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应承冷哼一声,拉下身后貂裘,甩手弃之一旁,双袖飘飘立于初一面前。

“素无纠葛,干卿何事?”他紧盯住初一面目,阴恻恻地说。

初一冷冷地抽出长剑,垂于身侧,剑尖指地,手腕一翻,却是惯用月光的起手式。“似你们这般为达目的草菅人命者,如何知道!”

他大声一喝,身形暴雨掠起,带着寒风带着冰雪兜头斩下。

赵应承运力于双手,袍袖鼓起,似风帆般扩张,只一瞬间,全身上下罩着层强烈的罡气,震得沙砾山石纷纷飞散。

初一双目沉聚,长剑斩落时,赵应承又闪身避开,转于初一身后,双掌拍出,不留余地。

初一刚和赵应承交手两招,马上试出对方功力——赵应承年纪轻轻,居然使用的是正宗心法的降魔掌,甚至比大碑手更加雄浑猛烈!

两人缠斗了几招,初一稳定气息,长剑一引,分花拂柳朝赵应承面目刺去。这一式仍然平凡,剑身平平送出,但赵应承知道这招意味着什么。

——果然,面对自己封喉锁骨的指法,初一不躲不避,双目闪耀着凌厉的光芒,人剑如一,铿然袭来。

赵应承不敢双手接下此招,运劲朝后方掠去,变换了几种身形,却摆不脱牢牢钉住面目的青色剑尖。

“呼呼呼”空中切来几道掌风,朝初一空门大开的背后奔去。初一分辨真切,纵身闪过一转剑身,划开一道弧形剑影。

赵应承飘然而立,双手后负,站于山巅,面色冷漠,注视着面前战局。

苍山三隐马不停蹄赶来,刚好截下了初一那一剑必杀。场地四人均是熟知对方身手,两相照应也不含糊,亮出兵器猱身扑上。

初一的剑如出涧雪瀑,力道绵长不绝,奔流到海畅快淋漓。那剑影无处不在,青色的山峦青色的风,眼前刚刚闪过初一冷漠的瞳仁,冰雪般的剑峰又凛凛贴近了脸颊。

“什么剑法?”松柏暮地大喝一声。

初一手腕翻转,冷冷回道:“离别剑法,双生重影。”

那是带着雪莲冰绡的剑气,劈开青纱帐似的流光,在初一的身后、左侧、右侧形成了第二道幻影,仿似还有一人泠泠附于身后,璀璨飘逸,如月出光华。

在场几人面色微变,想是从未见过此种剑法,诡异多变,如影随形。

放眼望去,天上、地下、风里、雾里俱是那两人的身影,牢牢相依,仿似永不分离。

27.情深

山脚至山巅亮起了火把,伴随着人声鼎沸,光亮一路蜿蜒行来,越来越近。

初一看也不看,只凝神对视面前三人。他的眼睛是镜湖冰封,万里冰雪,神情一如往常的平静。

将初一团团围住的苍山三隐这次却有些狼狈:衣衫凌乱,斩落数十条布丝,胸前背后均被重创,剑痕累累,布满了白色的寒霜。

“传闻无方岛少年,青衣营初一,胆色过人勇气可贾,今日所见,委实不假。”立于山巅的赵应承突然微微一笑,冷漠出声。

他淡薄的眼睛一扫周围,继而又冷冷接口:“不知在王师铁蹄之下,是否还能全身而退,依然从容?”

“赵公子!”初一和三老苦战许久,正因无法靠近赵应承而心焦,听他一言,语声里抑制不住的微怒。“世人为了功名利禄,对南北两位公子趋之若鹜,各怀目的。但是杨姑娘眼里的深情,常人都能看出如海般深沉,赵公子,难道你看不见吗?”

语声先是低沉压抑,到了最后一句,突然急促上扬,一时之间,“看不见吗”“看不见吗”滚滚在旷远的山谷回荡。

赵应承回旋面目,看着模糊的远山轮廓,耳旁一直传来那句掷地有声的回响。

初一看不清赵应承的表情,只觉得这句悲鸣停息,才传来赵应承字字清晰的回答:“为了这寂寥江山,死了多少人,埋葬了多少家庭,上苍可曾怜悯?纷繁乱世蝼蚁偷生,何谓真情何谓假意?纵使真情又有何用?”

