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巫族大尊说话时,有种异常的尖啸,我转头,对上他那双完全被血色笼罩的双眼,猛然想道:他以前看人不是这样的眼神,传说中,魔界的魔帝之所以数万年都难以出世,是因为一般的人压不住映月结界的魔息,很容易被它反控制……莫非,这巫族大尊也被魔息反噬了?

在我沉思之际,左侧天帝的身后,走出了数万修士,只见他们齐刷刷上前一步后,向我行了一礼,说道:“多谢陛下出手拯救了凡人界!”

这些修士,通通出身于凡人界。对他们来说,不管进入天界有多少年,凡人界永远是他们的家,此番我救了他们的家,他们的感激都是出自肺腑。

我转头看向这些人,微微颌首,心里却想道:我这还是第一次从这么大能眼中,看到真切的臣服。

那一边,巫族大尊盯着我,再次咧嘴笑道:“凤凰陛下好威风啊!朕布置多时,却不料最重要的一着棋被陛下给搅了!”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自是知道,巫族大尊所说的最重要的一着棋,指的是魔物入侵凡人界。要知道,凡人界对魔物几乎没有抵抗之力,只要他的计划成空,不过一夜,整个凡人界便会不存在,而魔物们一举占领了魔界和凡人界,再对天界举而围之,天界将左支右绌,疲于奔命!

巫族大尊说什么,我一个字也不想回。

我只想到,我激发血脉是有时间限制的,我只知道,现在那满目的红色血海,看起来挺让人厌恶的。

于是,几乎是巫族大尊的话一说完,我便双翅一扇,同时嘴一道,随着清啸一出,无边火焰被我挥出,排山倒海地扑向了那片粘稠血海!

可能没有人会想到,我竟然二话不说便开战,一时之间,天界那些浩浩荡荡的修士都是一惊,而巫族大尊更是愤怒至极!

在我火光瞬至时,巫族大尊手中的权杖朝着地上重重一插,于是,以权杖为中心,一道血色城墙排山倒海而出,结结实实地挡住了我的火焰。

几乎是巫族大尊一出手,我便惊骇地发现,他的实力高强至极,有近八万年的功力,也不知道他从映月结界得到了什么?竟一下子变得这么厉害了?

不过,我的惊骇,远远比不上巫族大尊的震惊!

火焰和血墙于半空中相撞,刹那间,血墙迅速崩塌,而无边火焰转眼冲破血墙后,便朝着那血色汪洋席卷而去。

三十万年灵力化成的火焰,可怕到了极点,那血色汪洋刚一碰上,便迅速汽化,便是人形的大魔头遇上,也没有一挣之力!

就在那浩浩荡荡,看不到边的血海转眼被我的火焰清出十数丈,就在魔物们惨叫不已,大魔头们迅速败退时,我的清啸声戛然而止,巨大的凤凰真身迅速缩小,转眼间,我从一只顶天立地的七彩凤凰,变回了魏枝的模样。

感觉到奔涌向咽喉的腥气,我用力一咽,然后,我苍白着脸,静静地抬头,隔着血海与巫族大尊对峙!

我一上场二话不说便对魔物们动手,现在我打回原形,最可能面对的,是同样还击的巫族大尊!

所以,我虽然整个人虚到了极点,气势却一定要足所以,我站在云端时,依然风度过人。

看到我打回原形,血色汪洋中,众魔头叫的叫跳的跳,一个个声嘶力竭的向巫族大尊请战。

可是,陡然一对上变回人形的我,陡然对上我的双眼,巫族大尊那双含着无边煞气的腥红双眼,却在瞬那间有了一些清明。

☆、第一百四十五章 准备涅盘

巫族大尊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他神色晦暗,遥遥望去,目光中竟似有着太多复杂的悲伤。

他不动,众魔头虽恨,却也只能叫嚷着。

这时,一个身影飞了过来,转眼间,炎越抓住了我的手,他那手指朝我的腕脉上只是一搭,这个威仪赫赫的男人,那手便几不可见的轻颤起来。

感觉到他的绝望,我伸手反握紧他的手,这时刻,我忘记了所有的挣扎,仰头眷恋地看着他,我弯着眼睛调皮地问道:“陛下,你是不是有个名字叫陈四?”

