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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搭腔,转身出门,把门轻轻关过,然后在走廊上呆立的站了半分钟,我以为小北会穿衣跟出来。

小北却没有跟出来,我在走廊中傻愣愣的站着,仿佛一只冤死的鬼。

终于,我赐给自己一枚自嘲的笑,转身乘电梯下了楼。

酒店的侧边就有一家7-11便利店,泰国的酒店不提供牙刷,我走进去买,顺手买了一根切好的烤肠,搭配辣番茄酱,十分美味。

买完东西出来,雨就下起来,我只能折返回7-11,开始沾着番茄酱吃烤肠。

一根烤肠吃完,雨依旧没有停的迹象。我站在7-11门口,愣愣的看了一会儿雨。

鬼使神差的,我想搞明白我究竟输给了谁,我决定上楼跟小北拍敲侧击的聊一聊,即便会像个疯子。

可我想,早些疯,也就早些好起来。总比这七天的旅行里,我随时都要疯起来要强。

每一天都疯一点,大概到最后我自己都想把自己捏死,没有人会爱一个潜在的精神病患者。

我回到房间,刚打开门,小北轻微的鼾声传来,我的心一下子变得好酸。

天啊,我刚下楼不到五分钟,他竟然就安然的睡了过去。

对于我们分手的这件事情,他竟如此坦然,毫无辗转,一点怜惜也无。

对我只身一人要去陌生街头吃东西还天降大雨之事,他也没有丝毫的担心。

他其实没做错,他只是不爱我了,不再爱我了。

他不再是当初那个我在深夜在家里喊饿,洗个澡出来就有泡面煮好的小北了。不再是那个在美国苦练厨艺,日日上网看菜谱,立志回国先当一个好厨子后当一个好男人的小北了。

或许他依旧是,只是女主角已然不再是我。

我再次鼻酸起来,默默走到沙发上坐下来,窗外的雨开始变大,我点了一根在机场免税店买的蓝万宝路,委屈的想要掉眼泪。

我去包里把自己的IPAD拿出来,我失去了要跟小北对话的力气,不如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假若他出轨,那微博上肯定会些许的留下蛛丝马迹,我相信我会是一个好侦探。

其实,每一个被背叛的女人,都会是一个好侦探。

她们聪明狡黠,受复仇女神的眷顾,以一敌百,势不可挡。

半个小时过后,我盯着小北的微博,抽完了六根烟。

头晕晕的,像一枚核桃要裂开,我不得不眯起眼睛,沉了片刻。

黑暗中,我彷佛看到烟雾缭绕,而后我只身其中,飘飘荡荡,好孤独。

我彷佛一只田鼠,在小北的微博上按图索骥,终于找到了他新的那个她。

她同小北一天到的深圳,不,比他晚一些,不超过六个小时。

小北从美国飞,她从上海飞。

他们在微博上五月的时候就认识,我们有共同朋友,甚至是MSN上的联系人,每隔几个月会讲上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小北去机场接了她,她的飞机晚点,也是凌晨到,小北在机场等了她三个小时,甚至为她买了花。

第二天一早,小北带她去最好的馆子吃早茶,她顾忌我,只拍了小北一个侧脸的耳朵,发微薄说,猜猜这个人是谁。

还能是谁?只能是谁?全世界的人都不认识他是谁,我也能认识,他是我的小北,左耳有耳洞,经常被我取笑来世要变女人。

而后,在小北谎称俩人要去小梅沙的日子里,俩人天天在一起。

我终于明白了,小北谎称自己在小梅沙时匆匆打给我的那几个电话,只是因为,他要躲开她打给我,可是又不能多说,只得匆匆挂断。

当我看到小北生日我到深圳苦苦等候他那天,心里有一整块地方,忽然“嘎嘣”一声崩塌掉了,我的身子有些软,灵魂彷佛都被瞬间抽出了。

她在微博上发了一张照片,是一块蛋糕,点着一根蜡烛,背景应该是在酒店的房间里。

配文很简单,只有短短一行字,她说:“有个男人跟我说,何其幸运,在二十二岁遇到你。我也想说,此时此刻,我也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生日快乐,小北。”

我的世界崩塌了,虽然早就该崩塌了。

我看着床上的小北眼泪瀑布一样不由自主的流下来,我想我今天真是流了太多眼泪了,我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上演的苦情戏了。

可是,我怎能不崩塌。

我怎么能接受,一个在十九岁、二十岁、二十一岁过生日时,都跟我说“喜悦,何其幸运在这一年遇到你”的人,跟别的人说出同样的话。

我宁可被出轨一千次,也不愿意,他跟别人,共享我们的记忆。

因为这是我跟小北初始,我给他看《东京爱情故事》,他从里面活学活用但却每每感动我心的台词啊。

我怎么能容许这一切的发生。可是我不容许,我又能怎么样呢?我还能怎么样?