赵应承转过身,盯住初一寂然一笑,那笑容远似寒山白雪:“况且,孤注一掷之人,最是愚蠢至极!”

这句话像一把无形的大锤子,狠狠地敲向了初一。初一身形微微晃动,闭上了眼睛。

赵应承右手一挥,周遭卫士一稳阵型,团团攻向初一,三老立于公子身旁,意欲伺机补上两掌。

初一回头看了一眼那批步卒,认出还有两三人是刚到营地时为其忍疼针炙过的伤员,心里长叹一声,纵身朝崖壁跳去。

松柏方想振臂一跃,兰君先早一步拉住了他的身形:“护卫公子要紧。”

先前指挥上山的副将拾起白色貂裘,走上前呈现给赵应承。赵应承淡淡地看了一看,说道:“脏了的东西,丢掉。”

副将一愣,直着身子杵在那里。

竹老看着初一逃遁的方向,问道:“公子,这个初一为何出手?”

赵应承昂然前行,众人尾随其后。两名小兵为他掌火,照明前方道路,他淡漠地走了许久,才回答:“为了拖延时间。”

竹老心中生奇还待出语询问,一抬头,看到兰君凝视他的眼色,会意过来,噤声不语。

赵应承的身后仿似长了眼睛,他只顾前行,口中却淡淡地说:“主帐距空地至少有二十丈,谁有这么大的力道这么长的鞭子?杨晚已死来人还抢夺尸体,显然是同伙所为——不过杨家满门被歼,蝼蚁之徒不足为惧。初一出手拦截,是为了那人盗走尸体顺利遁去。”

(我许你一世深情,你弃之如尘;辗转零落寸寸催心;再见你时波澜不惊,前尘旧事焚烧殆尽,烟锁津渡无法回应。)

耳畔风声呼呼不断,眼前掠过黑白相间的光影,初一心绪烦乱,只是提气纵身狂奔。

初一说不出心底的混乱缘由,赵应承那句嗤笑孤注一掷的话语一直在耳间回荡,纵使他说的不是自己,但是如此残忍地对待一个情深似海的人,怎能让人不为之悲愤难平?

奔跑了许久,还未见到拂晓的光亮,初一面庞上流淌着小溪似的汗水,面朝着来处,低低地说:“赵应承,既然你出身高贵,就必须多承受责任多所担待,但是千万不要后悔。”

初一沿着凤鸣山背脊缓缓而行,走到一山石陡峭直插云天之处,转过一须发飘飘老者,拦住了去路。

初一抬眸凝视面前老人,全身白葛道衣,面目几乎被银须白发遮掩深闭,只露出一双洞悉尘世的眼睛——仿若佛祖那样睿智深邃。

初一一怔,恭敬地作揖:“前辈有何见教?”

白发老人双眼如泉温润,语声平缓,折回山崖间隐隐回响:“先前多承公子援手。”

初一心下雪亮,猜测出老者与杨晚关系匪浅,听他的语声,也能断定修为过百,是难见的世外高人,不由得顿生敬意,愈加恭顺低首。

老人伸手一扶初一双臂:“公子请随老朽前来。”转身带路,衣袂生风,袍袖飘飘仿若凌虚仙人。

弯弯曲曲经过几道山崖,老人袍袖一拂分开遮掩的草木,带着初一进入了内洞。

洞内依然黝黑一片,一处泉眼般大小的缝隙透露着点点微淡的光,但是足够初一看清一切。面色苍白的杨晚了无生气地仰卧草堆,胸口不闻起伏,已是死去多时。

初一垂眸看着她,心里又掠起一层淡淡的悲凉。

“如公子所见,是老朽从赵公子手中夺走杨晚,因为老朽正是她的师傅,也是她父亲临终前托付之人。”

初一沉默了一会,才恭声回应:“前辈是否有要事嘱咐晚辈?”

