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余兮兮致力于享受生活,吃喝玩乐,对云城的各色美食都很了解。出陆军医院左转,走二十分钟左右,能看见一家冰淇淋酸奶专卖店,在微博上很红,生意一直火爆。

距离不远,秦峥没开车,两人直接走路过去。

傍晚六七点光景,又是周末,整个城市显得热闹而繁华。汽车的鸣笛声,行人的交谈声,头顶的月光,街铺商场的霓虹,交织成声与色的海洋。

几分钟后,闹市区被远甩在了身后,她拐个弯儿,带他穿行近路小巷。

周围静悄悄,两面墙壁之间,路灯悬在头顶,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在地上成双成对。

余兮兮是小孩儿心性,有秦峥牵着便更不看路,左顾右盼东张西望,一不留神儿,差点儿被马路牙子绊倒。他好气又好笑,把她扯怀里,大掌狠狠拧了把那浑圆挺翘的小臀瓣儿,她吃痛,低呼一声直往旁边躲。

“好疼!”

秦峥淡声斥:“让你不看路。”

“……”余兮兮可怜巴巴地伸手揉,嘴一瘪,不高兴地嘀咕:“手劲儿本来就大,肯定都给我掐红了。”

秦峥面无表情:“红了算我的,回去给你亲回来。”

这番话从他嘴里出来,平淡自如,正经得像在说天气。她呆了下,足足几秒才品出里头的荤腥味儿,顿时面红耳赤:“谁要你亲!”

他轻嗤:“我亲得还少?”

不经意的几个字,骤然令某些限制级画面浮在眼前。余兮兮脸热得没知觉,飞起一脚踹过去,哼了声,越走越快,一副不搭理他的架势。

秦峥人高腿长,三两步就追上去,低笑着,勾住她腰往怀里带。她腮帮鼓鼓,气呼呼的,挣了挣挣不开,张嘴就准备咬他的手。

他瞬间识破,挑了挑眉,捏住她的下巴往上一抬,唇堵了上去。

十来分钟的一段路,这么闹腾,他们整整多花两倍时间。到冰淇淋店时是晚上八点,门市上坐了好些年轻男女,打扮时尚,像是学生,充斥满满的青春气息。

余兮兮站在柜台前点餐,见有新品推出,便让服务生挨个儿讲解,自己做比较。完后侧目,看向身旁那个安静不语的男人,“这么多种类,你想吃哪个?”

秦峥兴趣不大,只有冷淡两个字:“随便。”

他不喜甜食,冰淇淋这玩意儿,他从中学开始就没再碰过。陪她来,纯粹是不想扫她的兴。

她无奈,只好按照自己的口味来了三份,打包带走。

折返回医院的路上,行人比之前明显少了许多,小巷子里更是空空荡荡。

秦峥手里拎两份,他身边,年轻的小姑娘正一手拿冰淇淋,一手拿勺子,念念有词地跟他传教:“我跟你说,吃甜食可以让人的心情变好,这是有科学依据的。你成天板着一张脸,一副苦大仇深全世界都欠你钱的样子,看着就吓人,真应该多吃点这些东西。”

他静了几秒,瞥她,语气低沉不善:“我吓人?”

“对呀。”她挖了一勺蔓越莓到嘴里,边嚼边点头,“你没发现么?你这长相,这气质,军装一脱根本不像个好人,刚才就把小超吓得大气儿不敢出。管我叫姐姐管你叫叔叔,辈分全乱套了。”

秦峥让这小女人的逻辑气得笑出一声,“合着他乱喊人都是我的错儿?”

“……什么乱七八糟的。”

余兮兮也有点被自己绕晕了,不耐地摆摆手,嘴里叼勺子,道:“这根本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赶紧尝尝我给你买的冰淇淋,多吃甜食心情好,你最近工作任务应该蛮重的……”稍顿,声音微微小了点,“别的方面我帮不了你,总能帮你调节调节心情吧。”

话音落地,秦峥转过头,夜色中,漆黑锐利的眸直勾勾盯着她看。

“……”她察觉,狐疑地看回去,被那目光穿射得胆战心惊,“……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数秒后,他眯了下眼,嗓音低得危险:“多吃甜食心情好?”

