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猩鼻中冷哼一声:“礼节?那你与段凯….执手,甚而歪倒在他床榻也是礼节?”

我想,我定是个傻子。前一夜还觉得这个男人的胸怀够宽,脊背够广,值得依靠,这一刻,却觉得自己是个笑话。原来在他的心中,始终觉得我是个浅薄轻浮的女子,那刻在眼底的轻蔑,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淡去过,只是,我一次次的想要找个倚靠,想要赖着他,才忽略了去。

我知道自己的眼里满是受伤,也不想刻意掩饰,尽量做到面无表情,我淡淡开口:“执手又怎样?我与你还搂抱过呢,你可觉得不妥?”

他已经生气了,他生气时眼底就像镀上了一层冰,那寒意刺的我心脏生疼。可我却不想退让,只觉胸中异常烦闷。

他深吸一口气,又道:“我与你是师兄妹,几次都在遭遇险情之下,可你与段凯若再有过密之举,恐会让他误会你。”

我冷笑:“误会什么?误会我喜欢他?那若是我真喜欢他,岂不是就没误会了?”

“曹天歌!你….”

“我怎样?”我截断他的话。“是不是又想说我不知礼仪廉耻?我爱与谁牵手就与谁牵手,我爱歪在谁床上就歪在谁床上,我就是这样,曹天歌就是这样!”

猩猩双手在袖底紧握,露出的指关节泛白,生生压着怒气。我看着他笑了:“师兄,大清早的饭还没吃呢,你就开始生气,气饱了正好不用吃了。”说完转身踏门而出。转身的瞬间,再也藏不住眼睛里的雾气。

我没想到,猩猩恐怕更没想到,段凯他,竟就在门口。

眼中的泪意被他看了个明白,想必话也是听了个一清二楚,踏过他身侧,我头也未转,朝着正前方咧嘴一笑,“早上好。”便径直而过,只觉袖子被轻轻抚了一下。

走回四牌楼,我告诉嫣然我吃过了,现在要去补个觉,叫她不要上来吵我。

静静躺在床上,竟觉得刚刚眼里的雾气又褪了去,心里也并无怨怒,曹天歌还是曹天歌,世界已不是原来的世界。怨猩猩又有何用?他本就是生长在这样一个封闭刻板的年代,这里的女人都是绣花的纳鞋的守家的,未出阁便守着爹娘,出了阁便守着夫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有几个如我般的异数?听着他与我说话,竟像在看电视剧一般,兄长教导小妹要知书守礼,不可逾规越矩,逾越了便是怪胎。我与段凯的正常交往,与林中浩的友好举动,都是怪胎之举啊。心中又起苦笑,这般先进思想与落后文化的碰撞,想必今后还会遇到很多,我也许会适应,也许不会,可是,即使我与这世界磨合融洽了,我终究还是不属于它的。

意识越来越模糊,眼皮越来越重,一夜未睡,我要好好补一觉了。

黑暗

你怕黑暗吗?

我怕。

黑暗里总是隐藏着太多的未知。不在你掌握之下的未知。

人在面对黑暗中的未知时能表现的状态可以有很多,紧张、好奇、探险、摸索、勇往直前抑或害怕退缩,而潜藏在大脑皮层中的真实情绪,却只会有一种,那就是恐惧。

若是陷入无意识的黑暗中,便也不用担心了,无知无觉,就如一个长长的,没有梦的睡眠,死亡是这样吗?我不知道,因为我没死过。

至今为止,我没死过,我还活着。

但是,我却在黑暗中。

不能动,不能说,不能看,却是有着清醒的意识,仅仅是意识而已。

清楚的听到身边的声音,每一个人,我都辨认的出来,嘤嘤哭泣的是嫣然,急躁埋怨的是明堂,轻声慢语的是段凯,惟独,没有猩猩的声音。

从睡梦里恢复了意识之后,便想着起床,竟发现身体已经不受大脑控制了,我抬不了手,张不开口,睁不开眼,灵魂被桎梏在躯体里,却不再有支配这躯体的能力。

嫣然哭到:“小姐怎的又晕了过去,到底是何物害了小姐?”

