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早上,没有课,他在教室上自习,刚坐下没一会儿,系里忽然打电话来叫他去一趟。

他进了系主任办公室,辅导员也在。

他以为是有学业相关的事,结果系主任拿出一沓材料,告诉他,有人向系里实名举报,直指他和已婚女教师有不正当关系,女教师指导他的论文,涉嫌造假。

俞仲夏不明白论文是怎么回事,道:“那到底有没有造假?”

费辛道:“里面有一篇实验记录,是引用了兰老师在国外参与的某个科研项目的数据,严格说起来,团队没有授权,她个人是不能授权给我用在论文里的。这事就是我自己的疏忽没得洗,那段时间连着在期刊上发了两篇论文,我确实是有点飘了,对学术没了敬畏心,才会授人以柄,是我自己活该。”

俞仲夏半懂不懂,看他拧着眉,知道他提起这一节既悔恨又自责,抬手轻抚他的背,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还这么年轻。”

费辛:“是谁老说我二十几岁很老了?”

俞仲夏:“我这不是为了安慰你在胡说八道吗。”

费辛:“……”

俞仲夏:“接着说接着说。”

费辛:“我当时就懵逼了。”

论文的事足够让他羞愧到无地自容。

和兰洁的“绯闻”更让他百口莫辩,因为系里接到的实名举报材料,是打印了他和兰洁的微信聊天记录。

他的笔记本电脑登录密码很多人都知道,同学偶尔借用他从不吝啬,很难确定是谁看到并down了下来。

他和兰洁聊过莎士比亚,聊过漫威宇宙,聊过柴可夫斯基,还聊过李健毛不易,到最近一段时间,兰洁向他倾诉异国婚恋的苦楚。

那些对话,跳出当时的语境来看,别说举报者和系主任、辅导员,他自己一页一页翻来看,都难免觉得这对话框里的一男一女,确实有些超过了师生关系的暧昧。

俞仲夏dog脸。

费辛道:“我发誓,我在主观上绝对没想和兰老师有任何暧昧。”

俞仲夏:“我又没说你什么,就是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你当时会那样对贾蓉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你一看见师生恋这三个字就怂了。”

费辛正色道:“就算没这事,我也不会和高中生搞师生恋。”

俞仲夏:“那我是什么?”

费辛:“我喜欢你的时候,你已经不是我的学生了。”

俞仲夏:“一日为师,终身为师。”

费辛冷酷道:“那就分手吧。”

俞仲夏:“倒也……不用这么狠。逗你玩呢。”

费辛:“你听不听了?”

俞仲夏:“听。是谁举报你啊?”

费辛:“我不知道。”

俞仲夏:“怎么会不知道?不是实名举报吗?”

费辛:“怎么可能把举报人的身份告诉被举报人?放任寻仇吗?”

俞仲夏诧异道:“我以为你已经寻过仇了。”

费辛更诧异:“为什么这么以为?”

俞仲夏:“如果有人这么搞我,我没报复回去,我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非得疯了不可,正常人都会这样,可你很……很正常啊。”

费辛顿了顿,道:“我只是没有让你看到我不正常的时候。”

不知道举报人是谁,但举报人的目的就很明确。

散播了他和女老师的“绯闻”,还在那个时候向系里写举报材料,就是不想看他顺利保研,就算阻碍不成,也能给他添堵。

谣言永远比真相跑得快,世上绝大多数被冤枉、被误解的人,都没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越想证明只能越陷入对方想把你拉入的泥潭。

只能寄希望于时间,把一切交给明天更强大的自己,用实力来堵住悠悠众口——但永远都不要希望所有人都相信你,莫须有的污名势必会伴随你一生。

费辛主动向发表那篇论文的期刊申请撤销论文。

同时向系里表示放弃保研,决定参加统考。

原本确定要去化物所的实习也搁置了下来。兰洁的先生那时回了国,受聘到化物所工作。

俞仲夏:“辛辛,你太……太烈性了。”

费辛:“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俞仲夏:“你没排除下是谁在害你吗?”

