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在宋白的陪同下,谈笑“捞回”小疯子。和宋白分手后,自己开车回了陆家。陆妈妈和陆爸爸已经睡下,阿姨听见动静出来一看是谈笑略微有些惊讶,但也没太多吃惊,问谈笑吃过了便要睡去。陆妈妈也走了出来,看看表,十点半,想起谈笑走的时候没吃饭,就要张罗着给谈笑热热面条。谈笑拦下陆妈妈,说自己已经吃过,又指指小疯子,说连它都吃了。陆妈妈念念叨叨:“封封(陆妈妈嫌疯子不好听,给狗起的名字)当然吃了,只要你给它准备好放在边上,它比人都吃的准时。”

谈笑真的费了一番口舌,这才说服陆妈妈不去厨房。洗洗涮涮,躺在床上,听着客厅里的大钟发出整点的滴答声,慢慢闭上眼睛。

陆家的空气里流动着大葱、肉馅、白菜和面条的味道,没有香水,没有墨香、也没有打印机传真机发出的臭味,沉入梦乡之前,谈笑似乎又回到相亲的那天下午,她推开门走进咖啡厅,陆枫披着一身光圈,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只是这一回,陆枫身边的光圈里飞舞着各式各样的东西:白菜、包子、葱头、大蒜、辣椒、排骨,好香啊!仔细一看,陆枫的帽子上还扣着一个白呼呼的东西——原来是陆爸爸吃饭专用的大海碗!

谈笑嘴角一咧,“咯”的一声乐了一下,翻了个身彻底睡着了!

生活就像呼吸,“平”且“繁”。

谈笑觉得很满足。虽然陆妈妈还会不断的催她生宝宝,虽然她不喜欢晚上像填鸭似的的被人催着吃饭,更不喜欢稍一少吃些,便被说的要影响人类的延续,但是,她已经觉得很满足了。她喜欢晚归后陆妈妈披衣起床为她煮的葱花面,喜欢陆爸爸虎着脸说那些刁钻的客户都是“人渣”,喜欢陆家阿姨为她准备好的午餐,甚至包括陆妈妈或者陆爸爸假公济私,派警卫员给她送到办公室的夜宵。连一同加班的同事羡慕的眼光也让谈笑“喜欢”的不得了。

当然,除了宋白。

他们之间有时很远,远的比一般同事还要远;有时又很近,近的好像可以钻进对方的心里,留下些什么。

谈笑不想让这些困惑干扰自己的感觉,就像当年劝母亲离婚一样,如今的她依然可以干脆利落的不让旁枝末节影响自己的决定——

退掉到期的租屋;

推掉不必要的应酬;

早早回家,按时作息。

以至于有一天陆妈妈带着几分小心问她:“笑笑,你每天这么早回来不耽误工作么?可不要误事呀,年轻人还是以工作为主!”

谈笑只能说:“没有啊,我都是带回来做的。反正在哪里做都一样的,您不也看见了嘛!”

就在五一一天天走进,谈笑为陆枫准备了一大堆东西的时候,有一天,陆枫收到一套厚厚的邮件,打开一看,没有信只有一打照片。不好的预感立刻涌上心头,犹豫了一下,慢慢翻开那些照片。

一张张都是谈笑,笑得很开心,从来没见过的开心!还有鬼脸,近似撒娇的沮丧、嗔怒,那都是陆枫熟悉的表情。只是,他不在画里。

画里有人,不是他。

那个男人,他认识——

宋白。

那种神情,他懂得——

喜欢,或者,迷恋。

最后一张,是谈笑和宋白的背影,并肩进门的背影。那扇门——就是谈笑的租屋。

陆枫看见自己手上有条青色的蚯蚓在蠕动,然后跳动,然后——

钻心的痛感传来,翻过手,掌心生生被修剪整齐圆滑的指甲“尅”出一道血沟!

