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瑶花足下不停,距离瞬间又更近。锯刀已经从左肩后横斩而出!

虎玲兰面对这猛攻,跪射的姿势却无动摇半分,极镇静地拉开弓弦。

射道之奥义,就在无念无想。当天地空白凝止的一刻,让箭矢释放。

虎玲兰手指放弦的动作,温柔一如将鲜花轻放湖心。

挟带裂帛之音的大刀锋,已斩至她身前——

锯刀掠过如未触一物。坚实的长弓被斩成两段!

然而还是微微迟了一些。

杆身乌黑的长箭,从极近距离狠狠钉入霍瑶花右肩,连带的冲击力令她向后仰倒,斩出去的锯刀也因为无法操控而脱手!

这时虎玲兰才顺势滚开闪过飞来的锯刀,手里绑着半截弓身,一脸都是冷汗。

——只因刚才刹那间的刀箭对决,胜负差别极小。

波龙术王最后一个强援也失去了。但他连愤怒的时间都没有。

被夺去齐眉棍的圆性仍是一往无前,以左边护甲居前,跃出一个箭步,穿着铜甲手套的左拳突起四指第二节,一记少林“豹拳“侧身直击,旋腕猛钻向波龙术王的肋骨!

同时间还有另外三道攻势降临波龙术王身上:背后再次扬起练飞虹“日轮刀“的光芒;右侧后方的童静以“星追月“急刺他后腰;左前方则是已经爬起来的燕横,“龙棘“以“风火剑“第六势“雷落山“迎砍他光秃秃的头颅!

四道攻势,将波龙术王所有可以逃避的空位都封死了。

这生死瞬间,巫纪洪再次想起被囚禁在武当山上的那个人。

——再见他之前,绝不能死!

——我要连同梅师弟那一份也活下去!

波龙术王的高大身躯,做出一个前所未见的动作,将他的天赋与平生所学发挥至尽:

他含胸拔背,腹部突然像猫儿般硬生生收缩,令圆性的“豹拳“仅差一寸距离而无法击中;左手里的齐眉棍从腋下反手向后插出,五尺多长的棍身刺向练飞虹胸口,及时截住他挥舞弯刀的来势;右手的武当长剑横举头上,硬架着燕横的“雷落山“!

童静的“静物剑“剑尖,下一刻没入了波龙术王的腰间衣袍。

就在剑尖入肉的同时,波龙术王看也不看,朝后猛力踹出一脚!

童静的“星追月“还没有深入,那条长腿已及她右肩,将她狠狠踢开!

童静吃痛呼叫向后倒去,亦连带将“静物剑“拔出,只有剑尖前端三分沾了血。

波龙术王这个身体动作,乍看虽然扭曲可笑,但是能够如此一心四用,准确无误地化解“破门六剑“四人夹击,而竟然只中一剑轻伤,实已堪称是当世罕见的奇才!

可是仍有一人未出手。

波龙术王为了接下这围击的四招,自然不能再展开轻功步法移动。

荆裂等的,正是目标停滞的一刻。

他早就放下长倭刀,拔出挂在腰间皮带上一柄刃身窄长、形如禾苗的单手军旅腰刀。今夜他用的第四柄刀子。

——他的最新得意技讲求单纯的速度,选用短兵单刀更加合适。

他左腿屈曲沉下,身体前倾,握着腰刀的手臂放松下垂。

正是先前击杀梅心树那野兽般的预备架式。

波龙术王踢完一腿迅速踏地,正要再次运用快绝的身法,从童静这边的缺口走出去。

——解开这包围了!

波龙术王心头狂喜。但太早了。

荆裂贯注在左腿的力量,如压制很久的弹簧发动。

他的身体像一团黑云般飞卷而出。其中隐现着闪电般的光芒。

荆裂人在半空,全身如陀螺旋转,结合这旋力与前冲的力量,反身挥斩。

刃光半掩在飞舞的黑披风之下。

荆裂这舍身刀势,正好从童静跌开之后露出空隙卷进去!

波龙术王这时惊觉,武当剑急向下掠。

但来不及了。

金属相交的轰响。

腰刀被波龙术王垂下的长剑十字架着。但这刀实在太快太强,波龙术王没来得及发力抵挡,刀刃已压着长剑继续前进!

波龙术王右大腿外侧,裂开一条灿烂的血路!

