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苓是凌晨三点多才到家的,江渊就坐在楼下的客厅里等她,一走近便闻见她满身的酒气,还有烟味,他在房间门口截住她,问:“你到哪里去了?”

她看上去并没有醉,相反还挺清醒。楚苓甚至对他笑了笑,然后反问道:“你管得着么?”

江渊刚想说话,却眼尖的发现了她颈侧的一道红痕,他将她拽过来,离得近了才看见那是一枚暗红色的吻痕。

他怒不可遏,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我再问一遍,你去哪里了?”

“去哪里了?”楚苓冷笑,“你觉得我还能去哪里?”

江渊暴怒,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下一秒他便扯开她的上衣,入目的便是她胸前一片密密麻麻的吻痕。

他怒极,伸手卡住她的脖子,咬牙切齿:“那个男人是谁?”

楚苓不语,只是仍旧用那种轻蔑又挑衅的目光望着他。

江渊一把将衣衫不整的楚苓拽出房间,拖到隔壁房间,他一脚大力踢开婴儿房的门,多多和糖糖都被突如其来的响声吓到,全都“哇哇”的哭了起来。

“你好好看看孩子——”他重重的将楚苓往前一推,她脚步不稳,直接倒在了地上,“你还要不要脸?”

楚苓慢慢坐起身来,收拢胸前破碎的衣料,笑了起来,“我不要脸?我不过是有样学样而已。”

保姆听见声响,从隔壁房间跑过来,看见眼前的一幕,忍不住惊呼。

“滚——”江渊头也不回的吼道。

江渊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他恨不得要杀人,他恨不得杀了面前这个还挂着一脸无所谓笑意的女人。

他觉得自己已经疯了,他控制不住的去想她躺在别的男人身下□的画面,那个男人是怎样进入她的身体?用的是什么样的姿势?

江渊的全身都在止不住的颤抖,似乎有一只手在大力揉捏着他的心脏。他知道,再多想一秒,自己就会杀人。

他走过去,捏住她的下巴,力气大到指尖都泛白。

“你怎么就这么贱?”他一字一句的问道。

第 35 章

一直以来,楚苓都十分瞧不起那些为了报复出轨的伴侣所以自己也出轨的人。

她并不觉得自己道德水准高,只是觉得,没必要因为这个,赔上了自己的原则。

可从前的楚苓也没料到,有一天自己也会做出曾经万分鄙夷的事情。

她当初是怎么想的?没必要丢掉了自己原则?

可是守着这样的婚姻过了两年,她哪里还有原则可言?

楚苓长得漂亮,身材也好,在人群中十分打眼。又因为是一个人来的酒吧,所以她刚坐下十分钟便有男人上来搭讪。

她自觉要求挺高,气质猥琐的请走开,个子不高的请走开,面相秒射的也请走开。

所有上前来搭讪的男人,但凡是不合她眼缘的,通通都被她羞辱得一文不值。

自然有男人搭讪不成反被激怒,可楚苓看上去就不太好惹。

还有眼尖识货的,看见她腕上的钻石表,大多数都以为这是哪位大老板包养的小情人出来买醉来了,自然更不会再往枪口撞。

楚苓在酒吧坐了一整晚,一边喝酒一边心想,原来现在生了孩子的女人行情这么不好么,想找个顺眼的男人玩一玩一夜情都这么难。

她其实也记不清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大概是真的喝醉了,在停车场的时候就扒拉在一辆车上,走不动了。

迷迷糊糊间有人拍她的后背,好像还说了一句什么。

楚苓转过头,看见了这个男人长了两个、三个、四个……四个脑袋,她知道是自己脑袋发晕了,又使劲晃了晃,然后终于看清,面前的这个男人长得还挺不错。

她身子靠在一边的车上,又上上下下的将这个男人打量了个遍,然后搂着他的脖子便吻了上去。

之后两个人便十分顺利成章的到楼上的酒店开房,这大概是楚苓这辈子做过最大胆的事情了,她连这个男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只是因为他的一副好皮囊,她便主动亲吻人家,主动和人家来开房。

可她还是在最后关头停了下来。

和一个陌生男人在床上翻滚,这种认知让她觉得自己陌生又恶心。

楚苓又想起了江渊,她想知道,如果是江渊,如果他在停车场遇上一个稍有姿色的女人来主动献吻,他是不是也会把这个女人带回酒店开房?