谈笑对此毫不知情,四月底的北京处处生机,但是生活在楼群中的人似乎没有受到自然的感染。那些人造的环境里,依然延续着冬日的压抑和沉闷。

那娇倩坐在谈笑的对面,说:“苏阿月失踪了。”

“怎么回事?”谈笑脸色一沉,心里好像有根线一下子被人牵了出来,林林总总还挂着一大堆血淋淋的臭肉。在这之前,她甚至连这些东西的味道都忘了去闻。

“不知道,周嘉说的。”那娇倩喝了口酒,白色的羊绒打底衫,灰色的珍珠扣小开衫,精致也板正,就像那张涂满浓妆的脸,厚厚的裹住一切。

坏男人可以毁了一个好女人,谈笑突然想起这样一句话。眨眨眼,收回了神思。

那娇倩道:“昨天晚上周嘉喝多了,回来歇着的时候说的。他说,苏阿月从这边融走的那部分钱被截住了。公司账户冻结,表面上说是上面为了更好的帮助企业做好资产清算工作,实际上却是清查各笔资金的走向和来源。他最近的日子也不好过,苏阿月那里有不少和他有关的事情,虽然没有落在纸面上,但是若是有人查,也跑不了。”

谈笑道:“你是让我为周嘉保守秘密,不提那个中间公司吗?”

那娇倩苦笑了一下:“不需要了,那家公司已经被控制了,连老板都被约去谈话,不然周嘉也不会急得每天晚上都不回家。”

谈笑低头喝了口水。陆爸爸讨厌咖啡的味道,说是坏了家里的茶香,所以谈笑在外面也从不喝咖啡。

那娇倩看着谈笑,研究似的,半天才说:“还记得我们在新天第见面吗?你和你老公,我和周嘉那次。——你们走后,周嘉问我:‘你不会真的伤害自己的父亲吧?‘你觉得我该怎么回答?”

谈笑抬了抬眼皮,又垂下,没有理会。手指就着桌上的水渍,一圈圈的画圆。

那娇倩自顾自的说:“我告诉他不会,他自信的认为你不会。可是我心里想,不对,你会!你会认为把他送进监狱才是真正的对得起他!”

谈笑画圈的手停了一下,依然稳稳的滑动着。

那娇倩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一叠东西:“希望……我说的是对的。”一边说,一边把东西推到谈笑面前——

一组照片。

谈笑看到的和陆枫看到的一样,只是顺序没有那么刻意,但是拍照人的心思却不难猜出来。看了一会儿,谈笑突然笑了,抽出其中一张说:“若我是那个人,这张照片一定要压底!”手上赫然是陆枫看的最后一张!

那娇倩看了一眼说:“你不想知道是谁拍的吗?”

谈笑轻弹桌面说:“难道不是周嘉?”

“他为什么要拍?”

“见不得别人好,或者,我自恋一点说他还暗恋我。想拆散我和陆枫?”谈笑双手抱胸,笑着说:“还有别的理由吗?”

那娇倩也笑了:“他虽然自私,还不至于卑劣。这不是他干的。”

“那么有把握?你知道是谁吗?”谈笑换了个方向歪着,手臂依然环抱胸前。

那娇倩一字一句斟酌着说:“我之所以能拿到,是因为有人给我送来。虽然用的是EMS,而且没有写明递送人的地址,但是哪个局还是可以查清楚的。”那娇倩递上一张写好的纸条:“这个地方你有认识的人么?”

谈笑看了一眼,笑出声来:“我只认识你也认识的那个人。”

那娇倩叹了口气:“明明长得不怎么样,脾气也不讨喜,究竟得了什么便宜,接连让两个这么好的男人为你神魂颠倒!”

谈笑反倒敛了笑容,沉思一下才说:“未必吧?……他?他拉不下这个脸。”

那娇倩道:“你说我昏了头?”

谈笑看看她,又看看照片说:“做事总要有动机,在这件事没搞清楚之前,我不想怀疑任何人。你也是。宋白始终是我们的同学,而且你我都知道,从上学之日起,他视名誉如生命。除非这事做的确凿,否则,我不想乱怀疑任何人乱猜测任何原因。”

那娇倩苦笑道:“想不到我还是不如你。算啦,老样子,事情就摆在你面前了。等你查清了,告诉我一声,是不是他——我都很好奇。尤其是,为什么递给我,而不是你?”

