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身,想起这些天的相处,陆枫那点儿悲壮迅速变成悲哀。命啊!谁让自己遇见她呢!谁让自己沉不住气,写了那要命的东西呢

在谈笑眼里,陆枫这两天的表现真的不错。除了工作,大部分时间都用来陪她了,甚至连要孩子的事情也没有念叨。不过,谈笑心里也有事儿。苏阿月拍的那些照片,陆枫是看见了。虽然对于自己的解释,他没有说什么,了不起就是加了句“以后小心些,影响不好”之类的,但是她不敢确定陆枫心里是不是真的如此云淡风轻。他们虽然是夫妻,但是严格地说,相互之间的了解还不如朋友们来得详细。

谈笑一边开车一边琢磨:两个不了解的人,凭什么在一起?而且看了那些照片还能若无其事,甚至更加亲密地在一起?难道说真的是越了解越有距离吗?还是说,陆枫根本不在乎她,那些暖昧的照片不过是外面世界的八卦,白添了笑话?

这样想着猜着,谈笑终于在回城之后如愿以偿地取回信件。信的内容倒没出乎她的意料,陆枫果然受不了绿帽子的侮辱要求离婚。不过……谈笑仔细看着信,心里酸酸甜甜的。有这样要求离婚的吗?一边亲昵地说我爱你,一边又委屈地要求离婚。分明就是让别人哭着喊着对他说:老大,我错了,我不是人。你伟大,你圣人,你原谅我吧!然后就让他随便虐待,随便发泄怒气,直到消火!

想象着自己抱着陆枫的大腿,撒泼似的为这没谱的事儿苦求原谅,淡笑觉得有点儿伤自尊。车子停在路边,过了上班的高峰,大厦下面的人流稀疏多了。

谈笑又看看信纸,脑子里冒出一个主意:屁大的一点事儿就被他弄得跟真的似的,这回我给你寄顶真的绿帽子回去!

谈笑走进办公室。小前台跟她打了个招呼。然后有点儿吃惊地问:“谈律,您……这是您买的帽子?”

“啊?对啊!”谈笑晃晃手里的帽子,好心情地说,“还行吧?我可挑了好久!”

小前台挺会说话,“不错,不错,样式简单大方,就是颜色有点……那个,挺有个性的。不是您戴吧?”

谈笑笑了笑,没有说话,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小前台吐吐舌头,谈律真的做业务做疯了吗?哪有人戴那么绿的帽子?不过,这么有个性的帽子,不知道是从哪里买的?

一时间,小前台开始琢磨那个性小店是在哪里,煞有介事地记在小本上,准备中午的时候找谈笑问问。

晚上回到家里,睡觉的时候,谈笑又拿出帽子来端详。这是在一家礼品店里找到的。她看见的时候,这顶帽子是戴在一个硕大的布绒猴的脑袋上。现在那猴子就趴在卧室的小柜子上,挤眉弄眼地看着她。

谈笑蹦下床,拧着猴子转向墙壁,这才安心地回到床上。

绿色的线帽,还有几条稀疏的黄色圆圈,戴在猴子的脑袋上,线帽被撑开来,那几条黄红圈都稀稀落落的,看不太清了。谈笑远远地比了比猴子的脑袋,陆枫也是个大脑袋,估计和猴子差不多,戴上的效果嘛……

谈笑忍不住咯咯咯地笑起来。

正笑着,电话响起来,打开一看,是陆枫的。哼!他还有胆儿打电话!

“你还来电话干吗?”谈笑开口语气很冲,“不是要和我离婚吗?”

陆枫听谈笑这么一说,悬着的心扑通一下算是落了地。能这样说,就说明没事儿!有事儿不是这口气。陆枫模拟了那么多天,又试探了一个假期,谈笑的各种反应基本都没逃脱他的沙盘。目前她这种嗔怪的口气,应该预示着前景比较乐观。

嘿嘿一笑,陆枫本能地用最憨厚的口气说:“你看到了?”

