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这句话一出，饭桌上三兄弟都跟着一怔。属左奕反应最大，他抬起下颌看着老爷子，神色里微微带着震惊。
自从知道他不是父亲亲生后，应老爷子一直不承认他是应家孙子。虽然这些年他让他回应家吃饭，但从没说过“一家人”这种话。
乔珊注意到三兄弟的眼神，有点云里雾里。老爷子也察觉到他们的异常，解释说：“你们奶奶说得对，不管小奕是不是我们应家的血脉，都是在我应家出生的，我不该排斥他的存在。我活到这个岁数，经历过白发人送黑发人，也经历过失去爱妻之痛，现在我的愿望，是希望你们三兄弟能早日成家，我也好安心的走，去见你们的爸爸和奶奶。”
应曲和点头：“老爷放心，大哥结婚，我随后。”
应笙南瞥了应曲和一眼：“二弟，你这话我不爱听啊，你连个对象都没有，你大哥可是有追求对象的人了。我要是真马上结婚，你能马上结婚？别以为爷爷上了岁数，就能被你忽悠。”
应曲和气压骤降。
老爷子打断他们：“好了，你们两的事我先不管。”他看向乔珊和左奕，“你们两，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乔珊脸红，低下头说：“我听左奕的。”
左奕想了一下，说道：“听您的意见。”
老爷子点头，犹豫片刻，说道：“下月初一，我们去一趟小乔老家，拜访小乔母亲。商量一下婚期的问题，这期间你们两就挑个日子把结婚证领了，婚纱照该拍得去拍，早点定下来。”
左奕没有意见，结婚这种事于他来说越快越好，娶到手的媳妇儿才是真媳妇。这顿饭倒也算愉快，大概是有了老爷子压阵，乔珊居然觉得应曲和似乎没有那么可怕了。
曾经乔珊还想去海边拍婚纱照，在去过一次巴厘岛后，她对海完全没了兴趣。拍婚纱照的地点定在了她跟左奕的小学。
摄影团队全程跟拍，当年他们的教室已经变成了仓库，最后被完美还原成了小时候的模样。斑驳的讲桌，写着米分笔字的黑板，教室的课桌上坑坑洼洼，刻满了图案和字迹。
以前的小学同学他们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却还能清晰记得班里课桌的摆向，以及扫帚垃圾桶摆放在哪个角落。
乔珊穿着婚纱站在凳子上，弯腰亲着左奕，背景是黑板，上面还写着课后数学作业，黑板一角写着值日表，是她和左奕的名字。
小学在他们记忆中已经很模糊，很遥远了，可到了这个地方，听着熟悉的课间操音乐，所有的熟悉都蜂拥而至。甚至让他们想起了曾经种种。
那个时候乔珊很讨厌左奕。
因为家长会，他的妈妈总是缺席，他被老师点评为班里最不听话的学生。
因为她和他同桌，他总是流鼻涕打瞌睡，课文老背不出来。
因为她和他一起做值日，他总是什么也不干，经常把她气得原地直蹦。
拍完婚纱照，她从凳子跳下来。左奕搂住她的腰吻下去，低声说：“我们中间隔了这么多年没有见，最终还是回到了这里。”
乔珊点头：“我也没想到，小时候那么讨厌的鼻涕虫，以后会成为我的老公。可能这就是报应，小时候诅咒你长大找不到媳妇儿，老天就让我嫁给了你。”
左奕深吸一口气，将她抱在怀里：“我也没想到，当时讨厌的邻居，居然会成为我老婆。”
…
婚礼当天，来了很多人。
参加婚礼的有当红女星花一斐和她的老公，还有知名作家叶梵音和她的男友。乔珊也没想到，肖迦和叶梵音会这么快在一起。
叶梵音挽着肖迦的胳膊对乔珊说：“我跟肖迦呢，都想早点走出前一段感情，所以才打算在一起试试，说不定能日久生情？”
乔珊把手里喜糖盒喜烟递给他们，表示祝福：“如果你们能结婚，我和左奕包一份大红包给你们。”
叶梵音看着左奕：“左总，你打算包多大的红包给我们？”
左奕：“看你们的恩爱程度。”
情敌结婚，左奕送多少红包都不会觉得心疼。
简时章和郭菲远在国外不能来参加婚礼，录了一个视频发过来。视频被安排在婚礼开场的时候播放，视频里，简时章拉二胡，郭菲弹钢琴，雯雯演唱。
视频里，雯雯一头漂亮的黑发已经没了，脸色也很苍白。她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针管，仍然坚持唱完了这首歌。
结束后，雯雯喘了一口大气说：“乔妈妈，如果你跟左叔叔能结婚，就一定能看见这段视频。雯雯祝你们白头偕老呦!左叔叔是个好叔叔，希望乔妈妈好好珍惜，以后让左叔叔天天唱虫儿飞给你听！乔妈妈是个好妈妈，左叔叔也要珍惜哦，左叔叔你不能臭屁要乖乖哦，不然乔妈妈不给你生北鼻！还有就是肖爸爸，雯雯也希望你早点找到女朋友，连我妈妈都找到了老公，你也要加油哦！”
