硬:“今天你回也得回,不回也得回。”

“我不要。”

“没人在跟你打商量。”

话听完,余兮兮静了静,然后怒极反笑,往那几个黑衣壮汉扫了眼:“我说余总今天怎么还带那么多人,合着是要把我绑回去呢。”

晚饭之后,正是小区居民出来散步的光景。两个气质出众的美女站那儿争执,自然引来不少人瞧热闹。

余凌给助理递了个眼色,沉声,“请小姐上车。”

“是。”

这时,背后单元楼的大门开了,周易踩着拖鞋冲出来,皱眉道:“余凌小姐,要不要回余宅是兮兮的自由,众目睽睽的,您这么做不合适吧。”

余凌冷笑,“余兮兮是我妹妹,我带她回家还能有什么不合适?”

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朝余兮兮走过去。

她挎着包站原地,面不改色地鼓鼓腮帮,说:“我先把话撂这儿,”瞥那几个男人一眼,“今天谁动我,我就他妈废了谁,不信试试。”

二小姐的脾气,惹急了就是六亲都不认,余家没几个不忌惮的。听她放狠话,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相视一眼,竟都犹豫起来。

余凌面露愠色,斥道:“没用的东西,有我在这儿她还能翻天?把她给我带回去!”

余兮兮脸色微变,忽然听见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平静冷沉,“余总。”

她眸光闪了闪,转身。

是秦峥。

余凌面露诧异,像是极意外在这里看见他,勾起笑,客客气气,“秦首长,巧了,您怎么会在这儿?”

秦峥的表情同语气都很淡,“我来接兮兮。”

不是余兮兮,也不是余小姐,而是……兮兮。她的小名从他嘴里念出来,低沉平缓,亲昵暧昧。

莫名,余兮兮心跳乱了瞬。

余凌不解,“接兮兮?”

“嗯。”秦峥两手随意插裤兜里,说:“她今天要搬家。”

“搬家?怎么你来接她?”余凌着实惊愕,笑了下:“你们俩的关系……什么时候变这么亲近了?”

秦峥:“昨天。”

余凌:“……”

周易:“……”

余兮兮:“……”

余凌惊疑不定,看向余兮兮,眼神中带着明显的不可置信,皱眉:“秦首长刚才说的,是真的?”

她轻咬唇,脸上从容自如,两只手心儿却全是细密汗水。片刻,缓缓地,慢慢地点了点头,道:“嗯,都是真的。”

第20章

起风了, 流动的空气带走些许热浪,小区里四处都有外出散步的人群。跳舞的,聊天的,满满的热闹氛围。

余凌皱了下眉。

她很少出入这种中低档小区,普通人最正常的傍晚生活, 在她眼中拥挤嘈杂。于是她不再耽误时间,微勾唇, 目光看向秦峥:“秦首长,兮兮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这丫头年纪小不懂事, 和家里闹别扭呢, 我爸说了, 今天她必须回家。所以她可能没办法跟你走。”

秦峥笑了笑,淡而冷, “跟谁走, 她说了算。”

余凌眼底的笑意一瞬凝固。

秦家从军,祖孙三代都是铁骨铮铮的骁勇之将, 这种显赫世家出来的男人,年轻有为, 前途无量, 自然是余家女儿的良配。秦峥和余兮兮有婚约, 作为长姐, 余凌对这个年纪与自己相近的准妹夫,一直满意。

只是这次……

“秦首长,”余凌上前几步, 声音压低,半开玩笑似的,“兮兮胡闹,您可不能一味惯着。她出来这么久了,要是今天还没回家,余董怕要不高兴。”

余兮兮在旁边听着,心口都紧了下。她知道余凌的路数,八面玲珑,手腕一流,搬出她爸来压人,是打定主意要秦峥不看僧面看佛面。

思索着,她下意识地转眸看秦峥。

夜幕在头顶,他眼漆黑,冷静而内敛,回答照旧,没有多余半个字:“她说了算。”

“……”余兮兮忽然就松了口气。

余凌暗自皱眉。

软硬不吃,寸步不让,果然是个难缠角色。

周易何等聪明,立即适时问了句:“兮兮,那你是回家还是跟秦首长走?”