“看到了,写得不错呢,主是有几个错别字,还有就是文法有些不通,前后逻辑混乱,意思重复,中心不明确——不过意思倒是表露出来了。好歹算你个意思表示真实!”谈笑阴阳怪气地说。少了平时的客观冷静,多了几分泼皮无赖,陆枫倒还受用。

陆枫摸摸鼻子,好象谈笑就站在他面前,“你看你说得,跟我小学语文老师似的。”

谈笑冷笑两声,转了转手里的帽子,突然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既然意思表示真实,同时又有受本意思表示拘束的意思,那就是一个offer,要约了。看来你已经对离婚这件事没任何异议,就等我同意了?那我是现在口头回复你,还是书面留证?”

啊?”陆枫愣住了,不会吧,一关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聪明劲儿,急着说,“不行。你不是说合同法不管人身那个什么的事儿吗?什么约不约的,咱俩的事儿跟法律没关系!”想想似乎自己有些急切,他又说,“我觉得你应该理智地考虑一下,不要工作和家庭不分,也不要使性子,这样不好。”

陆枫想继续说下去,被谈笑不耐烦地打断了,“我什么时候使过性了?”这事儿应该是陆枫他在使性子,“听风就是雨的那个人是我吗?不调查就下结论的那个人是我吗?我是开始得有点儿草率,但是轻率地要求终止婚姻的那个人是我吗?”说到后面,谈笑有些激动,话语间有张牙舞爪的气势。

陆枫一下子蔫了,觉得自己这个电话打错了。如果有个墙角,如果有根小木棍,如果允许沉默……可不可以让我蹲下画两个圈?

谈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原来自己不是不在乎那封信的。虽然知道陆枫的态度,但是在看到信的内容时,依然在心口划了一刀。从什么时候开始,陆枫能如此轻易地伤害她?又或者,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轻易地向陆枫敞开了心扉?

谈笑想着,眼泪潸然。陆枫等丰,没有等到预想中的暴风雨,反而是一片沉默,然后是一声声压抑的哽咽。

“笑笑,你别哭,别哭啊!”陆枫有点儿着急。

男儿膝下有黄金,但是在老婆面前,黄金全部上缴——陆枫真想这么跪下,求她别哭了,最好放弃追究这件事儿,烧了这封信,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可是,他们之间只有一条细细的电话线,穿山越岭,遥遥相对。

谈笑也不是擅长用眼泪的人,惊觉自己失态,下意识地控制了情绪,用刻意淡化的口吻说:“你要是真的想戴帽子,我就成全你!”

夫妻间,有些事是不能开玩笑,也不能假设的。这时,陆枫和谈笑都明白什么事不可以假设,不可以开玩笑。因为在乎,所以慎重,慎之又慎,重之又重。

陆枫终于期期艾艾地承认自己的错误,说:“笑笑,这事儿,我是冲动了。其实,我寄出去就后悔了。真的!就算你同意,我也不会同意的。这些天我都想明白了,就算那个宋白真的比我好,但是无论如何你也是我的老婆,不能轻易地让出去!是我不好,啊,别生气了!我糊涂,别哭了!”

陆枫轻轻地哄着,谈笑叹了口气:“傻子!你怎么那么笨!你信里也写得明白,信任是基础。可是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以后不许猜三猜四了,不然真的没法过!”

“知道,知道!”陆枫松了口气,嘿嘿一笑,肩膀也放松下来。他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说:“没有以后了,老婆,我们每天都是现在。对了,我算过日子,这几天差不多能怀上吧?”

“啐!”谈笑脸上微微泛起红晕,“还算日子呢!你工作很闲吗?”

嘀嘀咕咕,小夫妻捡着别人不能听的念叨开了。

陆妈妈悄悄从门口闪开,轻轻拍拍胸口,带着放松的表情下楼,对坐在沙发上的老伴说:“没事儿啦,没事儿啦!小两口儿闹别扭,好啦!”

