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途经一个城就送出了不少东西,但自己动手做这些还从没有过,好在这里的人们都比较遵守秩序,没闹出什么乱子。刑戒大师带着一群人高马大的光脑袋和尚站在一边散发着无形的煞气,大概也是人群这么安静的原因之一。

这边在发放食物,江澄跟着殊妄做了一会儿,就被他托付了一部分食物,去送给那些青灯大师看着的孩子。

江澄端着食物去到那边,青灯大师还和她刚才来时看到的一样,成了一座被一群孩子攀登的高山,脸上那个黑眼圈也不寂寞了,因为他还多了两条炭笔画的粗眉毛,还有不知道被谁涂上的黑胡子。

江澄一见就笑得打跌,险些把手里头的食物都掉了。

被涂的一脸黑成了个包公的青灯大师也没生气,一个个抱起往他身上爬的小娃娃们,挨个放在桌子旁边,再来接江澄手里的食物分下去。还没分完几个大婶就过来了,接替了青灯大师的任务,其中一个瞧着大师满脸的乱七八糟,道:“大师快下去歇歇吧,这帮子孩子太能闹了,真是对不起啊大师,麻烦您了!”

“无碍。”青灯念了声佛号,提步离开了这里。江澄跟上,把他拉到一旁一个坡屋檐下的墩子上坐了,抬手递给他几只包好的热腾腾小兔子馒头,这还是刚才在芳洵大师那里磨来的。

青灯伸手要去接,也不管自己手上黑乎乎一片。江澄缩手,把兔子馒头放回怀里,拿出块湿毛巾盖上老和尚那双黑手一阵搓。

“大师,你玩的什么,一手黑。”

青灯没说话,等她擦完一只,自觉地伸出了另一只,然后用擦干净的那只手去拿江澄怀里的兔子馒头,一口吃掉了一个。

江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然后坏心眼的换了条湿毛巾一把盖住大师的脸,上了双手一阵搓。完了把毛巾拿下来一看,这整张脸黑的越发均匀。江澄原本还拿着毛巾哈哈大笑,等大师睁开眼睛看向她,她就像被陡然被掐住了脖子,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等江澄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乖乖打了水过来。看着老和尚捧水洗脸,江澄瞪着他发光的光脑袋后脑勺鼓气。该说不愧是祖宗级别的和尚吗,她刚才下意识的就被传说中的王霸之气震慑住了嘤!

大师洗完了脸,忽然拉住江澄,一把将她拉近,然后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江澄一脸懵逼的从大师那儿离开,对于他那个动作百思不得其解。突然的,大师这是怎么了!因为考虑着这回事,她也没注意到经过的人都会看她几眼。

直到她遇上了明重小和尚,明重小和尚指着她脸上奇怪的问了句:“江哥,你脸上怎么画了只兔子?”

江澄划了个水镜,看到自己刚才被大师摸过的那边脸颊上,画着只黑兔子,就是她给大师吃的那种。

所以,小心眼老和尚,手速怎么这么快!

第31章 接任务

江澄夜里睡在草棚子顶上,压根没睡着。她现在对睡眠没有什么要求了,如果感到疲累打坐调息一会儿就能精神起来。但是很多时候睡眠并不只是身体感到累,心理的压力带来的疲累感更加严重,纵使是江澄这样懂得调节的妹子,也常常会选择隔几天就好好睡一觉。

这天,按照时间她应该睡觉了,但江澄却睡不着,躺在屋顶上看星星。

天灾人祸不断,所有的东西都在变,但是头顶上这片星空,仿佛永远不会改变,一直美丽而深邃。看着无边的星海,就突然觉得一个人类的悲欢何其渺小,再大的事也只不过是宇宙里的一粒尘埃。

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不管是悲伤的还是喜悦的,等到时间过去,都会被遗忘,好与坏是交替出现的,这样真好。

这个夜晚并不安静,远远的总听到有人在哭,也许是在哭被埋在废墟里的亲人,也许是在哭被毁的家园,哭声高高低低的一直没有停歇。

底下的草棚子里,青灯大师念了一夜的经,平缓的声音仿佛有着神奇的魔力,能让人放空大脑。江澄睁着眼睛看着天边最后一颗星暗去,晨曦的光洒落在残败的屋檐上,底下的诵经声也停了下来。

