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面前是这个还没有断奶的小子。

鬼刀陈摩挲着双掌。

“所谓名门正派,都是听的多,真正有多强,难得有机会见识一下。“

在场不少人也都有这样的想法。大剑派的传说听得多了,可是有多少成是真的,倒没有亲眼见过。

——然而有胆量用身体去验证的,今天这里就只有一个人。

鬼刀陈的挑战意味已经非常明显。可是燕小六似乎不像有迎敌的准备,反而在搔着头发,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他身后的张鹏,看见师弟如此,并没有表露半点担心,反倒是有些不耐烦的模样。

庄老爷子、麻八和其他人早就远远退开到亭子旁边。

鬼刀陈眼见燕小六似未准备对决。绿林出身的他,不打算再给对方机会。

“领教了。“

声音很小,也说得很快,只能仅仅听见,也不带一丝杀气。

但右手已经握住刀柄。

同时鬼刀陈脑海里,已经在设定这式拔刀快斩之后的三种变化可能——

但那柄长刀,只出鞘一半就停止了。

——而一生以快刀自豪的鬼刀陈,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亲身体验何谓真正的“快“。

亭子内外那两百余双平凡的眼睛,则更连那过程都看不见。

他们只看见结果:

鬼刀陈的长刀只离鞘一半,刃面就给一柄满布水纹的钢剑贯穿了,剑尖继而刺进鬼刀陈穿着棉袄背心的胸口里。长刀就是这样给钉在鬼刀陈自己的身体上,无法再出鞘半分。

握着那柄长剑的(本来应该说是“刺出这一剑的“,可是众人的眼睛根本看不见那刺剑的动作),自然就是那个像农村少年的燕小六。

很少人留意到:在燕小六的身后,张鹏的左掌不知何时搭在师弟的右肩头。

鬼刀陈的脸真的白得像鬼。眼睛也像看见鬼一样呆瞪。

在场就只有这三个人知道,刚才发生的过程:

鬼刀陈右手搭在刀柄上。

燕小六的眼神,刹那间由羊变成狼。

鬼刀陈,长刀出鞘两寸。

燕小六,腰间长剑已经完全出鞘。

长刀,出鞘一尺。

长剑,刺击之势已成。

青城派剑术,基本中的最基本,入门剑法“风火剑“第三势,名唤“星追月“。

只是最简单的单手刺剑动作。但从踏地的左足,上至腿臀,到腰肢,到胸肩,到肘臂,到握剑的腕指——每一条该发动的肌肉都发动了。从下至上,从足趾到手指,每一重关节的活动,都把那积蓄的力量增幅并传递上去,最后完全贯注到剑尖上——此即为武门“气劲贯发“①的秘窍。

『注①:关于“气劲“原理,详阅《大道阵剑堂讲义·其之一》。』

而要做出这样高度协调的动作,燕小六的脑袋想也不用想。

——一个六年来每天风雨无间练习最少五百次,总计已经做过超过一百万次的动作,不需要再想。

燕小六目线所至,鼻尖、前足尖、剑尖,三尖相照。一条无形的直线,直指鬼刀陈咽喉。

这是“星追月“一式的首要目标。燕小六无数次朝空气中幻想的对手刺击,无数次与同门对剑练习,皆是如此瞄准,同样已经变成不用思考的习惯。

攻敌所必救。这原是颠扑不破的对战铁则。

——如果,对手真的堪称为“敌“的话。

所以,张鹏的手拍在燕小六的肩头上。

因为这一拍,燕小六这未经思索的“星追月“剑势角度下沉了。

原来应该已经从鬼刀陈后颈透出的青城佩剑,贯入了鬼刀陈那柄刚拔到胸部高度的长刀,穿过刃面,钉进鬼刀陈胸口的羊皮棉袄里。

然后一切静止下来,就是其余所有人看见的结果。

鬼刀陈全身固然僵硬。可燕小六却也呆在当场,额头渗出点点冷汗。

这是十七岁的他,一生人第一次挟着真正的敌意,向一个活生生的人发剑。

——而且本来已经杀死了对方。

张鹏的手掌再在师弟肩头上轻轻拍了两下。

燕小六这才发觉自己在众人面前失态,猛地收剑。

青城剑在刀刃那个孔洞里抽出,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音。剑尖抽离时,也夹带抽出几丝棉絮。