老头不屑地看了一眼老伴,哼了一声说:“就你事儿多!应该给他们年轻人留些空间!”顿了顿又说:“笑笑回来的时候脸色很差,如果不是和陆枫闹别扭,会不会是身体不好?

陆妈妈想了想,“陆枫……别是没照顾好她吧?明天问问吧。”

老两口儿看着电视,不再说话。家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谈笑本来想给陆枫寄顶绿毛线帽,晚上的电话让她明白自己不能容忍陆枫随随便便喊离婚。而陆枫作为一个男人,也不能听自己的女人轻易地扯出个跟绿帽子有关的真假难辨的笑话。所以,那顶帽子就一直安然地留在办公柜里做了摆设。

白终于有了愿意交往的人,并不是同行,但是人家有耶鲁毕业的背景和多年海外生活的经历,在一家奢侈品公司做公关总监。谈笑很奇怪,这样一个时尚人士究竟看上了宋白哪一点?宋白那个老古董又因何愿意和时尚人士交往?褚丽丽说现在流行复古,所以时尚人士找宋白这样的老古董一点儿也不奇怪。至于宋白找人家的原因,褚丽丽一耸肩膀说:“他瞎了眼”。谈笑吃饭的时候当笑话讲了,陆妈妈说你们年轻人不就是喜欢那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吗?有什么奇怪!

谈笑晚上打电话问陆枫。陆枫说宋白根本就是假正经真骚包,物以类聚,现在终于露出狐狸尾巴。劝谈笑以后离这种人远点儿,免得把自己也变庸俗加物质了!

陆枫这种明目张胆的醋意,让谈笑暗暗得意。一边貌似公平地反驳陆枫,一边享受着他气急败坏的攻击和侮辱。虽然睡觉的时候觉得有点儿对不起宋白,但是,朋友不就是拿来出卖的吗?呵呵,谈笑快乐地睡着了。

每天工作到身心俱疲,晚上有老公的鹰声虎吼解闷散心,还有公公的好茶,婆婆的好饭,倒头就睡。日子好像回以了童年、少年时代,无忧无虑!有时,等着陆枫电话的时候,谈笑也会不经意地想起小时候掰着手指头盼爸爸来信的日子。这种念头往往一闪而过,就是被坚决地抹杀了。

从陆枫那儿回来一个月后,谈笑的月事如期而至。陆妈妈仍然不掩捻之情,但是话语间又多了几分认命,“孩子啊,是要看缘分的。没缘分,急也不行。我听说卧佛寺挺灵的,明儿是周末,我和你爸去拜拜。”老头没有拒绝,而是看向谈笑。

谈笑早得了陆枫的劝解,心里也觉得既然早晚都要有,那倒不如顺着老人的意思努力,没必要唱反调。对这件事已经从最初的反感,变成了随缘的心态。她想了想说:“那明天我开车吧,自己家的车用着方便,就是小了点。”

陆妈妈笑得眼睛都眯缝起来,赶紧往谈笑碗里夹了两块鱼肉,“不着急,不关键,这一周你工作也挺累的,先休息好了再去。来,吃点儿,补补身子。”

谈笑悄悄地做了个鬼脸,低头扒拉碗里的饭菜。

日子过得轻松起来,放不下心的陆枫把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到工作中。为了工作方便,谈笑平常去新房子住,周末回陆家,家长里短的事情依然不少。

回来不久,新房入住的时候,为了钥匙的事情,陆妈妈和谈笑又闹了别扭——一个要钥匙,一个不愿意给。好在解决得快,陆爸爸一锤定音:房子是孩子自己买的,应该尊重孩子的决定。

谈笑如愿以偿地保留了自己的“领地”,但是反过来对陆妈妈有些内疚。人家也没有坏心眼儿,年纪又大,自己何必这么较真?心里想着,话却不好直说,只能从日常的生活里弥补,连平常不轻易说的好听话也结结巴巴地用上了。开始的时候脸红,后来就成了习惯。