明堂急到:“她在山上活蹦乱跳,同我们一样粗茶淡饭也未见生病,怎到了山下便出了这许多问题。”

段凯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润:“莫急,还是先服着太医的药再做打算。”

猩猩无声。

明堂又到:“不行,这药服了两日,推她叫她都没有反应,根本毫无起色,我还是上山去请师傅。”

“师傅不会下山的。”猩猩终于开口。“你们先回去歇着吧,我来看着她。”

屋子里的人声消失了,脚步声也渐渐远去了。一片寂静。

与猩猩别扭不就在昨天吗?我竟已睡了两日?我这身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莫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我想叫想喊,无奈只觉一片虚无,魂儿只得在这无边黑暗里空泛的挣扎,却寻不到一丝挣脱的力气。

好久好久,久得我以为自己又昏过去了,才听得一声近在耳边的叹息,那是猩猩。我感觉不到他的靠近,感觉不到他的气息,只能拼命抓住留在耳朵里的声音。

“天歌啊,究竟是何人害了你。”低低的一声,却让我精神一振。

他仍旧笃定有人害我,是谁呢?我自己也在云山雾海里。

“应承过师傅,也应承过你,却没有做到。”那略带沙哑的嗓音钻入我的耳中,立时把一切莫名的情绪都吹的烟消云散了,我不再生你的气了。或者从来就没有生过,又或者只是气我自己,若是你愿意在我醒着的时候用这样的姿态与我说话,我又怎会一次次与自己过不去?

“你这样….我很担心。”这一句,几乎微不可闻,我却听的清楚无比,流泪了,流在心里。只需一句话,就能轻易转动我的情绪之轮,或喜或悲,只需他一句话。我真的不想面对这个事实,却又不得不面对,在这漫无边际的黑暗里,大脑却愈发清醒,就像一尾在绝望深渊里游泳的鱼,游来转去,却始终找不到出口。只得承认,我,中了猩猩的毒。

接下来的两三日,段凯都会在我的房中呆很久,若嫣然明堂或猩猩在,他便很少言语,偶尔几句,能让我知道他还在。

若房中没人,他总是同我说话,声音很近,一定是靠在床边,可他的话,却翻来覆去只有一句:“天歌,哪怕再难我也定要医好你。”

感动,不是没有的。无法分神去做其他事情,只能用耳朵辨认周遭的日子里,突然多了许多思考的时间,段凯,他对我有心,我是知道的,这男子,始终温润如玉,与我相处,始终礼貌尊重,若说有过失态,我也知那是他情急之下,我早说我是个极端的人,我会记得对我坏的人,更会记得对我好的人,如果可能,我愿同他做一生一世的朋友,却不知,这样的愿望能否实现。

虚无状态的第四日,房内来了外人。仔细辨认房内的脚步声,我感觉这不熟悉的人不止一个。却未听闻他们说话。

听得猩猩道:“将天歌扶起。”

嫣然的脚步走近,我只有意识,没有感觉。

不知他们对我做了什么,良久,猩猩又道:“夫人觉得这是何毒?”

一个女声响起:“血冬虫。”声音温婉绵软,很是动听。

猩猩又道:“在下从未曾听过此毒。”

那女声说话节奏甚慢,只听一字一句道来:“血冬虫是用冬虫夏草做底,制的一种毒药。”

猩猩声音略有奇怪之意:“冬虫夏草不是一味滋补中药吗?”

那女声道:“不错,此药冬季形状似虫,夏季换形为草,确是一种滋补的名贵药材。这血冬虫便是采了冬季虫草划破人身,将虫草埋入血肉,八八六十四日后取出,再浸入十三种奇毒汤中七日,便能制成。”

猩猩沉默半晌,开口道:“制法竟如此奇特,不知可有解药?”

那女声又道:“有,解药便是种药人的血。”

明堂插嘴:“那找出下毒之人,不就可解此毒?”

女声道:“也不尽然,若下毒之人与种药人不是一人,恐怕也不那么好找。”

屋内一片沉静,良久,猩猩又开口,声音明显低落:“若不解此毒,有何后果?”

那女声轻声一笑:“你已经看到后果了,毒发初期,便是晕厥,可能几日一次,所以不容易被人注意,接着一睡不起,心脉俱损,最后更会丧失意识,与活死人无异。不过,却无任何痛苦,倒也是一个杀人的有情之法。”

听到这里,我已经惊骇至极。不仅是因为这毒的制法听起来耸人听闻,更是因为我不明白为何有人要对我下如此剧毒,我得罪过谁?若硬要算的话,骂过那凤凰山的黄大仙算吗?应该算不了吧,这样恶毒的害人法,不是祖坟被扒了就是变态到极点的人才做的出来。那女的居然还说这是有情之法?都成植物人了还有情呢?不如一刀杀了更省事些。我这样算什么?一睡不起吗?等着毒性慢慢侵入我的身体,直至带走我的意识,将我变成一个活死人?