余兮兮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转了转,点头,大约出于女性本能,语气忽然就不太肯定了,“……好像是吧?我也是听说……”

这句话的尾音并不完整,最后的气息来不及呼出,便全被秦峥吃进嘴里。

他掐住那段儿细腰,弓身吞噬她的唇,发狠似的亲吻侵略,像携带无穷尽的情和欲。她错愕地瞪眼,嘴里的舌攻城夺地强硬霸道,不多时,她眸光里雾气莹莹,身子发软,被他摁在了巷子的墙上。

温暖的口腔和软软的小舌头,有种水果的甜,秦峥尽数吃到自己口中,到呼吸微乱才分开。

他亲了亲她滚烫的脸蛋儿,贴着她的额,“是挺甜。”

余兮兮别过头平复呼吸,忍不住打他,又羞又怒:“动不动就发情,你丫是动物么?”

秦峥微闭着眼,语气沉沉,答非所问,“第一次抱你,好像也在一个巷子里。”

“……”她微怔,声音不自觉就柔下去,“嗯。我差点被韩是非欺负,你突然跑出来把我带走,结果我又被你欺负了……”稍顿,忽然有点好笑,“当时我在想,这个男人老子一定要把他千刀万剐。”

他安静抱着她,淡淡问:“知不知道当时我在想什么?”

“什么?”

“这个女人老子一定要上她一辈子。”

周末眨眼就过。

工作日早上,余兮兮浑身酸痛动都不想动,翻了个身,听见浴室里水声哗啦。她皱眉,摸出手机看时间,刚刚七点整。

没过多久,浴室的水声停了,秦峥短发湿漉,全裸身体走出来,毫不避讳地当着她面穿衣服。

余兮兮裹紧被子,看见他古铜色的背肌上全是一道道的红印儿,不由脸通红,慌忙把视线移开,道:“你要去上班了么?”

秦峥嗯了声,语气平淡,“何刚六点给我打过电话。”边说边套上军用背心和长裤,折返回床边,伸手捏捏她娇红的脸蛋儿,“乖,起了,我煮了饺子,你最喜欢的莲藕馅儿。吃完我先送你去基地。”

闻言,余兮兮脸色微变,眸光刹那就黯了下去,扯起唇,笑容尴尬而僵硬,“我、我不用去基地了……”

秦峥敏锐察觉她神色变化,拧了下眉,语气微沉:“什么意思?”

“……我没在那儿上班了。”她说着,竭力让自己看上去稀松平常,“好几天之前就辞职了。”

捏她胳膊的指略微收紧,秦峥盯着她,沉声问:“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啊,工作上出了些失误,然后就没干了而已。”她笑笑,伸手轻轻推他,“何队找你有事,快去吧,别耽误了。”

秦峥垂眸静半刻,不再多问,只吻了下她的唇,“接着睡。”说完穿上衣服,直接开门走了。

几分钟后,黑色吉普驰出宿舍区。

驾驶室里的人摸了根烟咬嘴里,把玩火机却不点,黑眸微眯直视车窗外。须臾,他拿手机拨出一个电话,冷声道:“我是秦峥,帮我接基地政治处。”

第48章

不多时, 事情的来龙去脉有了个大致。

当初余兮兮进基地,是秦峥亲自给基地政治处处长打的招呼,又是介绍信,又是家庭成分证明书,所有流程全都按规矩办事, 半点儿没给他们添难。认真说,余兮兮这种关系户, 背景雄厚,自身实力也合格, 转正入编制根本不在话下, 没成想, 临到头却闹出了军犬中毒这档事。

政治处管事的显得很尴尬,又赔不是又表难处, 姿态放得极低:“秦少校, 你得理解我们。小余她给军犬配错了药,其实也就是个工作失误, 放平时,写份儿检察也就过了, 最多转正期延后个把月, 没大影响。可……可偏偏就在各军区领导来参观的时候, 卫生队又刚好才破了个先例, 让小余在实习期就带犬,什么都赶一块儿了。要不严肃处理,咱们真没法儿向上头交差……”

