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兮兮卡住,别过头,好半天才从小声挤出两个字:“活该。”

秦峥好笑,大手把她的脸掰回来,手臂圈过她腰,啄吻她的唇。试探性地挨两下,然后轻轻地咬,她先还安分,乖乖巧巧地仰着脖子,后面起了玩心,粉色舌尖钻出,调皮碰碰男人薄润的唇,然后又飞快缩回。

他黑眸微眯,这次直接撬开两排雪白的牙齿,伸进去,勾缠吮弄,霸道侵略娇嫩唇舌。她被亲得喘不了气,身子发软,呜呜推他胸膛,好一会儿才脱身。

然后,秦峥低着她的额头沉沉呼吸,微闭着眼,拇指在她耳垂上摩挲。

“兮兮。”

“……嗯?”她声音更哑了。

他自嘲似的笑,亲她眉心,声音很低:“我算真栽你手里了。”

余兮兮睫毛颤了颤,不知怎么回话,但环在他腰上的双手,微微收紧。

太阳从东边缓慢爬上来,洒下第一抹阳光;

广播里的男声还在唱:“我既有铁骨,也有柔肠……

这世界既有战火,也有花香。”

两人安静相拥,须臾,秦峥说,“粥还没好。上楼换身衣服,吃完饭我送你去上班儿。”

余兮兮又问:“你怎么这么早起来煮粥?”

秦峥轻捏她的脸,“从昨儿晚上到现在你什么都没吃,不饿?”

余兮兮默。

下午回来就开始睡,晚上又被他拎到床上狠折腾半宿,的确没吃过东西。不觉得饿,估计是因为已经饿过了。

忖度着,她点点头,转身离开。

上楼洗了个澡换身衣服,再回来时小米已经完全煮烂。不知是饿了还是粥的确美味,余兮兮足吃下两碗,然后坐秦峥的车前往基地。

今天又是个好天气。

回到单位,得知山狼责任医师的交接手续已全部办完,余兮兮更加振奋,一头便扎进工作中。桌上摆着文件堆积如山,全是山狼从幼犬到现在的资料,体检报告,疾病史,每次疾病的治疗记录等,她细细读,有疑问的地方便去咨询李成和前任医师,整个上午很快便过去。

午后,余兮兮去军全区看山狼。

特种军犬大多凶残好斗,服役时正值壮年,身体没有疾病,对各项命令的反应快,执行力强,出现失误伤人的概率几乎没有。但退役的犬只大多已迈入老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所以和上回一样,她仍旧全副武装,全身上下包成了一直笨重企鹅。

宿舍内,体型健壮的昆明犬端坐在地上,眸光警惕凶悍,冷冷盯着外头的“企鹅”,喉咙里发出极低极低的呜鸣声。

“……”余兮兮咽了口唾沫,转头看李成,“那个……它一直都这么酷么?”

李成耸肩,表情就是答案。

她无语。然后便看见李成拿钥匙开了门,转头说:“别害怕,没有指令它不会随便攻击人。进来就是。”

余兮兮抿了抿唇,好一番思想斗争之后才吐出口气,提步入内。

昆明犬仍死死盯着她。

李成弯腰拍它的头,笑笑,“狼哥,这是你的新医生余兮兮同志,是好人。别老凶巴巴的,友好点儿,啊。”说完看余兮兮一眼,“来,跟它打个招呼。”

余兮兮嘴角咧开,露出一口整整齐齐的大白牙,招招手:“……下午好啊狼哥?”

话音落地,威风凛凛的昆明犬抬了抬下巴,然后,头一偏,趴地上睡觉,理都不理。

“……”真是她大爷。

第一次正式见面以失败告终,从生活区出来,余兮兮低头垂眸,明显情绪不佳。

李成看得不忍心,安慰她说:“普通小猫小狗都认人,何况军犬。你别灰心,多带它一段时间就会好些的。”

她点头,“希望吧。”

两人并肩往外走,忽然,李成摸了下脑门儿,想起什么事来,于是好意道:“对了余医生,两天之后秦首长就走了,要不,这几天你跟你们主任请个假吧,以后难得见一次,你们多处处。”

“……啊哈?”

余兮兮有点懵,眉头用力皱紧:“走?走去哪儿?”

李成诧异,“任命文件都下来了。秦首长两天后就要去石川峡,你不知道么?”

第31章

等李成话说完, 余兮兮皱起眉,足静默了数秒。

这反应,答案再明显不过。李成挠了挠头,转眼瞠目结舌,吐字儿都不顺溜了, “那、那啥,余医生, 你真不知道啊?”

她合了合眼,睁开, 吸一口气重重呼出, 语气沉几分:“在你说之前, 我不知道。”

“秦首长没告诉你?”