虽然一夜没睡,但是精神状态却比从前睡了一夜要好上许多,很明显,是大师的功劳。

江澄站起身,拍拍白衣上沾着的草叶露水,捏了个拂尘决,又一拂衣摆弄干了衣服,走出去又是一个风度翩翩的潇洒美公子。——黑室里最后那位美人祖师的调教真是可怕极了,江澄已经习惯时时刻刻都牢记着打理自己的外貌了。

这么早芳洵大师已经做好了早饭。这群和尚们普遍都起得早,江澄住在上云寺的几个月就已经习惯了。熟门熟路的在芳洵大师那里摸了一笼兔子包,到正在打拳的殊妄那里欣赏了一会儿俊美小少年晨起修行,和他告了别,然后一一和明重几个打了招呼,最后回到草棚子,给大师留了一半兔子包当谢礼,就一身轻松潇潇洒洒的动身离开了。

路过一处空地,看到刑戒大师带着一群凶和尚在练武,江澄站在墙头上大声打了招呼,得到刑戒大师的怒目瞪视。

能在旅途中偶遇故人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但短暂的相聚后总有离别,不必难过不舍,因为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在下一个地方再次相遇。大笑着离开谐原城,江澄握紧了腰间的木剑。

江澄不再停留路上遇上的每一座城,因为她的时间不够了。本来她还觉得师傅给自己留的时间很充裕,谁知自己一路上看到这些破败的城池村落就被绊住了,这么一段时日以来,还没有走到三分之一。

盘算着剩下的时间也没有多少了,江澄也不再特意去接猎榜寻那些作乱小修士的晦气,主要以赶路为主。但是身上的灵石总也不够用,隔三差五还是要去猎榜上翻翻赚些路费。

离目的地出尘山派还有一段路程的时候,江澄总算不再那么急着赶路了,不过身上的灵石也已经告罄,如果再不赚点,那她今天就要露宿街头。说实话她是不太在乎这个,不过路边那几样小食闻上去很香,勾的她嘴馋,没灵石住店可以,但不能没灵石买吃的。

再者,她都快到目的地了,身上没点灵石,万一有个什么急用可就麻烦了。怎么着也是有头有脸的门派修士,总不能给自己门派丢脸。

思考几番,江澄找到了这座修真城池里的猎榜。

越靠近那些大的修真门派,敢作乱的低阶修士就越发少,敢闹事的修为都至少心动期以上,比江澄还高一级。江澄才融合后期,能收拾的也就是融合中期及以下的修士而已,还不能大意,因为说不定那些修士就有什么压箱底的绝招,到时候一个疏忽,她就不是去除恶而是送死了。

之前不轻不重吃了个亏,江澄就再也不敢小看任何人了。同样是融合后期的修士,江澄一般也不怎么接,以稳重练手为主。至于融合期以上,心动期的,江澄接过一次,惨胜,那还是她出了黑室之后第一次伤的那么重,休养了半个月才好彻底。

那种可以跨级虐人,并且傲视同修为所有人的天才,果然都是传说,现实就是修为高一级压死人。

江澄看着低级猎榜上寥寥无几的几个悬赏任务,心中叹气,果然是僧多粥少。

猎榜有三个,低级中级高级,不,正确的说是四级,还有一个特级,但那种特级的悬赏是不会摆出来看的,都是需要请动各个大门派里的大人物们出手。就是高级猎榜也没多少人能接,连摆放猎榜的地方也在另一边。

江澄在低级猎榜转了转,没找到心仪的任务,就见几个低阶修士颇为激动的谈论着往高级猎榜那边走。江澄听了一耳朵,他们谈论的是“无极道观”“无极子”“接猎榜高级任务”,不禁也感兴趣的随着他们往高级猎榜走过去,想要见识见识那传说中的无极子。