被鬼刀陈鲜血染红的棉絮,在半空中飘飞。

亭子内众人瞧着那几丝飞絮,看得呆住了。

长剑拔离后,鬼刀陈才敢吸气。

剑尖透过棉袄,刺进了他胸膛两分,并没有伤及肺脏。

——要不是那柄长刀的阻隔,加上张鹏那一拍令剑劲稍为消解,鬼刀陈已经是鬼。

燕小六仔细检视那刺穿过钢刀的剑刃。确定剑身没有受损后,他松了一口气,还剑入鞘。

他心脏还在怦怦乱跳,眼神带着不解地瞧向师兄。

张鹏知道师弟的疑问。

“这种等级的人,还没有资格死在青城派的剑下。“

鬼刀陈的长刀,呛啷堕地。

几乎亦在同时,亭子外头那两百人,手上的兵器也都纷纷掉落在泥泞的地上。

有的人甚至跪了下来。

——这些凡人,跟我们不是对等的。

小六看见这景象,终于明白师兄说这话的意思。

胸口渗着血红的鬼刀陈整个人爬到地上,头脸不敢抬起来看两个青城派剑士一眼。

他这一生再没有握过刀子。没有人知道他后来的下落。有传言说是出了家,也有说被仇家斩了。他在灌县山岭那伙匪盗,也都散逃到别县去了。

一切全因为一个十七岁少年的一剑。

——这就是青城派。

甚至连请两位剑侠下山的庄老爷子也都惊得不敢说话——当一种力量太强太可怕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沾光的胆量。

张鹏和燕小六亦没有再跟他们说话。没有再说任何话的必要。

他们重新用布囊包好长剑,披上蓑衣,戴上竹笠,离开“五里望亭“,朝着来时的上山路回去。

亭子内外两百人目送这两个在雨中渐渐消失的背影。

两百双眼睛,犹如仰望神祇般虔敬。

大道阵剑堂讲义·其之一

武道中各种攻防动作的力量,被称为“内劲“,又称“气劲“或“内力“。因为这些特有名词,“内劲“常遭坊间传说神化,被想象成为体力以外的一种特殊能量,能够积存在修练者体内,更夸张的甚至形容“内劲“可发放体外遥距伤人,又或传输转嫁他人身体…种种说法,其实皆属讹误不实。

其实武者一切身体操作,依靠的仍旧是肌肉筋骨产生之动能,与寻常人的作息活动并无根本差异。

分别在于质素。武者的动作所以能发挥超乎常人的速度与力量,实乃身体筋肉极高度协调的结果。比方最简单一个出拳动作,力从地起,自足腿蹬地,往上到腰肢旋转、肩臂伸展、手腕扭旋,以至最后拳指握紧贯力,力量从一个关节传递到下一个关节,假如协调完美,则无半点流失,兼且每一关节的力量更充分加乘上去,到最后贯注于拳头,自然奇速奇猛,此种高度协调所产生的力量,即为“内劲“。相反常人挥拳不懂其理,即使一样踏腿转腰,但协调不良,肌肉的力量互相抵抗抵消,最后能传达到拳头的不足十之一二,仅是拙劣之力。

