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苒冬拉着她的口袋看了看,笑得灿烂的拍拍江澄的肩,“不愧是我的徒弟,眼光真不错,挑的都是我大师兄花了大力气搬回来种的好东西。不过还漏掉不少更好的,来来来,师傅教你。”江澄听了这话,确定自己师傅的属性中有‘坑师兄’这一点了。

“看到那边的了吗?那边的白色果子树是我大师兄从极北雪山险地里移植回来的,叫冰霜玄果,表面天然结着一层冰霜,吃了辛辣之物后,再来几个冰霜玄果,那滋味啧啧,真是说不出的美妙,尤其夏日,用这果子泡水,眨眼就能泡出一杯冰碴子,也有些趣味。并且喝了之后不惧暑热,还算有些小用。”

江澄:感觉是很厉害的东西,应该有什么特殊的功效,就这么当做饭后饮料和冰块真的没问题?

“那边的涂浆肉果,味道浓郁,像是涂了酱料的烤肉,味道尚可,胜在新奇有趣。”白苒冬说得是长在光秃秃枝桠上的黄色肥厚叶片,外表看着光滑,足有一指节粗,闻着没什么味道。

江澄感兴趣,掰了一片肥厚的叶子咬了一口尝味道。就像师傅说的,这玩意儿吃起来像在吃烤肉,有一股酱香烤肉味。

江澄忽然想到,这果子,可以用来逗逗那群和尚们,想想就觉得他们的表情会很精彩呢嘿嘿嘿~

三师姐郑谣手底下动作也不慢,一会儿就装了不少东西,这会儿也凑到江澄面前,和她分享自己的经验。

“小师妹试试这个。”郑谣递给江澄的是一个透明的小壶状叶子。这植物江澄没见过,长得奇异,一根杆子上十几个结,每一个结上都长有一朵花和一片壶状叶子。

那花呈铃铛状,花心往下滴着透明的汁液,就恰好滴落在壶状的叶子里。待落满一叶子,花朵就会枯萎,壶状叶子也卷起口子,叶子之中的透明汁液变成淡红色,散发出一股花香。

郑谣摘下的就是这种成熟的叶子,还替江澄撕了个小口子。江澄接过抿了一口,不禁眼睛一亮。好喝!甜而不腻,入口清淡却回味无穷,一口入喉,感觉喉咙都轻松了几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澄觉得自己连眼神都好了不少,能看清面前这片叶子上最细小的叶脉。

“那东西除了对眼神好点没什么用,试这个,这个味道堪称一绝!”白苒冬也将一个看上去包了一汪水的一个小球塞到江澄嘴里。江澄没法吐出来,盯着旁边大师兄冷冽的目光硬着头皮咬破了果皮。

辛辣的味道瞬间席卷舌头,一下子江澄就感觉整个嘴巴都麻了,头也有点晕,满嘴的酒味,喉咙火辣辣的。

白苒冬大笑,自己也塞了个这种水乎乎的果子,完了充满回味的说:“是不是很好喝?这是酒香果。”

江澄: 。

几个人搜刮了一圈各色水果和蔬菜,又来到了一片圈养着禽鸟的大湖。湖里形形色色的漂亮鸟儿都在悠闲的梳洗自己的羽毛,或是不时展翅飞旋两圈,清鸣声不绝于耳。

因为这些禽鸟都长得太好看,江澄开始还没想到这是圈养的可以吃的灵鸟,直到师傅白苒冬指着湖中心最漂亮的几只蓝色鸟儿对大师兄说:“翎翎,快快快,今天有蓝翅鹤!我要吃那个!”

然后冷淡的大师兄他,就手指一划,几片闪着寒光的黑羽无声无息的将那几只漂亮的蓝鸟全都刺穿了脖子。然后他再伸出手凌空一抓,可怜的鸟儿尸体就飘了过来被师傅收起。

在这片湖边折腾了一会儿,惹得大片的鸟儿在天空上盘旋不敢下来,白苒冬这才作罢,去了下一个地方。

“翎翎抓住那只风旋兽!”