屋内似无人问话,但那女子又自顾开口:“只有缓解之术,解治根本还需找出种药之人。”

稍停,她又道:“只有用我的烈焰每日行一次清毒针法,便可暂保她不再晕厥,但毒性仍会慢慢攻心,若不能在三月之内找出那种药人,便是神仙下凡也难救了。”

那女子仍在说着:“不可,我不会离开我的家,你也不能离开。若是辛丞相放心的话,便教姑娘搬到我那儿去好了。”

很奇怪,她似乎在回答问题,但我却听不到有人问话。

猩猩道:“也只好如此,那便请云夫人多费心了。”

我大吃一惊,这女子竟是云府的云夫人?项语,是她的什么人?忽然想到,刚才那几句问答,会不会是她在与项语说话?只有项语,才不会发出声音。

一直没有言声的段凯突然说话:“大人,天歌中毒,你觉得是何人所下?”

猩猩道:“这,恐怕还得夫人细述此药的起源来处,方有线索追寻。”

那云夫人娇声呵笑:“呵呵,辛相心思缜密,从我详解毒性时便已知道我清楚它的来历。不错,这毒,我确实知道出自何处,只是,我丑话说在前头,语儿定不能参与此事!”

猩猩惊道:“莫非,是。。。凤凰山?

我听了这话,自然惊诧莫名。想来想去也只是与凤凰山结了些梁子,可那梁子似乎也没结到要杀人灭口的地步吧?看木乃伊每次与我说话的态度,便知他并未想要致我于死地,不过想利用我换得一些东西罢了。况且,若是想杀了我,何必用下毒这种手段,我当时人已然在他们手上,命自然也是由他们掌握,杀我易如反掌,而这血冬虫,若真是凤凰山的人给我下的,我实在想不出会是谁人,又是因了何事恨我至此。

云夫人冷哼一声:“若我没记错的话,这毒是四十年前蚕羽的国师景夜恒所创,这景夜恒背叛了蚕羽王之后,便一直与项仲天勾勾搭搭。”

明堂突然咳嗽起来。咳得一阵猛过一阵。只听猩猩道:“师弟,你且出去喝口水。”明堂仍不住声的咳嗽,拖拉着脚步走了。我心急,明堂生病了吗?

云夫人无声半晌,忽然又笑了起来:“这孩子,还颇有几分情意呢。”我不解,这孩子,是指明堂么?咳嗽几声跟情意能扯上什么关系?

她接着道:“项仲天跑了之后,景夜恒独守凤凰山,多年来从未见过此毒现于江湖,那老鬼也死了将近十年,没想到这毒又冒了出来,看来景老鬼是有了传人了。”

猩猩缓声道:“那有无可能是凤凰山以外的人?”

云夫人断然否定:“绝无可能!我了解那景老鬼,他为人谨慎,时时藏着防人之心,对自己手里的宝贝看得比命还紧要,他一生无妻无妾无儿无女,若非有了得意的弟子,他绝不会交出手里的制毒秘方。”

猩猩未语,段凯却接了话:“若那景夜恒如夫人说的这般谨慎,那夫人又是如何得知这秘方?”

无人接话,我心道,问得好!这也正是我想问的。话越听越糊涂,这云夫人定是有着不一般的身份,对项语的称呼如此亲密,对凤凰山的旧人旧事又如此了解,她到底是谁。

云夫人开口了,我不知她此刻表情是何种模样,只听得语气非常平静:“至于我如何得知,段大人就没有必要知晓了,我所说的话,你们相信也罢,不信也罢,总之若不是为了语儿,我才不想淌这浑水!”

猩猩道:“能否今日就先施一次针,让天歌醒来?”

云夫人鼻中哼了一声:“未带烈焰,明日过府再施不迟。”

人,悉索都走光了。我独自一人沉在黑暗里,想睡不能睡,想醒醒不了,这感觉,如哽在喉,不上不下,空泛极了。听过很多植物人被多年坚持不懈的亲情爱情唤醒的传奇,不禁猜想,那些不动不语的植物人是否真的没有意识?阴阳一线间,天人交战时,若不是听到那声声含泪泣血的呼唤,又怎能坚持战胜自己,战胜黑暗?自知道了自己确实中毒连同中了什么毒之后,我好象并不如自己想象般害怕,迷惑一团接一团,问号一个连一个,并非不怕死,只是临死前,直想弄清楚谁害我,为何害我。这疑问困扰着我,甚至超越了死亡带给我的困扰。一向对自己来之安之的本事有些自得,可是如果“安之”的稀里糊涂把命都丢了,去了阎王爷那儿,也定会留下遗憾。我这一缕异世孤魂,阎王爷他,能收吗?