“好聪明的孩子。来,你坐下,听老朽慢慢地说。”

老人也不待初一反映,走到杨晚身旁盘膝坐下,眼光看着杨晚,有无限的慈悲怜悯。

“今日若不是公子出手相救,杨晚恐怕还得落于敌手,公子这份大恩不能不谢。”

初一连忙伏身跪拜:“不敢。”

老人微微一笑,伸手扶了初一右臂,一股柔和的风带着他跌向地面——初一也不反抗,依照老人心意,盘腿坐于对首。

“杨晚出生于将军世家,却是生错了朝代的孩子。他的父亲是南唐旧遗杨定疆将军,国家灭亡后携部下降服宋主,因反宋战争中牵扯到了杨家,被一直潜伏在杨晚身边的赵应承各个击破,满门歼灭。”

初一身躯猛地抖动。

老人微闭双目,继续沉稳说道:“杨令公在大难来临之际,曾托付老朽看好这个杨家最小的孩子,希翼朝廷放过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女娃。可是杨晚生性聪明,渐渐推断出了一切,思绪由先前的空灵转为现在的混乱——她时常半夜醒来大哭大叫,滚在地上拉着老朽的衣襟,像个无知的孩童,口里还一直嘶喊‘师傅,你杀了我吧,我活不下去’‘师傅,你给我扎针了吗,我脑袋很疼’有时候又不言不语,看着竹子发呆一整天——老朽这才知道她心智苦乱离疯癫不远了。”

“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老朽无从得知,但是担忧她做傻事,就用崆峒派祖传秘宝,当年捆绑昆仑奴的‘一绝索’锁住了她双腿双手,离开一个时辰给她配一副药,回来时就发现她已经不见了……”

初一紧紧地闭上了眼睛,觉得再没有力气去看一眼地上那方平静的面容——一绝索,韧性最强,能锁缚饕餮蛟龙。但强行逃离时,索刺倒扣经脉,远离一步,疼痛入骨一分。

老人仍旧淡定地端坐,语声平静:“老朽知道她还在希求自己收留的杨朝不是赵应承,所以也赶到了凤鸣山,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说到这里,老人突然缓缓睁开双目,温和地看向初一:“公子,你是谁?”

“晚辈叫冷双成。”

老人点点头,转头看向了杨晚,伸出右手轻轻抚摸她如云般黑发:“冷公子,老朽有个请求,实在是难以启口。”

初一恭顺地看着老人,口中无一丝迟疑,迅速应道:“前辈无须多虑,晚辈其实到处飘荡无所寄托,即使前辈不用嘱咐,晚辈也愿意做任何事情。”

“杨晚还有最后一丝希望。”

初一此时听来,纵是如此平静之人,也微微一怔。

“她是老朽一手带大,情同父子,幼年洗浴时便察觉她的心脏和常人生得不一样,方才救下她老朽便喂食了一种药丸,牢牢护住了她心底最后一点气息。但是否醒来,还需一种药引。”

老人双目直视初一面容,目光坚定而慈祥:“老朽得知此时去寻得这处药引,绝无可能,但是碰到了冷公子,杨晚还有一丝挽救希望……”

初一身躯不禁凝神不动,他的眼里不知不觉流淌出痛苦:“前辈,是说要用我的血催发寒毒,让她浴火重生吗?”

老人默然点了点头。“别人或许不知红硕果之霸道阴毒,老朽虚度百岁光阴,刚好知道此毒的厉害,而先前在营地中见你催发出剑,便心中窃喜老天苟延杨家最后一点血脉。所以老朽一直隐在山中,等着公子。”

初一沉吟片刻,才抬首凝视老人:“前辈应该知晓中了此毒无药可解?发作时痛苦难抑,令人只想自戕?晚辈体内两种霸道毒素相生相克,杨姑娘是否也能调和?”