毛厚肉多的风旋兽应声而倒。

“翎翎,碧波潭里的银水鱼长得越发好了。”

腹上有两条银边的鱼一条接一条的跳上岸,落在大师兄的黑靴旁边,很快聚集了一堆。

“翎翎…”

这对师徒过处,园中饲养的飞禽走兽皆四散奔跑瑟瑟发抖。

来到一处圈养了木灵兽的草地,白苒冬瞧见两个白团子,不由摸着下巴感叹了一句,“木灵兽真可爱,既然长得这么可爱,那这次就不吃它们好了。”

江澄看了看,也觉得这小兽长得确实可爱,雪白的毛毛团,脑袋上有两片绿油油的心形小叶子。

如果好养的话倒是能养一只,她记得殊妄小和尚说过想养只动物,这个只有巴掌大小的无害灵兽就挺合适的。温软可爱的小正太果然和这种萌系雪白团子最配了,什么时候去上云寺给殊妄小和尚带一只。江澄正在盘算着,忽然听到呼的一声,草地上两只被白苒冬夸可爱的小团子一命呜呼了。

罪魁祸首大师兄收回黑羽,淡淡问师傅:“师傅还觉得,哪只可爱?”

江澄默默离师傅远了一点。大师兄,好可怕。

师徒几人满载而归,出了园子也没有回去白灵山脉,而是直接上了山,因为师傅要去山顶对月烤肉。

江澄恍然大悟,原来这是自助烤肉聚餐。只不过他们明显是在干坏事,这么光明正大的在人家的地盘搜刮不算,还要在山顶烤肉,是不是太嚣张,被找上门来怎么办?

刚想着,江澄就听到一个无奈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小师叔,您又在此胡来,若是被师傅知晓,定是会生气的。”

第22章 好人师兄

在半空御剑出现的是一个看上去挺稳重的年轻人,长相称不上俊朗,只能说五官端正,但那身气质中正温厚,让人一见之下很容易心生好感。

此时这位年轻人满脸的无奈,从飞剑上落下,对着白苒冬行了个礼,口称小师叔。

原来他就是大师伯的弟子朱苑,也是江澄这一辈师兄弟姐妹之中,目前年纪最大的一位。

宗门之内,少说有百多条不同脉系,有些关系不错来往就频繁一些,关系一般见面也是笑脸迎人,端着有礼,而互相之间有龃龉的,遇上就是拿眼白看人,时不时还要打几场。大部分时候同脉弟子之间一般关系都会不错,毕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最开始三师姐郑谣就给江澄讲过这些,说师傅以及两位师伯师从一脉,虽然现在各自收徒开辟了新的山脉,但是彼此之间关系仍旧十分亲近,因此他们这小一辈的往来也不少。

说起这三位最先收徒的,不是年纪最大的大师伯连未行,也不是她们不靠谱的师傅白苒冬,而是二师伯老妈子谢椿怀,他曾收过一个女弟子。所以她们这一代原本该有个大师姐,但是很久之前那位大师姐不知为何和二师伯闹翻,从此之后再也无人谈起那位不知去向的大师姐,因此只有这个大师伯弟子朱苑,成为这一辈三脉弟子的大师兄。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师伯的脾气暴躁,物极必反,教养出来的这位朱苑师兄脾气着实是太好了些,是大家公认的忠厚老实。最小的三个三胞胎师妹都能骑着他的脖子到处玩,大师伯苦恼他性格太好,容易被人欺负,几次伤肝动火,这位朱师兄也只是无奈笑笑,转头依然故我。

若是遇上一般人,发现自己守卫的园子被人这么大喇喇的带走不少好东西,纵使不破口大骂,脸色也要不好,可这位好脾气的大师兄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还要苦口婆心的劝犯案者。

