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猩猩推我,他一脸不耐烦:“快起来,呼噜打得跟响雷一样。”

我不禁赫然,我打呼?从小到大没听人说过,睡在我上铺的姐妹倒是呼声震天,我不是被她传染了吧。赶紧起身,身上滑落一件白衣。我怔怔拿起,这是…猩猩的?

猩猩劈手拿过白衣,一边塞包袱一边说:“昼伏夜出。”

不去理他挖苦,心中对他为我盖衣有些感动,便拢拢头发打岔说:“天黑啦?我们到哪儿了?”

“明日晌午便能到礼州。”

我呆,不会要彻夜赶路吧,那还不把福伯累死了。赶紧说:“我们也没急事,该休息还得休息。”

猩猩瞪我一眼:“你没急事我有。”

我又没话说了。掀开窗帘向外看去,月亮高悬。远处一片黑蒙蒙,近处倒还能看清些景物,马头处似有亮光,想是福伯挑了灯。

猩猩挑帘冲福伯道:“今夜赶不到驿场了,就在这荒野歇一夜罢。”

哦,还是有人性的,不能太剥削人了不是?

福伯道:“前方有一片林子,可到那里歇息。”看来福伯对这路很熟。

马速明显减慢,天已黑透,月光不照路,还是要小心为好。

我仍趴在窗户上向外张望,不为看什么,只是让风吹一吹,醒醒脑子。

眼睛随意向远处一瞟,竟似看见了几点亮光,我眨眨眼,再仔细一看,那光又没了。正纳闷着,亮光又闪了出来,月光下看得不甚清晰,但能肯定那绝不是我的幻觉,忙喊猩猩:“师兄,快看那是什么?”

猩猩探头一看,叹了一口气:“走夜路终是躲不开这些。”。

哪些?我瞧猩猩话说的诡异?不会是…..鬼吧!

只见猩猩出去跟福伯耳语几句,福伯将马车速度放得更慢,我急,有鬼还不走快些。一会儿功夫,猩猩竟闭目养神起来了,我心中疑惑,偷偷掀帘子向外看去,那亮光没有了。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

刚准备回身向猩猩报告这个好消息,突听车外一声大喝:

“呔!停住!”

粗厚的声音在这荒野夜间听起来甚为骇人,猩猩未动,我却兴奋起来,因为,我嗅到一丝特殊的味道,这味道,只有穿越女才嗅得到。

一掀帘子,我出去了,猩猩在我身后“当”的一声,想是抓我没抓到撞到哪儿了。

站在坐架上,眼前一幕果然是我脑中非常熟悉的。五个蒙面大汉路中央一溜儿排开,堵得稳稳当当,人人手中一把闪光大刀,蒙脸布的位置高度一致,只是服装并不统一,有黑有灰还有蓝,稍微扣点完美分。

打劫!!!还用问吗?必须的!

我热血燃烧,狗血剧情在这儿等着我呢!

猩猩已冲了出来,将我向后拖,我极力挣脱,白他一眼,猩猩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当中一个大汉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场,貌似领头的。我一见他张嘴,立刻跟上: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姐姐我憋粗了嗓子声音还是挺男人的。

五人加猩猩连同福伯,皆满头黑线!月亮姐姐看到了。

那大汉眼露疑惑,跟自己兄弟互相对看一眼。我忙跳下车,听身后“当”的一声,又没抓住。(猩猩是高手不?猩猩:高手也没有读心术!)

走上前去,一个抱拳,大汉更疑惑了,疑惑得汗都出来了。

我朗声道:“在下黄山黑虎寨寨主陆小凤,敢问同道兄弟高姓大名。”

大汉不知如何是好,竟也回了我一抱拳礼,却不答话。猩猩与福伯也未作声。

我又道:“我黑虎寨在黄山一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尤其在达官商贾中名声甚是响亮。”先吓唬吓唬你。

那大汉终于开口:“敢问黄山居于何处?”

“兄弟竟未听过黄山,难道不知一句俗话叫: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

大汉又是一头黑线。早知道你是个小地方的角色了。说点你知道的吧。

“黄山便是京城一带最高的山,而我黑虎寨便是黄山上最大的山头!”

那大汉似有一惊,问:“京城?”

“不错,京城嘉戎!”

