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朗忙说道,“晚一些吧,天这么冷。”

下人笑道,“老爷夫人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要是让夫人知道我们没立即禀报,得挨骂的。而且自从上回少爷来信说要回来,夫人就特意叮嘱过,定要在您回来的时候立刻通报。”

花朗这才点头,见他要走,又道,“那张姑娘…”

下人了然一笑,“张姑娘和小公子也刚回房,应该还没睡。”

见下人这样的模样,花朗想他们在这里住得应该还算不错,稍觉安心。

等下人跑去禀告了盘子花朗归来,盘子没有火急火燎地去见他。她还想把儿子给哄睡,然后好好跟他说话。谁想儿子一听见他爹回来,便精神了,眼里的困意瞬间消散不见,明亮如星辰,“爹爹也来了?”

盘子笑道,“儿子,在这里,你爹爹不叫来了,叫回来了。”

小包子乐得倒在床上,随即起身下地,想去找他的玩偶,“都给爹爹拿去,他最喜欢玩这些了。”

“你爹是喜欢跟你一起玩这些,那个大老粗…”盘子念了一声,见儿子高兴,也就没说什么。她穿戴好衣裳,又将儿子抓过来,估摸他会先去他爹娘那里,也不着急。等她到了水盆前洗脸时,瞧着水面倒映的脸庞,她才愣了愣。

等着洗脸的小包子见母亲不动,扯扯她的裙摆,“娘,你怎么啦?”

盘子摸了摸,蹲身问道,“娘丑不丑?”

“不丑呀,娘最好看了。”

“子不嫌母丑。”盘子看了看外面,谁知道情郎嫌不嫌。她摸了摸坑坑洼洼的脸,她还是相信花朗更喜欢她这个人,而不是她这张脸的。他要是敢露出半分不喜,她就宰了他。

盘子想来想去,还是去拿了面纱,细细戴好,又将刘海梳齐,只露出一双完好无损的眼睛。

屋外雪花飘飞,屋内暖炉烧了半日,温暖如春。盘子坐在火炉前烤着火,唔,竟觉得有点冷。

万一…万一花朗真的嫌弃她的脸,那该怎么办呢?

花铃也让人留意着娘家情况,那头花朗刚进门,花家的下人就也跑到沈家来知会一声。正要就寝的花铃听见,又想到盘子的脸,有些高兴不起来。

沈来宝伸手抹平她的眉心,“你二哥可不是薄情郎,不要太担心。”

花铃看他,“男子不都很在意女子容貌么?”

“是在意,可你二哥和盘子之间,早就不是单单看脸的时候了。”沈来宝俯身凑近了看她,笑道,“就好像哪一日我变丑了,你也不会嫌弃我的,不是吗?”

花铃转了转眼,俏皮道,“不呀,会嫌弃的。不要你,找个比你更好看的。”

沈来宝本想恩爱一下,谁想竟被将了一军。伸手就挠她痒痒,挠得花铃要揍他。沈来宝抓住她的手,顺势一拽,就拽进怀里,直接抱起,往床上放。本想在旁睡觉,可转念一想,便压了上去。

花铃瞪眼,“做什么?”

沈来宝寻了借口道,“灵犀说,家里她最小,老是被欺负,所以她还要个妹妹,她也要欺负欺负人。”

花铃噗嗤一笑,这是什么借口,烂极了。

下人跑得快,花朗还没到爹娘房中请安,花平生和廖氏就收到了消息,廖氏几乎是一跃而起,将衣服穿好。随手将发一捞,绑了发髻,就等着儿子过来。

她虽然早就笃定儿媳不假,孙儿不假,可是总归还是要儿子亲口证明,她才能安心。

到嘴的孙子,可不能飞了呀!

花朗敲门进去,见爹娘已经在那端坐,微微一顿,便双膝跪地请安。下人轻轻托住扶起,花朗顺势起身,廖氏瞧着儿子又黑又瘦,心疼极了,“不是都成将军了吗,你妹妹还说在京师见着你,长了不少肉的,可如今看来,你妹妹分明是在骗我,哄我开心。”

花朗笑道,“铃铃没说谎,只是这两个月我的肉长结实了,不信您捏捏,都硬如石头了。”

廖氏摆手,“我可不信,你们两兄妹,就是一块来糊弄娘亲的。”

花平生笑道,“欸,你心疼儿子,倒将正事忘了。”

廖氏瞥了瞥他,“关心儿子就是正事,哪里还有什么…”话没说完她就想起来了,赶忙问道,“我儿,上回我寄给你的信你可看到了?”

该来的总要来,花朗点头,“看到了。”

廖氏喉咙微干,“那…那件事可是真的?”

