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黄小山陪同去日本考察那些垃圾场的建设,有些垃圾场就建在居民居住附近。黄小山就问了一个日本妇女,‘你们不担心垃圾焚烧会污染啊’,结果那个妇女说出的话让他哭了。”说到这里,程沂北挑眉看了西淳一眼,“她说‘我们相信政府一定让我们生活在安全的环境里’。”

西淳哑了哑口,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每一次出现的食品问题那么多,甚至那些大企业大集团接二连三的出现安全问题,但当局者处理问题不是去狠狠的惩罚这些企业,而是帮助这些大企业起身。奶粉问题,食物问题,地沟油什么的,甚至年轻一代的孩子直接笑自己生活在一个百毒不侵的世界。

她看着他,手指在沙发上不停的敲着,“那个······”

“什么?”

“哪天如果你去香港出差,也去给我抢购奶粉吧!我也不怎么放心了。总要让你儿子吃最安全的啊。”她叹了叹,“反正你有这条件。”

程沂北摇摇头,然后拉着她去睡觉,现在能尽量让她早睡就尽量早。

这段时间程沂北的心情似乎都不错,无论她怎么折腾也没有见过他半点不悦,所以西淳单纯的认为他挣了一笔。

但当程沂北不去公司而将她从床上拉起来,一定要陪着她逛街的时候,她开始狐疑了。

“做什么?”

“我们出去走走,对你身体好。”他见她慢吞吞的样子又加一句,“主要是为了我儿子好。”

她一郁闷就将被子揉成一团,然后才爬起来。准确点是先瞪了他一眼才肯爬起来,他却觉得有趣。

然后出发。

西淳本以为他会陪她去买衣服什么的,虽然她对那个兴趣不大,但看新一季的衣服心情真的会变好,哪怕不会看中一件。

但程沂北却竟然将她拉进一家大型的书店,然后直接往那育幼处走。

西淳跟在他身后,然后打量了一下四周。在那写着小说的牌子处,不少男孩女孩都直接坐在地上,他们的手中捧着一本小说,正看得津津有味,而一旁的服务员对此已经见怪不怪。既没有想去赶他们走,毕竟这些孩子都是看免费书;但也没有想过去拿凳子来让他们坐着看,只是为一边准备买书的人解答一些疑问。

而关于食谱减肥什么的书都比较冷门,也有几个学生站在“高考作文”的牌子边,手中也抱着一本书,应该是要参加高考的学生了。

在这里,没有一个人注意他们,程沂北也在那里选着书,西淳走过去拉拉他的手,小声的开口,“看这些书能有多大用啊,别人不看不买的孩子还不是健健康康的,别费事了。”

程沂北连看都懒得看她,“你就是懒。”

“我是怕你麻烦啊。”

“你就是懒。”

算了,她不理会他,反正又不是她给钱,肉疼的不是她。

让西淳感到安慰的是,她走到小说区的时候,看见了她自己的《玻璃的黄昏》,放在架子上的那一本书包装还没有被拆开。她本来想取一本出来看看,但一见这些孩子已经将地板给占全了,直接改变了看法。而有一个女孩子手中抱着一本《玻璃的黄昏》,书壳已经很旧,看来被翻得很勤,甚至有一页已经快要脱落。

她本想问一下那个女孩是不是喜欢这本书,但见她的样子那么专注,又不忍心打扰。

同时,她有些愧疚,要是这孩子的家长知道孩子在书店看这样的书,会不会生气?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如果自己的孩子是这样,大概会很生气。

看小说多没前途,她刚这样一想,立即打住。也不一定,不看小说的孩子一样没有前途。

程沂北选了几本书,然后过来伶她,扫了一眼书架上的那些破书,长手长脚的直接取下了一本。

然后程沂北又将她拖到了一家古玩店,她什么都不懂,他还要问她那些怎么样。

其实,她觉得他今天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

比如,他今天特别的关注她的衣服,要端庄,看着舒服,在他的监视下今天她连续换了五六套衣服才让他满意。

看着他挑选东西,她在想,他是不是要去拜见那一位长者。但他不开口,她也不问。

她有些累了,程沂北也买了一个昂贵的砚台,具体多少钱她也不是很清楚。

回到车上,她随意的翻了翻他买的书,看到有《玻璃的黄昏》突然笑了,问在开着车的他,“你什么时候买的?”