楚苓记得自己喊了停,可那个男人根本不理,最后以她扇了那个男人一耳光告终。

她现在还能想起那个男人捂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他咬牙切齿的低喝了一声“靠”,然后又问她:“你他妈有毛病吧?”

“不玩了,”楚苓神色自若,“看你面相秒射,还是不玩了。”

趁着那个男人还在愣神,楚苓穿好了衣服,又把钱包里的所有现金都拿出来,想了想,又将手上的表解下来,一并扔在床上。

事后想想,她觉得那个男人倒也挺无辜,一开始是她主动黏上人家的,后来做不下去了又甩了人家一个耳光。

可当她看到江渊的暴怒的模样时,心中却满满的全是扭曲的快感,她甚至有些后悔,当时怎么就没继续做下去呢?

楚苓心中涌起一股报复的快感,她终于知道,原来看着别人失控、愤怒、扭曲,一步步把对方逼疯是这么快乐的一件事情。

“你觉得我贱?”楚苓笑起来,心中的快意更甚,“江渊,你忘了?我和你已经离婚了,我想上哪个男人就上哪个男人,就算偶尔和你睡,那也是因为我心情好,你把我伺候得舒服而已。”

她冷笑:“才这样你就觉得我贱了?那要不要我说说和他是怎么做的?”

江渊怒不可遏,情绪已经濒临失控的边缘,他将手高高扬起,可那一巴掌,不知道怎么,还是没有落下来。

“好,好,”他冷笑道,“你要犯贱是不是?”

房间里的多多和糖糖还在大声的哭,江渊大声叫了保姆一声,然后便一把拎起楚苓,将她拖进了隔壁房间。

他一把将楚苓扔在床上,不等她挣扎着起来,他便覆上去,压制住她不断扭动的身躯。

楚苓也不挣扎,只是低笑了一声:“你别碰我行不行?”

顿了顿,她又继续说道:“你知道吗?我宁愿在外面找鸭,也不想你碰我。江渊,你太脏了。”

“我脏?”江渊怒极反笑,“你呢?”

楚苓知道,现在的他们就像两条疯狗,为了激怒对方带来的那一点快感,不惜相互撕咬。

江渊粗暴的拽起她,一路将她拖进浴室,恶狠狠的按在浴缸里,将水开到最大,拿起花洒便往她身上冲。

冰凉的水柱自她的头顶浇下,淋在身上是说不出的冷。

楚苓呛了一口水,剧烈的咳嗽起来。江渊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变化,整个人身上都像是笼了一层寒霜。

他狠狠的搓着楚苓身上的那些暗红痕迹,像疯了一般,直到她的颈上被搓出血痕才停了下来。

楚苓觉得皮肤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再被冷水一浇,更是疼得令她忍不住瑟缩。

“江渊你发什么疯?”她怒极,揪住自己的衣领,一抬手便扇了一耳光回去,“你嫌我脏?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她那一耳光打得不痛不痒,江渊连眉毛都没皱一下,只是依旧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眼里似要喷出火来。

浴室里安静下来,只剩下花洒中水流喷射的滋滋声,两个人就像在争斗中负伤的野兽,红着眼瞪视着彼此。

江渊突然将手中的花洒狠狠一砸,整个莲蓬头都四分五裂,一把将她扯起来,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瞥见她身上那一片密密麻麻的吻痕,已然崩溃:“楚苓,你到底想干什么?说啊!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的声音嗡嗡的在她脑里回响。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不能再想,他只要一想到楚苓和别的男人在床上翻滚的画面,就恨不得杀人。

“你为了激我,就用这样的方法?”他从没用那样伤心的目光看过她,也从没有过这样无助,“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

江渊身上被水溅湿了一大半,楚苓身上的薄纱裙也已经被水浸得湿透,紧紧的黏在皮肤上,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然后若无其事的笑道:“我今天能找他,下次就能找别人。你有本事,就把我关在这里一辈子。”

他慢慢的松开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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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楚苓身上软绵绵的,喉咙也火烧似的疼,全身上下使不上一点力气。过了许久她才挣扎着爬起来,按铃将保姆叫进来。

保姆见她双颊潮红,又摸了摸她的额头,惊道:“太太,你发烧了。”

楚苓淡淡道:“知道了,你帮我倒点水来……别和他说。”