也没第三个选择了。

她用力清了清喉咙,说:“我、我跟首长走。”

这嗓音柔弱细软,带点儿不确定,又出于某种原因,欠缺了几分底气,和之前对着余凌时的傲慢姿态大不相同。

周易的表情变得有点儿怪。

余兮兮自己也有所察觉,心里懊恼,想雄赳赳气昂昂地重说一遍,可已没机会了。

一个声音淡淡响起:“上去收拾东西。”

“……”她看了眼秦峥,点点头:“好。”接着便扯了周易往单元楼的门洞走。

余凌脸色极难看,沉声叫住她:“兮兮……”

余兮兮脚下步子顿住,回头,似乎想起什么:“对了。”

余凌抿唇。

“我从今晚开始不住这里,”她冷声说,“请余总以后,别再来打扰我朋友。”

余兮兮行李不多,只有些衣物和化妆品护肤品。周易找出个小号行李箱借给她,所有东西都塞进去也才刚刚装满。

“你的牙刷和牙膏我都给你放进去了,在粉色口袋里。”周易蹲地上,嘴里念念有词,“其实你在我这儿住是最好不过的,咱俩互相有照应,这么搬出去,我还挺不放心。”

余兮兮:“你怎么跟个老妈子一样。我又不是小孩儿,有什么不放心的。”

周易叹气,“真要搬?”

“嗯。”她拖着行李箱走出家门,忽然笑了下:“我要是再不搬,余凌不得天天上你这儿喝茶?”

“她也没怎么样。”

“最多就是明示暗示,希望你把我赶出去,你要不肯,就委婉含蓄地威胁一下。对么?”

“……”周易无语翻白眼,“你对你姐挺了解的。”

“那是。”

周易笑了下,“其实也没你想的那么夸张。我又不是大人物,她能怎么威胁。”

话音落地,余兮兮沉默了会儿,片刻道:“对不起。我的事儿让你受委屈了。”

周易手抬高,作势要往她头上打,“跟我扯这些,你矫不矫情。”

“……”

“你要真觉得对不起我,就把你和秦首长的事儿都老实交代了。”周易换上副轻松语气,打趣她,“什么时候好上的,藏这么深。”

闻言,余兮兮脸微红,啐道:“谁跟他好上了……你傻啊,我刚才是糊弄我姐。”

“那你们俩刚才怎么在一起?”

“他也刚好在基地……”

“刚好接你下班,刚好和你一起回来?这么巧啊?”

余兮兮:“……”

“而且人家又帮你找工作又帮你找房子的……”

她连忙打断:“先说清楚,我可没让他帮我找房子。”

“他自己要给你找的?”

“对呀。”

周易低声,“一个男人为一个女人做到这份儿上,他肯定看上你了吧。”

“……”余兮兮脸上发热。

这话她真不知怎么反驳。

周易见她这种反应,心里已经明白得差不多了,抿嘴笑,然后清清嗓子叮嘱其他的, “以后自己一个人住,记得多长个心眼儿,注意安全。”

“知道了。”

“有事打电话。”

“嗯。”

说话间,电梯已经到了一楼,周易把余兮兮送到小区门口,看她上车,然后站在原地目送那辆吉普车远去,融入无边夜色。

车里安静,一时没人说话。

正是夏天光景,车里冷气开得低,余兮兮仍是白天那身打扮,T恤短裤,雪白的细胳膊细腿儿全暴露在在外,很快就起了一层鸡皮。

她搓搓手臂,忽然鼻子痒,“啾”的一声打了个喷嚏。

秦峥黑眸看向她:“冷?”

“……”她揉揉鼻子,两只胳膊抱在胸前,摇头。

他静了静,把空调温度往上调,不多时,整个车厢里的寒意便褪下几分。再一瞥眼,那小女人的眉头总算舒展开,四肢也不再蜷成一团。

然后,又无可避免注意到那双短裤下的腿。

太醒目,修长雪白,没有一丁点儿的瑕疵,令人浮想联翩。

秦峥说:“以后不许穿这裤子。”

余兮兮正看着窗外想事情,愣了愣,回过头来看他,一脸莫名:“……什么裤子?”

“你腿上这条。”

余兮兮错愕,脱口而出:“为什么?”什么鬼,连她穿什么都管?

她问完,就见秦峥盯着她,视线慢条斯理从她脸往下移。

这目光放肆而不怀好意,她被看得头皮都发麻,有点羞恼,下意识拿挎包挡大腿。

他眉峰一挑,“现在知道为什么了?”

“……”

她恼火,心里不爽,忍不住就还嘴顶了回去:“你当所有天底下所有男人都跟你一样么?”

“跟我一样?跟我一样什么?”

“你……”她话到嘴边儿难以出口,脸都憋红了。

“喜欢你?”

“……”

他笑,嗓音沉下去,“还是想上你?”

余兮兮嘴角抽搐,终于攥紧拳头低吼:“口没遮拦,你从现在开始不要说话!”

被揪尾巴了。

秦峥收回视线一弯唇,只觉有趣。

他是特种大队的军人,常年扎根深山老林,训练,任务,肩负重担,血腥杀戮,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生活单调循环。她的出现犹如黑白中多出一抹彩色,绚烂夺目,比肩半生荣耀,也慰藉半生枯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