谈笑愣了一下,似乎也意识到这里很奇怪。

回到家里,大概九十点钟,陆妈妈照例问过谈笑吃饭没,突然加问了一句:“笑笑,你和陆枫最近没事吧?”

谈笑眨眨眼,“没事啊!怎么了?”

陆妈妈想了想说:“没什么,我就是问问。这几天陆枫总是打电话回来问你回来没?你们没事吧?”陆妈妈最后又问了一遍,还是不放心。

电话那头是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虽然隔着距离,光听声音就知道是喜是怒。陆枫心里有事,瞒不过陆妈妈。但是,陆妈妈又不知道儿子为什么事生气,只能就这话看看谈笑这里知不知道。

谈笑还是一脸的不解,茫然的摇摇头。陆妈妈看看问不出来什么,也就罢了。

谈笑走到楼梯口,突然回头问:“妈,陆枫还说什么?”

陆妈妈说:“就是问你回来没?什么时候回来?干什么去了?对了,他不是有你手机号吗?”

谈笑掏出自己的手机看看说:“又没信号了。这两天手机好像有问题,信号总是时断时续的。”

陆妈妈哦了一声没有多问,坐在陆爸爸身边看电视了。

谈笑洗漱收拾完毕,在脸上抹了一层厚厚的贝佳斯绿泥,坐在梳妆镜前面发呆。梳妆台上高高低低透明不透明的瓶子罐子摆放的整整齐齐,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在谈笑面前,口子已经打开。

开始看到这些照片的时候,谈笑以为有人要警告自己。现在看来,人家早就通知了陆枫。这不是警告,是有心生事!

只是目的呢?动机呢?

谈笑脑子里乱哄哄的,一个个人在眼前如走马灯般的闪过。最后定格在那次饭店与宋白偶遇周嘉的时候,难道真是周嘉?

可是,这样做对周嘉有什么好处呢?

尽管谈笑并不像那娇倩那样相信周嘉的人品,但是她也清楚周嘉无利不往的“纯粹性格”。从目前的情势看,似乎威胁她要比“揭发”她更有好处。为什么舍本逐末呢?

又或者不是周嘉?那又是谁?

思来想去,谈笑渐渐想出个门道——就算不是周嘉做的,八九不离十也脱不开周嘉的活动范围。而且,对方似乎有意指向宋白。若是谈笑真的和陆枫揭开窗户纸,陆枫必定追问照片的来源,这时候指向宋白,谈笑必然百口莫辩——就算妹无心,郎也是有情有动作的!那时候,陆枫百分之百不会再相信她!

拆散我们对谁有好处?

谈笑闭上眼,小心的放松眉头,不让面膜下的皮肤起皱,大脑皮层的皱皮却一层又一层的加深加多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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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家书

陆枫收到信件还没想好怎么处理,就接到谈笑的短信,说是搬回家了,租屋退掉了。他们之间说事多过谈情,如果不是谁的荷尔蒙分泌过分,通话多半都是唠叨着实在发生的事情,短信也是如此。

陆枫回问为什么?谈笑说:自己一个人害怕。

陆枫问怕什么?谈笑说:怕鬼,怕自己呆着。发了两分钟又跟过来一条短信,“你在不怕。”

彼时,谈笑尚不知陆枫手里有照片,心情舒畅,话也透着轻松。

陆枫原想:心里没鬼你怕什么?看到后面那一条,忍不住乐了出来。重重疑云中隐约有抹亮色,也许是冤枉了?可是,谁会这么处心积虑的冤枉谈笑?谁会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拆散他们夫妻?

是好心提醒,还是别有所图?

陆枫心里拿不定主意。只好一天一个电话的追到家里,想从老妈嘴里套出些什么。反倒听见谈笑“变乖”的事情,现下这个时候,任何变化都足以让人崩溃。陆枫心里一天比一天沉重:难道谈笑耐不住寂寞,和那个宋白真的有了什么?然后心里愧疚,想用这种方式躲开宋白?

这么说,他们之间果然不清白?

如果是这样……

陆枫夜里辗转反侧,早上出操一仰头,啥时天空变得绿油油的?!