他整条腿不听使唤地软下来,像高塔似的身躯崩倒!

荆裂的黑衣身影掠过,无法控制地摔跌在地。左肩伤处像被人用粗大的尖锥狠狠插了一记。但痛苦倒下的他正在笑。

波龙术王毕竟拥有过人的反应,重创下仍借这势滚开去。

——糟糕!

他滚跌时,整个人像发了狂一样,向四周乱挥剑锋,尽显内心慌乱。

波龙术王一直坚持与“破门六剑“力战,期望扭转败局,都因为自信仗着一身高绝轻功,危急关头仍能抽身逃脱;但不想竟被荆裂这招快刀重重斩伤了一条腿,最自负的轻功猝然被破,不管平日如何狂傲,也压不住心底冒起的寒意。

——这可不是开玩笑…

燕横看准他这阵剑花不成章法,游身祭起“龙棘“挺进,一招刺剑准确地从中入楔,直取波龙术王面门要害!

“等一等!“波龙术王竟狼狈地叫起来,情急之下伸左掌去挡那金色剑锋。“龙棘“的锋刃岂是凡品,一气就贯穿了那只宽大肉掌,继续深入!

刺击因为这手掌牺牲阻挡,路线稍为偏移,只擦破术王的颈侧!

波龙术王在这生死关头重整姿态,挺起腰端坐地上,武当剑重新集中剑势,猛刺燕横中路,燕横被他逼开,连人带剑抽身回来。

燕横保持距离,以“雌雄龙虎剑“连环再攻!

波龙术王曲起未受伤的左腿,有如趺跏冥想的佛像般坐着,仅靠腰肢以上的半身发力,竟也能发出疾速连环快剑,每一招都以“武当形剑“截击,逼开燕横的攻势!

荆裂这时用刀支撑跪起半身,看见波龙术王顽抗燕横的奇特情景。

只见术王坐在地上的身姿也矮不了燕横多少,他虽用不上足腿,但仗着人高手长,仍然剑法精妙,除了不能移动进击之外,并未处于下风。

虽是极可恶的敌人,荆裂也不得不赞叹:

——此人确是天下罕见的剑士!

不过波龙术王只能守不能攻,也没有任何胜利的希望。他下盘的鲜血已是越流越多,不可能撑得太久。

另一头,童静已经捂着肩头站起来。她身子单薄,吃了波龙术王的蹬腿,肩头骨痛欲裂,右手一时举不起来。她双眼都红了,咬着下唇不发一言,将“静物剑“交到左手,就要向波龙术王报仇去。

可是当她看见波龙术王展开“武当形剑“对抗燕横,顿时瞧得出神了。这剑法她在西安看姚莲舟使过一次,因而学会了其中一些窍妙;如今竟又有机会再仔细观摩,心里那求艺若渴的欲望,竟一时盖过了痛楚和愤恨,全神贯注地吸收波龙术王的“追形截脉“法度。

倒是练飞虹第一个冲上去助拳。他毕竟是老江湖,极为忌惮这魔头的诡计,心想还是该乘机及早将之了结。练飞虹经过连番剧战虽已是气喘吁吁,仍拼上最后一口气,抡起弯刀往波龙术王侧面绕杀过去!

波龙术王自知身体难以转向移动,无法再抵受对方这样多面夹击,情急之下竟然将手中武当剑飞掷向燕横!

燕横没想到他连兵刃也舍得丢弃,后撤一记大仰身,避开这飞剑突袭!

波龙术王借这时机,用两条长臂加一条左腿在地上急急倒后爬行,那情状狼狈得有如断了一肢的可怜昆虫一样。但这怪异的爬行动作竟也甚快,不逊于一般人开腿奔跑的速度,成功把距离拉远了一些。

