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念身为沈家长孙女,从小到大去家里的铺子不下数百回,可掌柜伙计于她的态度颇恭敬,从不曾见过这样对小主子的。她偏头看向包子弟弟,他却不恼不解释,直接说道,“叔叔我们想吃鱼。”

厨子说道,“你回你爹娘那去,若是他们能吃上今日佳肴,你们也是能的。若没有,来这也没有用。”

沈念念觉得下一刻他就要亮出自己小少爷的身份,要上一尾两尾三尾鱼了,谁料他却一脸天真明朗,“嗯!”

随后他抬头看她,“姐姐,我们走吧。”

沈念念瞠目结舌,等等,这是唱的哪一出?手上力道一大,那小包子已经拉着她出去。她莫名跟在后头,忍不住问道,“他们不认识你?”

“不认识,大概连我娘都不认识。”

“…可伙计怎么会不认得掌柜?”

“可的确就是不认识呀。”

沈念念糊涂了,这才回过神来,“这船根本不是你娘的吧?”

小包子从自己身上挂着的小斜布包找出个油纸包着的东西,慢慢摊开,里面卷了五个巴掌心大的饼。他拿出一个咬了一口,才慢吞吞答道,“是我娘的,因为我娘说这是她的,所以就一定是了。”

“…”沈念念方才还觉得遇到了同道中人,可现在看来,根本就是个小屁孩,稚气得很。她摇摇头,真假难辨。他娘要是骗他,也是有可能的。可也难保是真的,毕竟有些生意人自己不出面,做背后老板娘。

沈念念没亲眼见过亲耳听过,也就不去判定真假。

“姐姐吃饼吗?”

刚吃饱的沈念念对这些零嘴没什么兴趣,这才发现他身上挂着的布包鼓当得很,探头往那一瞧,就见里头还有八个油纸包,估摸都是吃的。她眨眼道,“你怎么这么喜欢吃东西呀,兜里装的全是吃的吗?”

小包子点点头,“是的呀,都是吃的,我娘给我买的。”

沈念念略有迟疑,摸摸他的脑袋,“这么喜欢吃,平时很少吃么?”

“嗯,基本吃不着,但是能吃上肉,我娘会给我抓老虎,抓恶狼。我最喜欢吃野猪肉了,很嫩很鲜。”

“…你娘是猎户?你住山上?”

“猎户是什么?”小包子又补充答道,“偶尔会住山上,还有山洞里,树洞我也住过,虫子好多,不喜欢。”

沈念念觉得他要么是个经历丰富的小屁孩,要么是个满嘴谎言的撒谎精。可她听得有趣,就算是他胡扯的也觉得有趣,“你娘打算一直带你住那么?”

说到这,小包子才停了嘴,所有所思,“没…每次爹娘见面,都要因为这个吵架,我爹要我娘带我走,可我娘舍不得我爹,又舍不得我,就干脆带我在身边。其实除了没零嘴吃,倒也还好。住的暖和,吃得也不差,我娘对我可好了。可我爹还是不开心,弄得我娘也不开心。”

这事听着像说书的,沈念念听得都揪心了,终于蹲下身,“后来呢?”

“后来我爹又念叨,我娘一气之下,就带我来了这。估摸呀,我爹要急死了。”小包子又道,“可是我娘说,很快我爹就要来京城,到时候就能见着。但只让我见,她不见。”

沈念念说道,“你爹娘真有趣,你也很有趣,包子弟弟。”

小包子摇摇头,也不吃了,将油纸重新包好,“姐姐,我见这里的小孩,都是爹娘带着的呀,为什么我的爹娘不是?他们从来不在有人的时候走在一块。”

沈念念哪里知道这个,更何况她也很好奇,这到底是为什么。但这种事也只有问他爹娘才能知道了。这么一想,她好像信了他说的话,听起来虽然荒谬,可他说得真挚,又不像是假的,让她愿意信他。

“包子弟弟,你娘也在这船上吗?”

“在呀。”他垫脚张望,找了一番,静了片刻,面露欢喜,指向远处,“我娘在那?”

