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兮兮:“噗。怎么,嫌山狼冷落了你,吃醋呀?”

“……”李成黝黑的两旁瞬间微红,用力清了清嗓子说:“怎么会?军人是人民的军人,军犬也是人民的军犬!作为山狼的饲养员,看到它跟自己的责任医师相处和睦,我打心眼儿里高兴!”

“是哦?”

李成用力点点头:“是哦!”

余兮兮称赞:“不错啊小李同志,你这思想觉悟挺高的。”

李成挠头,一下就不好意思了,支吾着说:“余医生,您别老夸我啊。我奶奶从小就教育我,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您这么夸我,我要骄傲的。”

这孩子年纪不大,为人忠厚,心思也单纯,余兮兮对他的印象一直很好。听他提起奶奶,她好奇,不由转眸看向李成,问:“对了小李同志,听你口音不像云城本地人,你家乡在哪儿呀?”

李成说:“我是合湘的。”

“合湘离云城这么远,一年能回家几次?”

“一两次吧。”李成笑,“其实回不回也没啥关系。我老爹走得早,老娘在我十岁那年就跑广海打工去了,再没回来过。我是奶奶拉扯大的。”

余兮兮皱眉,“奶奶年纪应该挺大了,一定更希望你能经常陪着她。”

李成嘴角的笑容微僵,声音低几分,“我奶奶走两年了。我现在每年回一次老家,就为给她上个坟。”

她一怔,表情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不好意思啊……”

“没事儿。”李成大大咧咧地摆手,“我奶奶最大的愿望就是让我当兵,我现在这样儿,她老人家在天上看着也高兴。”

“嗯,肯定的。”

李成笑着,一屁股直接坐在了地板上,随手轻抚山狼的背,又说:“只可惜,我出息不大,只能在退役军犬基地干活儿。”稍顿,拿袖子抹了把脸,“余医生……”

余兮兮说:“这儿又没外人,叫名字得了。”

李成想了想,嘴里蹦出两个字儿:“……嫂子。”又接着说,“在这儿工作,我心里的感受其实挺矛盾的。觉得自豪,因为能带全中国最优秀的军犬;又觉得遗憾,因为这些最优秀的军犬来到这儿,就意味着它们再也不能上战场了。”

她安静听他说着,半刻,“比如山狼?”

李成叹气,“对。”他哽了下喉,苦笑道:“一个战士,一个兵,当然宁肯战死也不愿意苟且偷生。对山狼来说,在退役基地过完后半辈子,恐怕是它最大的耻辱吧。”

余兮兮沉默,转过头;山狼已经把食槽里的东西吃得干干净净,安静坐在地上,背脊笔直,眼睛清亮。她眯了下眼,仔仔细细地观察这只军犬。

山狼体格健硕,鼻头干净,毛发亮而黑;它有比狼更锋利的爪牙,比猎鹰更犀利的双眼,聪明机警,洞察力惊人。

余兮兮垂眸,目光缓慢下移,看向那只残缺的断肢。

这是这只优秀军犬唯一且致命的缺憾。

但……却并不是无法弥补。

“……”突的,她眸光微闪,侧目看向李成:“我认识一个孩子,他出过车祸,腿部高位截肢,但是在安装假肢以后,他现在已经开始进行步行训练。”

李成没听明白,“什么意思啊?”

“说你笨还真是迟钝……”余兮兮无语,一个白眼甩他脸上:“犬类也能装假肢呀!只要用最好的材料,再好好地训练,它完全可以复役。”

“……诶?”

“诶什么诶。”余兮兮撑着地站了起来,拍拍灰,攥着李成的胳膊就往外扯,语速飞快道:“走,跟我回去写报告,咱们争取尽快帮狼哥申请个假肢。”

“……嫂子,你怎么说风就是雨的。”

“你有意见?”

“……没意见没意见,不敢有意见。”

脚步声和交谈声逐渐远去。

山狼大眼巴巴,趴在铁栏杆上直叫唤:“汪(加)汪(油)汪(么)汪(么)汪(哒)!”

下班回家,余兮兮一进门就坐到了电脑跟前,在网上浏览犬类假肢的相关信息,搜索国际上残疾军犬使用假肢的先例。

不知不觉便到了晚上十一点。

月色静谧,宿舍区里只剩几盏零星灯火,遥映遍地月影。

余兮兮喝了点水,然后关机,扣上笔记本,拿起睡裙走进浴室,脱光衣服洗澡。

水声哗啦啦响起,整个浴室热气蒸腾。

头发洗到一半儿的时候,咔哒几声,大门的门锁被人拿钥匙打开,一阵稳健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余兮兮搓头发的动作顿住,惊诧回过身,那人刚好推开浴室的门进来。

等看清,她紧着的心口骤然一松,“……今天回来得这么早?”