“小师叔若想要这些灵果灵禽,只需与师侄说一声便是,也不是什么很贵重的东西,师侄做主遣人送至寒山殿就好了,小师叔何苦亲自来这一遭,在园子里闹腾,故意惹得师傅生气呢。”朱苑面上满是无奈,想到自己脾气火爆的师傅若是知道了小师叔又来他的宝贝园子里捣乱,会有多么生气,不由又叹了口气。

见到自己这个老实人师侄如此无奈的样子,白苒冬毫无愧疚之意,依然笑嘻嘻的,直言道:“许久不见大师兄生气,我倒是挺怀念的。而且让苑苑师侄主动送去有何趣味,还是自己悄悄来行事比较有趣味。”

简单来说,她就是不想别人送去,就要自己来,还要偷偷的来,就想看自家大师兄生气的样子。如此坑爹得理直气壮的行径实在令人发指,饶是好脾气如朱苑师兄,也有些目瞪口呆了。

江澄替他翻译心中所想: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朱苑师兄没有担心自己没守好园子会不会被师傅责怪,反而开始担心起待会儿师傅发现小师叔又来捣乱会不会生气到拔剑砍人,如果这次师傅和小师叔打起来又要修缮何处。

担忧的朱苑师兄不仅没有劝动白苒冬,反而被其忽悠着一起加入了烤肉大军,一起去到峰顶,连珍藏的好酒都被嗜酒的小师叔白苒冬尽数给坑了出来,实在可怜。

这座峰是大师伯磐磬一脉的侧峰顽石峰,这位大师伯是个剑修,除了他的剑,最宝贝的就是顽石峰上,方才才被她们洗劫过的那座名为‘有灵’的园子,里面种的皆是大师伯从修真界各处寻来的各种灵植灵兽。

观江澄她们白灵一脉的宏伟精奇宫殿,再看谢二师伯清苑一脉住所的幽静世外仙山一般,大师伯的磐磬一脉就要随意得多,屋子建的规规矩矩不出奇,景致也不怎么样,这峰顶大概算得上景致最好的地方。

名为顽石峰,就是因为峰顶上有一块沐浴日月产生灵脉的巨石,嵌在峰顶上犹如一块平台,可容百人的面积中央还奇迹般的从裂缝里长了一棵嶙峋老松,石中还有一汪不知从何而来的神奇清泉,很有些奇趣。

人说登高望远,顽石峰上绝对是个一览众山小的好去处。可惜此刻是夜晚,连绵的山脉都看得不甚清晰,没有白日里看去的那么壮阔豪情,只有头顶一轮明月洒落清辉,添了几分清静悠然。

众人来到峰顶,大师兄白翎直接一招手,十几只黑鸟各叼着一盏灯笼飞散,落地化作细高的鸟形架子,稳稳挂着十几个灯笼,将此处照的亮如白昼。

三师姐郑谣掷出几个小小的木块,眨眼间就变成了雕花案几,并十几个柔软的垫子一起摆放在巨石平台上。刚摆出来,白苒冬就毫无形状的一下子躺了下去,一头青丝散的乱七八糟也不见她撩一撩,随意的很,大师兄白翎跟随着坐在她身侧,把玩她的头发。

江澄暗叹单身狗没人权,见那师徒两旁若无人,师兄师姐视若无睹,便也不往那边瞟,自觉地将方才摘下的瓜果洗净收拾好,用三师姐郑谣递来的玉盘装好摆放到案几上。而白苒冬,她自然就是坐起来喝酒吃瓜,看徒弟们忙碌了,时不时还要指挥两句。

“翎翎,把火升起来,谣谣,调料全都摆出来,澄澄,你去把那些肉食收拾收拾。”

江澄得了师傅这个吩咐,有些苦恼,那些禽鸟灵兽和灵鱼,都需要开膛破肚拔毛去鳞,她也不是不会,和弟弟两个人生活,难免需要下厨,她厨艺其实还不错。但是这里只有一汪泉水,看着清澈,面积也不大,用腥味污染那汪泉水似乎不太好吧。

正在为难,好人朱苑师兄走过来道:“小师妹?”