沈念念往那看去,又看见那个纱笠垂至腰间的绿衣女子。那女子身材高挑,垂落的双手并不算太白皙,甚至能看见点点伤痕,她好奇看去,那女子也往这看来。片刻,那女子就穿过游人过来,蹲在两人面前。

沈念念看着她,可纱笠太厚,看不见她的脸。

“娘。”

声音软糯,跟刚才和她说话的小大人模样全然不同。

女子轻抚他的脸,笑道,“跟姐姐玩得开不开心?”

“嗯。”

“还想吃什么,娘带你去。”

小包子瞧瞧旁人,说道,“姐姐想吃鱼。”

沈念念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件事,真是好弟弟。

女子一笑,“那就走吧,我带你们去第二层雅间。”末了她又问沈念念,“你爹娘在船上?”

“不在。”

“可惜,他们也挺爱吃鱼的…”

声音太小,更似自言自语,沈念念没听清,问了她一遍。女子却没答话,只是拨了拨她腰间挂着的冰蓝色香囊,这东西,她都瞧了十几年了——这小豆丁定不会知道,这是她爹娘的定情信物。

而且…这小豆子长得也太像她娘了。她知道自己前脚刚到京城,他们一家三口后脚就到。本想寻个机会暗中见见,谁想没见到他们,倒看见了只在信上出现的沈念念。

她瞧着这长得俏皮的小姑娘,微微挑眉,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哦呵,多年夙愿,终于达成,乐哉。

秋高气爽,本是好天气,可京师沈家商行的二十七位掌柜现在却不安得冒出冷汗来。只因少东家在看这两个月的账本,越看,眉头拧得越高,若那是块湿漉漉的布,此时都要拧干了吧。

这两个月的账目很少,沈来宝没费多长时间就看完了。他将账本放回远处,说道,“二十七家铺子都受了影响,看来定北侯并不是单独跟你们其中一位掌柜结怨。”

话说得很是平静,并没有责骂,掌柜们早就听说少东家脾气温和,没想到出了这种事,也不追究他们的责任,反倒是有条理地分析起来,顿时松了一口气。也有胆大的人出来开口,“少爷,那定北侯向来跟我们是井水不犯河水,可不知道为何,偏偏是针对起我们来了。”

这话沈来宝昨天已经听他们说过,但现在看过账本,才觉得掌柜们还有所隐瞒,实际情况比他想得还要严重,再这么下去,沈家在京师的铺子都要关门大吉了。

花铃问道,“除了定北侯同你们没过节外,那定北侯的亲人,或者是他倚重的人,可有来我们沈家买过东西?”

掌柜们苦想一番,说道,“每日进出铺子的人这么多,哪里能全都认得是谁家的家眷。”

“倒也不是要你们想这个,而是我想知道,如果是当面有过纠纷的,那肯定会有印象的。毕竟一年里出不了几次这种事,将它们记下,也是诸位掌柜的职责。”

听见职责二字,众人急忙认真回想。玉总管负手站在两人身后,见掌柜们苦思,不由看看花铃,主线找不到,就往支线找,再细微的事,好似也能注意到。无怪乎沈家少爷接管家中生意后,能陆续将铺子开遍大央,或许也是因为有个贤内助。

静了半晌,终于有人说道,“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三个多月前,有个姑娘来我们的首饰铺子买东西,恰好少夫人的兄长也来了,那姑娘瞧了他,横眉冷对,连首饰都不买,直接走了。当时伙计还跟我说,那定北侯家的千金脾气真大。”

三个月前?那时候二哥并不在京师,花铃皱眉,大哥?可是大哥的为人,不至于得罪姑娘吧。

“对了少奶奶,我也有一事要说,但不知道是不是跟这件事有关系。”

花铃面色温和,“但说无妨。”

那人说道,“约莫是两个月前,有个衣着华丽的姑娘来买脂米分,跟她的同伴说她心仪一个男子,还厚着脸皮求了她姨父说媒,谁想竟碰了个钉子,让她的脸面丢尽,连带着她姨父都面上无光。后来那人问她那男子是谁,好生大胆。她说,不过是个校尉,姓花。”