秦峥反手关上门,没说话,黑眸直直盯着她在花洒下的身体。扫过她湿漉漉的长发,莹润的肩头,雪白的丰盈,细细的腰肢,白生生的两条腿。

“……”余兮兮后知后觉,立即面红耳赤地背了过去,喉咙发干,于是她清了清嗓子才问:“之前不是说要半夜才回来么?”

秦峥脱了衣服走过去。

水雾底下,她纤弱的背像一匹雪白丝缎,他从背后抱住她,低头,亲吻她皮肤上温热的水珠,“想你就回来了。”

她脸蛋儿滚烫,轻轻挣了下,“……别闹,我洗澡呢。”

他捏住两只纤细的腕子,往前温柔抵在墙壁上,和她十指交扣,整个人覆上她的背,咬着她的耳朵低声质问:“谁先招我的?。”

“……”

她腿发抖,咬着他的手臂娇弱呜咽。

他抱紧她,捏住她的下巴往后拧,深吻她的唇,粗糙的大手抚上她雪白平坦的小腹,抵得更深,嗓音似诱似哄,低哑得可怕:“兮兮,给我生个儿子。”

第65章

第二天天没亮, 纷飞细雨便将城市冲刷一新,酷热的暑气淡去几分,晨风沾染寒意,从街道与林立的高楼间穿拂而过,宣告盛夏将尽。

卧室的窗户没关, 风灌进来,冰凉雨丝落在余兮兮的脸上。她冷得一个激灵, 脚趾蜷紧缩了缩脖子,睁开眼, 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一室安静, 雨珠子敲打窗玻璃, 滴答滴答作响。

雨声轻而浅,听上去迷蒙不真。余兮兮垂眸, 看见一只修长结实的手臂横在她腰上, 背后的人似仍熟睡,沉重平缓的呼吸声紧贴着她的耳朵。

她眨了眨眼, 乌黑湿亮的眼珠咕噜转动,静半刻, 两只小手托住秦峥的胳膊, 轻轻拿开, 动作温柔, 小心不吵醒他。

不料刚坐起身,还没穿鞋就被一股大力捞了回去。

秦峥抱紧她,没睁眼, 坚硬的下巴蹭了蹭她的脸蛋,唇贴近她耳垂,若有似无地含了下,“醒这么早,不累?”

墙上挂钟的时针才走到“6”。

他这话别有所指,余兮兮脸微热,被子底下的脚踢他,“起开。”

他黑色的眸子里漫上笑意,盯着她,欺身去吻她粉红色的唇瓣;她红着脸偏头躲开,他追上去,她又躲,他又追,圈着她乐此不疲,就是没有半点儿要松手的意思。

余兮兮无语了:“你到底要干嘛?”

“亲一个。”

她好气又好笑,捏着拳头捶他胸,嗔道:“喂,你个快三十的大男人,幼不幼稚?”

秦峥脸色淡淡,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亲不亲。”

她仰着脸态度坚决:“不亲。你都没刷牙,脏死了。”

“……”他挑眉,手指顺着雪白的背滑下去,摸到腰窝儿,不轻不重地揉捏,在她耳畔沉着嗓子说:“敢嫌我脏?余兮兮,你皮子痒欠收拾?”

她脸颊的红晕蔓延到脖子和耳根,背手去挡,摁住他粗糙的指肚和关节,可怜巴巴:“我说错话了,对不起。”

秦峥舌尖抵着腮肉滚一圈儿,眯了眯眼:“惹了我,说句对不起就完事儿?”

余兮兮咬嘴唇,略琢磨,然后勾住他的脖子贴上去,亲亲他高挺的鼻梁骨和棱角分明的下颔,然后捧住他的脸微微抬高,闭眼,吻住他的唇。

秦峥眸色一深,搂着她压床上,却只渡去小半重量,引导着回吻,舌尖勾挑那羞涩软乎的小舌头,霸道又温柔。半刻,他掐着那段儿细腰往后翻转,她软绵跪趴着,没有丝毫力气抗拒,也一点儿也不想抗拒。

感觉到他从背后覆上来。

床单上的纤细十指用力收紧,她拧眉,像被他直直进到了心肝儿。

他拨开她汗湿的发,亲吻她雪白的后颈,几乎虔诚地膜拜。她的世界变得模糊,所有感官都变成了他,恍惚迷离,听见耳畔一声一声自言自语似的呢喃,喊着她的名字,仿佛无休无止。

“兮兮,兮兮,我的兮兮……”

最直接的亲昵,最原始的顶撞,一直持续到天大明。等余兮兮再次醒来,身边的床已经空了,摸一下,温度冰凉,显然秦峥已离开多时。

窗外雨已经停了,熹微的晨光洒满世界。

她疲累,掀起沉甸甸的眼皮瞥挂钟,已经八点整。

基地的上班时间是九点,余兮兮无语,裹着被子滚来滚去,又赖了五分钟才迟迟爬起来,也没穿鞋,直接光着脚就走进卫生间洗漱。

家和基地分别在云城的两端,地铁穿城过,路上最少也要一个半小时,如果不打车,她毋庸置疑会迟到。余兮兮没辙,出单元楼后,捂着滴血的小心脏叫了个优步,然后把热好的菜包子咬嘴里,到大门口边玩儿手机边等。