这个小师妹说得万分迟疑。江澄表示理解,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像三师姐郑谣那样对她的奶油小生外表接受的理所应当的。

“是的,朱苑师兄有礼。”江澄不以为意礼貌的笑着问候了一句,朱苑师兄倒是脸一红十分不好意思的样子。

这位朱苑师兄看着也不是个善言辞的,人倒是实在,和江澄打了招呼释放善意后,就要替她收拾那些肉食。

江澄还没出声,那边抱着酒壶喝的畅快的白苒冬就出声了,“苑苑师侄别帮她,让她自己做。”

朱苑却没依,只说:“小师叔,小师妹看上去并不是会惧怕血腥劳苦的人,这遭小试就不必了吧?”

江澄一愣,看向手里那些灵兽尸体,难道说她这不靠谱的师傅觉得她见不得血腥,特意想让她练练手?感觉师傅误会了什么,她并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啊。

江澄:“师傅,我确实不怕这些。”

白苒冬奇道:“那刚才你翎翎师兄杀灵兽的时候,你为什么一脸不忍?”

江澄默然,她有露出不忍的表情?和师傅的沟通好像有什么问题。同是饲养来吃肉的动物,这些并没有灵智的灵兽和猪也没有区别,顶多就是遗憾了一下那两只木灵兽,刚想着当宠物养还没行动就没了。

江澄:“我脸色不对是怕师傅一下子想不开,夸我可爱,然后我就要和那两只木灵兽一样被大师兄咔嚓掉。”

江澄只是想开个玩笑,谁知白苒冬露出了个恍悟的眼神,看了一眼旁边不做声的大徒弟,慎重的道:“澄澄别怕,从前发生这事,我已经好好教导过你翎翎师兄了,现在我夸你们,他也不会对你们出手的。”

江澄心里咯噔一声,这从前发生过惨案的口气是怎样?受害者是谁?再看看大师兄投过来的眼神,江澄默默转头。算了,不要好奇比较好。

白苒冬又喝了一口酒,同时摆摆手,“既然你不怕,那我就不用锻炼你了,这种苦力活交给你朱苑师兄就好了。”

江澄越发觉得自己师傅是个强人,转脸就能将自己之前讲的话扔开,而且能如此自然的压榨老实人。

被欺负的老实人没有这个觉悟,不仅干脆的接过江澄手上的活,还很宽厚的劝她去旁边坐着歇歇。那边白苒冬把桌子拍的啪啪作响,“澄澄快来,坐到这边来看你朱苑师兄的剑法,削肉可是你朱苑师兄的拿手绝活!睁大眼睛看好了!”

朱苑还真的依言给小师叔和三位师弟师妹表演了一下飞剑削肉。当然在那之前还表演了火烧羽毛、快速去鳞、拆骨分肉等秘技。这么熟练的秘技,朱苑师兄你平时究竟在修炼些什么真是令人好奇。

看着一丝不苟指挥着飞剑在半空中唰唰唰削肉的朱苑师兄,再看看旁边拍桌子欢呼呐喊的师傅,江澄心情有些复杂。

这个世界的修士,真是接地气。

当霸气威武的大师伯连未行发现自己的宝贝园子遭窃,怒气冲冲的寻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大徒弟正在表演空中飞鱼挑刺,旁边坐着的师徒四人齐刷刷鼓掌,顿时气得脸都黑了。

哦不对,看不到他是不是脸黑了,因为这位大师伯戴了张面具。

见到这位据说脾气不好的大师伯,江澄第一感觉就是,这是个有故事的人。紫衣宽袍,身材高大,一头披散的白发,脸上一个将自己的脸遮的严严实实的面具,肩宽腰窄还腿长,一看就知道肯定颜值高。