“你没看见的时候。”

她不理会他,直接将包装的那一层膜给拆掉,真好,看着自己打出来的字变成一个墨色的字体在纸张上,闻着那墨香似乎都能感到愉悦。

因为这样的心情,所以她忽视了,车一直开向她从不曾去过从不曾想过的地方。

车停下,西淳也收好书,只是从车窗望出去就是一栋别墅,她脸上的笑意开始变得僵硬,“这······是哪里?”

“我家。”他很绅士的为她打开车门。

而她却只是直直的看着他,“你家?”

“有什么不对吗?”他的手还伸在空中,准备牵她。

她的脸色已经很不好很不好,“我不要去。”

程沂北立即蹙眉,“别闹。”

她的手紧紧的抓住底座,“不要去,真的不要。”

她拼命的摇头。

程沂北也有些生气了,“我不想我儿子永远在别人眼中只是私生子。我父母人都很好的,你别担心。”

他弯□,将她直接抱出车内。

他能感受到,她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他的父母又不是洪水猛兽,她在怕什么?

☆、41

程沂北不知道为何她会变得这般的僵硬,但他已经提前给夏立科打过电话,这次不去,恐怕连母亲那一关都过不了,更别说他父亲了。他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让她别怕。但她还是很僵硬,他无奈的安抚着,想着等会儿见过面,吃了饭就立即带她回“云中月”。

当他们走进去之后,夏立科的眼睛就直直的落到西淳的肚子上。

而程志沿是根本不看他们。

程沂北将西淳扶到沙发上坐着,然后将那个砚台送到程志沿手中,并笑着开口是西淳选的。他并没有说是西淳买的,免得让西淳难做。

程志沿这个时候才把目光落到西淳的脸上。

就是这一眼,西淳如同凌迟一般,而程志沿的表情也是万般的诧异。

气氛很诡异。

这和程沂北想象中的画面完全不同,他想的是程志沿提出许多问题来刁难,而让夏立科来解围。但现在的状况却是程志沿只是坐在那里,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而西淳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呆,而她平时充满灵气的眼睛也变得有些浑浊,更重要的是她的手还在抖。他握住她的手,希望她能安心一点。

程志沿不说话,而夏立科没有了解围的任务,很是自然的问起西淳家里的事,而知道她只剩下一个母亲,并且还是出生农村后,很明显的有些不悦,只是也并未发作。

而程沂北从头到尾就在活跃气氛,虽然有些艰难。

早知道是这样,他刚才就应该将她直接带回去,现在她很不自在。他也了解自己的母亲,比较喜欢欣赏能在大场面临危不乱的女人,这下对西淳的表现肯定不满意。她平时都挺淡定的,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这样了?

夏立科审讯一般的问题问完后,若有所思了一会儿,绝口不提西淳肚子里孩子的事。

程沂北这下有些庆幸自己先斩后奏的结婚了,这下他父母反对也没有用。

而他们也留下来吃饭,气氛也不怎么好,而西淳也吃得不多,像受到了折磨一般。

只是,让程沂北诧异,或者说让所有人诧异的是,在饭吃完后,程沂北就打算带西淳离开,离开的话还未说出口,就听见程志沿的声音,“西小姐,我想单独和你谈谈。”

程沂北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虽然也感到奇怪,却还是对西淳点点头。

西淳闭了闭眼,跟着程志沿上了二楼的书房。

他们一离开,夏立科就想说什么。或许是猜到了自己的母亲要说什么,程沂北直接找借口回自己的房间。夏立科只好无奈的摇头,拿这个儿子没有办法。

程沂北回到自己的房间,不知道为何,心情有些烦躁。他打开衣柜,想换一套衣服,突然看到衣柜角落里那件从未开封过的裙子。他去拿起来,将包装拆开,看着那连吊牌都未剪掉的裙子,心情一下子又变好了。裙子是以枫叶为设计理念,胸前一大片枫叶,看起无比的青春,朝气十足。

