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到庄里的时候带了很多这个照…片,装在一个奇怪的包袱里。”敢情春晓是做足了准备。可她又是怎么穿过来的呢?

“你们在全翼国都有产业?照片每个店都有?”

“是的,庄主叫我们按照夫人的吩咐将那物收在店里,有年轻女子来便比对一下。”

“你们应该把照片挂在店堂里啊,收在屋子里怎么能找到人,真是!”

“…”

颠了好几日,颠到了一座巨大的庄园前,真的是巨大,我跳下马车的时候,直觉自己到了小贝和小维的宫殿,只是改成了中式的。

门前一片枫林,鲜嫩的叶子刚刚抽芽,到了秋天必定美景如画。

张老板将我们带了进去,安置到了一个大厅内,那厅里装饰摆设精致华丽,一眼瞧过便知是大富之家。张老板差人去通报,猩猩坐下,早有婢女奉上香茗,我坐不住,不停的跑到门口张望。

等了许久也不见人来,正想回去喝口水,忽然耳听一声撕心裂肺的岔声大叫:“曹天歌!!”嗓子都扯劈了!

我忙奔至门边,见侧面庭廊飞奔过来一个蓝裙古装美女,她跑的飞快,裙子提的老高老高,头发恐怕本来是梳的好好的,被她拼了命的狂跑也颠散了一半。

我站在门口,一动也不能动,直看着她跑到我面前,停下脚步,两人相看良久。

她拧着眉,满眼幽怨,鼻子还是那个鼻子,嘴还是那个嘴,不过此刻却皱成了一堆,辫子左一半在头上,右一半在肩上,憋着气,脸憋的通红通红。

我轻道:“春晓。”

她“哇”一声大哭出来,一把搂住我:“鸽子,鸽子!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用力搂住她的肩,也大嚎出声。一时间,两人闭着眼睛惊天动地的哭做一团,一如被人贩子拐卖失散了几十年的亲姐妹又团聚了似的热泪横流,紧紧相拥,拥的就像一对连体婴。

我做梦也不会想到,春晓竟也到了这里,还是特地为寻我而来,她怎么来的?我走后家里有何变化?我爸我妈怎样了?我心中有太多太多的疑惑,可是此刻,却无法镇静的问出口,只能不停的哭,仿佛要把这一年来所有的别情统统寄托在这一哭里,直哭的两人都嗓音嘶哑抽搐不止。

终于还是停了,待我们都哭成红眼兔子肿眼泡之后,还是缓住了情绪。春晓眼泪未干,又破涕为笑,抱着我的头,照着我脸就是一口:“我终于找到你了,你没死太好了。”

我使劲点点头:“没死,我活的好好的。”

春晓拉着我往屋子里进:“走,进去再说。”

一回头,门口除了猩猩外,还站了一个年轻男子,那男子穿着一身面料讲究,做工精细的暗红色袍子,个头与猩猩差不多高,皮肤也很白,长的眉清目秀,朱唇皓齿,气度文质彬彬的,正面带微笑的看着我俩。

春晓指指他道:“这是我老公叶绵。”我点头,看出来了。

春晓又凑近我指指猩猩:“那是你老公?”

我摇头:“准的。”

春晓大惊:“啊?你还没结婚哪?完了,我怎么比你先结婚啊?”我无语,都身处了异地,她一见面就开始比了,这结婚早迟有什么好比的。

她又问:“你准老公是干吗的?”

我略带得意的笑了笑:“翼国的丞相。”

她又叫:“啊?我只嫁了个做生意的,你居然找了个高官?”继续比,我就知道你死性不改。

两个男人看来已经自我介绍过了,彼此都有礼的很。

坐下后,猩猩先开口:“天歌一闻令娴正在寻她的消息,便立刻赶了来,走的匆忙,也未及为你们带些礼物。”

叶绵道:“丞相大人太客气了,内子能与家乡故友相聚实在是一大喜事,今晚便在庄内设宴,请丞相与曹姑娘赏光。”

春晓立刻插嘴:“鸽子一定赏光,她最喜欢吃。”

我一点不生气:“春晓比我还喜欢吃,看见肉就走不动路了。”

叶绵笑了:“你二人的脾气倒还真是相似,果然是好友啊。”

我与春晓异口同声:“我们是最佳损友!”