他急忙从五色宽袍的领口里揪出一大串项链饰物,其中有个小小的漆红木哨,他挑出来对准了自己嘴边。

“别再过来!否则那四百人都要死!“

他厉声疾呼,虽然说得甚急,但每个字都极为清晰沉重。

圆性把术王丢下的齐眉棍捡回来,上前与燕横及练飞虹并肩。

“让我来!“圆性没有面具掩盖的半边脸,几乎比另半边面具上的夜叉更要凶恶。他右肩锁骨中剑处流血不止,一身都是自己和敌人的血腥,透着出家人不应有的浓浓杀意。

“不!“练飞虹紧皱白眉,伸出弯刀拦住圆性,再瞧着波龙术王:“你说什么?“

波龙术王那满是血污的脸,此刻绽放阴险的笑容。

“我是说…“他把木哨贴在嘴角上:“只要我吹一吹这个东西,那头四百个男女老少,全都要死!“

“别听他胡说!“

这时孟七河带着唐拔等一干山贼,已从“因果桥“那头赶至。他乍见战场上横七竖八的尸体里,不少都是他寨子的兄弟,悲愤得目眦欲裂,恨不得马上就用八卦大刀狠狠斩破波龙术王那颗光头。

“你那边负责看守村民的手下,全都被我干掉了,你还凭什么?“孟七河戟刀指向术王。

后头的群战也因为波龙术王的话而暂停了。如今仍然能够站着的术王众,只余下可怜兮兮的八个人,已经被义军民壮重重包围。那八人一身是伤,他们深知自己在庐陵作恶太多,即使现在投降,对方必然不会容赦,个个恐惧万分,一边负隅顽抗,一边在痛哭流涕。

王守仁听见波龙术王这话,知道事不寻常,下令义军先住手戒备。

“你只顾赶来助战,没有时间把那些人松绑吧?“波龙术王朝着孟七河冷笑。

孟七河心里一寒,知道自己犯了错,回头就要跑回寺旁那些泗塘村的人质那边。

“太迟啦。“波龙术王笑着说:“你们也都领教过我的『云磷杀』,知道它一眨眼就能杀多少人吧?“

一听见术王提及“云磷杀“,王守仁、荆裂、燕横等人回想到先前,庐陵县城数十人瞬间中毒惨死、横尸一地的可怖情景,心里不禁升起寒意。

唐拔亦跟着孟七河,急急跑过“因果桥“,走到人质群跟前。

唐拔上前,解下一名村民嘴巴中的布条。那村民仍然神情惊惶,半点没有获救后的欣慰。

孟七河看了,心里自责。

——怎么我会看漏了?假如早点察觉异样,也许…

“你们里面…有其他人吗?“唐拔问那名村民。

村民不敢回答,却回头瞧向人群。

靠着寺院的火光,唐拔随着那村民的视线看去,于人堆中看见一个与别不同的家伙。

这人也是一身农民打扮,混在泗塘村民之间,手腿却没有被绑起来。他一头发丝稀疏,脸色灰白,是长期受到药物摧残的结果,双眼透着了无生气的眼神。腰上也绑着绳索,与其他人紧紧连在一起。

孟七河看见了:这家伙左右双手,各自轻轻握着一颗蜡丸。

“我在村民里安置了两个人,他们可不是我一般的弟子。“波龙术王说时瞧瞧荆裂:“就跟你杀掉的那头『人犬』差不多,都被我用药物长期豢养。只要听到我这哨音,他们就会毫不犹疑地捏破手上的『云磷杀』——这两个家伙就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更不会对生死有任何顾念。“

“哼哼,以为靠几句谎话就可以活下去吗?“童静冷笑:“你要是有这么厉害的后着,一早就可以使出来,不用跟我们打到这个地步吧?“

“因为不只我们想杀他。他也想杀死我们。而且最好是用手里的剑。“

荆裂说着时,已在虎玲兰掺扶下站起来了。

波龙术王凝视荆裂。最大的仇敌,却偏偏了解自己所想,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

练飞虹回头看看远处人质所在。孟七河和唐拔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也就是说那边确实有麻烦。

波龙术王把那木哨含在嘴巴里,众人立时大为紧张。但术王并未吹哨,只是撕下袍子上的五色杂布,紧紧包裹着大腿的刀伤止血。他知道敌人里以练飞虹暗器最厉害,眼睛一直注视着他不放。