对方还在说话, 可秦峥已没耐心听了。

他的脸色冷漠至极,别头吐出烟,一脚油门轰到底,直接飙出去。

基地那头,李成提前接到电话,早就丢下了手里工作来等人。

不多时,黑色吉普驰入视野。

李成眼睛一亮,赶紧提步迎上去;门打开,秦峥从驾驶室下来,薄唇紧抿,黑眸冷静,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这模样阴沉沉的,那眼神,扫你一眼便教你不寒而栗。李成隐觉不安,咽口唾沫,硬着头皮抬手敬军礼,“秦营长。”

朝露散了,太阳在云层后头露出半张脸,温度已经上去,停车场的空地上没有遮掩,毒日直射,瞬时便将两人烤出涔涔汗水。

秦峥像没知觉,从烟盒里摸出根烟塞嘴里,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于是年轻战士拧着眉,站得笔直,一五一十地还原当天。

李成只是基地的普通士兵,与上层接触少,自然也就没有任何利益纠葛。加之他为人老实,事发时又正在现场,因此,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东西,更详尽,更直观,也更准确,与一口咬定余兮兮配药失误的政治处,区别极大。

“……余医生平时很细心,给军犬配的药,每次都会再三检查,我坚信这事肯定有什么地方出了偏差。”李成说,“被混淆的药物是乳酸菌片和硫酸阿托品,我去看过储药室,存放这两种药物的架子隔得很远,再粗心的人,弄混的可能性也很小。”

一番梳理,事件的蹊跷之处不胜举数,拆分来看,纯粹是各种巧合堆砌,最后强行催生出最坏结果。

须臾,秦峥撩起眼皮,唇一扯,眸光阴冷至极,“这么多疑点,卫生队就敢盖棺定论说是配药失误,还直接上报给政治处?”

李成低头叹气,答道:“首长,那种节骨眼儿,那么多领导瞧着,陈少尉又非逼着罗队立马给结果……罗队也没辙啊。”

秦峥咬着眼拧眉心,沉声重复:“陈少尉?”

“对。”

他语气低而冷:“陈梳当时也在场?”

“嗯,当时有其它省城军区的领导过来,陈少尉刚好负责接待陪同。”李成边说边抿唇,挠挠头,像是自言自语地嘀咕,带着不满:“这么一想,陈少尉当时真有点儿奇怪,平时挺好一姑娘,那天说起话来咄咄逼人的,还当着那么多领导的面说余医生在实习期没资格带犬,简直瞎添乱。”

秦峥点了点烟灰,盯着远处,没吭声。

李成咳了声,又试探道:“秦营长,您看您现在也回来了。干脆跟罗队那边儿说一声,这事不清不楚,余医生也太冤……”

秦峥没什么语气地打断,兀自问:“那两只军犬中毒的晚上,除了你们,还有谁进过生活区?”

李成微滞,认真回忆了下才道:“哦,陈少尉带人来过。但也没什么,您也知道,军区搞接待都特正式,每个参观调研点都会准备讲解词,她提前说过要来掐时间,好给首长们安排行程。”

话听完,秦峥两颊深深凹陷,猛吸了口烟,瞳孔收缩。

青白色的烟雾从鼻腔里呼出,模糊了头顶阳光。

然后,他手夹烟,毫无笑意地笑了:“这么久了一声不出。要我今天不问,你他妈是还打算瞒我呢。”

这话语气不善,李成再迟钝也有感知。几秒后,年轻小战士垂下头,眉头用力皱起,说:“秦营长,瞒你是我的错,我半句反驳的都没有。当时两只犬病情危急,我一门心思都扑在这头上,回过神儿后想联系你,余医生又不让,说你在部队练兵,不要拿这种小事儿打扰你,所以我才……”

“小事儿?“

秦峥怒极竟笑了下,手指把烟头拧得稀巴烂,“余兮兮是老子的女人,平时老子把她放手掌心儿里疼,不让碰,不让磕,生怕有半点事不顺她意。现在倒好,她受这么大委屈,老子反而像他妈个废物!”

娇娇弱弱的,胆子又小,面对那种情况该有多无助无措。难怪会突然跑石川峡来找他,难怪一见面就不停地哭,石川峡离云城有几百公里,路途中,他根本不敢想象她是何种心情。而且,若没有记错,她那时分明还发着烧……

秦峥闭眼捏眉心,静半刻,转身就往办公大楼走。

他人高腿长,李成在后面追得费力,微喘问:“秦首长,你现在打算做什么?”