陆妈妈生了几天气,看谈笑小心赔笑的样子,挣足了面子也就无所谓了。不过,虽然陆爸爸再三强调不要拿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去打扰陆枫,陆妈妈却置若罔闻,在电话里和儿子说了。她有她的道理:媳妇那儿我吃了亏,还不能找自己的儿子开解开解吗?自己的儿子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陆枫只字没提,如果不是陆妈妈自己说漏了嘴,陆爸爸和谈笑根本就不知道。找了个机会,谈笑问陆枫,他才满不在乎地说:“她念叨念叨就算了,没事儿。”

谈笑本想问他,怕不怕自己在新房子里胡搞,话到嘴边咽了回去——这种开玩笑不开的好!

但是,谈笑原来还觉得婆婆在挑拨自己和陆枫的关系,有点儿不高兴,听了陆枫的回答心情立刻大好起来。

反正,两个女人最后又恢复到日常状态,日子平平稳稳地顺延下去。

战争让女人走开,但是女人的战争,男人也必须走开!婆媳关系,男人最好别掺和,掺和也只能和稀泥。陆爸爸如是,陆枫看来也学会了!

猫儿嫁给了狗,虽然还是猫性子,但是两只母猫相遇的时候,就会迅速地进化或者升级到老虎性子。一对婆媳在一起,根本就是两只母老虎被划进一个地盘——二虎相争,结果难测!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她们保持适当的距离——最好能在地盘内再划地盘,才能保证林子的安宁与祥和!

在家庭漩涡里应接不暇的谈笑忘了周嘉的事情,直到有一天接到那娇倩的电话,才想起来。

那娇倩的声音听着很疲惫,说想见见面。

一见面,谈笑就被娇娇的装束吓了一跳,“都夏天了你怎么还系围脖?你不怕长痱子吗?”娇娇的脖子上密密实实地缠了一圈纱巾,虽然是真丝的很漂亮,但是,这是夏天啊!

两人见面是在一家咖啡馆,离谈笑的新房子也近。到了地点,谈笑才发现一向不喜欢密闭空间的娇娇竟然要了一间包间,然后就看见她脖子上那条漂亮而诡异的纱巾。

娇娇也没说话,一圈圈地解下纱巾,直勾勾地看着谈笑。谈笑微微张大嘴巴,好像喘不过气似的伸长了脖子。那娇倩又解开衣领,轻轻向下一拉。谈笑嗓子里好像噎着似的,咔嗒一声,两人谁也没说话。

良久,谈笑伸手摸摸那娇倩脖子上最大的那块紫斑,好像不相信那个东西的存在。那娇倩轻轻倒吸一口凉气。谈笑好像触电似的躲开,结结巴巴地问:“怎么……怎么这样?”

那娇倩相对而言很从容,扣好衣扣说:“他打的。”

谈笑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娇倩看着她,突然发出一种怪异的类似笑的声音,捂着嘴说:“好笑吧?他打我,他真的打我了!”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鼻涕眼泪直流,“他……他真的打我!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哈哈哈,呜呜呜……”

笑声很快变成号啕,那娇倩终于哭了出来。谈笑整个人好像石化在那儿。周嘉!斯斯文文的周嘉,打那娇倩——从小一起长大,爱他逾命的娇娇?!

;一时间,谈笑遍体冰凉,好像周嘉打的不是那娇倩,而是自己一般!

那娇倩边哭国说,谈笑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周嘉对那娇倩的怀疑与时俱增,两人的矛盾在谈笑走后的第二天就白热化了。那娇倩也豁出去了,不仅承认所有事情都是自己做的,还把原本是谈笑举报的事儿也担了下来!

谈笑一点儿也不惊讶,因为类似的事情她早就看到过——她的妈妈也曾经这样激怒过那个人!