这位看不见脸的大师伯一来就二话不说,随手从袖中掏出一枚玉坠,朝着白苒冬激射而去。眼看那东西带着呼啸之声和残影就要重重敲上白苒冬的脑门,白苒冬微一偏头,那东西就轰的砸到一边的地上,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带出一片气流。

这要是砸到脑门上,脑袋都要炸。

第23章 所谓宴会

江澄对着那被砸出来的大坑咋舌,感觉眼前一花,师傅就已经不在座位上了,再仰头一看,师傅正和大师伯打到了一处。

朱苑师兄停下动作,一脸无奈的把食材收拾好,大师兄白翎和三师姐郑谣看的认真,却没有半点担心。

剑修打架不用剑,就说明他没想打架,只是在撒娇而已。

这场与其说是打架倒不如说是玩闹的战斗没有持续多久,没一会儿白苒冬就笑嘻嘻的拉着大师伯的袖子把他拉了下来。

“师兄啊,我们也有些时间没聚了,对于师兄的烤肉师妹想念的紧,今日恰好有这么个机会,劳烦师兄让师妹一饱口福啦~”白苒冬道。

大师伯哼了一声,显然气还没消,“下次再敢偷偷摸去我的园子,非揍你一顿不可。”声音冷冽带火。

白苒冬得意斜他,“师兄也不数数这句话说了多少遍。”

大师伯怒道:“你这厚脸皮!”

然后一阵扯皮过后,前来问罪的大师伯气哼哼的坐下,朱苑师兄一脸早有预料的递过收拾好的食材。

大师伯见状更加气闷,但还是伸手接过徒弟递过来的食材,白苒冬在一旁递调料,“师兄,调料省着点放啊,这是苏苏特制的调料,她闭关炼丹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会出来,我就剩这么点了,用完就没了,省着点用啊!”

大师伯啪的把烤肉一甩:“再说就你自己来。”

白苒冬捡回烤肉塞到他手上赔笑:“不不不,还是师兄来吧嘿嘿嘿~”

一群人就着刚才大师伯炸出来的坑生了火碳,准备了烤肉架子还有看着像火锅的汤锅,围成一圈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在一片飘香中,翻动着架子上滋滋作响灵兽肉的江澄思考着,为什么修士会吃自助烤肉和火锅这种高深难解的问题。诶,她是不是要先好奇为什么修真界还有烤肉和火锅这种东西?

没过一会儿,谢二师伯忽然出现了,还带着许青霜许素齐两个徒弟,以及大师伯寄养在他那的三个萝莉徒弟。

“早送了信去,二师兄怎么才来。”白苒冬招呼道:“快些,大师兄今日亲自动手,我们有口福了。”

谢二师伯笑的一脸春风,接过白苒冬递过去的酒盏,“师妹又是故意惹大师兄生气了,不过大师兄的烤肉还真有多年未曾尝过了。”

三个长辈坐一起,一群小辈弟子围坐在旁边,特别是多了三个满场乱窜求喂食的小萝莉,热闹了许多。高山之巅,举手可摘明月,灯火辉煌,食物的香味混着大声谈笑声,在夜风中传出去很远。

吃到一半,白苒冬喝的半醉,忽然兴起把几个小辈都灌得满脸通红,特别是朱苑师兄,让他喝就喝,整个人已经栽倒桌子底下去了。

三师姐郑谣也喝了不少,外表看着还正常,但当她摸出古埙开始吹,江澄就猜她大概是喝醉了。幽幽的埙声含着悲凉萧瑟,让人听着就想流泪,江澄本来挺高兴,但是不知为何被这个声音勾起对自己那个世界和弟弟的思念,眼里隐隐有水光闪烁,又被她一口烤肉压了回去。

忽然一个琴声加了进来,与埙音合奏,看去却是谢二师伯拿出了琴。和三师姐郑谣的萧瑟埙声比起来,谢二师伯的琴声就像他这个人,有种千帆过尽后的平静。往事已逝不可追,虽有遗憾不舍,虽有过痛苦悲伤,但如今回想,唯余释然。

