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汉晋十年唐
头痛欲裂。
昨晚被家里那个混蛋欺负了去的结果就是,隔日的办公室里,同事们看见程倚庭喝了一杯又一杯的咖啡提神。
有同事关心道,“倚庭,昨晚没睡好?”
“一点点,没事的,”说话间,程倚庭起身又端着空杯子准备去茶水间。
几个年长的同事一看程倚庭那副强打精神的样子,立刻了然,笑着打趣“年轻人就是体力好。”
程倚庭边在茶水间泡咖啡边笑:“你们说什么啊。”
正想自嘲一句,一转身,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人。
程倚庭的笑容有一秒钟凝固,但也仅仅只有一秒而已,电光火石间就消失不见,她的态度官方而有礼:“霍总监。”
三年过去,眼前这位制作部总监似乎与程倚庭印象中的那个霍与驰相去不远,只不过是换了一副皮囊而已,休闲服不见了,穿上了笔挺的媳妇,手腕上的vacheron Constantin隐在衬衫袖口下也依然熠熠生辉。
程倚庭在这一刻有一点点时光不复的凉意,那个戴着她送给他的电子表,穿着休闲服在足球场踢前锋的霍君是真的不见了。
霍与驰手里端着水杯,不是那种彰显老板气派的夸张马克杯,而是办公室最常见的纸杯。男人向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弯下腰接水,忽然说:“你能选择留下来,谢谢。”
说这话的时候,他没有看她,她也没有看他,但程倚庭知道他是在对她说话。
“呵不用,你谢我什么呢。”她说,没有多大解释的欲望:“这份工作是我的好机会,我虽仍未学会不择手段往上爬,但也不会为了不打紧的理由拒绝机会。”
不打紧的理由,他知道,她说的是他。
说完程倚庭端着咖啡杯走出了茶水间,没有看见霍与驰杯里的水已经溢了出来。他掏出手帕擦了擦溢出的水,一脸的静默,告诉自己没有失态。当看见手背上被滚烫的水淋湿而红了的皮肤时,才叫他知道他刚才是在分神。
这天傍晚,发生了一件新闻时间,公司派出制作部和新闻部出场。
这座城市的主干道呈十字形分布,分支路线交错复杂,一方堵车,八方受难。西部主干道延安西路上,某写字楼深夜大火,警车长鸣,喷水枪纷飞。新闻媒体倾巢出动,自从我国某南部城市某居民楼火灾事件酿成无法挽回的结局之后,无论官方还是民间对此类事件高度敏感。
现场经过四个小时的苦战,总算有惊无险地控制了火势。处于新闻现场第一线的新闻人员各自都有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的敏锐性,拼得就是一个效率,程倚庭连采访带写,马不停蹄地周旋新闻当事人中间,在现场完成采访稿的时候,连一向淡然处事的程倚庭斗死打完了一场战役,长舒一口气。
发出手里最后一份新闻稿之后,霍与驰面向同事们,鼓励道:“各位辛苦了,晚餐就近订酒店,我请。”
这是城市的黄金地段,在这种地段的酒店,吃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好不好吃也另当别论,这些都不是重点,什么规格什么价钱才是重点。
面对这位以空降兵姿态商人的新总监,有年长姿态的同事低低笑着准备敲诈了:“霍总监请的第一顿工作餐,不上五星我们不去啊。”
男人笑了,垂手插在口袋里,四两拨千斤,“那是当然,明天各位手上的新闻稿,不上头版我不收啊。”
被反将一军,众人都笑开了,同时心底都有点数了,这位斯斯文文的霍总监看起来话不多,很好亲近的样子,内里藏着的手段,呵呵,还不好说呢。
“小许,”叫了声助理,霍与驰指示道:“开车送同事们去酒店吃饭,账款结我在我名下。”
听到他这么说,一旁的同事们纷纷讶异。
“总监,你不和我们一起去吃饭吗?”
“霍总监,你不去,我们这顿算是为你接风的晚餐也不好吃了啊。”
霍与驰笑了下。
“这次不行,下次吧。”男人简单的解释道:“警方在现场的搜救行动还没有结束,我留下来跟踪一下新闻。”
“哦......”
这下子,连队伍中的老同事们都对这个空降总监有些另眼相看了。有经验的制作人都知道,现场后续就是充满花样镜头的存在,跟的好,所制作出的新闻稿分量足以和第一首头版相抗衡;而根的不好呢,那就纯属浪费时间,自讨苦吃。
一想到这是个苦活累活,立刻有踊跃分子提议了,“让总监留下来,这怎么好意思,还是我们派人留下来跟一下吧。”
“对啊。让对现场熟悉的人留下来。”
“哎,程倚庭,就你吧,我看你的新闻稿字数最多,刷刷刷好几页,你对工作最有热情了啊。”
程倚庭:“......”
忽然被点到名的程倚庭愣是没回过神,心想这事能用字数多少来定吗,有没有职业精神?啊,有没有职业精神?
咳,可惜,人民群众采纳意见的方式从来都是少数服从多数,于是一来二去,这事就这么定了。而刚才坚定要留下来的霍总监呢,现在更是坚定的要留下来。开玩笑,让程倚庭一个年轻的姑娘留在第一间加班,作为一个体恤下属的总监,这像话吗。
于是,最后就造成了这样一个令程倚庭最不想见到的局面:她和霍与驰,今晚要留下来,加个班。
“给,”一份便当塞进程倚庭手里,霍与驰在她身边坐下:“抱歉,今晚只能请你吃这个。”
“不用,”程倚庭接下便当盒,拿出零钱包,做出了一个掏钱的动作:“多少钱,我付给你。”
“把钱收起来,”霍与驰没有收钱,坐下吃饭,连语气连表情都是斯文不的:“不是我请你,是工作餐,明天公司后我找财务报销。”
他说的話,程倚庭不知道是真是假,一如当年他说爱她,后来又说不爱了,程倚庭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透过便利店的玻璃墙看过去,程倚庭看见玻璃上自己样子,表情有点冷。
他对她说:“有一次在酒店,看见你和你先生也在用餐。”
她没有兴趣继续这个话题,“是吗,抱歉,我没有看见你。”
两个人遂沉默,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是霍与驰开口了,“你曾经一直想买的那本《纯粹理性批判》德文原版,在一个机缘巧合之下我买到了。如果我送给你,你会拒绝吧。”
程倚庭听到他这么说,有一个瞬间她有些失意。同从前那个少年比起来,此时这个霍与驰的声音分明是深沉的,或者说,是老。呵,多可怕,程倚庭想,霍与驰怎么可能是一个甘愿服老的人。
“啊,”她拨弄着手里的便当,安静地吃:“不用送我,我会拒绝。那本书我已经看过了,家里的书柜也已经有了这本书的全部版本。”
她曾经个唐涉深讲过这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