四人哈哈笑了一气,叶绵又道:“内子从来到此地就念念不忘寻曹姑娘之事,月月都要跑出庄去到处打听,还将曹姑娘的画像发至了各处分号,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我听得此话,心里又是一阵难过,看向春晓,她笑眯眯的道:“我老找不到你,以为我和你穿到了两个地方,不过头可断血可流希望不能丢嘛,终于把你找来了,时间也不算太长,我们两个心有灵犀。”

我抿抿嘴唇,眼泪又要掉下来,春晓站起身拉着我道:“走,我带你逛逛,让他们说话去吧。”

我点点头,看了猩猩一眼,他微笑颔首。于是我俩就跑了。

红枫庄真的很大,除了房子庭阁外,庄内还有好多好多的枫树,楼院就被这些枫树隔开,有的甚至没有围墙,雕梁画栋、红墙黄瓦,每一处都透着富贵。春晓拉着我跑了一段,停在一处大院子前道:“这里就是我住的枫楼。走,我拿东西给你看。”

我啧啧赞叹:“你老公真有钱。”

跟着春晓到了楼内,一进门我就哈哈大笑起来,正对着门的墙上居然挂了一副…婚纱照?哈哈哈,只是画像而已,叶绵穿着大红新服站在左边,春晓套着凤冠霞披站在右边,两人手里拿着一个大红花。画的还挺传神。

“你怎么出不尽的妖蛾子。哈哈”

春晓道:“结婚照嘛,肯定要的。”

“你有没有跟你老公说你是穿来的?”

“说了,他觉得不可思议。”

我坐下来,看着春晓从楼上吭哧吭哧拎了一个大红的旅行包下来,惊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嘴里喃喃:“你太有才了”。

打开旅行包,里面的东西没让我掉眼珠子,却掉了眼泪,那包里,除了女性卫生用品的包装袋外,铺满了我的照片。

“当时急的脑子发蒙,不知道怎么跟你爸你妈解释,你妈她…”

我一把攥住春晓的手:“我妈怎么了?”

“哎,你别慌啊,反正我来之前他们还好的很,你失踪了,警察也来了,查不出线索,都急的要命,我天天在蓝江呆着,班也不上了,脑子也昏了,心里也难受死了,就盼你能再从水里冒出来。”

“你爸呀在家翻了好多非自然类科学的书,还安慰我说你失踪是非自然现象,不一定有危险,就是你妈难过的厉害,天天哭,我就觉着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父母,要不是我非逼着你比憋气,你也不会闹出这么一茬来。我自己惹的事得自己承担,我就猜你恐怕是穿了,后来我就印了你好多照片,天天拎着裹了塑料布的包在水里憋着,憋了个把礼拜吧,还真让我憋来了。”

“啊??”我大惊,“那池子把我憋来又把你憋来,怎么没听说过别人有失踪的啊?”

她摇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心心念念的要来找你,来了之后也琢磨过一阵子,是不是我找你的念头太强烈了,才被吸进来了?”

嗯,有可能,不但吸来了,还吸到了同一个国度,这进一步证明了人的意念力是无比强大的。

我忙问:“你憋过来时是在哪儿?”

“嗨,别提了,憋的太狠了,晕过去了,一睁眼就趴在一个臭水沟里,那水啊,又臭又浅,还没漫过我的背呢,弄的我全身脏死了。”

原来如此,乌鸦湖还是没奥妙,有奥妙的是蓝江池。

我一拍桌子大喝一声:“你这个孽障,你把我弄到这儿来,让我爸妈难过,我还指望着你在那边能帮我尽尽孝呢,结果你又把自己弄到这儿来,也让你爸妈难过,我们两家的老人以后怎么办?你简直太浑了你!”