轻轻抚着那娇倩的后背,谈笑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连那句毫无意义的“何必”也说不出来。十几年的时间在这一刻仿佛消失了,谈笑也不知道面前的这个女人是已经过世的母亲,还是没心没肺的好友那娇倩?她只是机械的重复着递纸巾,然后看着那娇倩哭。一滴眼泪就是一块石头,原本撑开的心胸仿佛正在经历一场没有尽头的泥石流,把所有的希望、快乐和宽容挤的挤,埋的埋!

“谈笑,谈笑!”那娇倩大声地叫着谈笑,她才如梦初醒。

“哦,给!”

“不要!”那娇倩推开谈笑递来的纸巾,好似被激动一般,恶狠狠地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他一定要付出代价!”说着,看了一眼谈笑,眼神中竟然带了些恶毒,“我不会像你妈一样闷死自己,就是要死也要带上他!”

谈笑垂下眼帘,手脚微微颤抖着。就像当年无力劝解自己母亲一样,如今的她甚至不知道那娇倩是否应该这样做。因为,她对周嘉的报复,就像自己对那个人的报复一样,只不过一个是短时间内爆发,而自己则用了若干年时间来犹豫徘徊。

“你爱他所以恨他,爱得深便恨得深……伤害他其实就是伤害你自己。不管你想怎样报复,一定要保重自己,适可而止。”莫名地,陆枫信上的一段话突然浮现在谈笑脑海里,遒劲的钢笔字铁画银钩,好似刻在山崖上的石刻,清晰得可以感觉到它的凹凸!

“你爱他,所以才恨他。”谈笑无意识地张开嘴,“可是不管你怎样报复,一定要保重自己啊!”

那娇倩抬头说道:“自己?你觉得我还有自己吗?为了他,我什么都不要了。可是如今,他怎么对我的?我告诉你,你认识的那娇倩早就死了!不毁了周嘉,我就对不起自己!”说到这儿,她有点儿轻蔑地看了一眼谈笑,“怎么,你还想劝我吗?我以为你是最能理解我的。你忘了你爸爸是怎么抛弃你们母女的吗?你忘了你妈妈是怎样死的吗?你忘了你爸爸是怎么逍遥快活的吗?谈笑,你怎么有资格让我停下来?”

谈笑讷讷无语,心头一团乱麻,只能顺着那娇倩的话茫然地问:“那……我能做什么?”

那娇倩擦干眼泪,狠狠地说:“你不是知道周嘉的海外账户吗?”

谈笑木木地问:“干吗?你不知道吗?”

那娇倩说:“你退款的事儿让周嘉提高了警惕,以后做这类事儿就没让我知道了。”

谈笑低下头。再次见到周嘉的时候,开始只是接受他的委托帮他设计资金流转的合法流程,说白了就是洗钱。其实周嘉很早就对这些事情无师自通,谈笑不过是帮他从专业的角度对细节做些完善,或者肯定哪些是看起来合法的。后来谈笑发现周嘉对那个人的亲热,便留了个心眼儿,开始保存证据。那娇倩知道周嘉与谈笑合作过,又见周嘉看到谈笑退款而恼怒的样子,便猜着谈笑手里一定有周嘉的把柄。今天,她就是来要东西的。

与谈笑向她要东西时的犹豫不决不同,那娇倩几乎有些疯狂的决绝,话语间都充满着嗜血的味道,仿佛刚才流的不是眼泪,而是鲜血。那些血现在激起了体内的某些兽性,让那娇倩什么都不顾的。

谈笑心烦意乱,她手里的确有一些帐户号码,甚至还有若干单据及合同复印件。这些本来是为那个人和苏家姐妹预备的。问题是,如果这件事儿揭露出来,谈笑也脱不了干系!当初她了无生趣,握着这些东西本是准备在忍无可忍之时,大家同归于尽。可是如今……