沈来宝顿住,花?那许是花朗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反应过来,同花大哥结怨的是定北侯的千金,同花二哥结怨的是定北侯的外甥女,那…看来沈家铺子遭劫,缘故出自花家兄弟了。

第129章 久别重逢

沈来宝和花铃猜出原因,但是否真的是因为这个,还得证实。沈来宝安排了一些人去仔细打听,从定北侯的千金和外甥女身边的人着手。有了头绪,似乎也有解决的办法,接下来就是等打探回来的消息。

掌柜们要留他们用午饭,可两人记挂着女儿,就推了。回到府里,知道念念还没有回府邸。问了下人他们去了哪里,下人答道,“小的一向都不知大人的行踪,也不敢问。”

下人答得顺溜,可见平时没少这么答话。沈来宝和花铃只嗅出府里一股紧绷之气,让人不能完全舒展。本想待在这里等女儿,可最后还是出了门,去游京师的大街小巷。

走了十余步,花铃才道,“哥哥变得愈发不像我认识的哥哥了。”她轻轻叹道,“难怪爹爹不想我们入仕,说进了官场,身不由己,不变也要变。二哥在军营里能变得更有主见更决断,那大哥在官场里变得小心多疑,也是正常的。”

沈来宝听出话里的惆怅来,问道,“你是怕你哥哥会变成奸臣么?”

如果说是做反派的潜质,花续如今已经初见端倪了。只是那样一来,花家哪里能容得下这样的长子。所以妻子担忧,沈来宝完全明白。

“嗯。”花铃抬头说道,“等哥哥回来,我想跟他说些话,总该和他说些大道理,或许能挽回。”

“也好,那我…”沈来宝想了想,还是说道,“那我在别处等你。”

花铃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有时候心里留了刺,就算拔掉刺,也会有疤痕。避免再撕开疤痕,也实在是很有必要。

快到夜里,花续才带这沈念念回来。

沈念念是趴在花续肩头上被抱下来的,玩了一天的她还不肯回来,等花续将她抱上马车,没了好玩的事,就立刻睡着了。

花铃出来接她,被花续轻轻示意不用接,自己送她进了厢房,给她盖上被子。他不曾好好照顾过孩童,只是心细,花铃在旁边看着,觉得兄长做得并不自己做得差。

花续看了一会才出来,听见背后有跟随的脚步声,转身看去,说道,“你和来宝吃过饭没?”

“吃过了,京城里好吃的东西很多。哥哥你呢?”

“也吃过了,游了一日的船,从头到尾,又从尾巴回来。”

花铃意外道,“游船?念念并不喜欢,她自己也有艘三层小楼船,坐了一次,就不爱碰了,说地方小。可没想到今日能待这么久。”她末了笑笑,“看来念念喜欢同你待在一块。”

说到这,花续笑笑,“哪里是因为我,只是在船上认识了朋友,聊得欢。也是因为午饭送来的鱼好吃,念念就想将晚饭也吃了再回来。”

花续说着,心中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那鱼送了两尾来?别人一尾难求,偏是他们这桌送了两条。问及送菜来的下人,下人并不知道。他不喜厨房油烟,便没去问厨子。后来发现易大人不见了,猜想许是他将他那份匀给了自己,就没再多想。

聊了半日,花铃这才道,“哥哥,你知道定北侯家的千金么?”

花续想了想,“不知道。”他随后又问道,“怎么了?”

