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任何表情。

吴桐自知失言,面色惨然:“是我问的过分了,你如果觉得为难,可以不说。”

向佐犹豫片刻:“让厉仲谋告诉你说吧,我多事的话,他会——”

拇指逆向滑过喉结,向佐比了个割喉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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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眉一顿,片刻后才无奈地笑了出来。

趁她笑开,向佐倾身在她身侧嗅了嗅:“喝酒了?”

她点头。

“今晚玩得很开心?”

她一怔。

又点了点头。

向佐笑眯眯地收了纸笔,不再同她交谈。

吴桐小心翼翼扶他躺好,未免压迫伤口,他背对她侧睡,闭上眼睛便没了笑容。

她抬腕看表,不知不觉间她竟睡了这么久。

厉仲谋还未出现。她向向佐告别,他背对她“嗯”了一声。

穿堂的风凉爽中夹杂着湿气,吴桐到自动贩卖机那儿买了杯咖啡,呷着咖啡到院区外拨打儿子的手机。

听筒里响起的是童童自己录制的彩铃。

“吴小姐,找你儿子干嘛呢?你是不是又要晚归了?吴童童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哦…”

彩铃响了几遍,醒脑作用一流,却始终没人接听。吴桐不知不觉已走到空寂的医院绿化中,此时已困意全无,她挂了机,改拨给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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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刻就通了,管家说:“小少爷正在场上踢球,暂时没有空接电话。”

室外的空气带着夜间青草特有的清香,吴桐不知不觉踱得越来越远:“你们在哪里?这么晚了还在踢球?”

“小少爷一整天都呆在贝…”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声冷嘲传进吴桐耳中。

她听觉神经一绷紧,错过了管家的声音,却没有错过厉芷宁的声音:“你们两个倒好,只顾得约会,把儿子丢给谁去照顾了?”

听筒里:“吴小姐?吴小姐?您在听吗?”

吴桐神智一凛:“对不起,我先挂了,待会儿在联系你。”

收了电话的她径直向前几步,原本被绿荫遮掩住的场景收入眼底。

日间供病人休憩的外接长廊上站着的那人,不是厉仲谋是谁?

“厉小姐,”连吴桐都要好奇,厉仲谋怎能把这三个字说的这么极尽讽刺,“你管的太宽了。”

厉芷宁坐在轮椅中,样貌被长廊扶手挡住,看不清表情,但吴桐清楚听见她的声音:“如果不是我在管,不是我叫你的那什么酒店管家好好看着,你是不是准备让她再怀一个你的孩子,好名正言顺嫁进厉家?”

吴桐隔得这么远都看得到厉仲谋脸上分明写着愕然,他却偏还要笑着回:“你真是了解你的儿子啊,什么都替我想好了。真当我是古代的皇帝,临幸了谁,还要劳烦你送上藏红花?”

吴桐脚下无端的一趔趄,她站在这个无人注目的死角,死死咬住自己的拇指。

过于震惊,反而脑中徒留一片空白,听力也似乎飘得极远了。

“我不是皇帝,而厉小姐您,却是实实在在的弃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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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桐从不知有人会去剑拔弩张的去伤害自己的母亲。更不知,这个母亲一脸平静的受之泰然。

厉芷宁说的最后一句,顺着风,一字一句刮进吴桐的耳膜:“我倒要看看这个吴桐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迷得你们兄弟俩都找不着北。”

这么利刃般伤及彼此的场面玛丽安似乎早已见惯,谈话告一段落,玛丽安见怪不怪地上前,推着厉芷宁的轮椅走下长廊。

吴桐第一反应就是要闪身躲开,无奈的是双脚生了根,挪不了半步的她,生生迎来玛丽安和厉芷宁。

厉芷宁打量一下她。年轻女人的脸没有一点血色,眼中有震惊,更多的则是茫然。她回头瞥了眼,正过脸后,只对吴桐说了一句话:“下次记住了,偷听不是好习惯。”

轮椅碾过青草与落叶,碾过吴桐的心脏,离开了。

夏日里的风,即使在夜里,也是生机勃勃的。吴桐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踏上了长廊的最后一级台阶。

厉仲谋背对它而站,身姿挺得笔直,如她之前所见的厉仲谋一样,屹立不倒。

他的西装外套遮住了手臂,这样一个男人,强势到会让人遗忘他也是有伤在身。

身体上的伤痕都不被人察觉了,更何况是心上的伤?

吴桐走上前,自后拥抱他。

双手环在他腰杆上,脸侧贴着他的背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