自从五一时威胁了周嘉,也暴露出自己手里有他的东西后,谈笑就有些后悔。一边是陆家带给她的新生活,一边是对那个人刻骨入髓的恨,谈笑矛盾得彻夜难眠,只能刻意地逃避,好像只要自己永远不提,就永远不会用到!现在看来,那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眼前的童话。

“对了,还有那个人——你爸爸,你不是一直想把他送进监狱吗?”那娇倩继续诱惑,带着点儿得意,压低声音。

陆枫在谈笑眼前晃来晃去,那声带着醉意的“我爱你”像深渊里的回音,带着一丝救赎,却让你抓不住实实在在的东西。

谈笑咬紧下唇,闭嘴不言。

那娇倩继续说:“怎么,舍不得?是舍不得周嘉,还是陆枫,还是宋白?谈笑,别忘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等你人老珠黄,不管是陆枫还是宋白,都会像那个人踹了你妈一样踹了你!”

谈笑好像听见了那娇倩的话,又好像没听见,同时还想着若是自己进了监狱,以陆枫正直的性子和陆家的面子,他肯定不会再要自己了!

“可惜……”混乱之际,谈笑耳边又响起妈妈临终的叹气。后面应该还有什么嘱咐吧?既是可惜,为什么妈妈笑得那么开心?

谈笑恍恍惚惚,几欲晕厥。那娇倩冷冷地看着她,自信地等着结果。

我想想……”良久,谈笑才无力地撑起身子,慢慢站起来,“给我点儿时间,让我想想。”

“哼!”那娇倩有点儿失望,“谈笑,看来陆家对你太好了,好得让你都忘了你妈妈受的苦了吧?”

谈笑摆摆手,“娇娇,求求你,让我想想,好吗?”

不待她回答,谈笑拎包离开,脚步有些踉跄地走出大门。门外阳光灿烂,初夏的热情扑面而来。

谈笑以为那娇倩会打电话催她。可是转眼又一个月过去了,她的体重掉了十斤,那娇倩的消息还是没有。不要了吗?

七月流火。夏季在躁动不安中转眼溜走,秋天迈着沉重的脚步走来。陆枫在电话里再次重申让谈笑好好吃饭,便挂了电话。谈笑叹了口气,坐在床边发呆。心事太重,身体也跟着受累。连着两个月没来月事,本以为是怀孕了,结果医生说没有。陆妈妈念叨说是累的。谈笑自己明白——心累!

前几天一个朋友的孩子满月,大家都去探望。中间听说小区里有位老人刚刚故去,时间在孩子出生后几天,便感叹起生死的无常与轮回。谈笑心里冒出一个念头:或者总要谁死去,才能有个新的生命诞生?

这个念头充满了不详的感觉,谈笑极力压制着,心却突突跳个不停,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29原谅

“周嘉?”

陆妈妈叫谈笑下楼,说是有人找。谈笑看见来人竟然是周嘉,有点儿吃惊,下意识地问:“娇娇呢?”

“她……她身体不舒服,所以没来。”周嘉面色阴沉。

“有事儿吗?”谈笑戒备地站远了些。

周嘉看了看二老,声音有些沙哑地说:“嗯,有点事儿。”

谈笑说:“那到书房说吧。”

周嘉:“不了,还是出去吧。”

谈笑看了看陆妈妈,又看看陆爸爸,点了点头,“稍等。”上楼加了件外套,跟着周嘉出门。;“谈笑……”陆妈妈突然开口,看谈笑扭头看她,又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谈笑觉得心跳得很厉害,今天的周嘉让她害怕,转头求助似的看向陆爸爸。陆爸爸的眉毛很粗,又黑又长,像电影里的武将那样,此刻却紧紧地皱在一起。老头坐在沙发上,一直扭头观察着屋里的情况,此时只是轻轻地向谈笑点点头,“注意安全,早点儿回来。”

谈笑原本烦乱的心突然安定下来,看着陆爸爸,眼眶酸酸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老人家此刻带给她的安全与镇定是无与伦比的!