春晓一甩头发,苦着脸:“我哪儿想那么多啊,要是找不到你,我还不是一辈子难过?好歹我们两个在这儿也能相依为命,我爸我妈要知道我跟你在一块儿,肯定没意见。”瞧见了吧,比起鲍春晓来,我脑子还稍微正常一点,她时正常时疯癫,很恐怖的。

我突然见她侧额上有道浅疤,斜斜拉到了眼角,惊道:“春晓,你的头…”

她叹口气:“唉,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一时半会儿的说不完,以后再慢慢说给你听。”

我点点头,她的手又突然摸上我的嘴:“鸽子,你的嘴…”

我叹口气:“这也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我也以后再说吧。”

两人都不作声了,这一年敢情我俩都是从大风大浪里走过来的,好歹现在苦尽甘来了。

我翻翻包:“你还带什么了?”不知怎么搞的,我一看见她就特想喝可乐。

她手指一捏包装袋:“就带了点儿这个,早用完了。”

“不会吧,你弄这么大的箱子,就光带了卫生巾?你猪脑子啊。”

“我哪儿顾得了这么多啊,跳池子那几天正好来好朋友,不然我连这个也想不起带了。”

我嫌恶的摇摇头:“好朋友来了你还跳池子,你真恶心。”

手捧着卫生巾的包装袋,我仔细的看上面的生产日期,生产厂家,贴身干爽,全程呵护,十片优惠装,二十七厘米,忍不住按在脸上深吸了一口气,亲切的塑料味儿。认真的对春晓说:“你好好保管,以后咱俩思乡的时候就全靠它了。”

晚上叶绵搞了一大桌酒席,款待我和猩猩,我跟春晓嘻嘻哈哈个没完没了,她也刚结婚没多久,搞的跟金婚都过了似的,忙着对我传授各种御夫之道,持家经验。我俩大甩乡音,一通南京话,不停冒出:“啊是地呀、意怪、作死哟、二五郎当滴、么的”之类的方言,叶绵和猩猩大眼瞪小眼,完全不晓得我们在说什么。

吃完饭,叶绵给我和猩猩安排了一个楼院,春晓不同意,说姑娘家没结婚,不能和男的住在一起,硬要我跟她睡,把叶绵赶跑了,猩猩单独留在那处,我和她回了枫楼。

一整夜,我俩就没睡觉,躺在床上,脱了衣服盖着被子还能翘起二郎腿乱颠,一通狂聊啊,我聊了穿前,她聊了婚后,惟独没聊这一年来我们所经历过的事情,我感觉春晓有些刻意回避,恰好我也不是太想讲。

不过对于两个男人,我们倒是很有话说,她说叶绵对她怎样怎样呵护,我说猩猩对我多么多么疼爱,我夸大了些事实,但她也绝对掺了水分。比来比去,都是好男人就得了。我说我再过几天就要成亲了,春晓说要给我当伴娘,我说你都结婚了还伴个头啊,她又说让我别走了,这里做娘家,让猩猩来这儿把我接走,我不同意,那么远的路程,到底是结婚的还是赶考的,春晓一副老大妈的模样,嘴着念叨着完了,嫁了老公不要姐妹了。

絮叨了整夜,待我二人沉沉睡去时,天已亮了。

一直睡到下午,早饭晌饭都没吃,任谁也喊不醒,直到我做梦梦到有人在我腿上绑了块大石头,还用绳子死死勒住我的脖子时,才猛睁开眼,春晓那厮正用大白胳膊压着我的脖子,大白腿里所当然的伸到我腿上,流着口水打呼呢。

我好不容易见了春晓,真恨不得天天和她在一块儿,我要她和我一起走,春晓又不愿意了,非说等我结婚那天才到,扯了一通庄中事务繁杂的破借口,心知繁杂的是她老公,跟她个弱智女人没有丝毫关系。恨只恨我们没能早点相见,她曾满心装着我的安危,不顾危险一头闯进这个时代,想尽了办法寻我,让这份断了一年姐妹情又重新延续起来,我心里不可谓不感慨的。可是在这个过程中,她也寻到了自己的良人,一个已经结婚的女人,无论是在古代还是现代,心里总还是老公的位置更重些,我很理解,因为,我也快嫁了。

天暗了,我们没有再留一晚,春晓哭的茫茫的,被叶绵牵着,将我们送上了回京的官道,我不停的掉眼泪,又喜又悲,猩猩陪我跑了这一趟,见到了旧友,解开了疑惑,放下了包袱,爸爸不愧是杂学中外,混读古今,连非自然都想到了,他是个非常乐观的人,他应该知道他的鸽子无论飞到哪片天空都能自在的翱翔。妈妈,我可爱的老陈,再也不要哭了,鸽子不能在身边尽孝,请你好好照顾自己,一想到你温柔的面颊被泪水浸湿,我的心就会忍不住的痛,女儿是你们哪一世欠的债呢?竟被还回了古代!有人说,父母最大的幸福莫过于儿女的幸福,我很幸福,我就要嫁给一个爱我的男人了,你们会祝福我的,对么?