花朗不想对双亲撒谎,可是又放不下盘子,如果不撒谎,就要丢下盘子,一辈子都没名分。他轻轻点头,“是真的。”

廖氏大喜,“那姑娘叫张小蝶,是猎户之女,你们已拜过天地,行了夫妻之礼?”

花朗一一将盘子交代的事情细说,廖氏倒没什么仔细听,她只听见一句话“这事是真的,娶的姑娘叫张小蝶”。她不等他说完,就道,“我儿,娘知道你跟她多年没见,也知道你刚封了将军,无论如何,她为你吃了太多苦,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你都不可以嫌弃那姑娘的。”

花朗微顿,这话听得怎么不对劲?难道盘子还编造了什么凄苦谎言,没有跟他说?他眉头微蹙,仍是点头,“孩儿定不会辜负她。”

廖氏见这么久了张小蝶还没来,心想她许是还在害怕和儿子相见。同为女子,她倒是明白,也并不怪责她没有过来。她还想跟儿子说话,但比起她需要儿子来,有人更需要他,“我将他们母子安排在你隔壁房了,你快去见他们吧。”

想到要见盘子,花朗心中也急切,他中途看了好几次父亲的面色,再看母亲,他们好似一点都没发现盘子就是以前潘相外孙。

这是好事…好事…

廖氏见他走了,末了想有个孩子在那他们夫妻两人说话也不方便,就唤嬷嬷去将孩子抱过来,今晚带他睡一晚,等他们说明白说清楚了,再送孩子回去。

小包子一心等着他爹爹,将他平时玩的东西都从箱子里翻了出来,累死他了。好不容易把东西搬完,才听见娘亲说道,“你直接将箱子推出来就好。”

“对哦。”小包子点头,“下回我会这么做了。只是娘,为什么刚才你不说呢?”

盘子看着他说道,“吃一堑,长一智。在你没吃亏之前就告诉你法子,那以后你做什么都不会动脑子了,因为你会想,反正会有人告诉你法子,我为什么要自己想?”

小包子笑笑,没察觉到母亲的“狠心”。倒是正要进来的花朗听见了,觉得她太将孩子当大人,儿子才四岁,难免有童真。只是盘子生在什么样的人家,他也知道。

开门声起,盘子就回了神,挡在儿子面前,一见花朗,才将儿子从背后拉出来,“这是你爹爹,快去。”

小包子觉得好不奇怪,不让他认姑姑姑父和念念小表姐,为什么还教他认爹爹,他认得的呀!他立刻欢喜跑过去,像风筝那样张开手,“爹爹。”

他欢喜的模样看得陪同的下人都觉泪目,果然血浓于水,无论过了再多年,是自己的爹,就是自己的爹,不会认错的。瞧瞧小少爷,多高兴。

花朗抱起儿子,心思复杂,都忘了高抛他。小包子没等来他最喜欢的动作,还有些奇怪。不过片刻嬷嬷就要来抱他,说带他去他奶奶那。

小包子没松开父亲的衣裳,不愿走。花朗有事要和盘子说,便道,“你先去跟你祖母玩,等会爹爹就去接你,好不好?”

小包子扭头看向母亲,见母亲也朝他示意。他才依依不舍地松手,趴在嬷嬷身上。

最近大家都奇怪得很,只有他是最正常的。他想着,又累又乏,等嬷嬷将他抱到廖氏那,他已经睡着了。

送走了小包子,花朗将下人也遣退了。他见盘子没往他走来,一袭面纱将脸封得严实,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慢慢走过去,摸摸她的头,“住得习惯吗?”

“习惯呀,吃好喝好睡好,儿子也很开心。”

花朗手指往她脸上游走,要将她的面纱取下,他知道她最不喜欢蒙着脸,觉得难受。可这一次,盘子却将他的手抓住,不许他揭开。他正要问她,却见那抓住自己手背,满是灼痕。他愣了愣,“你的手怎么了?”

那素手一颤,就要收回。花朗眼疾手快,顺手滑下,紧紧抓住。那手已经被烧得不像话了,像爬满了可怕的虫子。他怔神看着,突然明白过来,抬手揭去她脸上纱巾。

一张如手满布蜿蜒山峦、凹凸不平的脸,赫然映入眼中。

花朗愕然怔神,双唇发抖,“你的脸怎么了?”

盘子低头,要将面纱戴上,却被花朗用力握住她的肩头,迫使她看他,“我问你,你的脸怎么了?!”