听着脚步声不断在我身边响起,我不知他们又在动作着什么,但明白总是在为着我尽快好起来,心下更是恻然一片,本来就没什么本事为我关心的这些人做更多的事情,现下,更成了一个废人。总是要大家来帮我、救我、照顾我,我很不安。

脚步声一直响在我耳边,一会儿功夫,又听见了马蹄声。今日,是将我送去云府么?

妖怪

一阵强烈的酥麻爬上我的脊背,如高压电流瞬间通过四肢百骸,控制不住的抖动全身,那酥麻越来越重,越来越强,强得我已经有些承受不住,突然,脑袋一昏,剧烈的疼痛狠狠地袭击了我的神经,我大叫一声,全身大汗淋漓。

慢慢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猩猩的脸。他盘腿坐在我的正前方,正与我四掌相对,好象在传着内力,额头也有些汗意。我虚弱一笑:“师兄。”随即浑身一松,直直软倒在他怀中,又能看见你了,真….好。

这床,是陌生的,屋子,也是陌生的,这里是云府?

猩猩忙将我扶起,口中喜道:“醒了?”

身后传来一声冷哼:“我说过能暂保她性命,自然说到做到。”

我朝身后望去,这我已不陌生的声音的主人…..竟是一位妙龄少女?但见她云髻雾鬓,梳得分明是个妇人发型,可那脸庞….竟洁白细嫩,一双杏眼,漆黑明亮,秀鼻红唇,娇俏动人,一袭天蓝纱裙裹住玲珑身材,正盘着双腿坐在床上,歪着个脑袋瞅我。

我疑惑,那声音分明是猩猩口中的云夫人,可眼前这人,却完全是一个青春可爱的小姑娘模样。不禁呐呐然开口:“这位…..?”

猩猩介绍:“这是云府的云雪夫人。也正是救你性命之人。”

云雪不耐道:“我可没本事救你的命,只是缓几日而已。”

这时我应该做些什么?面对恩人,正常的情况,应该是眼含热泪,用尽全身力气,拼命向她行个大礼,并致发自肺腑感谢词若干才对。

可是,我却问了一句:“请问夫人几岁?”

那云雪显然被我这驴头不对马嘴的问话给弄呆了一呆,皱皱鼻子,还是答我:“刚届知天命之年。”

知…天命…..五十了?我目瞪口呆,心里是想要抬起手来指住她的鼻子,无奈却用不上力气,只得在口中嘶叫了声:“妖…..怪!!”

云雪顿时柳眉倒竖,杏眼圆睁,腾地从床上蹦到了地下,双手叉腰,怒吼道:“好你个不知好歹的丫头!居然敢骂我是妖怪!”

猩猩显然也被我这声妖怪给弄蒙了,半天方才回过神来,见云雪架势,忙先反射性的将我护在身侧,再开口训斥我:“怎能如此胡说八道?云夫人是你救命恩人,若不是她,你还在昏迷中。你怎的…唉,没大没小!”

我呐呐然语不成句:“她…她的模样…..”

心里已知说错话了,但是,眼前的人实在太诡异,我见过不少保养不错的女人,三四十岁能冒充个二十郎当岁没问题,可这女人已届五十,却如二八少女一般的凝脂玉肤,着实让我以为遇到了千年不老的妖怪。

垂下头,假装认错,口中讨好:“云夫人莫气,我绝非骂你,而是赞你。”

云夫人一脸愤怒,仍是不依:“赞我?我就不信有人说你是妖怪,你会认为他在赞你!”

我没气力,说两句话便气喘吁吁,便一直靠在猩猩肩上,开口先呼了口气:“呃….只因夫人样貌实在太年轻,看起来竟比我还要年轻漂亮许多,我一时惊异才说错了话,请夫人莫生气了。”

这句话貌似有点效果,云雪神色稍稍放缓,眉头仍然皱着:“哼!我年轻漂亮我自然知道,不需你说,你这丫头睁眼便骂我妖怪,我不给你治了。”

我没急猩猩先急了:“云夫人大人大量,莫跟天歌一般见识,她….一贯嘴无遮拦。”

呃,翻白眼的劲都没了。只顾呼呼喘着气,做低眉顺眼状。

云雪连哼几声,停了半晌才道:“算了,既然答应了语儿,我自会做我该做的,不过,今天这丫头刚醒,身上的针还得封住穴位巩固效果,明日我再替她拔了去吧。”

我愣,我身上还有针那?低头一看,大吃一惊,罗嗦了半天我竟没发现,自己身上只裹了一个肚兜!!!两条胳膊光着,后背凉嗖嗖!!!!妈呀!全曝光了!