猩猩一直在帮我擦眼泪,他的手轻揽着我的肩,我抽泣着道:“月亮升起来了么?”他掀开窗帘:“升起来了。”

我转过身跪在垫子上,看着那车窗外的明月,轻道:“世间变幻万千,朝代更迭交替,人生人逝,只有月亮是亘古如斯。”

我转头看着猩猩的眼睛:“我看着明月的时候,我的父母也在看着,至少,我们还有相通的地方,就是能看见一样的月亮。”

猩猩点头,温柔道:“你们定能感受到彼此心意。”

圣文九年四月初八,良辰吉日,天气晴朗,阳光煦暖,喜神东南,福神正西,宜嫁娶。

结发

我是个没娘家的人,无处可去,只好还呆在四牌楼待嫁。大批人马涌进了丞相府,扑向了四牌楼,有宫里遣来的,有府里找来的,我就像个木头人一般任他们摆置。

府里热闹的一塌糊涂,早早的就有人送进贺礼,猩猩的礼房已经扩大到了两间,早早的就开始挂灯挑彩,红布扯了一匹又一匹,凡是入眼的东西,大到门楣窗户桌子长几,小到锅碗瓢盆花草林木,能沾红的全让它们沾上了,府里给每个人都做了新衣,人人热情洋溢,比过年还热闹呢。他们的主子,三十岁的老男人终于嫁出去了!

喜绣坊送了几套喜服,是春晓赠送的,我的那两套,红灿灿、金闪闪,晃花了眼,晃乱了心,一身是大牡丹花,一身是凤麒双神,据说镶了很多珍贵的小宝石,绣了很多黄金丝,我想着待结完婚就把那些金子宝石都拆下来,嵌到更需要它们的地方去,大红喜服也只能穿一次,放着也是浪费。

喜娘甲交代了整个婚礼的流程,要我牢牢的记住,早上把我接出门去,绕着城中心晃一圈,再回到丞相府,下轿进门拜天地,拜完了就进洞房,挑盖头喝合杯酒,之后就没我什么事了。我心里直想笑,从府里接出去再送回府里来真没劲,照我的意思,直接把我从四牌楼弄到莲院就行了,还上大街现一眼干啥?

喜娘乙给我上礼仪课,出门儿怎么走,轿子怎么上,天地怎么拜,两人之间距离多远,千万可别磕了脑袋,回洞房要怎么坐,盖头别乱掀之类的,我想着能再换一套喜服,就问晚上吃饭我要不要敬酒?喜娘大惊,新娘子在房中坐着就成,不能乱跑。哦,原来如此,敢情要我在屋里躲到晚上。

宫里派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女同志号称巧婆,满脸正经的跑来教我…房术?我差点没晕死过去,连连摆手说不需要,她根本不理我,道是太后懿旨必要上课,接着就坐在我面前一二三四照本宣科,我滴着冷汗,挂着尴尬,强撑着坐在她对面听她的教诲,听了半晌才明白,主要是教我用什么姿势能快速怀上宝宝以及处血的收藏保存法。我的妈呀,我快羞死了,人家老大一脸严肃,跟说国家大事似的。送走了这位强人,我半天没缓过神来。

最有趣的是猩猩居然还找了一个媒婆,跑来问我要什么聘礼,我要什么呢?一成亲了他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何必搞这些虚的?那媒婆说礼是一定要下的,这是规矩,好吧,我拗不过规矩,就按着地方习俗来好了。结果四牌楼里忽然多了一堆猪羊,几只鹅鹅鹅,堆了几箱衣服首饰,还有一点点贵重的礼金,只有一点点。猩猩已经昏了头了,人家说什么他都说好好好,我看他也是啥都不懂,跟我一样,属于被摆置的那一个。

我三日没见到他了,据说这也是规矩,院子也不能出,吃饭都是嫣然帮我端到房里来,春晓这个大白女到现在还没出现,悠然明堂和林师姐都下山了,他们几个陪着我,我也不无聊,倒不是急的火烧火燎非要见面,不过觉得整天就住在同一个府里,刻意避开挺可笑的。不知道猩猩有没有想着我呢?