被这琴音一带,埙音也渐渐变得开阔起来,不再让人听着心酸。白苒冬支着额头,忽然拿起筷子敲击玉碗,叮叮当当咋听杂乱的声音巧妙的融入了这合奏。一轮过后,白苒冬启唇放歌,与她这个人不同,歌声里尽是潇洒豪放。

就是歌词凶残了些,虽然文绉绉和诗经似得,但是翻译成大白话大意就是“你这负心汉,早晚有一天我要打死你,打得你看到姑娘就屁滚尿流,从前的山盟海誓都是骗人的,转头就去娶别人,祝你早日戴绿帽早日不举,我等着你哭爹喊娘的那一天,咱们走着瞧。”

江澄看着师傅一筷子敲碎了一个玉碗,忍不住想,自家师傅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呢。

让人意外的是师傅唱完这首负心汉去死去死歌,冷淡的大师兄白翎忽然也唱了起来,歌词同样文绉绉,翻译成白话也同样令人啼笑皆非——“早要去打死那坏蛋,你又不许,你这么生气,我干脆就去打死他,可你又不让我打,生气。”

江澄一口烤肉没咽下去,趴在案几上笑的浑身颤抖,把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一抹,拍手大声叫好。

“好个头!你也唱!”喝醉的师傅柳眉一竖点人唱歌。

江澄从前是麦霸,丝毫不惧唱歌。只是她的歌和此处的歌画风有些不对,算了管他的呢,江澄手上的烤肉一扔,就扯着嗓子唱了一首青藏高原。用鬼哭狼嚎形容毫不夸张,但她也没想唱的多好听,只是想趁着半醉,大呼大喊将心底的压力和彷徨全部都发泄出来而已。

意外的是,唱完一曲,紫衣白发不开心大师伯竟然开口夸赞了一句豪气,然后还给她烤了几串肉表示赞赏。江澄眨眨眼,抱着烤肉埋头吃起来,果然不愧是让师傅和谢二师伯都怀念的味道,总感觉自己以后吃烤肉都要怀念这种味道了!

醉倒在地的朱苑师兄被白苒冬拉起来点名唱歌,茫然的坐起来,唱了一首摇篮曲,结果那边许青霜忽然呜的一声大哭了起来。转头一看就见她大概也被灌醉了,正抱着师弟许素齐不撒手,一个劲的叫哥哥,像个和哥哥撒娇的三岁小女孩。许素齐挣脱不开,脸都红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喝醉了脸红还是其他原因。

三个小萝莉不太懂众位师叔师兄们在唱什么,也跟着凑热闹,摇头晃脑的摆着腿跟着一起唱,调不着调,词不成词。还有许青霜哭完就拉着许素齐蹦跶着要跳舞,转个圈圈就不稳的往旁边一倒把许素齐压了个结实,逗得江澄笑得肚子都疼了。

江澄笑得太开心,被看不过去的师傅白苒冬逮着又灌了一壶酒,直把她喝的和朱苑师兄一样瘫到了案几底下,爬都爬不起来。

仰头看着渐渐明亮起来的远方天幕,耳边听着逐渐轻快的埙声琴声,还有师傅师兄的奇怪合唱,江澄抱着酒坛子迷迷糊糊的想着,今天不是说是他们师徒几个办个小宴吗,怎么大家都来了。

不过,这样也挺高兴的。

真高兴,江澄翻个身,将脸埋进手臂里。

——

“阿姐?阿姐?”

江澄睁开眼睛,看见眼前晃动的瘦弱人影,慢了两拍的嗯了一声。

那孩子蹲下来趴在床边和她对视,鼻梁上架着个黑框眼镜,文弱清秀,声音有些犹豫的问:“阿姐,你今天要回去了?不能多留几天吗?”