外面黑漆漆的,秋虫撕心裂肺地叫唤着。谈笑跟在周嘉的后面,两人都没说话。等到周嘉停住脚步,谈笑抬头才发现这儿实在是太僻静了,自己竟然不知道大院里还有这么一个偏僻之所。

“娇娇说,你手里有我的东西?”周嘉的声音透着冷风。谈笑打了个哆嗦。

“你的委托合同,要我帮你设计流程算不算?”谈笑没打算据实相告,半真半假地试探着。“哼,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样。娇娇说,你保存了我所有的海外账号,还有来往凭证。”

你比娇娇更清楚,虽然我帮你设计流程,但具体怎么操作的我从严没有经手,不是吗?”谈笑提醒周嘉事实。

“只是几件而已。何况你不过是向我炫耀苏家姐妹如何听你的话,那种事儿有什么好听的。”“你不喜欢?我以为你会喜欢我这么做。”

“为什么?”

“我控制了她们,不就等于你控制了她们吗?到时候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还不手到擒来?”

“我想时间倒流,我妈没有死,我爸没有出轨,这是控制她们能做到的吗?”

“既然做不到,别的也就无所谓了。”

“苏阿月来的这阵子,跟我说了好些事儿,都是她姐和姐夫的,你有兴趣听吗?”

“你知道苏阿月为什么不像她姐一样喜欢那些有权力的男人吗?因为权力是要拿时间来积累的,不像财富可以暴富。呵呵,这个苏阿月,不要脸极了。她告诉我,你爸年纪大了,天天算计着怎么往上爬、怎么保住官位,根本满足不了她姐的需要。她姐实在受不了了,就回来跟她讲。她听得多了,就决定只要有钱的年轻男人,有权的老男人就算了。”

“你爸在床上实在是惨了点儿,他还不服老,反倒怪苏阿眉不配合。你说,苏阿眉是不是挺惨的?”

谈笑闻到一丝血腥味儿,松开咬着下唇的牙齿,说:“我不感兴趣!”绕过周嘉就要离开。周嘉伸手一拦。高度戒备的谈笑没等他的手碰到自己,几乎弹开一般退到三步之外。

周嘉尴尬地嘿嘿笑了两声,“好吧,本来想说这样让你解解气的。既然你不喜欢,我就不提了。说正经的,那娇倩说的你手里的东西是不是真的?五一的时候你也说过你手里有东西的。”

谈笑想了想:“有是有,但是你说对了,我舍不得陆家。东西在我这儿,我可以还给你。不过,我想知道娇娇最近怎么样了?为什么我打电话都没人接?”

“好!”周嘉有些气喘,粗声说:“她很好,在家里,很好!东西在哪儿?”

谈笑说:“在家里,你和我去取吧。”

如果敌人来了,肯定不肯投降。但问题是,大家都是肉体凡胎,面对一个又一个具体得不能再具体的选择和诱惑时,通常只能权衡。能做到从一而终的,不多!回家的路上,谈笑心里又是沮丧又是轻松——沮丧自己终于放弃了某些原则,轻松的是将要面临的新生活。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善也好,恶也好,人死不能复生,活人徒自折磨罢了!

她想她明白母亲临时时要说的话了,可惜……

抬起头,陆家的灯光就在眼前,谈笑微微绽开了笑容。

一进屋陆妈妈就迎了过来,“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我和你爸还说出动找你呢!”看到后面跟着的周嘉,下面的话生生地噎了回去。

“妈,没事儿,就是说点事儿。我来拿些东西给他。”谈笑说着走上楼梯,对身后的周嘉说:“你在这儿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东西存放得很好,谈笑很快就找出一个封装完好的牛皮低袋。下楼时,看到周嘉一言不发地闷头坐在门边的椅子上,似乎在想什么心事。陆爸爸和陆妈妈有些尴尬地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招待这个客人。

(小夜整理~手打~更新中~)

周嘉掂量了一下牛皮袋子,犹犹豫豫地说:“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