初七晚上我也没睡好觉,尽和悠然嫣然明堂说话来着,从我见到她们第一面开始说,哒哒哒哒一直说到我出嫁,后来段凯也跑来凑了会子热闹,我们把所有开心的事情都说了一遍,不开心的全部忽略,每个人都挺感慨的,都说我和猩猩走到这一步不容易,其实我倒觉得没什么,感情之路还是比较顺利的,只是发生的事情太多,让我们推迟了互表衷肠的时间而已。聊到夜深,段凯和悠然先送林师姐回去睡觉了,她早已哈欠连天,明堂数落我,以后嫁给师兄了就老实点,别再出去生事了,我连连点头,他搞得跟我哥似的。后来明堂也走了,只剩嫣然陪着我呆坐,坐了一会觉得没劲了,上楼睡觉。

神圣的时刻终于来到了,四月初八天还没亮,我就被嫣然无情的拎了起来,先沐个花瓣浴,躺在浴桶里我眼还闭着,嫣然轻轻往我身上撩水,一边撩一边抽了起来,我忙睁眼:“怎么了?”

“小姐这就要嫁人了,我…我心里不舍…”

我晕,我从这儿搬到莲院你也不舍啊?以后还是天天死在一起,腻的你心烦,这也能不舍,嫣然太有煽情天分了。

我被她一哭也不想睡了,坐起来自己搓搓,看着胸上肚子上还有淡淡的鞭痕,心里有点紧张,猩猩他可没看过我的身子,我这一身的伤会不会影响…那个?管不了了,事已至此,想退也没后路,难道要猩猩等我全恢复好了再娶我,那是不可能滴,我的年纪不小了,不能再等了。

洗完嫣然给我拿了大红的肚兜和淡粉的内衣,穿戴停当等头发半干了,就坐下梳妆,头发没再盘什么花型,紧紧的挽了个髻,再编几个小辫子绕上就成了,要带一个怪异的沉重的高大头套,初拿到时我颠了颠,没有五斤也有四斤半,这要戴一天非把我脖子压短一截不可。但是不成,必须得戴,这是规矩。

嫣然今天给我化妆化的很仔细,我见她不停抹着胭脂,吓的忙说:“我不要猴屁股脸,你给我弄清淡些。”嫣然嗔怪:“那怎么行呢,今天你是新娘子,得有喜气才行。”喜什么气呀,从头到尾我都顶着盖子,谁能看见?回头猩猩一掀我的盖头,发现我弄了个猴屁股脸再吓跑了吧。

化完我对镜一照,确实挺红的,脸蛋儿红,嘴唇红,双眉间还给我点了个眉心俏,有点像幼儿园准备上台演出的小朋友。唉,整体看来…很喜庆。

再穿衣服,两套中我选了那套牡丹的,可嫣然说没有凤麒看起来华贵,只好听管家婆的,里三层外三层,里面是布,外面是缎,光亮亮,沉颠颠,幸亏天不热,这衣服厚实的哟,穿一天能给人憋出痱子来。穿法还特别复杂,一会后腰系带子,一会前腰盘扣子,我手举的快酸死了,总算穿妥当了。

脚上没鞋子,鞋子得等猩猩来迎亲的时候送给我。我就光脚站在镜子前,前后打量一番,嘿嘿,漂亮的新娘子。

全收拾停当,离吉时丁巳还有一个时辰呢,我没戴头套,趴在窗口,看府里许多人正在跑来跑去,李婶今天充当了总指挥,就听见她的大嗓门儿不停的呼喝着这呀那呀,别忘了拿、给我捧住了、快送给大人、快把那啥拿来。一时间人仰马翻,越忙越乱,本来府里人不算多的,这一有喜事,呼拉拉的冒出很多生面孔,嫣然说好多是皇上调来的。皇帝对我们还是挺关心爱护的,礼送的也不错,前几天差太监来宣了一篇婚祝,又送了我一小箱金条,送了猩猩一个什么剑架子,说是西坎哪处出产的寒铁铸的。这一来就看出我与猩猩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对比了,送我金子送他铁。