那大汉眼中略有惊惧,嘿嘿,小样儿,我可是京城的,比你这鸟不拉屎的小山头大多了吧,唬死你。

趁热打铁:“今日同我寨二当家一起来春齐附近的山头转转,想拓展业务,开个连锁寨啥的,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了兄弟你。正好与我谈谈合并之事吧。”我回头一指猩猩:“是吧老二?”猩猩眼睛里泛着精光。

“连锁寨?合并?”五个大汉又面面相觑了一回。

“就是分寨。看兄弟做活姿势很是专业,相信必是此行当一可造之才啊。”忽听身后微不可闻的“扑哧”一声。我暗怒:大猩猩可别坏我好事。

那大汉听到“分寨”二字,眼睛一亮,迟疑到:“江南一带山川甚多,陆寨主怎会想来这小地方成立分寨?”

嗯,有点条理,我不慌不忙道:“江南一带的几个大山头都是自家兄弟的,譬如泰山上,就有我身后这位老大哥孔庙寨,华山亦是我家老二的地盘,江南山寨已然饱和,要想做大做强,自然还要寻到更广阔的天地才是。”

大汉未听过这几个山名,但已完全相信了我,激动到:“我兄弟几人,一直在此处做些零活儿,地贫人穷,人人家里都有老有小,也是入不敷出啊,想不到今日冒犯之举,竟是碰见了贵人,若能并入陆寨主的大寨里,那自是再好不过了。”其余几人也纷纷点头。

我一看此景,忽悠成了。心中乐得不行。

赶紧说:“还不知兄弟姓名?”

“我叫张大虎”“我叫李小豹”,兄弟几人纷纷报上名号。我一听吐血,果然,要想出人头地,好名字必不可少,这听完就忘的名字哪里会带来机会嘛。

嘴上依然“久仰久仰”的打着哈哈,心里却想下一步该如何脱身。

没曾想,张大虎上前一步,带头扯掉面布,露出一张宽盘大脸来,红着眼,低声道:“请陆寨主责怪,兄弟几人今日未带眼识得贵人,实在心中羞愧。”后面几人也将布扯了下来,看过去,都是憨厚型的。

我忙说:“不怪不怪,很有气势,很有气势。”身后猩猩低咳一声。

张大虎又道:“那太好了,现已月黑风高,此路上没有客栈,若是陆寨主及二位寨主不嫌弃,请到我住所歇息一夜,明早我送几位上路。”

上路…..说的要杀我似的,但见他眼神诚恳,面容憨厚,想必也是个四肢发达的,回头望猩猩,他不看我只看天。睡屋子?睡树林?当然是睡屋子!嗯,既然主动权在我手上,那姐姐我就答应了。

我双手使劲一拍张大虎双肩:大声答道:“好!”

几个大汉皆开心大笑起来,我也跟着哈哈哈,福伯和猩猩没笑。

我与张大虎并肩走,后面跟着猩猩,再后面是李小豹一干人等,福伯赶车在最后。

深一脚浅一脚走了有一里路,绕过一个山包,眼前竟出现一个小村庄。零散的十几户人家,有的屋内亮着昏黄的灯。走近之后,那几个大汉便纷纷告辞各回各家。我心道:原来都是一个村子的农民兄弟啊。

张大虎将我们引到一处外有木栅的土坯房外,冲着屋里喊:“娘,我回来啦。”几块木板拼成的屋门“吱呀”一声开了,无人出现。大虎道:“快请进吧。”我和猩猩进了屋里,福伯却怎么也不肯进,只说在车上过夜便可,我们扭不过他,只好自行进屋。

一眼扫过,便知这家过的什么日子了。屋内无一件象样的家具,只有一张破烂桌子,和两条长凳,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娘坐在桌前,桌上点着一根蜡烛。

屋内一角堆着好些柴火,另一角几块石头上搭了张木板,一床棉絮…..墙壁上还挂着几个干巴巴的老玉米。左侧还有一间房,挂着布帘子,想来是老妈妈睡的了。正看着,老大娘开口了:“虎子你是不是带了人回来?”我惊,这大娘眼睛竟是盲的。

大虎道:“是的娘,我带了贵人回来。”

“哦?贵人?”

“娘,我以后有更好的活儿干了,能让您过上好日子了。”

“是吗?那敢情好哟,我就说你不能再去干那伤天害理的事儿喽,那样弄来的钱那,娘不能用。”

我吐了吐舌头,若是大娘知道他儿子口中的活只不过是去更专业更有系统的打劫,不知道会不会气死过去。

大虎似有怔忪,但并未多说,只道:“娘,贵人今晚在家里留宿一晚。”

我上前道:“大娘,多有打扰。”

大娘忙站起身:“姑娘,不必客气了,家中贫寒,招待不周啊。”

此话一出,我、猩猩、大虎全愣了!大娘啊大娘,你眼睛不好,耳朵怎么就这么好呢,一听就知道我是姑娘!