费辛:“排除不出来。那段时间我感觉我都快疯了,电话一响我就头疼,不敢接也不想接,微信也不想回,有不少同学来关心我,可我看谁都像不怀好意。”

俞仲夏明白了,说:“难怪都没见你和大学同学一起玩。”

费辛:“最崩溃的时候是去年夏天,我每天就是很愤怒,但又不知道该冲谁发火。去七中实习了一段时间以后,差不多到国庆,就是跟你一起玩以后,慢慢好了起来。我还是需要朋友,你还那么有趣。”

俞仲夏大言不惭:“快谢谢我。”

费辛:“谢谢你。你什么人啊?我这么惨你都不安慰我吗?”

俞仲夏:“这么大的事你到现在才跟我说,还让我安慰你?”

费辛:“我是觉得这事乌七八糟太复杂了,不想污染你的耳朵。”

俞仲夏像个大人对小孩一样摸他脑袋,说:“像你这样的傻白甜,对别人都那么好,最后遇到这种事,是太惨了。要是像我就好了,谁来伤害我我也不在乎,我本来就不信任绝大多数人。”

费辛:“现在还是吗?”

俞仲夏:“不是了。辛辛,我好爱你呀。”

费辛一笑:“我也一样。但是怎么这时候表白?”

俞仲夏心情有点复杂,道:“虽然我很气愤有人这么陷害你,但是也谢谢他这么干了,不然我遇不到你。从白天到刚才,我都是和你开玩笑的,我没有怀疑你和那女老师怎么样,我知道你不会骗我。”

费辛:“真的没怀疑?”

俞仲夏两根手指比了个一毫米,说:“一点点,说实话还有点嫉妒,她挺好看的。”

费辛:“是挺好看。”

俞仲夏说翻脸就翻脸,小拳拳猛捶费辛:“你怎么可以夸别人好看?!”

费辛:“没你好看没你好看,疼疼疼!”

俞仲夏停手,道:“你被这么折腾,她一点事没有吗?不公平。”

费辛道:“也不算没事,她不在颍大教书了,听说还离了婚。”

俞仲夏:“……啊?”

费辛:“听化物所实习的同学说的,她先生回国没多久,俩人就分开了。”

俞仲夏:“不是为了你吧?”

费辛:“怎么可能。”

俞仲夏:“你这个蠢直男,人家兰老师分明对你有意思,你不解风情你。”

费辛惊喜状:“真的吗?她对我有意思啊?”

俞仲夏:“……”

费辛认真道:“但这对我来说不重要。”

俞仲夏道:“只有我对你最重要?拜托别说这种土鳖情话。”

费辛被他噎得心梗,缓了缓才说:“我是想说,你永远不必为了我吃任何人的醋,我从情窦初开到两鬓斑白,都不会和你以外的任何人有暧昧,除非你变心不喜欢我了。”

俞仲夏:“哦。”

费辛:“哦?你不投桃报李说几句好听的吗?”

俞仲夏:“你两鬓斑白的时候我还是个精神小伙,别对我要求太高。”

费辛:“我要吐血了,你真是要气死我。”

俞仲夏两手反握咔咔掰关节,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暧昧地挑眉,说:“别急,等会儿有你死去活来的时候。”

费辛:“……”

俞仲夏朝前蹭了蹭,说:“看见这个蝴蝶结了吗?来,解开它。”

费辛:我爱上蝴蝶结了!

第65章

两个人互相把玩了对方的倒刺, 一回合。

完了。

费辛冷静下来,说:“好了, 你晚上睡客房。”

俞仲夏小脸通红, 还呼哧气喘ing,当场震惊:“费老师,你是什么拔吊无情的渣男?”

费辛帅脸泛粉, 说:“去去去,都没有进,哪来拔?不要乱说话。”

俞仲夏爬起来,十分猥琐地来扒费辛的系扣衣领,夸张地淫笑几声, 说:“我等不及了!来吧美人儿!”

费辛奋力挣扎:“你不要乱来!”