说起这无极道观,是个和上云寺齐名的牛逼地方。若说上云寺是天下佛修向往的胜地,那么无极道观就是正一道修们争抢着想进的地方。

一般修士与其说修道,还不如说是修灵,也叫作灵修,而无极道观的那些就是正一道修。无极道观和上云寺,里面的正一道修和佛修境界都只有六重,与灵修的十二重境界不同,但是这六重境界提升的比一般灵修困难许多。

但是!这世界上总有那么多人比人气死人的天才!上云寺有个天资妖孽的佛子青灯大师,有一群据说能困死大乘修士的百铜人,而无极道观也有一百零八无极子,其中尤以无极子之首,鹤惊寒最为出色。

这鹤惊寒乃是太极道观太上长老最小的弟子,以百岁之龄到入道境界,相当于灵修的元婴期。

也就是说这位天才年纪是她师傅的一半,修为已经和她师傅一样甚至还要高一些了。江澄想,果然到什么地方都有这种别人家的孩子,天生的人生赢家。和这位的修行速度比起来,她的速度只能算作平常了。

在黑室里看的书不少,江澄也不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无知妹子,而从书上知道多了导致的后果就是,江澄开始对很多事情都感兴趣起来。比如这个无极道观无极子之首鹤惊寒,在修士见闻录第一千五百期,江澄看见过一期这位鹤惊寒的生平事迹。

修的无情道,铁石心肠冷若冰霜生人勿近,关键是据说长得超级帅气,是修真界女修男修们最想嫁的男人榜单第三名!

江澄兴冲冲的跟着人一起去看热闹,结果去晚了,只看到了人家一个挺拔的背影还有背后背着的黑白双剑。

美男不愧是美男,光看背影都如此诱人。没看到正脸江澄略觉可惜,摸着下巴看着那个干净锐利的背影转瞬消失。

这鹤惊寒是走了,但周围的一圈修士还在热烈的讨论着他,大多数语气里都是推崇艳羡。江澄一身风度翩翩,人又开朗善谈,十分自然的和一圈陌生修士一起讨论起来,还打听到了鹤惊寒接的任务——那个在此间高级猎榜放置了十几年的‘消灭鬼城鬼王’任务。

鬼城原本是个修真城池,里面有一个姓闵的修真家族,城中都是依附这家族的人们。后来有一日,一个不知名的修士屠尽了城中几千人,将几千人的魂魄尽数练成了凶鬼,而这个凶残的修士不知为何自绝在城中,修成了鬼王,从此鬼城的传说就再没断过。不知有多少修士前去,都没能消灭鬼王,反而陨落在鬼城中。

如此凶煞之地,鹤惊寒就独自一人这么前去了,不愧是无极道观的无极子。连江澄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都不禁开始佩服他了。

和一群修士聊了一阵,江澄心满意足的晃悠回低级猎榜前。一般中级和低级猎榜是人最多的,江澄在低级猎榜等了许久,最后接了个融合后期的任务。

这个任务是除去胥山附近盘踞的一条妖蟒,这条妖蟒不知从何处得来一个能喷吐风沙的能力,将胥山附近一个峡谷变成了一小片沙漠,并且还有不断扩大的迹象,从那处经过的人畜和低阶修士都被那妖蟒吞吃入腹。

妖兽与人修同等修为情况下,总是要更难缠一些,因为妖兽的身体有着天然的防御力,而人修只能靠护身灵物,很不巧,江澄并没有什么护身的灵器。

这回江澄需要取出那妖蟒的妖丹交任务,至于其他的妖蟒肉和蛇胆蛇目蛇毒蛇皮等,那就是她自己所得了。要不是看在有额外收入,并且自己也少有和真正妖兽对战的经验,想锻炼锻炼,江澄也不会选这么个看着就难啃的骨头。

剑修,剑之所向,一往无前。恐惧是需要摒弃的情绪,心稳了,手中的剑才会稳。

江澄去到胥山,找到那条妖蟒时,那只妖蟒正盘在一块尖石上。江澄运起敛息法决,小心掩去气息,躲在山侧细细看这妖蟒。见他额头三点金光,通身墨绿,粗如水缸,长度足有百米,一双墨绿色的竖瞳泛着冷光,端的是威风凛凛。

将目光移到那只妖蟒的身上,江澄一愣,她发现那只妖蟒大约是刚进食完,肚皮还鼓着。先前他盘起身躯,江澄还未注意到,现在这妖蟒一动,江澄就看见了他长长的身躯中断鼓着个大包。

蛇吃东西都是生吞?