巳时快到的时候,嫣然将我假发带好,盖头也准备好,悠然带着林师姐来了,林师姐一见我的大红衣服立刻集中了注意力,奔到我身边用手摸摸,拉到鼻子上闻闻,居然还笑了几声,我心里真高兴,她的表情多了,好象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了。悠然说段凯和明堂今天与猩猩一同负责迎亲,就是当了伴郎了,也好,让他们实习实习,总有自己成亲的那一天。嫣然把我从窗户边拽到了床上,道:“不能再看了,大人马上要出府门,小姐看了不吉利。”

巳时终于到了,门口的鞭炮声已经响起,明堂抱着一个盒子跑进院来,在楼下大叫:“曹天歌,赶快下来吧。”我刚想动身,嫣然一把我按住:“别忙,催炮再放一挂,小姐再下不迟。”哦,这就是要拿架子了,哪有那么容易让你娶走的是吧。

喊了几嗓子看楼上没动静,明堂蹬蹬蹬又跑走了,过了一会儿,门口果然又放了一挂炮,我嘿嘿笑着,这下能下去了。

明堂敲门,将盒子递给嫣然,里面正是一双大红绣花鞋,和身上的衣服同一套的,也是凤麒图案。我穿上鞋子,将头盖一顶,嫣然便搀着我下楼了,楼下早候了两位喜娘,左右扶住我,把嫣然挤到后面去了。

一路颤悠悠的走向大门,我看不见前面,只能看见左右两边站了好多双脚,想是府里的人都来了。到了门口,锣鼓鞭炮又响了起来,唢呐吹的喜气洋洋,我心里那丝紧张也慢慢消散了。跨过大门槛,就见四只马蹄子现在眼前,不知道猩猩今天怎么打扮的,是不是电视上那样,穿上大红衣服,胸前别朵大红花,骑着高头大马呀?我脸上一直笑着,不过谁也看不见。

上了轿子,四周喧闹声起的更高更响,我眼见轿帘子放下来了,轿子颠起来了,忙一把扯掉盖头,偷偷掀了一点窗帘往外瞧,走在我窗侧的是嫣然,路边站满了人,个个笑逐颜开,对着我们的队伍指手划脚,都是看丞相娶亲来了。我不能掀太大,万一被人发现,新娘子的脸就丢光了。

走了一会儿,突然觉得轿子颠的厉害,上摇下晃,我差点被颠到轿板上去,唢呐吹的更高兴,我惊慌的四处看看,这是干什么,手也没个抓的地方,嫣然凑近我的窗边道:“小姐莫担心,这是颠轿,规矩。”又是规矩。

颠完了继续热闹的前行,城中足足耽误了半个时辰,才又回到丞相府,我一觉轿子停了,忙又将盖头顶好。外面有人喊:“请新郎踢轿门,迎新娘下轿。”

猩猩要来踢我,我可不能让他踢,我双手按着坐板,身子朝前斜靠着,看一只脚踹了进来,我忙伸出右脚对着他的脚猛踢一下,那脚“嗖”的缩了回去。我无声哈哈大笑。

有人掀了轿帘子,我下了轿,一条红绸立刻送到了我手里,喜娘扶着我再走回丞相府,猩猩在前头领着我。我突然觉得有些感动,他就这样领着我,一步一步走回我们的家,行了拜天地的礼,我从此就为人妻了。二十六岁,我终于把自己嫁了出去。

拜天地在正厅,厅里有许多人,不知道都来了谁,段凯和明堂一定也在看着我,可惜师傅不在,我们没有高堂可拜。

“新郎新娘行礼!”