小丫头说这些话时很费力，大大喘了一口气，又说：“好了，雯雯要乖乖睡觉了，爱你们！么么哒！”
么么哒，加油雯雯宝贝。看完这段视频，乔珊在心里默默地说。
婚礼结束后，左奕置了一套别墅，面积不大，容纳十口人没问题。没过两个月，嘟嘟怀孕了，左奕和乔珊找人在院子里修了一套豪华狗狗公寓。
就在乔珊和左奕打算蜜月旅行的时候，他们接到一个消息。
雯雯走了。
小丫头在病房里最后一秒还笑着，像个小太阳。她留下一张卡片，上面画着一家三口手牵手去踏青，有蓝蓝的天，白白的云，还有像煎蛋一样的太阳。
卡片背面写了一句话：“雯雯离开了以后，爸爸妈妈不要难过，以后你们再生一个孩子，也叫雯雯吧。”
第46章
其实在很早以前，他们都已经有了这层心理准备。这种病对于小孩来说太残忍，即使手术成功，几年后也有复发可能。
对于简时章和郭菲来说，一起帮助雯雯战斗病魔那段日子，即痛苦又开心。郭菲从没见过雯雯那样开心，她对简时章的恨，也渐渐地被雯雯磨化了。
当雯雯知道简时章是自己亲生父亲时，她没有郭菲想象中的那样震惊。小丫头眨眨眼睛看看两人，表情有片刻的木讷，好一会才又咧开嘴笑着说：“爸爸妈妈，以前的事情让它过去好不好？我们现在不是很开吗？”
小丫头有个愿望，希望骨灰可以像电视剧里一样，潇洒的撒进家乡大海，像美人鱼化成泡沫那样和海水混合。她想，说不定能变成美人鱼呢？
简时章和郭菲将雯雯的骨灰带回了国。
左奕和乔珊去机场接两人时，发现这夫妻两的情绪其实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样低沉。郭菲好像感染了雯雯的乐观，她说：“雯雯希望我们好好过日子，我们也打算重新来过。她会一直活在我们心里。”
是啊，小丫头会一只活在他们心里。
那个爱吃太阳煎蛋的小姑娘，那个姑娘总是满满正能量，笑起来像个灿烂太阳。
乔珊和左奕打算去送雯雯最后一程，肖迦也带着叶梵音抵达海城。他们一起陪简时章夫妻去了海边。
国内的海跟国外的海不同。天没有那么蓝，海水也没有那么干净透彻。简时章和郭菲抱着骨灰一步步往海里走，将雯雯的骨灰一把把撒进大海。
最后一把骨灰没入海面的时候，太阳忽然从厚厚地云层里钻出来，光芒折射在空气中，撒向空中的骨灰仿佛被染成了金色。
左奕和乔珊站在沙滩上，远远地看着。
生命无常啊，孩子的离去，让他们更加理解生命的珍贵。左奕抓住她的手，攥得很紧，望着远处低声说：“乔珊，我想要个女孩。”
“嗯？男孩不喜欢吗？”
他摇头：“女孩心疼妈妈，我想孩子心疼你。”
乔珊沉默片刻说：“左小气，我父亲走的时候我还小，现在已经完全不记得当时是什么心情。这次雯雯离开，我忽然觉得，”她将手放在胸口，顿了顿说：“生命好脆弱，我害怕…”
她的想法左奕明白，其实没有人能比他更明白，生命有多脆弱。
他经历了母亲、奶奶…最亲的人相继离世，现在娶了乔珊，一颗心有了依赖。如果再失去乔珊这棵依赖的大树，他会溃不成军。
他可以没有这个世界，但不能没有最爱的人。
叶梵音看着远处的简时章夫妇，坐在石头上感慨：“没有经历过死亡的人，就不会知道生命的珍贵。能吃饱饭，开心活好每一天就是人生最大的幸福。”
肖迦看了眼不远处抱在一起的左奕和乔珊，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夕阳直下，海面被印染成一片红色。
脚下的沙子还温热，怀里人的气息让他觉得无比安定。大概能给他安定和幸福感的人，除了乔珊，不会再是别人。
回酒店的路上，郭菲有点不太舒服，胃里有点反酸，乔珊也有点。
简时章跟左奕对看一眼，说：“中午饭的盒饭有问题？”
乔珊抱着左奕的腰，稳住身子：“可能是阿苒。”
左奕看了眼乔珊，说：“我背你，你趴在我身上睡一会，到了酒店找车去趟医院。”
简时章也采纳了这个建议，将郭菲背了起来。
叶梵音在沙滩上暴晒了一天，加上晕车后遗症，整个人也不太舒服。看着前面两个男人背着媳妇儿，她跟肖迦并肩走在后面，莫名羡慕。
肖迦仿佛看出她心中所想，问她：“要我背你吗？”
“太麻烦了，我自己可以的。”
肖迦快一步绕至她跟前，蹲下，拍着自己肩背道：“上来吧。”
叶梵音有点不好意思，扭捏道：“不…不太好吧。”
“没什么，别忘了我们现在尝试的关系。”