我再次望向床上那个熟睡的男人,忽然想要正视自己没有那么坚强的心,即便事已至此,我也还是不想放开他。

不想。不想。不想。

如果上天要我爱到尘埃里开出花来,那我就成全自己。

为此,我决定放手一搏,我要伸出手来,再为自己,拉住一次赵小北。

骄傲如我,如果没有了小北,只剩下骄傲和这些回忆,又有什么用。

“小北,你醒一醒”,我用衣袖擦干净自己脸上的泪痕,透过窗子玻璃的倒影,整了一些略带纷乱的发,用已然变得沙哑的声音试图唤醒他。

我叫了三遍,他终于懵懵的醒过来。

他睁开眼来看我,惺忪的问我,“喜悦,怎么了?”

他一开口,我却再次哭了,我真的怕失去他,一秒都不想。

小北慌了神,从床上坐起来,试图要走过来。

“你别过来,求你。”,我尽量的止住颤抖的身体咬牙说,“我怕你一过来安慰我,我连说这些话的勇气都没有了。”

小北愣在床上,张了张嘴,彷佛知道了点儿什么,最终还是沉默了。

“小北,我知道发生了什么,如果我告诉你,我不在乎这一切,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贱?”

小北的眼圈红了,他摇了摇头。

我低下头,“我说这一切,不是要讨伐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出轨和背叛,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唯一算什么的,就只有你赵小北,一个人。”

小北的眼泪落下来,把头埋在双腿间。

我彷佛全世界最悲惨的独角戏演员,我知道自己要把所有的话讲完,“所以,如果我说我不在乎你跟她的事情。我们能重新开始么?但如果你坚持要寻找你要的幸福,那我也对你祝福。”

小北抬起头来,泪已经洒了他的满脸,他喃喃道:“喜悦,你这个傻女孩…”

我的心中忽然燃起了一束小小的光。

“可是,我没办法回头了,喜悦。可能全世界的人都会觉得我糟糕又傻逼的一塌糊涂,可是…可是我…”

小北哽咽的说不下去了,我刚刚燃起的那束光,熄灭了。

我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整个世界也霎时暗了下来。

我看着在床上嚎啕大哭的小北,一股不知名的力量,促使我缓缓走了过去,轻轻的抱住他的头。

“小北,这不是你的错,真的。我不想看你这么难过,如果你要自由,那我给你。好么?不要再哭了好么?我们都不要再伤心了。”

我一边说眼泪一边流,顺着脸颊流进嘴里,我想这是多烂的煽情戏码啊。

可为何我演的如此伤心,伤筋动骨到牵一发而动全身。

喜悦,你明明没有那么潇洒,为何要像一只铁嘴的鸭子。

现在该哭,该被安慰的不应该是你么?今天你拯救地球没啊?

可此时的我,已经无暇他想。只要小北的世界安好,我会逼自己有一个晴天。

我们抱着说了很多话,小北一直跟我认错,可我知道他没什么错。

他有什么错呢?无非是不爱了。

而后,我们睡过去了,在最后一丝意识残存前,我听到窗外的雨声,依旧淅沥。

这个世界依旧是完整的,没有人看到,我的世界,已经是一片废墟。

那一觉睡得无比安稳,像是八级地震过后的日出,摧毁世界后,空留一片废墟带来的静寂。

我们是被酒店前台打来的电话吵醒的,小北接起它,瞬间就醒了。

潦草几句英文飞速挂掉电话后,小北把我从迷糊中摇醒,“喜悦,完蛋了,我们去清迈的飞机是几点来着?酒店打电话来问我们今天要不要退房。”

我瞬间一身冷汗,无数次因迟到而错过飞机的梦魇瞬间成真。

去清迈的飞机是十二点十分,一个小时四十分的飞行时间。

我抓起手机看一眼,现在已经是十二点半,飞机已然起飞二十分钟。

小北同我对视一眼,我们在瞬间无助的状态中,竟然相互笑了。

继而,我们默契的洗漱、穿衣、收拾行李。赶在一点之前,退了房。

从酒店出来,曼谷的街头好热,人并不多,街边有人在卖水果,天上的云很厚,流动的像水。

我走过去花二十泰铢买了一份木瓜,跟小北分吃完,我们再次对视一眼,都笑了。

彷佛两个错做事的小朋友,在办公室受了老师的训斥,硬着头皮认完错,走出门之后一脸满不在乎的狡黠。

“还好,我们还有返程的机票”,我吃完最后一块木瓜,把薄薄的塑料袋揉成一团捏在手中,满不在乎的笑说。

“啧啧,你倒是心宽”,小北拍一下我的头。

“那是,我心能不宽嘛,如果肚子里有能撑船的女宰相,那必须只得是我。”

小北笑着摇头,摆出一张懒得理我的脸。

“那咱们现在去机场?看看下一班去清迈的飞机是什么时间?”