这是他买的,毋庸置疑,而他也没有那么变态的是给自己买。

已经好些年了,他自己其实从未刻意的去想过那一天,真的是从未想过。

其实他也叛逆过,哪里能真就那么乖,什么事都顺着自己的父母。

忘记了和自己父母争吵的理由是什么了,只记得当时真就特别气愤,还夹杂着一些委屈,所以他直接就买了最近一般的机票,想着自己也轰轰烈烈一次,也闹一次离家出走。

只是那次离家出走的想法很轰轰烈烈,结局很悲催,他早上坐飞机离开,天黑前就灰溜溜的回家了。

他身上一般会带着现钱,到了陌生的A市,他才发现自己连一个去处都没有,有些无奈了。

天气挺热,所以他走进了一个商场,因为里面有空调。

他站在二楼的栏杆处,一心想着自己该怎么做。

于是,他做了一件这辈子他唯一冲动的事,真的只是唯一。

他这样看下去,能清晰的看到一楼所发生的事。

有一个女孩站在那里,她的目光仿佛被粘住了一般,紧紧的看着橱窗里的一条裙子。她肯定很喜欢,眸子里不只是渴望,仿佛火焰一般在熊熊的燃烧着。

他有些发愣,他知道女孩肯定特别喜欢那一条裙子。

其实这样渴望的目光,杜泽芸有时也会有,通常那个时候他也只是看看那东西,然后让杜泽芸如果非常喜欢就买,而他自己并无多大感觉。女孩子总是喜欢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

但这个女孩眼中的渴望,却烧得他的心无比的热烈。

所以,他跑了下去,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将那条裙子给买下。只的,走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女孩已经离开了。他追了出去,也没有看到女孩的影子。那个时候,他才摇摇头,追上了又能说什么,他们只是陌生人而已。就算他准备送给人家,人家也不一定会接受。他的大脑什么时候细胞跳得如此活跃了。

他没有再见过那个女孩,更严重的现实让他无奈。

他身上就只有三千多的现钱,刚才全买这条裙子了,现在退货吗?他做不出来。

所以他只好打电话给李少岩,让他给自己迅速的买一张返程的票。

他唯一离家出走的经历无比的戏剧性,仿佛坐飞机去A市就为了买一条这样的裙子,让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但自从那之后,他无法理解自己当时的冲动,也没有去想起那一件事。

只是当王宥迪带着西淳的时候,他觉得这个女子挺熟悉,熟悉在哪里呢,他想不起来,只是就觉得熟悉。

所以,上次他才会看到那枫叶的盆栽,立即就买回去。

在他心里,她是喜欢枫叶的,认定了一般。

程沂北对自己笑笑。

也许,真的有缘分一说。

他拿着这条裙子,有些好奇如果西淳看到了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所以他拿着裙子直接就出了自己的房间,他的房间在别墅底处,所以他要拐角才能到书房。

此刻,他也怕程志沿在为难她。

所以很是急切的跑过去,书房的门并未落锁,他直接推门而进。

而此刻,程志沿正在对着西淳怒吼,“你害死了我一个儿子不够,还要来害死我另一个儿子吗?”

程沂北的表情瞬间变得惨白,他手中的那条裙子也落到地上,像羽毛一般很轻很轻的落到地上。

而西淳和程志沿同时看着进来的程沂北。

西淳的脸上满是泪痕。

她以为这一天不会这么快来的,她以为幸福真的会降临,为何在她已经准备接受幸福的时候告诉她一切都只是虚无?

她以为,这个秘密会永远变成秘密。

原来,没有人能掩埋过去,而她也只能接受。

是谁在流泪,流进了内心深处,流到了那忘不掉的初恋里,看到那时的花样少女和花间少年。

【迟靡花开】卷至此完结,谢谢支持,请继续支持下卷。

☆、42

西淳从未想过自己会经历这些,这一次,她终于看透了人性。竟然会被住在一起的天天喊着好姐妹的室友出卖,这还真应证了那句朋友就是拿来卖的。但,多年后,每一次回忆起这件事,她却是笑意的。她甚至感激那些将她卖掉的人,真正发自内心的感激。

大一下学期,那名富豪对西淳是纠纠缠缠,一心想让西淳就范。言之凿凿的说他喜欢她身上这种清纯的感觉,西淳一阵恶寒,要清纯肯定就不得和他这种人有任何关系。但对方依旧死缠着不放弃,甚至答应能让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西淳笑笑,“谁知道呢,也许我这辈子的前半辈子都活不过。”

于是有了酒吧的那一幕,她的那杯酒水被人下药了。

她一阵晕眩,但也知道自己中计了,先是愤恨身边的这些人,然后才想着自己必须逃跑。只是哪里有她想象中那么容易,对方既然设计了这个圈套就没有打算放过她。这是在惩罚她敬酒不吃吃罚酒。西淳被对方牵制着,就在那一瞬间,她的心突然悲悯的迎起一丝绝望。但,下一秒,她却被人从黑暗救赎到光明。