保姆一愣,但很快也反应过来楚苓嘴里的这个“他”指的是谁。

虽然脑子晕晕乎乎的,但她还是下床到隔壁房间去看多多和糖糖。

两只小家伙都已经长开了,不再是皱巴巴的,他们被带得很好,白白胖胖的看上去十分讨喜。

“……昨晚有没有吓到他们?”楚苓问一边的保姆。

听见她主动说起昨天的事,保姆显然有些尴尬,过了一会儿才诺诺道:“没、没有,我哄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楚苓身上还带些感冒,怕传染给宝宝,她再待了一会儿便走了。

虽然她交代过不要告诉江渊自己发烧的事,但很快她还是听见了楼下汽车驶来的声音。

江渊一回到家便直奔她的房间,站在门口看了她许久,才沉声道:“量了体温没?”

楚苓没说话,只是心中觉得讽刺。江渊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善忘,从前他们吵架也是这样,一觉睡醒他似乎就将前一天的事全然忘记,虚伪得让她发笑。

他大步走到楚苓面前来,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然后说:“我让医生过来看看。”

“不用了。”她别过脸,冷淡的开口。

江渊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眸子里的光忽明忽暗,最后他终于坐了下来。

“以后我不会再和你吵架……多多和糖糖还小。”他沉默了许久,终于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楚苓有些想笑,她并不说话,只是在心里默默的想着,他不和自己计较,自己应该感恩戴德才对,是吗?

江渊看着她脸上一派漠然的模样,突然觉得一颗心渐渐的沉了下去。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对她说。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到底有多后悔。

如果他一早知道她会用这样的方法报复自己,他无论如何都不会那样做,他死也不会。

两个人之间的沉默一直蔓延,直到楚苓想要开口让他出去,他才开口:“别再和我赌气了……也别做那种傻事了。”

其实他想问的是,两个人能不能再重新开始?

他什么都不计较了,什么都不计较了,只要她回来。

只是江渊到底也没能将这句话说出来。

楚苓缓缓的抽出被他握在掌心的手,万分平静的指了指门口,“你出去吧,我想休息了。”

楚苓一直知道,江渊那天还有话想对她说。

只是她没有问,也不想知道。当然,江渊也再没有机会把这话告诉她了。

下午的时候她在卧室里看书,手指不小心被书页划破了,割出深深的一道口子。

电话是在她贴创可贴的时候打进来的,手机那头的声音听起来模糊又遥远,那人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可她一句也没有听明白。

最后她把手机给了保姆,保姆刚接起脸色就瞬间变得惨白,她颤抖着声音对楚苓说:

“江、江先生他出了车祸……电话是交警打过来的。”

第 36 章

交警让楚苓马上到医院来,她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只想问对方,不是一个小车祸吗,为什么还要去医院。

直到小方到了家里来,一路急哄哄的将楚苓带出家门,然后开车去了医院。

“嫂子你别担心,肯定没事。”小方先受不了沉闷的气氛,还是先开了口。

“老板他下午没让司机送,说是要自己开车。唉,公司最近乱七八糟的事太多,新药的审批一直没下来,研发那边出了问题,董事会也一直在闹……”小方一边开车一边絮絮叨叨,“他好几天没睡好了,都怪我没想周到,怎么也不该让他自己开车……”

末了小方又重重的冷笑一声:“哼,董事会的那群老东西,全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这下又该闹腾起来了……闹吧闹吧,看那老骨头能闹多久!”

刚说完小方就觉得不好,在楚苓面前说这些话,到底是不太妥当。

他小心把控着方向盘,又偷偷瞄了一眼后视镜里的楚苓,这才发现她眼神恍惚的盯着车窗外,根本就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到了医院,人还在抢救。楚苓这时才知道,车祸是因为江渊的车速太快,撞断了公路边上的护栏,然后翻下公路。

小方见一边的楚苓神情恍惚,心道她这大概是受刺激受大了,于是赶紧让楚苓在手术室外坐着,又下楼去买了一杯咖啡来。

“嫂子,你先喝点东西吧。”小方把手中的冰咖啡递给楚苓,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又去摸裤兜,从里面拿出一部手机,递给楚苓,说:“老板的手机,之前落在办公室了。”

掌心传来的冰凉触感让楚苓稍稍清醒过来,她看着小方递到自己面前的手机,愣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有嘈杂的脚步声从走廊那头传过来,小方抬头去看,看见医院院长带着好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往这边赶。