“烧伤了呀…”盘子没有抬头,“不小心烧伤的。”

“你以为我会信你?”花朗喉咙顿时有血,眼已赤红,都忘了握住她双肩的力气有多大,“为什么不再等等…都等了七年了…既然要这么做,那之前的七年,又算得了什么…”

“儿子长大了,等不了了。”盘子不想他看见自己的脸,干脆趴在他的胸膛上,反正她的头发长齐了不少,背影还是很漂亮的吧,“你信我,圣上若是知道你娶了个村姑,他定会很高兴的。他忌惮你,你年轻有为,立下军功,别人都对你服气。可是呀,你老是不成亲,他害怕你哪天会娶个有权有势的姑娘,造反都是有可能的。先皇受制潘家的事,当今圣上是看着长大的,他如何不明白。所以你娶了我这个叫张小蝶的姑娘,他呀,肯定会欢喜得多吃三碗饭。”

花朗愣神,他之前的猜测,竟成了真。

盘子对朝廷的局势洞悉之深,已不是他可以想象。

只是…那样爱美的她,就算是住在深山里,救命药可以不带,米粮也可以没有,但一定要随身带着她的胭脂盒子,还有那面小镜子小梳子的她,现在却亲手将自己的脸给毁了!

花朗只觉…砍下他的一只手,都不会比现在疼。

盘子窝在他的胸膛上,半晌不见他吭声,也不敢抬头看他,怕被他看见自己的脸。忽然面颊一凉,不知哪里来的水珠。一滴又一滴,盘子忽然明白过来,抬眼一看,就见那七尺男儿,眼中有泪。

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看着花朗,彻底怔神。她再开口,嗓音都哑了,“我不在乎,这张脸变成怎么样,无所谓。”

花朗低头盯她,颤声质问,“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无所谓,那为什么房里不摆镜子?”

“水盆就够了。”

“那为什么以前住山洞,住深山,都随身不离带面小镜子?”

盘子见他质问,心中也恼了,咬牙道,“你非要揭我伤疤,你揭吧,揭吧!”

花朗眼眶又是一湿,哽咽,“对不起,盘子,是我错了。”

盘子冷声,“你没错,你什么都没错。”

花朗怔怔重复,“对不起,盘子。”

盘子怔愣,眼睛一湿,“你不许嫌我丑,我知道你喜欢看我这张脸的。以后熄灯了再睡觉吧,我不要吓着你。”

话落,脸已经被他捧着,像以前那样。盘子心中顿觉害怕,想要躲开,可花朗不让,还在看。盘子突然觉得万般委屈全涌上心头,“哇”地一声哭了,“我讨厌你,不要看我,说了不要看我。”

花朗不听,亲了她的额头,又亲了她的眼睛,那大小伤疤,他都不在乎。

这是他的妻子,如今是,以后也不会变。就算她变得再丑,脾气再坏,他也喜欢她。

盘子推不开他,哭得稀里哗啦,最后被亲得没了力气,瘫在他怀里。

“我讨厌你,花朗。”

“我喜欢你,盘子。”

第135章 短兵相接

张小蝶的身份得以确认,花家便忙起两件事来——

去官衙那补个婚书,族谱记名;

让两人去走亲访友,道明缘由,免得别人多说闲话。

忙完这些,再过两天就要过年了,花续也来了信说能在年三十回来团年,廖氏心中甚慰。

沈来宝和花铃怕盘子露了马脚,便常过来坐坐。如今沈念念已经不用掩饰她和小包子的感情了,廖氏还常笑孩子就是易亲近,总能玩在一块。

花铃今日带了三个孩子来,刚进门他们就去寻正在前院的小包子玩耍。她见母亲站在那笑看,走过去唤了声,又说道,“娘,孩子取名了么?”

花铃提了一句,廖氏才想起这事来,“我给忙忘了,晚上我找你爹商量去。”

沈来宝问道,“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明日就能到了吧。”

花铃见丈夫突然这么问了一句,也心有所想。等两刻后从娘家出来,她看看后面,才道,“你怎么问起我哥哥的事来了?”

“担心。”沈来宝皱眉,“你哥哥不是简单人,而且他也是和盘子一起长大的,再有,你哥哥在朝廷多年,擅于察言观色,我总觉得不是很放心。”

他一说,花铃也觉得这是个大问题。但转念一想,又道,“哥哥哪怕认出来,也不会提的。”

戳穿盘子的身份的确可以邀功,但是那就要葬送他亲弟弟的性命,哪怕他能为花朗圆场,但是圣上也不会重任花朗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以皇帝多疑谨慎的性格,后者才是最有可能的。

“来宝哥哥,这次也跟以前一样,相信我兄长吧。”

沈来宝点头,又笑笑,不知道他那个岳父,会给小盘子取什么名字。想来,好像也只有花铃的名字取地在心些,她两个哥哥的,他早就想说了,花絮画廊,顺口,却没人听得懂,字面来看,好听好看,实则…是他的岳父大人犯懒了吧。

花铃见他想着想着无端笑笑,扯扯他的袖子,“想什么呢?”