他咬咬牙,瘦弱稚气的脸上露出几分克制不住的不舍和惧意,迟疑开口道:“那个女人不喜欢我,她经常在爸面前说我坏话,我偷听到了,爸现在也不怎么管我了,阿姐,我怕。”

话一旦说出口,就容易了许多,男孩说的越来越急促,“阿姐,我不想再在这里待了,我去跟你一起住好不好?我可以一边上学一边兼职,我可以养活自己。”

江澄忽然笑了,抬起自己纤细的手重重揉了下他的脑袋,秀丽的脸庞上和男孩相似的眼睛弯起,“那就不住这里了,去跟阿姐住吧,阿姐在外面租的房子不大,但能塞下你这个小家伙,别怕,妈不在了,阿姐会养你的。”

“阿姐。”瘦弱的男孩蹲在地上哭得抖个不停,用力攥着床单,哽咽哀求道:“阿姐,你不要像妈一样扔下我。”

“不会的,阿姐不会扔下你。”江澄抱着那孩子,眼睛酸涩刺痛,只喃喃重复道:“阿姐不会扔下你的,小洵。”

阿姐,会回去找你的。

——

江澄宿醉醒来,还有些不知今夕何夕,只隐约记得自己醉后睡着,做了个梦,梦到了很久之前母亲刚死,父亲再娶时候的事。她当时十八岁,刚高考完,被继母以成年为名赶出了家门另租房子一个人过。

弟弟十三岁,待在那个家里,不到一年就瘦了许多,还有抑郁症的倾向,偷偷跟她说不想再留在那里。江澄那时自己还在苦恼着大学学费,但是听着弟弟细细的哭声,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不过是过得难一点,不管怎么样,她不想让自己最亲的人受苦了。

后来,他们姐弟相依为命一起住了那么多年,度过开始的艰难,一切都慢慢好起来,那孩子听话又懂事,就是太依赖她,现在,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伸手一摸,果然两只眼睛肿的厉害,颊边还有湿润的痕迹。

酒不能随便乱喝,一喝醉就控制不住情绪,平时压在心底的事都要翻腾出来,搅得人心口难受。

江澄没有难受多久,因为她很快发现了目前的情况。她还在顽石峰上,已经是中午了,阳光火辣辣的照在人身上,四周一片狼藉,旁边的嶙峋古松上挂着一张大字条迎风招展,上面写着“最晚起来的人要把这里收拾干净”。

这字条是谁留的,除了师傅白苒冬不做他想。江澄僵硬的转动脖子,在一地垃圾中,抽搐了嘴角。

聚会过后留下一地狼藉都不帮忙收拾就跑的人都是坏蛋!

没办法,做为辈分最低入门最晚的小师妹,江澄花了一下午才把这里收拾了个干净。最后爬到树上去扯松树上挂着的那张纸的时候,江澄忽然看到背后还写了一行小字“听话的乖孩子有奖励,请翻开树后石头”。

江澄依言在松树后找到一块石头,拨开那块石头,只见石头底下压着一张灵符和一张纸条。纸条上写“这是清尘符,撕开可清理周围百步之内的杂乱垃圾”。

江澄捏着纸条站立良久,缓缓举起那道符,用力摔在了地上。

这绝壁是在逗她!这么喜欢坑人取乐的师傅,青灯大师他给她选这个师傅,其实是在变着法的报复她之前口无遮拦的调戏吧!

——

神情恢复平和清明的青灯从后山缝隙里走出来,随手拂去菩提手串上的灰翳,忽然脚步一顿抬头看向天空。

“师叔也发觉了吧。”住持殊印仍然头顶黑猫坐在那,端着一杯茶眯着眼睛道,“师叔这次沉睡的时间比以往稍久一些,恐怕和此事也有关,大乱将至,看来师叔是没有多少时间好好休养了。”

第24章 传说中的小黑屋

“二位师兄看,这种异动是好是坏?”

白苒冬与大师兄连未行,二师兄谢椿怀三人坐在寒山殿高亭内,对着远方天际凝目,神情是少有的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