《录妖纪文》一书中有记载,这种额上三金,通身墨绿的蟒蛇唤作碧玉妖蟒。因为鳞片墨绿如玉,内丹也会凝成一枚碧玉而得名。他最难缠的就是蛇毒,再加上这条妖蟒还能喷吐风沙,更不是一般的难缠。

江澄原本想慢慢来,但现在看到那个蛇腹中的小山,眉头一皱抽出了木剑。总得试试,说不定还来得及能救一救里面的人。

第32章 意外

江澄的剑,叫做寻江,剑身极细,但木剑一旦镀上了锐金后,就变得异常沉重。江澄所学都是自己所悟和选择的武技,锻金之术能让她的木剑变得锋利,但很多时候那往往不够,她的剑还不够锋利。而不够锋利的原因是,她还没修成锻金之术的更高一级,融金之术。

等到这一套金系术法修炼到极致,她的剑就能锋利的无防不破,能斩断任何有形之物。但现在,显然还离这个目标有些远。

金色的剑身与碧玉妖蟒的身躯相接,发出一阵尖锐的金属碰撞声,霎时火花四溅。江澄手腕一动,踩在碧玉妖蟒的身躯之上,划出了长长一条火花,虽然声势浩大,但是定睛一看,那碧玉妖蟒身上连一丝划痕都没有。

妖兽与人类的身躯相差确实大,江澄试探不成,躲过碧玉妖蟒击来的尾部,同时双指并拢在金剑上一划。

金剑一声清鸣,肉眼可见的变得更加清亮锐利。江澄也不管腹中火燎火烧起来的感觉,面不改色的一挥袖子,飞出一把金色细针刺向妖蟒的眼睛。

趁着妖蟒躲避细针时,她提起剑,看准了妖蟒身上一处旧伤畸形的鳞片,直插墨绿鳞片缝隙。这一回,剑直接嵌入了鳞片之内,激的妖蟒一声长嘶,原本懒洋洋的身躯都扭动了起来,一时间飞沙走石,起了一阵大风。

江澄没有试探太多,那一下过后她就决定直接用上融金之术,至少将木剑炼制能刺破妖蟒肉身的程度。然而这融金之术还未炼成,强行用上的后果就是还没开打她就受了内伤。不过江澄衡量过得失,当机立断选择了最有利的。

她的时间不多,只能用最快的速度来达到目的。

她已经发现了,那猎榜上的消息有误,这碧玉妖蟒绝对不止融合后期,而是至少心动中期修为,比江澄打败过最厉害的对手还要高上一个小阶。

本来就没法正面对上,还要顾忌着蛇腹中那被吞下去的大包,江澄硬着头皮直接出手,现在感知到这妖蟒的真实修为,不禁在心中暗骂。

后悔倒是没有,毕竟自己决定做的事情从不后悔是江澄的做事准则。只是看来今天又要受不轻的伤了。

江澄手下用力一把掀掉了碧玉妖蟒的十几块鳞片,那鳞片足有巴掌大小,带着血落在一边。江澄抓起几枚鳞片,心念一动就将那几枚鳞片变作了金色。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十几枚闪着金色的鳞片漂浮在江澄身边,而江澄在空中上下翻飞,躲避着妖蟒的攻击,不时用金鳞去攻击妖蟒伤处。在黑室里,她练了那么久的躲避,如今还算得上从容。不过江澄也清楚,这妖蟒还没动用自己的绝招,等到他发怒用上了自己的绝招,那她就倒霉了,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阻止他喷吐毒雾风沙。