所以“内劲“仍是一种肌肉力。不懈锻炼筋骨肌肉,乃是武者必修之课。仙风道骨或身体羸弱,却是能发千斤之力的世外高人——这不过又是坊间的想象而已。

观乎现代运动生理学,同样讲求肌肉协调产生最高表现,此与武道的“内劲“在本质上相同。但古代武道除了锻炼身体操作,另方面又有各种秘法,增进脑部及神经的传输,把协调提升至更高境地,所产生之动作效率,今世之运动家难望项背。以前文燕小六所击出的一招“星追月“为例,其反应时间与瞬发起动的速度,已经相当于今世奥运顶尖短跑选手的起步爆发。但燕小六不必任何预备,不用培养精神集中,在无预兆的突发情况下,举手投足间已经做到(假若一击不中,还能够接连重复爆发)这又远超运动选手的能耐。而燕小六亦不过青城派一个中阶弟子而已。

“内劲“只是武道的最基础。至于其他更高等秘法,后文将再述及。

第二章 青城剑派

走在返回青城山的坡道上,燕小六默默跟随在师兄张鹏身后。

寒雨已经渐细。两人继续走着。

燕小六的肩背上,不断在冒着白烟。张鹏看见了,微笑不语。他明白。

五年前,他跟随大师兄找山匪试剑,事后也是如此血脉沸腾,久久不能自已。第一次下山与外人交手,然后发现自己拥有远远凌驾大部分世人的能力——这是一种无法压抑的亢奋。

到了一棵大树下,张鹏停下来。在树底,他脱下竹笠,从腰间解下装着清水的竹筒,交给燕小六。

燕小六心情还没有放松,此时确实口干舌燥。他接过师兄的竹筒,大大喝了好几口。

张鹏观察师弟的表情。那张纯真的脸上,有兴奋与紧张,却也有疑惑。

“小六,你有话想问,是吗?“张鹏拿回竹筒,也喝了一口水。

燕小六垂头沉默看着地上的树根。

“你尽管问。“张鹏又说。“我不会告诉师父。“

燕小六又考虑了好一会儿,这才鼓起勇气:“师哥…有件事情,我不明白…那个姓庄的老头,不是什么好人啊。我们…“

“你是想问:我们为什么要帮他?“

燕小六点头。

“你看见那『五里望亭』前的大票人吗?他们几乎就要开打了。这场架打起来,你猜会有多少人死伤?会结下多少梁子?以后又会再打多少场架?现在因为我们,这场架打不成了,许多人不用死伤了。这不就是好事了吗?师父其实才不关心应该帮哪一边,只是上山来求我们的是姓庄那个罢了。“

张鹏拍拍师弟的肩头,又说:“你那一剑,已经救了那儿许多人,还有他们各人的家眷。这就是行侠。只要看结果就行了。其他多余的事情,不用再多想。“

燕小六点头,然后随着张鹏继续上路。

可是途中他还是不断思索着师兄的话。然后又想起那个鬼刀陈。

——我们这么做,其实跟鬼刀陈有分别吗?…

然而这样复杂的世事,不是一个多年住在深山练剑、从来没有涉足江湖的十七岁少年能够想得通的。

所以直至到达了山门,燕小六还是没有答案。

青城山为道教发祥地,传说上古时代轩辕帝已在此问道;东汉时道人张陵(即初代张天师)定居青城山,创五斗米道,开道术丹法之根基。此后历朝皆有高人入山修道传教,增建庙观宝地,千百年来香火不断。

青城派拳剑初始亦是道门武术,为强身健体与抵抗匪贼之用;但后来发展越渐精专,而且走上了辛辣刚劲的纯实战路线,与修道养生不合,渐渐道士就不再习练,而由俗家弟子继续研究传承。到百余年前,剑派与道观正式分家,不再于前山“上清宫“内练剑授徒,另于青城后山立一座“玄门舍“为根据地,舍堂后并建有十数座房屋,作弟子、家眷及役工居住之用。

张鹏与燕小六沿着山道往西走,到了后山门牌坊,向看守的小道士施礼,径自继续登上山路。

山门后乃是一座山城小镇,名唤味江镇①。镇民与青城剑侠多有来往,青城派多数衣食器物皆在此镇采购,也常雇用镇民作临时役工。但今天张鹏不想引起镇民注意,没有穿过味江镇上山,而是带着燕小六走东面一条山林小路,往北爬上后山。