“……”余兮兮垂眸说没。脚下的路是水泥地,年生久了, 被岁月劈下深浅凹坑, 她走出几步,忽然一转头, 觉得奇怪:“小李同志,咱这儿偏是偏了些, 但消息倒挺灵通。谁告诉你的?”

秦峥是营级干部, 任命文件都是上头直接下行给军区政治处, 这种东西, 再不机密也不可能拿到军犬基地来传阅。

李成哦一声,平常语气:“是陈少尉说的。”

“陈少尉?”余兮兮眯了下眼,“陈梳?”

李成说:“对。陈少尉昨天来基地看猎狮, 遇上我,随口就聊了几句。”

余兮兮一哂,淡悠悠道:“随口聊也能聊到一个少校的任命文件,看来,陈少尉跟你关系不错。”

李成是个憨厚人,心眼儿实,当然听不出她字里行间的讽刺,反而不好意思了,笑道:“也就认识。我一军犬兵,哪儿能和陈少尉关系不错。不过……”他微顿,皱眉像在思考:“余医生,陈少尉人真挺好的。”

她懒懒应:“是么。”

“可不?就是她让我建议你请两天假。”李成认真道,“她还说,秦首长把任命文件给她看的时候,她还劝他来着,让他趁着没走多陪陪你。”

“秦峥……”余兮兮回味那句话,挑眉重复:“把任命文件,给她看?”

“是啊。”李成点头,说完自己都纳闷儿起来,嘴里嘀咕,“不对啊,这事儿陈少尉昨天之前就知道了,秦营长告诉了她,没理由不告诉你啊。”

这句自言自语反倒说在了点子上。

余兮兮默片刻,忽然没头没尾抛出个问题:“对了。陈少尉也在军区上班,她是做什么工作的?”

李成仔细回想了下,说:“好像在政治处的办公室,搞文字工作。”说完一笑,“女军官嘛,十个里面九个都是文职,而且陈政委也舍不得自己闺女太累。”

余兮兮眯眼,指尖垫下巴,将整个事前后一琢磨,旋即明白过来。

李成见她不做声,抠抠头,恼里电闪雷劈猛开窍,急了,慌慌地解释:“诶诶诶,余医生,你千万别生秦营长的气啊,也不要想太多!他没把这事儿告诉你,肯定是给忙忘了!陈少尉比你先知道很正常,他们是同事嘛,抬头不见低头见,近水楼台先得月……”

越描越黑,越解释越乱。

而且,

小哥你是语文老师死得早吗?

余兮兮有点儿无语,站定了,抱着肩,斜眼瞟那小战士。

“……”李成收声儿,尴尬地笑,冲她露出一口白牙。

良久,她叹气,拍拍战士的肩,由衷感叹:“小伙子,要所有人都和你一样纯,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说完扯扯唇,转身冷笑着走了。

下午四点,太阳打斜偏向西,军区大门口的哨兵开始换岗。站台上一个,底下一个,都是身穿军装手端钢枪,脸上没表情,互行军礼。乍一瞧,像两株挺拔参天的劲松,影子在光下拉长。

秦峥站在窗下抽烟,手里一张纸,抬头标红,是中央新下来的各军区战略部署决定。他垂眸看着,偶尔掸下烟灰,烟雾后的面容俊朗冷静,没有多余情绪。

有人敲门。

“进来。”

随后响起的脚步声平缓而轻盈,鞋跟踩在地板上,哒哒,哒哒。

女士军靴落地的声音与男士军靴有明显不同,空气里也浮动香水味。秦峥仍没回头,眉心却微不可察地拧了下。

他闻不惯这香味儿。

余兮兮也喜欢用香水,两相比较,带给他的感觉却差别不止半点。

“什么事?”秦峥的语气随意淡漠。

陈梳对这态度已经没多大反应,柔声道:“峥哥,有份文件放在我那儿,一直忘了给你。”边说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笑笑,语气自然而寻常:“组织让你去石川峡了,报道时间是两天后的早上八点,不要忘了。”

秦峥吐出烟,掐了烟头走过去,接过文件粗略扫视。片刻,撩起眼皮看她,淡而冷:“四天前的文件?”