大家都察觉陆枫心里有事,但他不说,别人也插不上嘴。看电话短信也挺勤快,不像是后院起火。赵伯洲八卦的偷听过一回,正好赶上陆枫问家里谈笑的情况,听屋里那人笑笑长、笑笑短、几时回家,有没有吃饭的一通问,分明是个老婆奴,撇撇嘴回去跟别人说,陆枫这家伙想老婆憋着了,大家不要理他!

陆枫哪知道赵伯洲的推断,也没心思理会这个广播站长的最新业务。一个人闷闷的坐在双杠上面想心事。

正想着,二营的营长风风火火的跑过去,看见陆枫又折了回来:“陆枫,你咋还在这里发呆!四营的韩赞出事了!”

啊?陆枫一个挺身,从杠上翻下来,跟着就跑进四营的宿舍。路不远,二营营长只来得及说一句话:“他老婆出事了,要跟他离婚!”

啊!陆枫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

韩赞是四营的营副,平时都是一块玩闹的。他媳妇来的很少,陆枫印象不深,只记得来的时候话不多,看起来挺文静的。

二营营长扶住他说:“四营长他们正安慰他呢,大伙儿都在,你也过去看看吧!”

陆枫糊里糊涂的点点头,脑子里嗡嗡乱响,不受控制的冲了进去,好像出事的不是韩赞而是他!

谈笑要跟他离婚吗?前几天一直回避的念头终于具体而明晰的摆在面前,如果谈笑和宋白有什么,那他不是也要离婚吗?!陆枫看着眼前攒动的人头,四五个人围在一起,模模糊糊的看不清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谈笑要和他离婚!

“有孩子怎么啦?!”一个粗嗓门吵吵起来,“离!有孩子也离!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带这帽子!”

离吗?陆枫嘴巴微微张开,想争辩却说不出口。

趴在桌子上哭的韩赞平时就有点娘娘腔,听粗嗓门这么一说,哇的一声开始嚎!

“韩赞我跟你说,有困难部队里可以帮你解决。”赵伯洲毕竟是搞政工的,这个时候说话还是很有条理,“孩子大家给你带,咱们也可以带娃娃兵嘛!”

这个玩笑开的有点不合适,更不合适的是还有人笑了出来。韩赞本来有点清醒不想哭了,听赵伯洲这么一说,差点没背过气去。

二营长是个急性子,看韩赞不想离,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大声说:“不就是个女人嘛,有啥大不了的。回头找你嫂子给你介绍百八十个,随你挑!”

粗嗓门又想起一件事:“韩赞,你是不是觉得这事窝囊?!你现在就把那小白脸的地址告诉我,我揍死他!”

“对,破坏军婚,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赵伯洲也想起来了。

陆枫立刻想起自己一直迷迷糊糊没注意邮件的发送地址,这是一条线索啊!

“算了,算了。”四营长老成持重,他是离过婚的人,也因此基本上没了往上走的机会,转业报告听说已经批了下来,那时韩赞还是人们猜测的候选人之一,现在基本没戏了。

四营长说:“别哭了,这样吧,你回家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好好谈谈!别在这里哭了,大男人的,多没出息!”说着递过去一个大毛巾。

韩赞接过毛巾呼噜擤了把鼻涕,闷闷的说:“我想现在就走!”

四营长倒是够意思:“行,我现在就派人给你买车票去。你赶紧收拾一下东西。”

说动就动,大家四散开来准备。

陆枫跟着人群退出来,不知怎么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坐在外间的办公桌边上,几张信纸一只笔,鬼使神差,陆枫拿起了笔——

“谈笑,

你好!