『注①:清代后易名为泰安镇,至今仍存。』

两人身手脚步犹如猿猴,在湿滑的山间道上飞快而上,不一会儿越过一个山坡,“玄门舍“那铺着青色琉璃瓦顶、气势森然的殿宇建筑,蓦然出现眼前。

到得舍堂正门,两人依师门礼仪,将腰间佩剑解下,双手捧着剑鞘,这才进门。

沿途经过院子及前廊,有几个师兄弟正在整修锻炼的器械。看见两个同门回来,他们皆兴奋得上前探询。但两人知道礼节,不发一言,脚下不停,继续捧剑步向正堂。

“归元堂“。青城剑派最神圣之地。

这座厅堂正如整座“玄门舍“,建筑简朴无华,打扫得一尘不染。桌椅器具大多都是已用上数十年甚至逾百年之物,但打理保养极好,整座“归元堂“自然散发出一股庄严。

张鹏两人到了外面正门之时,早就有人禀报掌门师尊。此刻他已端坐在那巨大的“巴蜀无双“牌匾底下正座交椅上,轻轻闭着双眼。

青城派当今掌门何自圣。发髻与长须皆已半泛银白,闭目的脸容恍如入定。要不是那高壮异常的身躯,还有如猛虎踞石的堂堂坐姿,倒真有几分像在道观修真的老道长。

坐在何自圣旁边的,是其师弟宋贞。宋贞乌发黑须,脸泛光泽,看来像是三十五六年纪,其实今年已四十九岁,比何自圣小四年。他虽无何自圣般威严肃穆,但一脸精悍干练,似比掌门师兄更像一派一门的领袖。宋贞为青城派当今师范总管,负责一手打理整派的运作实务。