猩猩的脸色有点难看,我眨眨眼,他也看到了….我的“玉背”?他那么封建保守一人....表情算是镇定的了。算了,他不在意我更不在意了,当初在家游泳时,比基尼还不是经常穿?

又想起针的事,忙问:“师兄,那针扎哪儿了?”

“背”

我借着猩猩的劲,慢慢转头,啊!!!!!!!肩背以下,目光所及之处,全是针,妈呀!我成了个刺猬!

云雪的脸上暗藏得意:“嗯,你勿乱动啊,动乱了哪根针都有可能引起血脉逆行,出了事我可不负责。”

这绝对是报复!赤裸裸的报复!我哀叹,这女人心眼怎么这么小,都解释了还要生我的气,我这顶着一背的针,可如何是好?看看天,白的,离明天还早着呢。

老妖怪一脸阴笑的出门去了,猩猩拿了件长衫,从前面帮我倒穿起来,又在后面轻轻帮我系了,这才扶我俯身趴下,知道了自己满背插的全是针,我一动也不敢动,连喘气都小心了许多,心里很生自己的气,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凡是高手,必定是骄傲的、自大的、自尊心比常人要强出个七八十来倍的,若是你没本事强过人家,那见了这样的人,只能拍马屁说好话,小心陪着笑脸,方才不会惹怒高手,如我般不知死活说实话的,受到被扎成刺猬的待遇已经不错了。

猩猩为我盖好被子,拉了把椅子坐在床前。被子只盖到腰,背上的衣服里已经顶着针了,没法盖。我苦着脸看他:“师兄,去给云夫人求求情,让她将我一身的针去了吧。”

猩猩叹口气:“云夫人脾气古怪,你方才骂她妖怪,她不杀你已算仁慈。”

我睁大眼睛,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听了一句不如意的话就要杀人?若我是她的话,不知道要杀多少人了。果然是高手有本钱哪。

“师兄,这云夫人究竟是什么人?和项语是什么关系?她怎的知道这么多事情?”

猩猩疑惑看我,未说话。我知他心里想法,便道:“我昏睡时,脑子一直是清醒的,你们说话我都听见了,就是动不了。”

他神色一僵,我偷笑,没错,你说你担心我我也听见了。

猩猩点点头:“唔,既然如此,想必你也知道你自己中了什么毒了,能否回忆起在凤凰山有何人对你心存恨意?”

我想,木乃伊,就见过三次,说话间摆明了是要我做筹码,并无杀我之意。黄大仙,与我吵得挺热闹,不过他自恃武功不错,抓我跟抓小鸡儿似的,也用不着下毒吧。柳琴,她与我一直和谐相处,还一起喝过酒,虽说我不明白最后两天她为什么对我不爽,也不至于要毒我啊,我与她又没有利害冲突。

“好象没有,他们抓我只为了要挟你,见达不到目的,项语一去说情,不就把我放了?”

猩猩沉思不语。我又道:“不知我分析的对也不对,这毒这样恐怖,若不是有血海深仇恨其入骨的过节,也不会用它这样慢慢的谋害人,我想…我会不会是被误下的毒?”

“误下?”

“不错,你想啊,我才认识几个人,又没有干过什么抢人钱财,夺人儿女的坏事,若不是误下,这实在说不通嘛。”

猩猩似乎接受了我这种说法,皱眉道:“如果真是误下,那就更加难以找出种药人了。”

我哭丧着脸哀号一声:“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哇!”

猩猩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拍了拍我的脑袋道:“不要急,我已派人去寻线索了,你且在这云府安心住下,云夫人会替你控制毒性。”

我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这妖怪到底是何人?与项语什么关系?”

猩猩叹了一声道:“万不可在她面前再提妖怪二字。这云夫人便是项语的娘。”

啊????娘…..我呆了。项语的娘竟是个千年老妖怪?那模样走出去说是项语妹妹都有人信,更别提说是他娘了,不把人大牙笑掉才怪呢!这怪物女人究竟是怎么保养成这个德行的,有机会一定要讨教讨教。

猩猩见我痴呆状,也不奇怪:“她貌美不老,已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也只有你这般惊讶。”

我想起一事,忙问猩猩:“我昏睡时项语是不是来看过我?”

“唔。”

“那他人呢?”

猩猩站起身来,理理衣服:“你会见到他的。皇上一早便传我入宫,我为你耽误了一个多时辰了,现下必须走了。”

我心头一热,猩猩….为我让皇上等了一个时辰,我….面子真大。

伸手拉住他衣襟,尽量温柔的开口:“师兄,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