炎越抓紧我的手,他喉结动了动,低声说道:“是。”转眼,他又说道:“你那传送符是我送的,我在上面做了手脚……”他苦涩地说道:“我追着你过去,原是以为,至少在那个世界里,我们能和凡人夫妇一样,有过一次白头偕老。”可没有想到,那么简单的事,居然也做不到。

低声说到这里,炎越抬起头来,他朝巫族大尊说道:“大尊阁下,暂且休战如何?”

炎越这个要求一出,魔头们不满的咆哮起来,让众人没有想到的是,那立于血海中的巫族大尊,在神色复杂地看了这边一眼后,居然点了点头。

炎越牵着我的手回到了天界这边的阵营。

这一次与上次不同,这一次,我走到哪里,都有修士向我躬身行礼。

青涣在后面低语道:“这只凤凰便有千错万错,可今番她救了兆亿生民,就已功德无量。”

炎越带着我飞入了他的营帐。

一进入营帐,他便甩出几个符箓,一转头。炎越紧紧地抱住我。我猝不及防,正要说什么话,感觉抱着我的他一直在颤抖,便闭上嘴,慢慢回搂着他。

炎越把脸埋在我的头发上,他的声音带上了一缕哽咽,“……朕刚找到法子。朕刚找到法子对付那牵机盅……”他几乎泣不成声。“可你却激发了血脉,把体内灵力元气一耗而空!”

我从他的语气中,听到了绝望!

呆了呆。我想道:以他的见识,如果不是到了真绝望,不会这般悲伤。

这样一想,我顿时晕沉起来。

可是。死亡的恐慌只是一闪而过,此刻。我被自己心爱的男人这般抱着,这般真切的感觉到他的悲伤,我却不想难过了。

我回搂着他,声音轻快地说道:“你怕什么呀?你忘了我是凤凰。我可以重生的。”

我原以为他听了这话会放松,可我这话一出,勒着我的手臂抖动得更厉害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炎越的声音苍凉地传来,“凤凰涅槃。是死里求生……你把自己耗得太空了!”

这时,炎越又说道:“我刚才施了时空静止术,阿枝,我们还有三天时间想办法。”

时间静止术?也就是说,在这个营帐中,时间是不流动的?我曾以为这个术法已然失传,没有想到炎越已经掌握了。

炎越小心翼翼地把我抱着放在榻上,见他动作温柔到了极点,我忍不住在他转身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炎越回头。

我仰头看着他,轻声求道:“陪我。”

炎越的眼眶又红了,他哑声道:“听话,我们只剩下三天时间了,你在这里呆着,我出去想法子。”

我慢慢松开了他的手。

在炎越走出几步时,我忍不住说道:“在小世界里,要是我没有失忆多好?”

要是我没有失忆,我就会知道,向我求娶,一心一意想与我白头到老的陈四,就是我的炎越。

要是我没有失忆,我就不会浪费那么多时间,我会从见到陈四的第一天,第一个时辰,就与他好生厮守。

我盼了那么久的他的温柔,却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白白的浪费了。

听到我的话,炎越身影一僵,过了一会,他才大步离去。

不一会,炎越便召见了木老。

看到坐在面前的木老,炎越哑声说道:“你把那最后一步,说上一说。”

木老脸色非常难看,他低声说道:“陛下,那太冒险了!只要有个不慎,陛下也会被搭进去!”

炎越摇头,他只是说道:“你说吧。”

木老见他坚持,便说了起来,“魏枝阁下刚刚激发了一次血脉,又身中牵机盅,不但灵气尽耗而且生机绝散,唯今之计,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她尽快通过浴火而涅槃重生!”顿了顿,木老继续说道:“有所谓内因不足外力来补,魏枝阁下自身不行,我们可以替她寻得那有大量千年万年梧桐木的地方,那梧桐木中,能助凤凰蘊养灵力,此是其一。第二点,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需要陛下的协助。”

说到这里时,木老显得有点犹豫,顿了顿,他站起来施礼道:“陛下,你是天界之主,这事你冒的风险太大,一有不慎,其后果将不可预料!”

炎越面无表情地看着木老,说道:“会有什么后果?”