“老朽探过公子脉络,知道公子体制寒凉不似杨晚,所以能压抑寒毒不易发作。可是为了挽救她,没有第二种方法。至于能否支撑而活,一切要看她的造化。”

初一脑海里顿时扯出一丝亮光,他不禁双目圆睁,语声带着一点点的惊喜:“前辈可是药王?若是,杨姑娘的确有希望。”又想起面前老人定是极早探出自己的秘密,不禁又低头开口:“不是晚辈有意隐瞒身份……”

老人只是慈祥地看着初一,眼睛里一如先前的清亮:“公子隐瞒身份,定是有难言之隐。老朽正是药王,为了这个孩子避居荆湘,在江湖中已销声匿迹十八年。”

初一有些迟疑地看着药王,面色犹豫,但终究没有开口。

药王微微一笑:“公子可是有诸多疑问?”

“恕晚辈愚昧。”

“无妨。”

“江湖传闻药王慈悲为怀,平生只收东阁先生、孤独镇主为徒,不曾得闻杨姑娘一事。”

“杨晚的身份比较特殊,老朽和杨家渊源颇深,所以费了一番心思在此女身上。”

“如果杨姑娘服用了寒毒,侥幸回醒,会不会再次生无眷恋一心求死?再者一旦毒性发作,常人难抵,前辈是否有药物控制?”

药王的目光长久地流连在杨晚的躯体之上,面对初一的疑问,他反问不答:“公子是否知道放置好杨晚后,老朽一直尾随身后?”

初一心里有些吃惊,面色平静地摇了摇头。

“老朽生于前唐,至此虚活了百岁,也看尽了世间的变化无常,老朽明白一个道理用了整整八十年。”

“晚辈谨听教诲……”

“老朽看到了前唐的覆灭,十国的混战,初宋的建立,历经三朝三代分分合合,唯独世间日月亘古不变。正值战乱天灾,即使锋芒如秋叶公子,权势如赵世子,如此英雄少年最终会在光阴流逝前折首,所以老朽淡看世间百态,不予插手顺应潮流。众生在天地之间依循各自命运而活,无法逆转。纵使老朽矫意为之,杨晚还是得自己面对自己的命运。”

初一垂下头细细思索着这番话语,觉得药王前辈字字玑珠,继枯木大师点化之后,心底的迷雾又清退不少。

“前辈隐居荆湘,想请教心中一直以来的几点推测。”

“请。”

“荆湘是否是前唐属国?”

“是。”

“相传若干年前敬远公所立?”

“是。”

语声过后,初一面如死灰,身子一直簇簇抖动不停。原本心中那点卑微的希望被自己捏碎,顿时消散于空中,刹那不见踪影。这心中的万丈波澜如何平息,如同横扫千军,“砰”的一声将初一甩到深渊,冷彻见底。

药王用他洞悉一切的眼睛慈爱地看着初一,却不言语。

“晚辈冷双成,来自另外一个朝代,因寒毒保存尸身,穿越百年时光,再次存活于世。晚辈时常迷惘,面对不同的世间相同的命运,心中一直抗拒,今日得见前辈,让晚辈茅塞顿开。”

初一默默起身,恭恭敬敬地给药王稽首伏拜,待起身站定,身子却如白杨般笔直隽秀,仿似换了一个人,周身散发着淡淡的明亮的气息。

药王仍旧微笑不语,却是受了面前少年的大礼。

“父亲为晚辈取名‘双成’是希翼晚辈顺利长大,成人成才冷双成。今日跪别前辈,心中便暗暗决定从此做回自己,勇往直前,安然面对上苍磨炼。再次感谢前辈的教导。”

药王端坐于室,仙风道骨的身姿稳如青松,声音如春雨润物,温和而深远:

“今日一别,有缘自会相见,定当报答公子恩情。”

28.再见

冷双成走出山洞,晨间第一缕阳光照耀在他的面容上。他疾步向山下掠去,脚步不曾踌躇彷徨。

山脚下的路分成两条:一条是通向左边军营,南景麒驻扎之地;一条是通向右方古井台,吴三手被掳之所。

一直埋伏在魏翀军队里的冷双成,早就探明了一切需要的消息:南景麒接受辽军议和的条件,荆湘军队作为后援,共同倒戈面对宋朝。一路随辽军袭来,此刻驻扎在距凤鸣山二十里之外。