我忙压粗声音道:“哈哈哈,大娘说笑了,我虽瘦弱些,但确是男子啊。”

大娘疑惑的歪着头,又道:“那我怎么听着…..”我忙打断她:“只在此叨扰一晚,多谢大娘了。”

大娘未再说话,大虎果真只有四肢发达,竟未有怀疑,热情的钻里钻外。待他收拾好了,挑着里屋的帘子说:“请二位客人到里屋歇息。”

我问:“你娘睡哪?”大虎笑指那木板道:“我和我娘挤挤便可。”

我心下有些酸楚,刚想开口,猩猩接口道:“那就多谢张兄弟了。”说完,紧推着我就进屋了。

里屋一样寒酸,不过床上倒是铺盖齐全,这大虎倒也是个孝子。

猩猩道:“你睡吧。”我忙问:“你呢。”

他打量四周,竟连个凳子也没有,摇摇头:“我站着。”

我嘿嘿笑了起来:“得了,你也上床来罢。”

他瞪我一眼:“荒谬!”

我奇道:“看你不似迂腐之人啊,要你上床睡觉,又不是与你做些什么。”

他怒视我:“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如此污秽之话你也能说的出口。”

我忙欠身捂他的嘴:“你小声点,这屋子可不隔音。”话音未落,便听大虎娘在外咳嗽起来。

他悻悻然不再说话,但仍立在房中,月光从没有糊纸的窗户里投射进来,照在他身上,半截明半截暗,我看着就不舒服:“你这样站着跟鬼一样,我怎能睡着?”

“我到马车上睡。”转身要走,我一把拉住他,小声说:“傻啦?大娘都听出我是姑娘了,你出去更惹人怀疑。”

他不屑道:“怀疑又怎样,要不是你又惹出那么多事来,我早出手解决了他们,安生的睡下了。”

我低头道:“幸亏你没出手,你看这家穷的…”

他不再作声。

我翻身躺下,随他站去,想着今晚的事,我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玩心,一时兴起才撒了个谎,可看到这里,方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大虎不为养活老娘,又怎愿意去干这龌龊勾当?想来想去睡不着,但见猩猩跟个木桩似的站在屋里,更是心烦。

我爬起来,过去拉他,他摔开我的手:“你又想做什么?”

“行了,我跟你开玩笑呢,你坐着,我躺着,好不好?”

他不说话,却被我拉动了,我拉他坐在床边,道:“你靠一会儿吧,这一晚上折腾的,天也快亮了罢。”

他靠了一靠,我便躺在离他腿边不远的地方,闭上眼睛,一时无语,感觉他的呼吸慢而有力。

不一会儿,我又忍不住开口:“师兄,你说我骗了他们怎么办呢?本以为他们是坏蛋,可这一看,却是几个思想单纯被逼无奈的农夫罢了。”张大虎若真去寻什么黄山,自是寻不到的,那该有多伤心气愤,以后就更是在歪路上越走越远了。

“惹出事来又不留后路,怪谁?”

“怪我。以后不敢了,师兄你帮我想办法啊。”

“哼,以后不敢了是你的口头禅吧?”

“师兄….”

“睡觉!”

我不敢再说话,躺在那儿翻来覆去胡乱想了一夜,也没想出好办法来。眼见天已亮了,我才觉得眼皮发沉,睡了过去。

礼州

一推门,哇!好香的味道,我冲厨房喊到:“妈,烧的是鸭子!”老陈探出头来笑:“没错儿,就是你爱吃的啤酒鸭!快去洗手。”

我赶紧放下包去洗手,不一会儿,老爸从卧室拿了张报纸出来了。

“爸,您不会睡到现在才起吧?”

“怎么了?就是才起。”

“哎哟我说爸,你退休了也不能这么放任自己啊,看看您的肚子,都快赶上我姥爷了。”

我爸一听紧张了,赶紧低头看肚子,老陈笑着把菜端出来:“你爸这一退休啊,是彻底放松喽。”我闻到鸭子的香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待到爸妈全都坐定,我立即开动,夹起一只鸭腿,正欲往嘴里送,突然看见老爸盯着我,忙送到老爸碗中:“您吃!”老爸笑:“假惺惺。”又将腿还给我。那我就不客气了,张口便狠咬下去。

啊!啊!啊!啊!疼死我啦!

我一蹦起身,惊见自己正在马车中,猩猩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我,我顾不得舌头疼痛,大叫:“我爸呢,我妈呢?我的鸭腿呢!”