“我在想…你爹会给他的孙子取什么名字。”

花铃低眉一想,抿唇笑笑,“定是好听的,毕竟我们三兄妹的名字都好听。”

沈来宝本来还能忍笑,一听她颇为得意地说,便笑了起来。笑得花铃莫名,微恼,“比你的名字好听多啦。”

沈来宝早就不介意自己的名字了,从当年小花说不嫌弃他的名字开始,他就不讨厌了。现在她恼了,他还是继续笑。

花铃见他朗声笑着,也不由笑了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她的傻相公。

“小花,趁着三个孩子都在隔壁玩,我们去游湖吧。”

花铃说道,“大冬天的游什么湖,冷死了。”

沈来宝执手说道,“我借披风给你,要不再借个怀抱给你。”

握着的手暖得很,他的话更暖,花铃抬眸看看他。孩子都三个了,他怎么还跟以前,到底是不是当爹了。罢了,反正呀,她也想去玩来着。

“嗯。”

还没进家门,两人又折身走了,说是要去游湖。跟在后面的阿五感叹,幸好当初跟了沈家少爷,还暗中学了怎么好好对喜欢的姑娘,要不然她也不会嫁给他,还生了那么多的孩子。跟对主子,幸福一辈子呀。

到了夜里,廖氏亲自哄睡了孩子,正好盘子也梳洗完了过来看他。廖氏便唤她到身边来坐下,握了她的手摸摸,叹道,“你受苦了,往后就好好待在家里,有什么吃不惯住不惯的,跟娘说。”

盘子面上没有罩着面纱,脸上还未完全长老的肉被热水一泡,有些泛红,看着更是可怕。她特意观察廖氏神色,不见害怕,又温声说着贴心的话,倒觉暖心,“知道了,娘。”

廖氏面色温和,又道,“年后你丈夫又要去边塞,趁着这几日好好跟他说说话吧。”她说着,这才想起来,从怀中拿出个香囊来,放她手上,“这是娘寻了老大夫问的药,你每晚往脸上抹一抹,至少能淡了这伤痕。大夫说了,新伤更易好,等肉长老了,就不好办了。”

盘子紧紧握在手上,点头,“谢谢娘。”

“一家人客气什么。”廖氏起身说道,“我也要回屋了,去找你爹商量商量孩子名字的事。”

盘子笑笑,目送她出去。等门关上,她才去看儿子。

睡梦中的小包子微微张嘴,呼呼酣睡。哪怕她坐在床边,压出力道来,他也没醒。若像以往,他早该蹦起来了。

盘子躺在儿子身边,轻抚他的小脸。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儿子能有个安然之地长大。所以让他留在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必须要再安稳一些。

她轻轻合眼,唇角微微弯起——不急,快了。

外面寒风呼啸,将廖氏在房里积攒的暖意通通吹散了,刚进房间见丈夫在那看书,她立即搓手,“好冷,这天越来越冷了。”

她走到丈夫面前,将他怀里的小暖炉拿了来。花平生苦笑,“桌上还备着两个呢。”

“就喜欢你怀里的这个。”她笑笑,“在看书?是不是在找孩子的名字。”

“哪里,就是在看书。”

廖氏不乐意了,“不是让你想孙儿的名字吗?”

花平生见她不悦,笑道,“名字我早就想好了。”

廖氏眼一亮,“叫什么?”

花平生躺身回长椅,缓声,“花、缘。”

小包子有名字了,大名花缘,小名圆圆,听过的人都说好极了,配着花朗和张小蝶的相遇重逢,更是让人觉得别出心裁。

唯有沈来宝听后,心里又咳咳咳地忍笑。花缘啊…他实在是有理由怀疑岳父大人是不是被岳母大人催多了,路过花园时,灵感便至。

不过这名字确实好听好记,小盘子也很开心,毕竟日后再也不会有人包子包子地喊他。可唯有那念念小表姐,还是喊他包子弟弟。

一家人还在大堂上说着家常,守门的下人小跑进来,说道,“大少爷回来了。”

廖氏正喜着,听见长子也回来了,更是欢喜。

花续从京师乘车,快马赶回,免得耽误工夫。在车上连呆两日,从车厢下来走进来,面上却无风尘疲惫,双眸夹着寒星,但风姿儒雅,连婢女都禁不住多往他脸上瞧。

花续进了大堂,见颇多人在,母亲正抱着个男童逗弄,略觉意外,跪膝问了安,就坐到一旁。此时母亲才放下那男童,刚看见他的脸,他就愣了愣。只因这孩子长得实在是太像花家人了,像他爹,像他,像他二弟。他皱眉问道,“这是我们花家族人的孩子么?怎么没听说过谁家生了这么大的孩子,也不曾见过。”

廖氏笑道,“这是你弟弟的孩子,你的侄子。来,圆圆,来见过你大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