然后便火速撤退到安全距离。

俞仲夏:“……”

费辛把被扯开的衣领整理好,讲道理:“说好了你上大学之前不可以, 请你自重。”

俞仲夏:“我是很骚的一个受!我欲火焚身了!我自重不了!”

费辛:“……所以才让你去睡客房。”

俞仲夏:“你烦死了!”

他又想来扒费辛衣服。

费辛躲他:“你才烦死了!”

俞仲夏:“你再吼我!”

费辛:“你先大声的!”

俞仲夏:“哦……”

他又倒下, 在费辛床上满床打滚,哼唧着抱怨:“人家18了又不是8岁~想开车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为什么~想开车想开车~”

费辛:“停!”

俞仲夏咔一下停住。

费辛说:“这位高中生,我是真的下不了手,不是假装的。”

俞仲夏:“如果我非要强迫你呢?”

费辛:“我就报警抓我自己。”

俞仲夏:“……”

费辛:“乖啦, 去客房睡。”

俞仲夏坐起来,滚得半边头发起静电炸了起来, 毛毛躁躁地说:“我都这么性感了, 你居然能忍住不睡我?”

费辛:你对性感是有什么误解?!

但仔细看看,这男孩确实有一点性感。

他不好意思再细看,转开视线, 说:“世上有两样东西让我永怀敬畏,一是我头顶的星空……”

俞仲夏接道:“还有你心中的道德?”

费辛:“对,你真的很……很性感,但我也是真的做不到。”

俞仲夏:“我要明年秋天才能上大学,还有将近五百天。”

他伸出一只手强调:“五!百!天!啊!”

费辛:“但是到那时候,我吃到的一定是全世界最美味的一颗peach。”

俞仲夏:“到时候我就长毛了,你只能吃个猕猴桃。”

费辛:“什么桃都好,总之还是你,只是你。”

俞仲夏:嘤,好甜一个辛辛。

他眼看啪啪无望,只好说:“那我去客房睡了。来吻个别。”

费辛戒备地走近,防止他搞突然袭击。

俞仲夏嘲笑道:“不扒你衣服,亲亲我就走了。”

费辛站在床边,俯身和俞仲夏吻了吻。

俞仲夏圈着他的腰,捏着嗲音说:“你好会亲哦~”

费辛问道:“十五,你今天怎么又忽然这么骚?是不是还担心我们下学期就分隔两地?”

俞仲夏心说我想发骚就发骚非得有理由吗,说:“是有一点啦。”

费辛:“等我答辩完了,就和我爸妈正式通报一声。”

俞仲夏:“嗯,好,这个不着急。”

费辛摸他头发,柔声道:“我怕我走了以后你会孤单,跟家里说明白了,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我不在你也随时都可以来,我的爸妈都是你的亲人,我们是一家人。”

俞仲夏:“……”

费辛:“别害怕异地,距离不可怕,你在我心里,和星空、和道德一样永恒。”

俞仲夏:显得我更下流了。

两人又亲了亲。

俞仲夏很迷醉地被费辛吻着。

心里想:我老攻真绝了,又帅,又温柔,还是一个正直的傻白甜。

漂亮女老师花式撩他,他屁都不明白,只拿人家当长辈。

身边不知道哪个混蛋搞得他差点万劫不复,确实也曾短暂地畏惧过人心,可是最终还是选择对世界和他人报以善意。

我的理想型是傻白甜纯情萝莉,其实萝莉根本不是重点,傻白甜和纯情才是。

辛辛就是我的天降CP,我们锁死了!

亲吻半晌,费辛道:“睡去吧。”

俞仲夏:“还想跟你说话。”

费辛:“好,说什么?”

俞仲夏想起一茬,说:“你去复试那几天,我买好了杜蕾斯,还挑了最贵的。再等上五百天八成都不能用了,这是种资源浪费。”

费辛:“那东西保质期有五年,能用。”

俞仲夏:“你怎么知道有五年?你买过吗?”

费辛:“没买过,看过。”

俞仲夏:“你看那个干什么?”

费辛:“好奇不行吗?”

俞仲夏:“好你个清纯大学生,居然好奇这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