猩猩淡淡一笑:“你的鸭腿不就在你口中?”

我倒!是个梦!舌头顿时疼的厉害。捂着嘴,吸啊吸啊缓解一下。心中难受,我亲爱的爸妈居然成了南柯一梦,面前这挂着可恶微笑的男人和颠动的马车才是真实的。

忽然想起昨夜之事,忙问猩猩:“我们怎么在这儿?我不是在大虎家睡觉呢吗?”

“你不总是白日睡觉,夜间精神吗?死猪一般叫不醒,只能将你拖上车来。”

“那大虎呢,你怎么与他说的?”

“就按你做的说,让他到京城寻你啊”

我大急:“我骗他的呀,他哪里找的到我?”

猩猩但笑不语,突然觉得此人不能相信,还是福伯老实点,去问他。

出得车厢,眼前景色竟又变了一些,小路变宽了,路边也有了行人,好象又走上了官道。

我坐到福伯身边:“福伯,我们到哪儿了?”

“小姐你醒啦,不久便要到礼州了。”

“这么快?对了福伯,昨夜…..”我作迷糊状。

福伯笑:“小姐昨夜可真让我开了眼界了,三言两语便收服了那帮强盗,似小姐般机灵的姑娘家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今早……”

“今早,怎么叫小姐也不醒,是大人将你抱上车的”

我晕,猩猩抱我上车?脸红…

想起正事,忙问:“师兄是如何与那张大虎说的,他竟肯放我们离开。”

“大人与那张大虎说明了身份,替小姐道了歉,只说是小姐贪玩,非存心戏弄,于他留了几锭银子,嘱他做点小生意养活娘亲,再不可干那拦路打劫的勾当,那张大虎倒也是个老实人,连连发誓连同谢了,送我们上了官道。”

我呆了,猩猩这一招倒是让我没有想到,我以为他会撕破脸皮,反正那些人也打不过他,我也以为他会随我一起骗了张大虎,反正陆小凤是寻不到的,这两样都是我不想看到的。万万想不到,猩猩竟是实话实说了,不过这样也未尝不好,那人若真孝顺,应该知道今后如何做人。

我回到车厢,猩猩仍闭目养神,我在他身旁轻轻坐下,低声道:“谢谢你。”

猩猩眼皮一动,却马上恢复平静,仍保持原来的姿势,不动不语。

我望着他的侧面,太阳穴一跳一跳的,想是日日与我这种昼伏夜出之人一起,生物钟全被打乱了,觉,自然也睡得不好,心中微疼,开口道:“师兄,我替你按摩一下吧。”他睁眼:“何为按摩?”我指指自己的太阳穴:“就是帮你按一按,会舒服一点。”他皱眉:“不必了。”我怕他误会:“不是我要接触你的身体,只是按一按太阳穴,我手法很好的,以前经常给我爸爸按摩的。”

他盯我半晌道:“不必了,你有这个心,不如想想怎样替我少惹点事吧。”

我气结,好心当成驴肝肺,你以为我想给你按啊,我还累手呢。

未过多久,车停了一下,福伯在外与人交谈几句,耳听车外喧闹起来,福伯道:“大人,要进礼州城了。”

我又来了劲,掀起帘子就往外看去,哇!宽大城门就在眼前!如电视里的情景一般,城门高处刻着三个鬼画符大字,这下我不用看也知道了,定是“礼州城”啦!

穿过城门甬道,放眼望去,只见:道路宽平店铺林立行人如潮热闹非凡啊,我们只在这城门口,便看得如此繁华景象,可比那春齐小镇气派多了。

我兴奋的手舞足蹈:“终于看到真的了,哈哈哈。”横店我也是去过的,景貌与眼前一般无二,但假的毕竟是假的,少了人气便如死物一般。

进了城中街道,眼睛更是不够用了,那些雕栏玉砌,一派古色古香却各有特点的小楼可都是真品,那些身着各色斜襟长裙,风姿各异,腰动裙摆的鲜活古装女子可都是真品,那些酒馆店铺中买进卖出的寻常百姓翩翩公子可都是真品,那些小贩跟前的首饰摊、手工活儿、蔬菜水果鸭梨筐可都是真真真品!

我坐在厢门地板处,头顶着厢帘子,眼睛和大脑不停接纳来自古代城镇的冲击,嘴巴不住声的哇来哇去!看见一个卖冰糖葫芦的经过,高兴极了!是啊,哪个朝代能少了卖糖葫芦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