“调储药室的监控。”

“……”李成猛地一怔,脑瓜像是刹那开窍:“你是怀疑,有人在余医生配给军犬的药上动手脚?”

秦峥冷着脸,眸光狠戾,没答话。

这时,身后的年轻士兵却哭丧着脸续道:“那就糟了。峥哥,生活区储药室的监控已经故障好几个月,一直没修好。”

话音落地,秦峥的步子骤然便顿住,眯了眯眼,不知在想些什么。几分钟之后,他从裤兜里摸出手机,调出通讯录一阵翻找,拨出个号码。

很快便接通。

大概没料到他会来电,对方很惊喜,听筒里的声音柔婉动听:“……峥哥?”

秦峥语气冷漠:“陈少尉,方便见个面么。”

陈梳愣了下,笑:“可以啊。今天是我生日,刚好约了几个朋友吃午餐,要不你也一起来?”

“不了。”他显得极其冷淡,“我找你有事。”

“……好吧。”女军官的嗓音透出一丝丝的失落,又道,“那,那我请你喝茶好了。半小时后见,我马上把地址发你。”

挂完电话,头顶的日头好像更烈了些。

李成后知后觉回过神,眸光惊闪:“难道、难道是陈少尉?怎么会?不能是她吧……”

秦峥嘴角勾起道讥讽的弧,“是不是,得问过才知道。”

今天是陈梳二十七岁生日,能看出,年轻的女军官打扮精心。

她穿一身黑白条纹连衣裙,裙摆很长,直达脚踝。个子高挑的缘故,又穿尖头高跟鞋,驾驭这款长裙几乎没什么压力。她还化了淡妆,纯黑色的眼线描摹眼睑形状,尾梢上扬,看上去,少一分清冷,多一分柔媚。

陈梳其实是个标准的美人,五官耐看,气质矜贵,平时那身军装显得太刻板,换下后,她仿佛也焕然一新,细腰翘臀长腿笔直,身材也相当不错。

这样一个美女出现在茶楼门前,顿时引来许多目光。

但也有人无动于衷。

陈梳先到,要了个包间,秦峥停好车后直接上楼。等他进门,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女人便站了起来,勾勾唇,喜悦的情绪从眼角眉梢止不住地往出淌,“峥哥。”

秦峥的目光冷淡移她脸上,几乎没有停顿便又离开了,平静点了点头,“坐。”

陈梳招呼外头的服务生上茶和点心,随后踅身坐下。

这间茶楼是中高档消费,装修得古色古香,一应家当摆设也大多是仿明朝时期,每处细节都透着种低调奢华。

她端起茶杯,小口小口地抿,半刻才柔声问道:“峥哥……你忽然约我出来,有什么事么?”

回应的是一声“叮”,金属打火机燃起簇山字形的橙红。

秦峥眯着眼睛点烟,抽了口,吐出,白色烟雾背后的面容没什么表情。

空气里一阵安静。

不多时,手里的一根烟还剩半截儿,秦峥喝了口茶,随手从裤兜里摸出个东西扔桌上,“啪”一声。

金属摩擦着红木,阻力小,那U盘往前溜出小短距离,将好停在陈梳眼皮底下。

她垂眸看一眼,不解地皱眉,“这是……”

秦峥懒散靠着椅背,一手夹烟,一手无意识地轻敲桌面,淡淡的,“这是退役军犬基地储药室6月13号晚上的监控资料。”

“……”闻言,陈梳眸光一跳,浓妆淡抹的脸孔瞬时略微扭曲。但也只是刹那功夫,她的表情很快便换成困惑:“我记得,储药室的监控很早之前就损坏,已经停用好几个月。怎么,什么时候又修好了么?”

他夹烟的手屈指勾了勾鼻梁,笑,“值班的军犬兵没关电源,刚好就录下来一段儿。”

“……那录像怎么会在你手上?”

秦峥垂眸点烟灰,脸上的表情很淡,“我以为少尉会更关心录像的内容。”

陈梳嗫嚅了下,没发出什么声音,放在腿上的十指无意识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