微信和短信箱里又躺满了未读消息。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菜包,点进短信箱,手指随意往下翻。未几,一跳银行发来的消息窜入视野:“尊敬的白金用户您好,您尾号为XXXX的银行卡已解冻,现可正常使用。您卡上余额为……”

余兮兮呆了呆,几秒钟后回过神,顿时兴奋得喊出一声儿。

路边正好两个穿太极服的大爷走过,吓一跳,捂着心口转头瞪她,眼神又惊又疑惑。她悻悻笑了下,不好意思,赶紧小步颠颠儿地跑旁边去了。

然后从通讯录里翻出一个号码,往外拨。

几秒接通。

周易的声音含混慵懒从听筒里传出,还在打哈欠,“……小余同志请问有何贵干?”

余兮兮咧嘴笑,一脸的阳光灿烂,兴奋得不行:“老周同志,我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与你分享!”

周易那头有点无语,默了默才道:“这么高兴,你一夜暴富啊?”

余兮兮:“对呀对呀!”

周易:“……”顿了下才又问:“中六合彩了?”

“我爸之前生我气,不是还冻了我几张卡么?”余兮兮眉眼弯弯,“我刚才看信息,他给我解冻了。”

周易也笑,“那敢情好,以后又能跟着您余二小姐吃香喝辣了。”说完想起什么,又接着道:“对了,群里说今天下午四点半在市三医院大门口集合,看完程院长就去百草街的‘阳春巴人’吃中餐。你别忘了。”

余兮兮点头,“嗯,不会忘的。你今天去不起宠物店?”

“一会儿就去。”

“那我四点的时候开车来接你。”

“好。”

刚挂电话,优步车的司机也就到了。她把剩下的菜包囫囵个儿塞嘴里,收起手机,拉开后座门上了车。

到基地时还差六分钟九点,余兮兮不敢耽搁,一路从大门飞奔回科室,一进办公楼,老远便瞧见走廊上站着个熟悉人影,踱步来踱步去,面上神色焦灼。

余兮兮诧异,“小李同志?你有什么事吗?”

看见她,李成顿时眉开眼笑,大跨步走过来说:“可算等到你了嫂子。”

余兮兮一头雾水:“等我做什么?”

李成说:“昨儿咱们不是往上报了个申请么?要基地批准给山狼安装动物假肢。”

“然后呢?”

李成绽开笑,一口白牙在太阳底下能反光,“卫生队的队长已经批了,同意把申请继续上报。”然后又皱了皱眉,“只不过……”

“不过什么?”

“只不过你可能得辛苦点儿,要初步估算一下山狼安装假肢需要的费用,做一个经费预算表。”李成声音微低,“而且,费用上面最好控制控制,报太高怕不好批。”

余兮兮眉心拧成个“川”字,正色道:“山狼是特种军犬,对假肢的要求理所当然是非常高的。要么不装,要装就要给它用最好的材料。我已经查过了,现在国际上最好的动物假肢是碳纤材质和合金刚,价格会比较贵。”

李成撸了把短寸脑门儿,“……但是价格太贵的话,怕上头不给批。”

余兮兮倒是一脸的无所谓,道:“总之预算表上的内容我会实事求是。要是领导们嫌费用高不肯批,那也没什么,这个钱,我出。”

李成被呛了下,“什么?你出?”

她说:“对呀。”

“……嫂子,你和峥哥结了婚,所有东西就都是夫妻共同财产。这笔费用不小,你得提前跟峥哥说一声吧。”

余兮兮淡道,“顶天也就十来万,多大个事儿。不用跟他说。”

李成眼睛都瞪直了,“看不出来咱峥嫂这么有钱……”

“你这么呆,看不出来的事儿多了去了。”她伸手拍拍小战士的肩,说完,转身走人,轻描淡写撂下句话:“我做表去了,中午吃饭的时候见。”

高跟鞋的声音轻轻盈盈,顺着楼梯往上飘远。

李成同志在原地站片刻,挠了挠头,然后摸出手机,两手费劲儿摁半天,发出条短信。

城市另一端,云城禁毒总队小会议室。

明晚李老四就会在城西废纸厂进行毒品交易,何刚神色严肃,刚给抓捕行动组的核心组员们分完工。秦峥安静坐在一边儿,手里把玩打火机,面无表情。

短信来了。

他拿起手机,垂眸扫了眼。发信人是李成,内容:恭喜啊峥哥,嫁入豪门。

秦峥:“……”

何刚余光瞟见他,见他脸色冷淡眼睛里却有丝儿笑意,不禁狐疑道,“怎么了?”递过去一根烟。

“没什么。”秦峥随手把烟放嘴里,收起手机,咬着烟问:“今晚有没有什么要紧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