“一拜天地。”我紧紧攥着红绸,缓缓弯下身去,是要拜天拜地,没有天地万神的巧妙安排,我又怎会来到这里,又怎会识得那么多朋友,又怎会遇见那么多奇妙的事情,又怎会深深了解幸福的含义。

“二拜宾朋。”转向后侧,再施一礼。猩猩没父母,我有父母却无法来参加女儿的婚礼,只能去拜这些真心祝福我们的人,他们在笑,那笑充满着真诚,充满着关心。婚姻,承载着祝福,祝福,完整了婚姻。爸爸妈妈,鸽子真的长大了,有了一双能经风雨的翅膀,你们可以放心了。

“夫妻对拜。”我面向他,他面向我,我可以透过盖头的底帘看见他的手,那双手温暖粗糙,有些老茧,那是拿剑的手,也是抚慰我心灵的手,那手和我一样,将红绸抓的紧紧的,我们抓住了彼此的爱和心,我们从此将会成为一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路再漫长再泥泞,我都会站在你的身边,永远支持你,照顾你和深爱你。我们就是一个家,你是我的丈夫,我是你的妻。

我无比虔诚的弯下腰,紧咬着下嘴唇,深怕激动的泪会忍不住滴落,冲花我的脸。他还要掀盖头,我还要留最好的印象给猩猩。

“送入洞房!”

耳边传来一阵拍手声,先是单薄的一声两声,接着越来越多的人拍起手来,热烈的掌声中,他牵着我走了出去。

红衣摆红靴子在我前面一晃一晃,猩猩今天定是打扮成了个红孩儿,加上我,就两个红孩儿。两个红孩儿要入洞房了,身边还不停有人窜来窜去,嫣然始终陪着我,总说:“小姐,莫慌。”

我暂时还不慌,不知道晚上会不会慌。

进了莲院,进了猩猩的房间,嫣然将我扶到床边坐下,床上也是红单红被,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结婚要用红色,不仅仅因为色彩艳丽热烈,更因为红色能让人情绪高涨起来高兴起来,看着满眼的红,只觉得打心眼里透着说不出的欢喜。

喜娘一边叫道:“请新郎为新娘挑喜帕,一世称心如意!”

一根系了红带的喜秤伸到我面前,轻轻撩起了红盖头,我实在不想含娇带羞的缓抬头,可这场景仿佛能控制人的思想般,就让我不自觉的配合做了,我知道我眼睛里盈满了开心,我知道我的笑容灿如夏花,抑制不住的欣喜表情,看进了猩猩眼里。

他果然穿得一身大红,胸前也果然系了朵绸子花,乌润长发束的整整齐齐,长长的睫毛微垂,眼睛正望着我,星光闪烁神采飞扬。唇角止不住的上翘,一扫往日淡然,周身罩满喜气

他坐在我身边,喜娘立刻上来将我俩的衣角打了个结,嘴道:“新郎新娘永结同心!”我侧头看他,他也侧头看我,我们两个都抿着嘴唇,对笑了一下。

喜娘为我们端了两杯酒道:“新郎新娘请饮合杯酒,相亲相爱,百事和谐!”

我们端了酒,交叉手臂一饮而尽。那酒,竟是甜的。嫣然一直站在一旁看着我们,眼中又有笑意又有泪。

喜娘道:“新郎新娘在此歇息一阵,喜宴开时再来请新郎过去。”

喜娘一出去,我立即往后一躺:“累死我啦!嫣然啊,快给我头发去了!”猩猩笑道:“很累么?坐轿子还累?”

我冲他一皱鼻子:“你头上带这么个沉家伙试试,还插了好多首饰,脖子都快被压到肚子里了。”

嫣然忙道:“小姐啊,你又说什么哪,这个等到晚上才能去。”

我呼地又坐起来:“那可不行,我又不出去了,没人看我了,快给我拔了。”

猩猩道:“你就给她拔了吧,你看她难受的。”

嫣然没法,只好过来帮我拆头发,正拆着,突然“咚咚咚咚”一阵震天响的砸门声,我惊诧,新房的门你也敢砸?嫣然去开门,唰的扑进来一道红影子,直接扑到我身上:“鸽子啊鸽子,我对不起你,我来晚啦!”

我将她一推:“你还有脸来?都什么时候了,我这礼都行完了,你还来干啥。”

那人嘟着个嘴,苦道:“都是叶绵,我叫他赶快一点,他慢的跟牛一样。”

我不耐烦:“行了行了,就会找借口,就说你不重视我不完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