木老看着他,过了一会,才继续说道:“陛下身为天帝,身上具有大气运大功德,这种气运功德经过激发,可以庇偌这世间任何一个生灵。如果用一种特别的方法,把陛下身上的气运和功德提取出来助凤凰涅槃,其成功率会提升五成。”说到这里木老静了静,他低声道:“陛下现在知道这样做,会导致什么后果吧?”

炎越从小天才过人,他小小年纪,便修练到今天这个高度,如今又贵为天帝,这样的人,从另一角度说来,便是因他有强劲的气运和无边功德加身,所以才一生顺风顺水。而他为了庇护凤凰耗去自己的气运功德,等于把一个天之骄子一个子削成平民,这不止是对他,便是对整个天界的生灵,都是难以想象的灾祸。

炎越很快就回来了。

一回到我身边,他便把我抱在怀中,同时甩出了一道传送符!

就在传送符的白光一闪而过时,魔界那边,巫族大尊猛然抬起了头。

我感到身边风声呼啸,再一睁眼,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美丽至极的地方。

这里,生长着大片大片的梧桐树,千年的,万年的,十万年的,都触目可及。

见我欣喜地望着,炎越轻声说道:“这是朝阳城。”他望着东方的太阳,说道:“这也是天界以及三界的中心。”

我转过头看着这一棵棵巨大的,流溢着清香的梧桐木,感叹道:“真香。”

炎越笑了笑。

他飞到一颗最大的,约生长了五十万年的巨大梧桐木上后,把我放在了树巅之上。

然后,炎越朝我微笑道:“魏枝,我去布几个阵法。”也不等我回答,他已飞了开去。

光是坐在梧桐树上,我就舒服些了。目送着炎越飞远,我暗暗想道:以后有了机会,我一定把我所有居住的地方,都种上梧桐树。

几乎是刚刚想到这里,我又被胸腹传来的剧痛给弄得苦笑起来: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以后。

就在我仰躺在树木当中,望着东边的太阳发呆时,突然的,一阵异常的乐音传来。

这乐音不是人在弹奏,而是整个天地承受了太多灵气,太多眷顾之后,自然而然发出的仙乐。

这仙乐是如此之美,也是如此之空灵,我静静地躺在那里,突然感觉到有一股热流,顺着乐音流向我的四肢百骸,流向我的意识海。

乐音无边无际,灵气也无边无际,我整个人仿佛都泡在暖阳里,舒服到了极点。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腾地坐直,因为我发现自己竟是一瞬间便灵力充足,精力无穷了!

我这一恢复,便狂喜起来,于是,我大叫道:“炎越!炎越!”

在我狂喜的叫声中,炎越没有出现,出现的,是来自远方的,他那威严的留音,“魏枝,你现在可以涅槃了!”

我可以涅槃了?这是什么意思?

我一下子慌乱起来,于是我顺着那声音,一边寻去一边大叫道:“炎越,炎越!”

飞不了一会,我便在朝阳城的东侧角,看到了盘膝而坐的炎越!

而这一望,我顿时惊慌失措。

我的炎越盘膝坐在那里,他的身上还穿着来不及换走的帝王冠冕,他的面目依旧威严冷漠。

可是,他发丝尽白!

炎越可是天帝,他又这般年轻,是什么原因导致他黑发成霜?

一种猜测涌出心头,我朝着炎越飞去,却在离他五十米时,发现他身处一个阵法中,让我无法靠近。

见我哭得不成样,这时炎越睁开了双眼。他看着我,威严地说道:“魏枝,涅槃吧,不要用我的心血白费!”

我看到他的满头白发,哑了哑声音,哽咽道:“好!”

炎越微笑起来,他垂下双眸,徐徐说道:“凤凰涅槃之法,在你的传承记忆中,你刚经历过膏盲被噬咬一尽的极端痛楚,现在你一边翻看功法,一边把潜伏的牵机盅引发,让它噬尽你五脏六腑,痛到极点,生无可恋,便是涅槃之始!”