花铃说道,“我们此次来京师,实则是因为京师商行出了些事,听掌柜们说,是定北侯在背后捣鬼,但无论总管怎么查,都查不到缘故。所以我们千里迢迢进京,今日才方知道一些线索,但又不敢肯定。”

花续知道她这么问定是跟自己有关,就问,“是不是同我有关系?毕竟定北侯也是朝廷的人,怎么想,也是我的缘故多些。”

“倒也不能肯定,只知道一个掌柜说过,你拒过那定北侯的千金。后来又有个掌柜听闻,定北侯的外甥女钟情二哥,但遭拒,也骂了人。”

花续低眉细想,忽然想起来,墨眉不由一挑,“我知道了,哦…原来是她,定北侯家的三小姐。”提及这名字,他的眉头又拧了回去,“我调任京师前,恰逢她随父游玩,见过一面。后来初入京师,又在酒宴上碰过一回。后来定北侯就寻人拐弯抹角说媒,我给拒了。没想到…竟是殃及池鱼。”

花铃暗暗叹着,听掌柜们说那千金长得貌美,在京师也是一等一的样貌,没想到和兄长见了两次,他却全然不记得。可见哥哥对那什么定北侯的千金当真无意,“倒还不能肯定,等二哥回来再问问。”

“你二哥哪里会记得这些,那个大老粗。”花续说起自己的弟弟,毫不掩饰地评价了一句,又道,“明日我去拜见定北侯,你先睡吧。”

花铃蹙眉,“可会给哥哥惹麻烦?”

花续说道,“我会先试探,如果真是因为我,我也要当面说清楚。如果不是因为我,做哥哥的,也不能见你们被欺负的。”

此时花铃才觉得兄长还是一如既往,不管怎么说,侯爷就是侯爷,爵位在那,哥哥的官在京师不算大,不管去侯府里说了什么,哥哥都等于是得罪了定北侯。可他却并没有犹豫,承诺解决这件事。

她本已想好了要如何跟他提及官场不可入歧途的事,但如今看来,并不需要。花家教出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做奸佞之臣。

圆滑多疑,是为了自保。但真碰见了事,就再没圆滑。

她悬了已久的心,此时才放下来,“那就拜托哥哥了。”

花续点点头,快走时又笑笑说道,“今日带念念出去,认得我的人,都以为念念是我的女儿,说跟我长得像。”

花铃心里一时不知是笑是叹,面上笑道,“念念又亲你,自然更像了。”

花续笑笑,“我明日要办差,中午去一趟定北侯那,午饭就不回来吃了。念念要是找我,你就同她说,我傍晚回来。”

“嗯。”——哪里是念念会找他,分明是现在他就在找念念了。花铃送走了他,又回了女儿睡的房里,多瞧了她几眼,这才回自己的房间。

秋夜寒凉,仍有虫鸣,躲在草丛中低声吟唱。花铃往院子看去,添了几分秋风的院子,更显萧瑟。

有了花续的周旋,定北侯的事很快便解决了。本来也是因为定北侯一时想不开,觉得被拂了面子。花续亲自前来,也觉理亏,又因他恩师位重,更不敢当面得罪。花续给了他台阶下,他也就借机下来,解了恨,也解了仇。

倒是和花续长谈下,觉得他年轻有为,前程大好。一面觉得女儿眼光不差,一面又觉没了这乘龙快婿可惜。送走花续,他便唤了管家来,“以后府里要添置的东西,都去沈家铺子买。”

管家诧异,“为何去沈家买?老爷不是不喜这花大人么?”

“目光短浅。”定北侯说道,“照我说得做,再不许给沈家找麻烦,快去。”

他有他的考虑,自己的爵位不过是承爵得来,手无实权,不过是好听罢了。真比起来,是比不过朝廷那些手握实权的大官。花续虽然不过是侍郎,但他相信日后他定有所为,更何况他的兄弟花朗这次凯旋,打了大胜仗,怕是要封个将军的。他何苦去得罪他们,这可要不得。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深谙此理。

花续中午解决了这件事,下午又去了工部,到傍晚才回府邸。到了家想将这件事跟妹夫说,就见妹夫后脚进来,见面就道,“那事解决了,定北侯还命人前来采购物件,并说之前都是误会。”

花续闻言说道,“这就好。”

沈来宝知道是他去了一趟定北侯才得以解决,同他道谢,花续也受了。他又道,“念念呢?”

“白日又到处跑去玩了,这会应该在还在睡。”

花续想等她醒了一起用饭,但时辰尚早,看看他,说道,“陪我去亭子那喝酒去?”