“必须的,清迈酒店的钱我都付过了,不能便宜了泰国人民。”

谈笑风生中,我们打车前往机场。没有人再提昨晚的事情,我们心照不宣。

我们彷佛世界上最聪明的两只鸵鸟,灵光乍现后,悄然的彼此学会了把头和记忆埋藏在时间的沙子中,以此来抵御所有现实的残酷。

机场一路走的很顺遂,泰国的出租车冷气总是开的很大,司机见我们是中国人,贴心的用车载DVD放了邓丽君,听的我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来。

在曼谷航空的柜台,我从包中拿出打印好的航班预定表交予小北,让他去跟曼谷航空的柜台小姐沟通。

没说几句话,小北就愣住了,拿过预定表来看。

“怎么了?”我挠头问。

“我估计咱们俩回程的机票都得重新买了”,小北沮丧的吐一下舌头,“你看,机票订成了五月份的今天,返程也是。”

我愣住了,“机票不是你拿我的信用卡订的?怎么会有错。你仔细看看,是不是他们搞错了。”

小北无奈的耸肩,长舒一口气,“没错,我看过了,大概是我那个时候忙着考试焦头烂额。在网上你让我订,我没仔细看好就订了。”

五月,我忽然想到了点儿什么。我们的感情有了可乘之机,应该就是五月的时候吧。

细心的小北会把MAY和JUNE这两个基础的词汇搞错,也只能是在他最为心不在焉的时候,才会如此。

我的脑袋飞速的回忆起某件小小琐事,也就是在五月的某一天,上海的那一位,忽然在MSN上跳出,询问了我跟小北感情的境况。

我当时还在奇怪,缘何我低调从不声张的感情,在上海无甚联系的她,亦能知道。

出于大大咧咧和礼貌,我还是如实而略带敷衍的回答了她。

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她同小北在微博上有了些许的互动,但是对于此事,我连一秒都没有多想。

现在想起,我都要为自己的不敏感而要找黑社会组织组团抽自己了。

“喜悦?”,小北看我愣神,小心翼翼的叫我。

“啊?”,我回过神来,吐吐舌头假笑的无比灿烂,“那没法子了,重新买机票吧,总不能让清迈的酒店浪费掉。”

“那我来买”,小北伸手去掏钱包里的信用卡。

这一次,我没抢着去付钱。反正已经分手了,我想,我不必再以他还在上学我已工作的理由,再抢着买单。

我们俩的往返机票花去了一万泰铢出头,折合人民币两千多,比国内抢钱的航空公司好太多。

去程的飞机是下午三点的,我们还没吃午饭,就去了机场的汉堡王。

我要了一个皇堡的套餐,在小北略显讶异的目光之中将其一扫而光。

此时此刻,我只想无止尽的吃东西,把自己吃成一个皮球般的胖子,跃入海中可以轻松浮起。

当我把大杯可乐也喝完,食物已然溢到嗓子眼,手伸向鸡翅的时候,小北挡住了我的魔爪。

“你又不高兴了?”,他依旧是小心翼翼的,眼神中满是闪躲。

“啊?”,我打肿脸装傻胖子,“你看我这活蹦乱跳的有什么好不高兴的?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会不高兴?”,我伸手把鸡翅夺过来,转瞬就往嘴里送。

这一次,小北没有再拦我。

他愣愣的看着我,眼角垂下来,“我还不知道你…你一不高兴就猛吃东西。我真的宁可你对我发发脾气,把所有不开心的事情都讲出来,别像对一个陌生人一样对我。”

“赵小北,你要的是不是多了点儿?”,我的EQ终于再也HOLD不住我要爆发的情绪,“你以为封建社会呢?要不要我背诵一遍素女经给你检验啊?”

“你别单方面拒绝交流行不行?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不想让你不高兴。”

“如果不想让我不高兴,就别在勾搭别人的时候,连机票的日子都搞错好么?专业点儿行不行啊你?”

我口不择言的讲出这句话,小北愣住了,我没敢再看他,更没敢再说什么。

我们俩不约而同的把头扭向了窗外,此时,一架飞机正在窗前起飞,喧嚣声四起。

模糊地,我听到小北说,“对不起。”

我没搭腔,转身拉起行李箱说,“走吧,是时候过安检了。”

我想我的背影一定英姿飒爽,像刘胡兰。想到这个,我虚弱的笑了,苍白的仿佛任何一朵路边的野花。

一上飞机我就去卫生间吐了,一边吐我一边心疼我的皇堡、可乐和鸡翅。

直到吐到眼泪也流出来,我终于忽然有点儿心疼自己了。

喜悦,你二十五岁了,人生虽然不算历尽沧桑那也总得有一点生活小智慧,为什么就把自己逼到了这一万劫不复的田地。

我在心里哀自己不幸,更加怒自己不争。

抬头起来看着镜中披头散发吐的人仰马翻的自己,我都想替我妈抽自己大嘴巴。

用水冲了一下脸,把飞机上别人用来涂手的乳液涂在了脸上,镇定了一下心神,看上去好像没那么糟了,我才走回座位。

小北继续沉浸在漫画之中,此行不知道没有IPAD,他还能怎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