在更早以前,冷双成不敢贸然离开吴三手半步,夜间休息也必守护在帐外,未曾料到被魏翀手下支开,给辟邪少主擒去。其实这一切,当时还是初一的冷双成早已了然于胸:该来的,总逃不了。

此时的冷双成大步凛凛,反而有了无所顾忌的畅快,因为他打定主意,见了南景麒之后,一定要寻到吴三手,是生是死,都在一起。

冬日的朝阳并不温暖,厚厚的积雪仍旧覆盖在连绵起伏的山峦间。雪光晶莹,冷风拂过,泛起点点星屑的雪花。冷双成提气狂奔,朝着心中认定的方向飞跃。他想起了也是在冬日大雪封山的气节里,李天啸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只要你在那里,无论天涯海角,我都飞奔而去。

童土抱着干草,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嘟嘟囔囔地朝马厩走去。

夜雕轻轻地喷着响鼻,踢踏着蹄子有些不耐地立在马槽前。童土见了它,像见了自家兄弟一样,冲上去抱住它的脖子,笑嘻嘻地说:“夜雕伏枥,志在千里。”

童土爱怜地抚摸着夜雕的鬃毛,手上不利索地塞给它干草。看了良久,才轻轻地说:“马儿,今天少爷就拜托你了,一定要把他活着带回来……”

夜雕突然竖起它削竹般的耳朵,静止不动。童土仍未察觉,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冷双成静静地走向童土,瘦长的影子在马厩旁拉成一条线,还未等到童土抬头惊呼,他出手点向了童土的腰间。

“不必惊慌,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只要点头或是不动就行。”

童土有些惊异地看着冷双成,无法出声,只得拼命地点着脑袋。

“你家少爷可是南将军?”

童土点头。

“今日有一场大战?”

继续点头。

“可否带我见南公子一面?”

童土瞪大了眼睛不动,眼珠直直地盯着冷双成,似是有话要讲。

冷双成微微一笑,出手拂开了穴位。童土摇晃了几下身子,冷双成又轻轻扶了扶他。

童土大喘一口气:“我见过你。”

冷双成不语,默默地看着他。

“你救过我家公子,我在他怀里见过你一次,那时候你差不多死了。”

冷双成明白他在说什么,仍旧没有接话,等待他把话说完。

“可你毕竟是汉人,你要见我家公子做什么?”

冷双成默默地闭了闭眼睛。这句话其实吴三手也说过,只不过吴三手说得更加委婉:

——师傅,我们宋人和荆湘打战,你希望谁赢?

——师傅,你如果想见下南将军,我陪你一起去吧。

那时候的初一不能回答这个问题,现在的冷双成还是回答不了这个问题。面对童土天真无邪的眼睛,冷双成开不了口,解释不了任何的缘由。

过了半晌,他才平静地说:“我既然救过你家少爷,肯定不会害他。我见他,是有要事禀告。”

“难道你是汉人的叛徒?”童土歪着脑袋,两眼闪闪发亮地看着冷双成。

冷双成心底苦涩,嘴上却是平静:“我还没这么大义不道,你带我去吧,我绝对不会伤害他。”

童土仍旧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冷双成目视四周开始走动的士兵,沉稳地站在马厩里。

“那我问你,你从来没见过我,怎么知道找到我家少爷?”

冷双成转头看着吃草的夜雕。

光滑的皮毛、伟岸的身躯、修长的四肢、瓦蓝的四蹄、蓬松的华尾。夜雕展现在世人面前的就是如同主人一般的桀骜不屈。纵使是眼拙之人,也看得见此马的宝贵不凡。正是如此,在冷双成第一眼看到它的时候,就知道怎么找到南景麒了,只不过没想到来的是个孩子,还是个麻烦的小童子。

冷双成突然越过他,朝着军帐处走去。

童土急忙回过身,拉住他的衣袖:“喂,你去哪里。”

“去见南公子。”

“只要我一喊,别说见到我家少爷,就是半步你也走不出去。”

“我不走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