从来没给你写过信,拿起笔来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虽然我们结婚很久了,可是我觉得对你的了解太少太少。”

陆枫停下笔,下意识咬着笔杆想了一会儿继续写道:

“虽然如此,我仍然相信你是一个好女孩——心地善良,正直理性。第一次见面,你虽然提了一个很可笑的建议,但我却觉得你是很真诚。现在想起来,是你对一个完整家庭的渴望打动了我。”

“我承认,在整个社会的家庭意识逐渐淡薄的影响下,即便是传统家庭中长大的我,也不觉得一个完整的家对人生有任何特殊的意义和必要性。但是那天,你用那么极端的方式表达出对家的渴望,唤醒了我对家的意识。虽然那个时候我并不清楚家的含义,但是你的渴望让我隐约觉得有个家很重要。”

“然而,我们并没有一般意义上的建立家庭的基础,甚至连程序都没有。我们走的路完全是任性的、草率的、粗鲁的!从这一点来说,那时的我们虽然内心有着对家的向往,却有意无意的用相反的举动否定着它。但是,有一样东西很珍贵,并在我们相处的过程中牢牢的把我们结合在一起——那就是信任。虽然,我们之间的信任是建立在与感情无关的诺言之上的,但是幸运的是既便如此我们也遵守了自己诺言——至少在这个过程里诚实无欺。”

“相处以来,我看到你做的种种努力:接受我的家庭,向你的家庭介绍我,甚至把一些不愿提起的事情坦诚相告。虽然你不愿承认,但你对家的用心经营令我感动。也许你并没有接纳我,只是需要一个完整的家。但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在你经营的家里,感受着你的努力,也被你经营着。这一切令我很感动,也值得珍惜。其实我应该谢谢你。谢谢你把我从对家的玩世不恭态度中拉回来,纠正了我人生的方向。如果说你对家的否定是出于不得已,那我就是纯粹的不假思索的随大流、赶时髦;用所谓的事业和努力装饰自己在情感上的幼稚。遇见你,是我的幸运。”

“我一直认为我们组建起来的家庭就算不够温暖也是稳固的,而稳固是一个家存在和发展的基础。有了这个基础,总会有一天让我们的家变得温暖。第一次去你的租屋,给我的感觉就是温暖。虽然你是个热爱工作,以办公室为家的人,但是那并没有阻碍你把自己的小屋打扮的温馨美丽。那些可爱的碎布经过你的巧手,把小小的房间装饰的充满情趣。那时,仿佛有两个谈笑站在我的面前:一个是精明干练冷酷无情的女强人(多少还有点流氓,请你不要怪我,这是我听到你的建议的头一印象。);另一个是热爱生活心灵手巧的清灵女子。当我了解了你的过去,除去你的坚强,我更为你能在这样的环境下仍能保持一份‘生活之心’感叹!”

“现在,你做的那些可爱的布艺不仅点缀了你的生活,也点缀了我的生活。就在我手边的笔记本外面还包着你做的布皮。所有见过的人都很喜欢你选得迷彩色,不过你粘上去的蓝色蝴蝶结被我贴在床头了,因为开会的时候让大家看见了不好。我常常想,将来我和咱们的孩子都穿着你做的衣服——如果是女孩可以戴着粉色的蝴蝶结,坐在新家的那个有黄花的大沙发里看书,阳光从落地窗户射进来,一定是非常非常温馨的。我甚至能想象出,你端着银耳汤和薏米粥凶巴巴的说——就像你对我做过的那样:‘捏着鼻子也要喝下去,这个对身体有好处!’呵呵,真向往啊!”

“可是,我忽略了一个事实。也许,不是忽略而是故意不去想它——感情基础。我们那么努力辛苦的去组建一个家庭,而这个家却不是建立在感情基础之上的。就像是建房子,不管房梁骨架搭得多么完美,没有砖瓦去一点点的填平它充实它,就不能算房子。我们结了婚,遵守着诺言,买了房子,并努力生活着,可是我们始终不是一家人——因为我们没有感情基础。我想从第一天你就清晰的告诉我,你需要一个家——一个男人做摆设的家。这个男人可以是我,也可以是别人。”

“我不知道你是否爱我,但我可以问心无愧的说,在我们相识相处的日子,你是我心里认定的妻子。就像我以前说的,我愿意为你挡住所有的风雨,愿意帮你解决所有的困难,只要有我在,我希望你永远是快乐和幸福的。但是,我忘了,你是一个那么要强的女子,是否——你愿意让我为你做这些事情呢?”