听肖迦这么说，叶梵音倒也不扭捏了，趴上他的肩背，勾住了他的脖子。肖迦背着她一步步往前走，刻意放慢步子，刻意跟左奕、简时章拉开距离。
叶梵音趴在他肩背上，问他：“我是不是很重啊？你背不动我？”
肖迦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又说：“以前师兄也这样背过我，背我上山。”
肖迦：“我以前也这样背过乔珊。”
叶梵音叹息一声：“我们两这么造孽，天生一对啊，不在一起天理不容啊。”
肖迦声线很低，用一本正经地语气说：“是啊，不在一起，天理不容。”
“呀，肖教授。”叶梵音的呼吸溅在他耳背上，微微灼热。姑娘顿了一下，才说：“我以为你不会开玩笑，哈哈哈。”
肖迦：“我并没有开玩笑，叶梵音，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叶梵音一愣：“嗯…你这个人说正经吧，其实又挺随和，但学生们都怕你。”
肖迦笑了。
她用手指在他脸上戳了戳：“肖迦，你笑起来真好看，多笑笑。”
…
回到酒店，左奕拦了一辆车直奔医院。路上乔珊有意无意安慰郭菲，她却坦然笑道：“我没事，我会和简时章好好生活。”
其实郭菲自己都不知道，老天到底想干什么。就像雯雯自己说的，是上帝想跟她做朋友吧。
医院检查结果倒出乎他们意料之外。
简时章拿了结果出来，问郭菲：“如果再有了小孩，你会给她取什么名？”
郭菲愣了一下，看着简时章一双眼睛，仿佛知道了什么。他们在回国之前就说过，为了纪念雯雯，如果再生小孩，男孩叫简文，女孩就叫简雯雯。
左奕也问乔珊：“那我们的孩子，你想好名字了吗？”
乔珊眨着眼睛看着左奕：“你是说…我有了？我跟郭菲，有了？”
他点头。
乔珊忽然起身，激动地楼主左奕脖子，跳起来，双腿缠在他腰上：“哈哈哈，左小气我们有孩子了红楼之二爷不二！”
“…”左奕慌忙端住她的臀部，“淡定点，孩子还小。”
乔珊唔一声，从他身上下来，站好。乔珊忽然有一种奇妙的错觉，她仿佛听见空气中有个女孩说：乔妈妈，这是我跟上帝爷爷送你们的小天使哦。
她转脸看向郭菲，两个女人四目相对，仿佛情感达到共鸣，不由地同时红了眼圈。
乔珊五个身孕的时候，舌头变得刁钻，不爱吃饭，总爱吃些小零食。
赶上左奕生日，夫妻两翘了生日宴，穿着红□□侣装去学校后面的小吃街狂吃。
孕妇挺着肚子从街头扫荡至街尾，吃得酣畅淋漓。街上灯火阑珊，乔珊拉着左奕在一家糖葫芦小店前停下，她指着糖葫芦说：“你还记得这家糖葫芦店吗？”
“嗯？”
乔珊帮他回忆：“上一次来这里，是你生日的前一天，你盯着这串糖葫芦发呆。”
左奕想起来了，他记得，她特意买了一串送给他。去年第一个祝他生日快乐的，是乔珊，今年也是她。
去年这个时候，他们之间还不算熟悉。今年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成为最熟悉彼此的夫妻。
卖糖葫芦的小店铺一如昨日，昏黄的灯光渗进玻璃柜里，落在一串串精致的糖葫芦上。乔珊上前一步，递了一张纸票给老板，“麻烦两串糖葫芦。”
去年这个时候，左奕盯着玻璃柜里的糖葫芦怔怔入神，今年这时候，对象从糖葫芦变成了乔珊。
暖黄灯光映在乔珊微圆的脸上，即便她这些日子胖了不少，嘴角依然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她转过身，将其中一串递给他：“老公，你尝尝，跟我一起吃，不丢人的。”
左奕从她手里接过糖葫芦，斯文地咬了一口，薄脆的糖层在齿间弹开，山楂的酸涩裹住味蕾。
好酸。他看着乔珊，又觉得很甜。
卖冰糖葫芦的老板打开手机，放了一首最近很流行的歌——《太阳蛋童话》。
歌曲开场是钢琴二胡两重奏，纯净的童声合唱后，歌坛天后独特空灵的声音随之而来。
歌词里有天使，有阳光，有蓝天，还有绿茵草地。
里面有左奕最向往的生活。
在一个种花的小院里，有她，有狗。
还有他们，即将诞生的小baby。
乔珊从美妙的歌声中回到现实，她仰着脑袋问左奕：“左小气，听说很多女人会产后抑郁，如果有一天我产后抑郁，身边所有人都讨厌我，你会讨厌我吗？”
左奕揽住她的后脑勺，语气有点无奈，对着她唱出一句歌词：
“如果全世界都对你恶语相加，我就对你说上一世情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