我看着他,轻声说道:“好。”

声音一落,我朝着后面飞去,当我降落在那五十万年的梧桐木上时,传承记忆中,关于凤凰涅槃的心法也被我背熟。

一把心法背熟,我便盘膝而坐,开始内视。

☆、第一百四十六章 涅盘

果然,牵机盅正潜伏在我胸腹的一角,随着我灵力一运,它马上动了。

牵机盅第一口咬上的,是我的胃。

我闭上了双眼。

大量大量的汗水从我的额心渗出,于无边的疼痛中,因我默念心法,并用灵力周转全身,所以我始终不能昏迷过去。

灵力越是周转,牵机盅便噬咬得越快,而那向我袭来的疼痛也是越发剧烈。

因为疼痛,我到了后来,整个人都在梧桐树上翻滚。

因为疼痛,我实在无法忍耐,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声惨叫。

望着远处缩成一团的我,炎越的脸色越来越白,越来越白,他慢慢闭上双眼,再不睁开。

我不知道疼痛了多久,我只知道,当我七窍流血,那千针万剐的疼痛把我脏腑削到九千九百九十次时,猛然的,一抹黑色的火焰出现了。

在黑色火焰出现的那一瞬间,炎越睁开双眼定定看来。

那黑色的火焰来得极慢,它一点一点变大,这种从我骨头里燃烧出来的火焰,给我带来的不但是灸热,还有剧烈无比的疼痛,以及疼痛到了极至后的,那种求生不能欲死不得的清醒!

黑色的火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当它从我体内冲出有一尺高时,我整个人渐渐被烧化。

这时,炎越已然几次准备站起,可想到那阵法,他又慢慢坐了下去,重新运功。

就在我痛到极至,半边身躯被黑色的火焰烧成骨头时,突然的,从无数的梧桐树上。发出一道道绿色的光芒,那绿色的光芒如雨,一点一点洒在我身上!不止是洒在我身上,这些从千千万万颗,生长了数千数万数十万年的梧桐树上变化而出,再融合我涅槃时的黑色火焰进化而成的绿雨,正在迅速地扩展开来。它洒遍整个朝阳城后。又迅速地向外面蔓延,当绿雨洒遍整个天界时,天界万万亿生来齐刷刷仰起头来。他们惊喜地仰望着天空,有人在叫道:“这是灵雨!”“这是涅槃之雨!”

灵雨还在蔓延,它甚至冲破天界,洒遍了凡人界。而就在这薄薄的绿色雨滴洒上妖境的大地时。妖境的人都没有发现到,这一刻。所有的雌性都变得生动起来,一滴一滴的灵气之雨浸入她们的体内,在迅速地改变她们的体质。

灵雨还在蔓延,它洒过天界时。那些还在天界游荡的魔物迅速地退缩躲藏起来,而曾经被映月结界的灰雾污染的土地,则迅速的被清洗。被净化,土地上的灵气。正以无与伦比的迅速得到恢复。

而朝阳城的我,自不知道外面的变化,这时的我,每当灵雨浸入,则感到自身生机被激发,可是一转眼,黑色火焰带来的剧痛,又把我拉入无尽苦难的海洋。

便这样,我时而精力充沛,时而剧痛难当。而且这种滋味,似是无穷无尽。

在我整个人,除了脸部,全都笼罩在黑色火焰中,而我从肚腹以下,都烧得只剩下骨头时,突然的,一个狂戾的大笑声传了来,“瞧瞧,我看到了什么?”

声音一落,身着血红色外袍的巫族大尊,出现在炎越的身前。

巫族大尊显然也有点惧怕灵雨,那血红色的外袍,直在他的身外形成一层肉眼可见的血红色的防护罩。

没有看到这个关健时候,巫族大尊会出现,炎越脸色瞬时灰白。

这个时候,我却因为疼痛,已无暇关注。

就在这时,巫族大尊转头看向了我。

他看着我,血红色的双眼中闪过无边的狂喜,颤着声,巫族大尊叫道:“果然是凤凰涅槃?”

声音一落,巫族大尊已闪现在我面前。

在巫族大尊的身后,困在阵法里的炎越汗如雨下,他几次睁眼,却又知道自己不能站起,不能停止运功,不能让涅槃半途而废!

炎越的惊惶,我无法察觉,被灵雨和黑火煎熬中的我,只看到了巫族大尊那双泛着腥红的眼。

这双眼中,有着无边的狂喜,只是不知为什么,他那只向我伸出的右手,却一直在颤抖,一直在挣扎,仿佛他体内还有另一种力量,在逼着他缩回手,逼着他后退!

我这时,烧得只剩下只剩下上半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