“我几乎忘了,这个社会已经不再是我父亲的那个年代。无论是收入还是地位,你都远远的超过我。虽然你小心的不让我感觉到差距,但我不是傻子,我知道那是事实。你是外资律师事务所的高级法律顾问,现在正努力做他们的合伙人,甚至你还说要做全球合伙人!看着你半夜和那些老外用我不熟练的语言流利的开着电话会议,说理、争论甚至争吵,我已经知道差距是无可避免。但是,我宁愿沉浸在你精心营造的平等中,不提不想不深究!那时,我以为这是保证家庭和睦的方式,现在我才明白,那是因为我们的婚姻太脆弱太冰冷了;以至于我们不敢把分歧和不满摆出来。所以,即使是一般夫妻之间的体贴举动,在我们之间却总像隔了层什么透着凉飕飕的客气。你是个聪明的女子,可以轻易的看穿别人,只要你愿意可以让任何人开心。而我,不过是任何人之一。”

“虽然如此,我已深感荣幸。生命其实很脆弱,我曾亲眼见到自己的战友倒下转眼没了呼吸,我知道他们还有愿望没有完成,甚至有的还没有女朋友。比起他们,我曾经与你相遇并走过一段路已是天大的惊喜,又怎敢奢求其他?”

“我想我已经爱上了你。不幸的是,它发生在你还没有爱上我之前,或者——”

陆枫停下笔,认真的想了一会儿,才写下:

“或者——是你将要爱上别人之前。”

陆枫的手有些发抖,下笔却如行云流水般:

“我不能自私的把你绑在身边,但是,也不能大度到看你和别人在一起。我只能在一切未发生之前,先把我们的关系斩断,还你自由。让你可以无拘无束的重新选择,选一个你爱的也爱你的男人,他比我更适合!笑笑,相信我,我以一个和你相处过的男人的眼光告诉你,你是一个值得珍惜的女人。如果你能放开过去,你比任何人都有资格过幸福的生活。因为你是一个会创造幸福的人。”

写到这里,陆枫的呼吸粗重起来,一头扎进抱紧的手臂半天没抬头。

良久,陆枫深吸一口气,在信纸的最后写道:

“有两件事需要你小心,一是随信附上不明人士寄给我的照片,恐有人陷害你,我也会帮你留心查办这件事请;另外一件事是你的父亲。虽然你口口声声不肯认他,但是我知道你心里却不能真正的放下他。你爱他所以恨他,爱的深便恨得更深,本来我希望你能远离他,等到可以平静的对待这件事时再回头接触,现在看来我已经没有机会了。所以,这里我还是要劝你,伤害他其实就是伤害你自己,不管你想怎样报复,一定要保重自己,适可而止。就算我们没了缘分吧,但我一直会惦记你的。一直会!”

重重的写下“一直会”这三个字,又画上一笔浓浓的惊叹号,陆枫猛地甩开笔,仰面躺在椅子上,翻着白眼看同样惨白的天花板。

离婚啊!

他终于明白韩赞的感受。到这个关口,统统不如那边一声“不”来的重要。可是若是“行”呢?这个世界就彻底颠覆了。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什么升迁、什么仕途,谁还有心想那些?!浑浑噩噩先活过罢了。

陆枫审视了一遍信,手指轻轻划过我爱你三个字,喉咙动了动,苦笑了一下。他记得自己以前说过这三个字,只是周围闹哄哄的,谈笑傻乎乎的,也许她以为自己只是醉酒闹事吧?其实是真的,真的是真的啊!

爱上一个人很容易,没有理由没有动机,爱上了、恋上了、习惯了、依赖了,就像呼吸自然而然。

这封信以万分谨慎的态度发出,陆枫仔细掐算了一下时间,保证它在五一前送到。然后,就关了手机,不接任何电话。

日子好像突然沉默下来,晚上独自一人呆在办公室里看着电话机发呆。他和家里说要演习,不能接电话,也不在办公室,这里整晚整晚的安静着。安静的让人发疯。

有时候,陆枫会打开手机查看短信。谈笑的短信按照一天三四条的规律平稳的递增着,都是家长里短的事情,从陆爸陆妈到小疯子,从客户新规到乌龟怪兽,就像新闻一样无所不包。甚至还有转发的英语每日一句,督促他用功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