张鹏与燕小六捧剑过顶,先半跪向师父及师叔行礼,然后步往厅堂左面。

张鹏打开靠墙一个大壁柜。里面是三列木架,横陈着三十多柄式样相近的长剑,各种造型的剑挡护手反射出光芒。

两人把手上长剑布包解去,小心地把剑放上柜内架子的两个空位。张鹏把柜门轻轻合上。

张鹏和燕小六皆未有资格佩带青城派的宝剑,只因这次奉师尊之命下山,才得以借用一时。

两人又回到厅堂中央,垂首站立在师父跟前,准备报告这次下山的事情始末。

何自圣睁开眼来。

他一双虎目,形神虽是慑人,但那瞳仁却呈着淡灰色。

何自圣瞧着燕小六,不发一言,只举起右掌向他挥一挥,示意他先离去。

——那只右手,缺去了中指。

燕小六本来早在心中准备,如何向师父描述这次挫敌的经过,现在不免感到失望。但他只咬咬嘴唇,拱拳向师父、师叔、师兄行礼,自行退出“归元堂“。

待燕小六离去后,何自圣才朝弟子张鹏开口。

“如何?“

“性情还是有点生嫩。“张鹏马上拱手回答。“但功法招式都已经合格有余。更好的是,第一次临敌,出手没有半点犹疑心怯。资质肯定在我之上。“

“这种骄纵的话,绝不能在后辈面前说。“旁边的宋贞责备。

张鹏知道失言,马上向师叔拱手:“弟子明白。这些话我没有跟他说过。“

“对手是何人?“何自圣问。本门的胜负荣誉,一向是他最关心的。

“一名叫『鬼刀陈』的山匪,刀法在川中薄有名气。“

“你刚才说他没有犹疑心怯…“何自圣问:“那么,这个『鬼刀陈』已经死了?“

“没有…是弟子出了手,让师弟剑路沉了,只刺伤了他——“

然后张鹏右边脸多了三道赤红的指痕。

何自圣离座、反手挥掌、回座,身手之速,张鹏的眼睛无法完整捕捉,只像看见影子飘过。

——就算捕捉得到,他也不敢躲。

“师弟试剑,你何以出手干预?“何自圣眉间显现愠怒的皱纹。

“燕师弟年纪尚小,我想——“

“青城派的剑不是用来雕花的。“何自圣那双灰目猛瞪张鹏。“杀不了人,他就不要握剑。“

张鹏早就背渗冷汗,此时跪倒在地。

“弟子知错。“

“这也不是坏事。“宋贞一面扶起他,一面打圆场。“留那人活口,让他余生都在传扬我派的威名。“

师弟的话令何自圣脸容松下来。他点点头,然后踱步到“归元堂“右旁。

那面墙壁当中一大片漆成雪白,上面用钉子挂着四列共十九个各写了名字的木牌,排列成一个小尖山的阵形。

在最顶的名牌只有一个,牌上写的自然就是“何自圣“三字。

第二排三个名牌,是包括宋贞在内的三个师叔辈名字。

最下共有十五个名牌,分作两列排行。十五个不同名字里,包括张鹏在内。

何自圣瞧着最底下那列名牌尾后余下的空位。他笑了。

何自圣笑的时候,样子比他刚才发怒时,还要慑人。

张鹏带着脸上三道红指印,步出“归元堂“。燕小六仍等候在外头,看见师兄的脸,不禁感到害怕。

“师哥,是不是因为我——“

张鹏却摇摇头,微笑不语,伸臂搭着师弟的肩膀,一起离开。

透过因淋雨而半湿的衣袍,燕小六感受到师兄的臂弯,很温暖。

燕小六回到弟子宿舍,在自己的床位前匆忙地脱去那身青城派制服,换回平日练功的粗布衣裳,拿起练习用的钝铁剑和木剑,急急赶往“玄门舍“东旁的教习场。

他赶到时,午课早就完了。那露天教习场上三十多个同门,练完了最后一节的“乱对剑“②,已放下木剑各自休息。有的三五个聚在一起喝水谈笑,有的在谈论检讨刚才对打时用过的招式,也有几个因为同门收手不及,被木剑砍刺受伤,正接受师兄弟涂擦药酒治理。

『注②:“对剑“即两人以至多人对战练习,主要分为两种形式:“式对剑“是按预定的招式次序演练套招,初则用木剑,进阶用纯铁剑甚至真剑。虽然招式预先约定,但在全速全力对打时,仍有一定危险;另一种是“乱对剑“,也就是自由对搏。通常只用半速半力攻击,点到即止,并且使用木剑,以减少受伤机会。』

燕小六有点浑身不自在。自从十一岁拜入青城山门后,这是他第一次缺课。

他看着这些冒着微雨、仍聚在教习场不愿散去的同门兄弟。这是每一天最美妙的时刻。每天早、午两课各长两个时辰的练习,激烈和辛苦的程度,让人想起就紧张得倒胃,每次跑到教习场上课时双腿都仿佛拖着脚镣;可是下课之后大伙儿又会赖着不愿走,总是要闹好一阵子才回去洗澡吃饭。那是一起捱过每天艰辛练功后,同伴间那股亲密感特别浓烈之故。

可是今天燕小六没有跟大家一起磨砺。他满不好意思,背着剑袋,搔着头发静静走过去。

同门看见他加入,都登时静了下来。他们以跟往昔不同的眼光,默默瞧着燕小六。

“你们…怎么啦…“燕小六喃喃说着。其实他心里清楚,大伙儿目光有异的原因。

因为他今天下过山。

教习场上的三十七个“研修弟子“③,包括燕小六在内,拜入青城派最长的有十二、三年,短的也有五、六年。每一个人心里都只有一个理想:

——把写着自己名字的木牌,挂在“归元堂“那面白壁上。

『注③:关于青城派弟子级别,详见《大道阵剑堂讲义·其之二》。』

而下山试剑,是完成这理想的必要条件。

三十七人里,燕小六第一个做到了。

燕小六站在没有说话的同门之间,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