练飞虹确已将一柄飞刀拔出在手,但他深知术王反应神速,并无把握先发制人,不敢拿几百条人命去赌。

霍瑶花从地上爬起来,只见她本来就白皙的脸更无血色。她右肩所中的一箭甚深,卡入了关节骨头里,只稍一动就痛入心坎,别说拿刀,那条手臂连抬起来都乏力。

她知道假如现在强行拔出箭矢,恐怕流血不止,于是用左手扳着箭杆,运腕劲将之折断。她没有呼叫,但下唇都咬出血来。

波龙术王这时包扎好大腿,这才拿回哨子,但仍然举在嘴边,微微喘着气说:“今天我们就算…平手。让我走,我就放过那些可怜的家伙,如何?“

就算他不说,荆裂已经猜出他的条件。他闭起眼睛,沉默下来。

“不…不!不行!“义军里的庐陵民壮爆发出叫声,继而感染众人。许多县民冲出去,他们虽然仍不敢接近术王,但远远围成了一个半圆,封住下山的去路。

“要杀他!一定要杀光他们!“有人激动得手中竹枪都在发抖,焦急地呼叫:“各位大侠,请把这魔头宰了!不可放虎归山啊!“

“对对对!他一日在生,我们庐陵百姓都不得太平,不知哪天又会回来!不可放过这个收拾他的机会!“

“你们疯了吗?“一人却在后头大叫,正是先前那个登龙村民赵大。他身受灭村之痛,自然不忍泗塘村也步上后尘:“几百条性命,又有女人小孩啊!不顾他们死活啦?“

“我们拼了命上来救人,已是仁至义尽了!“一个庐陵县民反驳:“眼下关乎庐陵——不,吉安府无数人的安危,你说哪一边比较重?只好对不起他们…“

民壮里有百多人齐声高呼,附和这个说法。

其余的人,大半都沉默着,心里其实也宁愿拿那四百人质,换来术王一等人就地正法,只是不敢开口说出;只有少数的民壮,明确反对牺牲泗塘村民。孟七河仍在人质群中共赴危险,他的山贼兄弟自然也反对动手。义军顿时就分裂起来,有的人甚至开始互相推撞。

“快杀!快杀!“前头最激动的那批民壮,不断催促着“破门六剑“下手。

波龙术王这时虽命悬一线,但竟然在微笑。

——他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把人心里最黑暗的一面引发出来。

荆裂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浓眉皱在一起。他想起那夜在登龙村,薛九牛跟他说过的话。

——她们都是人家的妻子和女儿啊。

“破门六剑“其他人看见这样的情景,也都顿时战意消退,露出失望厌恶的表情。

这时在阵中亮起了一抹剑光。

是站在中央的王守仁。他将佩剑高举向天,众人看见,渐渐沉默下来。

王守仁脸容很平和,徐徐地说:“好,既然如此,我们就问问这儿所有人的想法,再作决定。“

王守仁这句话,令燕横和童静都很意外。

“怎么王大人会这样…“燕横焦急地说。

——难道王大人也相信,为了大义可以牺牲人命吗?…

这时王守仁降下剑尖,指向一人:“就先从他问起。“

众人都呆住了。

王守仁剑尖所指的,乃是卧在地上一名山贼的尸体。

“王大人,他已经死了…怎么问?…“

“再问他…“王守仁剑尖又指向另一个已牺牲的民壮。“还有他…“他不断指向地上的尸身。

所有人都沉默着。他们开始明白王大人的意思。

王守仁表情变得悲哀,透出痛心的眼神。

“你们想想,他们是为了什么而死的?“他每说一个字都非常沉重:“假如为了自己的平安,就可以无视别人的痛苦,那么你们跟从前在这魔头脚下苟活,又有什么分别呢?你们跟他又有什么分别呢?我们又为了什么打这仗?死这么多人?“

义军之中以孟七河的山贼走得最前,也牺牲最巨,泰半都已命丧青原山,生还的兄弟听了王守仁这番话,格外激动。

他再擎剑指向前方的“破门六剑“。

“你们再看清楚,他们几位流的鲜血。“

众人瞧过去。只见“破门六剑“除了童静只捱一腿之外,几位侠士经过连日大战一身是伤,先前治理包裹好的刀剑创伤此刻又再溢血,浑身都渗着红色。最新加入来的圆性和尚受了术王一剑,伤得更是不轻。