陈梳被那凌厉视线看得心头一沉,却装作若无其事:“最近股里事情太多,忙忘了。抱歉。”

文件送达延迟数日,无疑是工作失误。但后果不恶劣,对方又是女人,秦峥没打算跟她计较,于是转身坐到办公桌后,扔过去几个字,冷冷淡淡:“出去吧。”

陈梳还想说什么,动了动唇,最后却还是作罢,转身离开。

脚步声远离,屋里恢复最初的死寂。

秦峥后仰靠椅背,坐姿随意,目光落在手中的文件上,脸上没什么表情。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明确宣判他注定的使命。

良久,他把文件随手扔开,点燃一根烟。

窗外阳光缱绻,洒进来,秦峥的影子落在地板上,轮廓高高大大,孤孤零零。他看着自己的影子,安静抽烟,一根接一根,不知怎么的,忽然又想起三年前的事。

血腥的,杀戮的,黑暗的,惨烈的。

无数场景和面孔堆叠交织,形成张巨大的网,铺天盖地笼罩。触目全是黑白,看不到光,也感觉不到温暖,身边不停有人倒下,不停有人死去,最终,尸横遍野中似乎只剩下他一个,苟延残喘,负重前行……

电话铃声忽然响起,伴着食指刺痛。

秦峥的思绪一刹转回,侧目看,手里的烟已经烧到了尽头,在食指内侧形成小面积灼红。他脸色淡淡的,没管,烟头扔进烟灰缸,接起电话。

那头的人是一贯的俏软声调,轻轻抱怨:“在忙吗?这么久才接电话……”

秦峥眼前的世界重新变回彩色。

他静几秒,嘴角勾起个弧:“刚才有点事,怎么?”

基地里,姑娘在走廊上来来回回,犹豫不决,“唔,那个,我……”

军区里,男人捏着眉心淡淡地笑,良久,先她一步开口,语气平静:“我后天回驻地。”

话音落地,听筒里陷入一阵沉默。

秦峥微拧眉,“余兮兮?”

须臾,柔婉的嗓音传出,和他一样平静,“嗯,也该回去了。”顿了下,半晌才接着说话,换副松快语调:“所以,我们今晚约个会吧,吃饭看电影什么的……好不好?”

“好。”

“……那你等忙完了来找我?”

“不用等。”

“……”余兮兮眸光微闪。

秦峥说:“我现在就来。”

说着,人已经走到了办公室外,高大背影短短几秒便消失在楼梯口。

余兮兮自幼过惯了奢侈生活,照她以往的消费,一顿饭吃五位数以下就算节约。但今非昔比,离家出走后,她租房子,吃外卖,挤地铁,每天都是最普通的生活,久而久之,挥金如土的习惯已不复存在。

所以今晚,她和秦峥约会就在住处附近的万达——一二楼商铺,三楼四楼卖吃的,五楼便是一家电影院,很便利。

傍晚六点左右,天擦黑,整个云城各处都赌得水泄不通,他们错开了晚高峰,此时已平平稳稳把车开进停车场。下了车,两人坐电梯直接到三楼。

秦峥对吃的没讲究,晚餐全交给余兮兮决定。可那小女人纠结得很,在三楼看一圈儿,又跑四楼看一圈儿,最后小手牵着他又回到三楼。如是往复,二十分钟过去,他已被她拖着瞎逛几回合。

秦峥不耐烦,最后把她摁怀里,直接拎进了一间中餐馆子。

半小时后,菜上齐了,都秦峥点的:一份凉拌跑山鸡,一份火锅鱼,一份水煮牛肉和一些素菜。

余兮兮噘嘴,忍不住小声咕哝:“好不容易约次会,结果居然来吃这个……你到底是有多穷呀。”

对面,秦峥夹菜的动作骤然顿住,掀眼皮,直勾勾盯着她看,“我穷?”

随后便看见那女人抬起头,晶亮的大眼溜圆,呆了呆,赶忙摆手:“哦不不,你别多想啊,我没有看不起你穷的意思。”说着稍顿,十分认真地补充:“你放心,我从来没把经济能力当择偶条件,所以不会嫌弃你。”

她白皙小脸上表情认真,又是副正经八百的语气,怎么看都有点儿好笑。

秦峥极淡地笑了,“是么。”

“是啊。”

他垂眸夹了块牛肉,略点头,没什么语气地说了几个字:“那真谢你了。”

她正色:“不客气。你是解放军,你穷都穷得光荣。”

“……”他他妈哪儿穷了。

吃完饭后出来一看,时间已接近八点,两人到五楼影院看了看,没余兮兮感兴趣的片子,于是,原定的看电影变成饭后散步。

风柔柔地吹,周围霓虹旖旎,不时响起汽车鸣笛声。

他们十指交扣,就沿着一条大道笔直向前,安静的,沉默的,谁都不说话。彼此掌心传来温度,交融在一起,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

前方有转角,左手边开了间婚纱店。店面很大,装潢奢丽,橱窗里摆着成排礼服,纯洁忠贞的白,款式各样,在夜色的映衬下愈发醒目。

余兮兮目光移过去,眼睛一亮,被左数第三件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