沈来宝笑道,“你喝酒,我喝茶。”

想到他沾酒即醉的事,花续笑道,“走。”

两人结伴去凉亭喝茶品酒,久未长坐,倒也说了许多这些年都不曾说过的事。一时似年少时,交谈无阻,把酒言欢。

那院子离沈念念住的院子很远,声音传不到这边,可她总觉得床边有人在弄出窸窣声响。梦中到底她眉头紧拧,终于是睁眼醒来,偏身一看,就见了个小豆丁站在床边,将只翠绿的螳螂放在床沿上逗玩。

她猛地坐起身,蟑螂被被子抖落在地,小包子“呀”了一声,将它拾起,递给沈念念,“姐姐给你。”

“…”沈念念睡了很久,口有些干,紧张之下,喉咙都要哑了,“包子弟弟你怎么在这?”

小包子眨眼,“我娘抱我来的。”

沈念念忽然明白过来,“你娘认识我娘,然后带着你来这玩?”

“是呀,抱着我从窗户跳进来的。”

“…”

沈念念已经快要喊捉贼了,他出现在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念念?你在跟谁话?”

在外屋看书的花铃听见女儿有动静,还以为她在说梦话。可后来又觉得不对,有些不放心,起身往那边走去。还没走到,忽然背后有夹着香气的轻风扑来,随即双眼被手蒙上,耳边有笑音,“小、花。”

第130章 花家二郎

捂在眼皮上的手心略粗糙,花铃掌住那手背,竟也察觉出了细碎伤痕。她忽然泪眼一湿,她还记得,那个刚恢复女儿身,拼了命要将不曾拥有过的姑娘所过的日子过回来的人。扑着满满的香味,手上总要抹些白玉膏,头上步摇珠钗叮叮当当,走路也是走得细碎,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姑娘,生怕别人觉得她不像个姑娘。

可如今这手,却已见这些年过得有多艰难。

她不止一次想过,盘子到底是怎么样隐藏在军营附近,这么多年都不离开,也不被人发现。

察觉到手心微湿,盘子收回手,看着手心上的湿润,万般嫌弃道,“水盆在哪里?”

花铃转身,瞧着那厚实纱笠下的人,抬手撩了那纱巾,便瞧见了她的脸。满目的嫌弃却没办法阻了花铃瞧她,“盘子。”

盘子见她不指路水盆,干脆在她衣服上抹了个干净。看得花铃想笑又想哭,两人都已经快七年不见,模样未变,可却也能脸上看出岁月流过。

“哎哟,你怎么也变成个哭包了,你…”

花铃示意她静声,指了指外头。盘子当即不说话,笑盈盈看她。等花铃走出去,却见门口已经空无一人,她诧异回头,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

末了一想,也对,像盘子做事这样细心的人,又怎么会让自己置身危险。没有将事情安排好,她又怎么会出现。

总是万事俱备的盘子,着实让她安心,连带着在军营的二哥,她都不怎么担心了。

盘子拉了她过来,往里屋走,“走,带你去见你侄子。”

花铃心头咯噔,喜道,“小盘子?”

盘子唇角一抿,花铃已经自己先快步走了过去,一眼就瞧见个男童趴在床边,还朝女儿递螳螂。那小人儿约莫三四岁的年纪,比起一般孩童来背影略微显瘦。似乎是听见有声音,他回头看来,脸倒是圆嘟嘟的,虎头虎脑,五官跟她二哥长得十分像。

花铃双眸微红,蹲在那小人儿前,低声,“我是你姑姑。”

小包子看着她,两眼一弯,“姑姑。”

花铃虽然猜到他们已经有孩子,可到底是猜想,如今亲眼见了,又想到这孩子从出生开始就跟着他的爹娘到处跑,眼泪终于止不住落下,伸手将他抱进怀中,“嗯。”

落泪无声,沈念念还在瞧盘子,没有看见母亲掉眼泪。她只觉得这姐姐长得实在是好看,跟母亲的好看不同,她的眉宇有英气,双目明亮有神,并不凶煞,却有威仪。她从小到大,就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