六人神色凝重地看着王守仁,又看看群众。

“这本来就不干他们的事,这几个人却舍死忘生地为大家作战。“王守仁语气极是难过:“看看现在的你们,还值得他们拯救吗?“

庐陵民壮看见“破门六剑“那失望的眼神,还有地上那许多牺牲者的尸体,先前力主要牺牲人质的那批人,顿然惭愧得垂头无语。

八名侥幸顽抗至今的术王众,趁着这时机冲出包围,走到术王猊下身旁,将他扶了起来。

“那边姓王的官。“波龙术王一边接受弟子包扎手掌的伤口,一边脸有得色地说:“我认得你。你跟你身旁那群白脸书生,就是前晚站在那屋子门前的『剑客』吧?呸,给你骗倒了。要是那夜就干掉你,今天…“

他说到这儿就再说不下去。今夜他虽说靠着人质逼对方讲和,但确是结结实实给这伙人打败了,只好回到正题:“既然你们已经做了决定,就别在那边废话!“

他即命令弟子去把四处逃跑的马儿拉过来。

“慢着!“童静高呼:“休想走得这么轻松!你还没有解除那边的威胁!“

“以为我是傻瓜吗?“波龙术王笑着,接过弟子从战场拾回来的武当长剑:“解除了之后我还走得了么?先等我准备好再说。“

波龙术王甚是警觉,说的时候那木哨仍然不离嘴边,每次一说完话又把哨子放在嘴里,令对方无隙可乘。

这时术王众已将三十几匹马都牵过来,其中包括术王的坐骑和荆裂骑来那匹黑马。一看见这匹本属梅心树的黑马,波龙术王又再怒视荆裂。但此刻他最关心的是赶快治理自己的腿伤。因为失血他已感到少许晕眩,在弟子协助下才能够攀上马背。

霍瑶花接过黑马的缰绳,一名术王弟子则代她将大锯刀挂在鞍旁。

她垂着一条无力的右臂,回头看看荆裂,却发现他正与虎玲兰并肩站着。

荆裂察觉她的视线,向她高声说:“我那柄小刀,还是暂时放在你那儿。因为我一定会再来找你的。“

荆裂这话令霍瑶花心弦震动。但他下一句话又教她一阵心酸:“还有你的主人。“

——“主人“…

霍瑶花再次瞧瞧那二人。

——不知不觉之间我都忘记了,为什么自己会落得这样…为什么不能够像他们这般自由…

她欲言又止间,前头的“主人“却已在呼唤:“花。“

霍瑶花目光哀怨,牵着马往山门方向走去。

这时术王众已把要骑的马匹排好。波龙术王无言一挥手,那八人就抡起刀来,将其余马儿逐一砍去一条腿!

——此举自是为了杜绝下山之后再被义军追击。

只听见满山都回响着马儿的惨嘶,令人心寒。术王所占据的马匹虽未被伤害,也都不安地轻跳。波龙术王一只大手掌捏在坐骑颈上,压住它的躁动。

童静转过头去,不忍去看如此残酷的一幕。

“收拾尸体的事情,麻烦你们了。“

波龙术王笑着,就率领仅余的部下往山门走去,却见王守仁与民壮仍然封着前路。

“啊,我差点忘了。“波龙术王故意逗弄王守仁,但王守仁不为所动。

术王有点没趣地继续说:“事情很简单:那边拿着『云磷杀』的两个家伙,只听我一人号令。只要你们不碰他们分毫,他们就只会呆呆地站在原地。你们把村民松绑带走就行了。“

他眺望那些人质又说:“不过,我先前已经特别吩咐手下,把那些人都牢牢绑在一起,越复杂越好。到你们把村民都救走时,我们大概早下了青原山啦。所以还是别动什么歪念头好了。可是你们也别磨蹭,一到天亮,那两个人就要药瘾发作,到时候他们会怎样发疯,我可不敢保证。“

“先生,他说不定在胡诌!“王守仁身边的黄璇说:“你真的相信这恶徒的话吗?“

“除了相信我,你们还有什么选择?“波龙术王凝视着王守仁,目中尽是嘲弄的神色:“当好人,就是这么辛苦。“

梁福通本来就担心首领孟七河在那边的安危,一听了波龙术王说出解救之法,也不等王守仁下令,已带着余下的几十个山贼兄弟,赶过去溪河对面那头。

王守仁看了波龙术王一眼,无言举起剑来。守住山门的民壮,不情不愿地开出一条通道。

“等…一等!“一名民壮向王守仁呼唤:“王大人,我们要怎么保证,这家伙一逃出山门,不会吹起那哨子?“

“他们在下到平地之前,都无法走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