她的头晕着,连视线也迷糊着。看不清眼前的状况,她只感到有一个人坚定的拉起她的手,然后一直跑一直跑。她从未如此拼命,从未如此疯狂,直到停下来后,她也是晕晕的找不到北。她只感到自己被一双手抱住,然后就没有任何的印象了。

西淳醒来后,便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房间里的东西简单朴素,甚至没有一样名贵的事物。但每一样东西却显得精致,一些书被整整齐齐的放在写字台上,那上面放着的小台灯灯罩已经缺了一角,但主人似乎将那一角转到了背光处。可以看出屋子的主人虽然家境不怎么好,但活得到很精致,无论是什么地方,都是有序并且整洁的。

她愣了几秒,这才有些无措的回想昨天发生了什么。她揉揉额头,有一些后怕。如果没有人出现,那她此刻就应该无所谓的清白之身了。当然,她也没有承诺过谁,也用不着为了谁谁谁而自杀保留清白。只是,她有些感激自己酒量不太好这一事实了,至少昨天不至于发生什么难堪。

她起身,从房间里走出。

狭小的客厅里,坐着一名穿着白T-shirt的男子。在她的世界中,她从来是能免则免的减少买白色的衣服,她自认没有自信能将白色保留三天。通常水洗过后也会发黄,于是她便不再穿白色的外衣。但他身上的衣服竟然如此炫白,好像清明的阳光反射出最纯粹的光芒。

“你醒了?”他抬头看她一眼,“吃早餐。”

西淳愣了几秒,这才坐到他的对面。并没有开始吃,只是越发的看着他,“是你救了我?”

“恩。”没有别的语言了。

她一直不相信沉听在电话里说的话,但现在她信了,但凡有点俊俏的男的,现在都爱玩什么深沉。那说话是能一个字解决的绝对不用两个字,能不说话的绝对不张开金口。有点皮相的都这样,何况是面前这个不止一点皮相的。

“那我应该怎么报答你?”西淳看着他,至少自己应该表示感激的。

“不用。”依旧惜字如命。

西淳还想说什么,一看对方这么大牌,于是只好埋头吃早餐。味道不错,也不像是从饭店里订的餐,“是你做的早餐?”

“恩。”

西淳对他的看法好了那么一点,“真看不出你还会做饭,而且味道还这么好。”

“看不出的东西很多,比如我看不出你是一个话如此多的人。”

西淳一愣,撇撇嘴。

吃过早餐,西淳巴巴的跟在他身后。而他是去拿单车,她拉住他的衣服,“那个,我是A大的学生,你能将我送回学校吗?我对你感激不尽。”

她现在是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与此同时身上也没有钱。

“不能。”对方浅淡的声音传来。

西淳有些愤恨,还来不及发作,对方就将两个硬币放在她的手上,“去前面那个站坐112公交车,过5个站后下车转877车,直接到学校门口下车。”

西淳看着手中这两个还保存着他温度的硬币,再看看他,他已经骑着单车准备离去。她上前拉住他的衣服,“你叫什么名字?”

“不用知道,反正我们以后也没有机会见面。”

“你救了我,我应该知道你的名字。”

“不用。我只是怜悯心发作而已。”

西淳也不说话,就是拉着他的衣服。他僵持了一会,这才皱着眉头,“程昱北。”

西淳放开他的衣服,并乐呵呵的笑了起来。程昱北摇摇头,骑着单车离开了。

真如他所说的,坐着公交车直接回到学校。西淳的表情不怎么好,虽然昨天的事没有发展到最坏,但她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回到学校的第一件事便是申请换寝室,然后搬出那间寝室,没有任何的原因,也不和别人解释。

那天的事并没有被传开,只是西淳不再和她们讲话,每次偶然碰见的时候她们都有些欲言又止。但西淳却只是从她们身边走过,也不看她们一眼,她不会和别人怎么去吵。当她对某些人失望后,通常只是会忽视,如同从不认识,也不会去想她们做的事多么过分,因为她们已经不值得她去花费时间了。

西淳也没有找过程昱北,她相信一句话,如果有缘分我们会再见,如果没有缘分强求也没有办法。

于是,生活还是这么平静的过着。

直到某一天,去二教取材料的时候,路过学校的单车棚。她的脚步下意识的停下了,并没有多震惊,她只是浅浅的笑了。单车大多数都有些新,但其中有一辆却显示着年代久远了,并不是什么所谓的品牌,是真的旧。她想起当时程昱北离开时候那一辆单车,心里突然明白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