没过一会儿,章颖也到了医院,她被吴嫂扶着,脸色十分苍白。看到楚苓坐在那里,也十分难得的没有上前去找茬。

小方赶紧迎上去,简单的和章颖说了一下情况,还是那套说辞,让她别担心。

“江渊好好的,怎么会自己开车?又怎么会超速?”章颖好歹算是镇定下来了,冷着一张脸问小方,说完这话还忍不住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楚苓。

小方顺着章颖的目光看过去,但马上便将眼神收回来,低着头说:“这事都怪我。最近公司的事多,大家都连续加了好几天的班,本来老板要自己开车的时候我就该劝着点……”

章颖将停留在楚苓身上的目光收回来,又看了小方一眼,不置一词。

小方一直就不喜欢这老太太,她为人强势,可儿子偏偏不买她的账,偶尔还要和她呛声。对着自己的亲儿子吧,她也不能怎样,所以平日里就时不时拿小方来出出气,对于她,小方是能避则避。

他知道楚苓和老太太不对盘,生怕她们俩就在手术室外面就掐起来,所以一步都不敢离,时时刻刻观察着这两人的动作。

很快江父也风风火火的过来了,他今天原本下乡去了,接到妻子的电话马不停蹄的就赶过来了。

“医生怎么说?”他问妻子。

“能说什么?”章颖眼眶发红,刚才已经哭过了一场,“我让老杜过来看,他刚才进去了,一直到现在还没出来呢。”

眼见丈夫就在身边,她的哽咽更是忍不住:“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不活了!”

“人还在里面呢,”江仲远皱眉,安抚妻子,“医生都没说什么,你别乱想。”

三言两语,好歹是将默默垂泪的章颖安抚了下来。

江仲远又把医院的工作人员叫来,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楚苓,然后才说:“安排一下房间,带她去休息。”

楚苓一直失魂落魄的坐在那里,直到小方过来让她去休息,她才看到江父江母也来医院了。

“嫂子,先去休息一下。”小方又在她耳边重复了一句。

楚苓这才听见,又看到一边的江渊父母,知道自己不适合呆在这里,于是站起身来。

“我还是先回家……”等走出了一些距离,她才轻声对小方说,“我回去看看孩子。”

小方皱了皱眉,面有难色,“嫂子,你还是先留在这——”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可楚苓知道他后面想说什么。

刚才她在手术室外面就接连看见好几个医生进去,可一个都没有出来,她知道情况危急,手术室里的人……大概连天亮也撑不过。

她心中自责,后悔自己前一天为什么要那样刺激他。如果她不故意说那样的话,江渊兴许也不会出事。

越想她心中越加悔恨,即使是躺在休息室的床上,也一点睡意都没有。

大概是盯着天花板太久,她的眼睛渐渐发涩,疼得厉害,眼皮也一跳一跳。

快天亮的时候有人推开了休息室的门,楚苓没有睡着,立时便坐起身来看,是一位护士,护士“啪嗒”一声按下墙边的电灯开关,一边走过来一边说:“人已经进了ICU,江太太,你起来换衣服,跟我们进去。”

楚苓怔了好几秒,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她涩着嗓子问:“他、他没事了?”

护士见她一直没动作,这边已经过来掀开被子,一边说:“病人还在昏迷,要看能不能熬过这二十四个小时了。”

出去了才看见江渊的父母也在,江仲远看了妻子一眼,警告她不要乱说话,然后又走到楚苓面前来,说:“好孩子,你去和他说说话……”

楚苓看了江父一眼,没有说话。

江仲远愣了愣,然后对一边的护士挥了挥手,让她带楚苓进ICU。

然后又看了一眼身后的章颖,忍不住道:“你这样看我干什么……你自己的儿子自己还不了解么?我们两个进去未必有用,就让小楚进去和他说说话吧。”

章颖想反驳,但最终还是忍住,只是擦了擦通红的眼圈。

楚苓跟着护士走,消毒程序复杂漫长,最后她换上无菌衣,又带上了口罩和帽子,这才跟着护士进了ICU。

江渊就躺在病房正中央的病床上,眼睛紧闭,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旁边有好几个护工围着忙碌。

楚苓想摸摸他的脸,可是不敢。手在半空中停留了一会儿,然后终于摸了摸他露在外面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