说得容易,做起来可不容易,何况还有修为差异摆在那,没过一会儿江澄就被那灵活的蛇尾一把卷住,勒的吐出了一口血。

江澄嘴角还溢着血,眼神冷静,面庞有种别样的艳丽之感。她啧了一声,一把扯散了自己的头发,系着头发的红色飘带悄无声息的落在地上,而江澄那头长发在她手中被拂过,尾部大约一指长的地方都变成了金色。金色的发丝细的能直钻入蛇鳞缝隙,很快妖蟒就被这种无数尖刺透过蛇鳞攻击软肉的感觉,给激的在地上滚动起来。

江澄又吐出一口血,抬手一擦从松开的蛇尾中跃起。妖蟒墨绿的竖瞳都变成了猩红,见妖蟒张开嘴,江澄就知晓他是怒极要喷毒雾风沙了,如果真让他喷了,那就更棘手了。

瞄了一眼那蛇腹上的大包,江澄吸一口气,伸出手掌一抓。只见一条红影从蛇腹内破体而出,带出一串血花。江澄伸手抓住长长的红丝带,缠在手掌之上,并在手掌之上划了一道口子。红色丝带吸了江澄的血,显得越发鲜艳,一头被江澄紧握在手中,另一头还连在蛇腹之中。

这红带子叫红丝,是当初江澄选武器的时候自己送上门来的,江澄自己选的木剑,但无奈这红带子不知为何就是黏着她,于是她只好两个都要了。但是因为一旦用红丝,就需要用自己的鲜血哺喂,是以江澄极少用上,平常都当做个扎头发的带子。这回她是不得不用了,虽然现在看着情况还好,但她不敢有分毫大意。

红丝一头连在蛇腹中,江澄手中用力一拉,就见红丝另一头结实的绑着个血肉模糊的人影飞出了蛇腹。

还真被她猜对了,确实是个人。江澄看也不看碧玉妖蟒,伸手一把捞住那人影,转身就御风奔走。

她运气好,那碧玉妖蟒没来得及动大招,但她已经不想着能猎杀这心动期的妖蟒了,本来也不准备硬扛,想着救了人就跑的,如今目的已经达成,还不跑等着送菜吗。

但江澄不想打了,那吃了大亏的碧玉妖蟒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本来嘛,人家刚抓到的食物硬的勒不死,只好直接生吞了,而他吃了这么个不太好消化的午饭,正盘在那昏昏欲睡呢,结果这么个小修士上来就玩套路,这么短的时间就趁着他还没恢复战力的时候把他吞下肚子的食物夺走了,这让碧玉妖蟒怎么忍!当下也不管自己流着血的身躯了,尾巴一摆游走着跟上了江澄。

碧玉妖蟒看着受了伤,其实都不是什么大伤,而江澄呢,妥妥的受了内伤,还带着这么个不知死活的血糊糊男人。是的,肯定是男人,这个块头不是男人才怪了,死沉死沉。

于是一路上就见一个白衣沾血的修士抱着个血糊糊的人御风在前,一条墨绿大蟒吐着蛇信跟在后面。

说起来这只妖蟒也是倒霉,今日刮的西南风,那条妖蟒几次吐出毒雾,都被大风刮回了他自己一脸,江澄还没动手那毒雾就完全没用了。

即使被猎猎大风把头发糊了自己一脸,身上还有内伤,江澄听到后面的动静还是忍不住想笑,那条妖蟒真的太喜感了。

蟒兄,不要一边爬的那么快一边喷毒雾,很容易呛着的!

很快江澄就笑不出来了,因为那条妖蟒恼羞成怒开始喷黄沙。只在几息之间,黄沙铺天盖地而来,笼罩了方圆十几里。一人一蟒原本还在一片树林里,现在那树林都被黄沙淹没了。妖蟒想要逼停江澄,但江澄又不傻,怎么可能顺着他的意停下来,就算看不见也得冲出去啊!

迎面而来的黄沙包裹住了江澄,一阵金光过后,那些细小的黄沙镀上金色,成为了江澄所控制的武器,聚成一片箭头形的黄沙挡在江澄身前,护着她冲出了黄沙的包围圈。碧玉妖蟒自然不会让她这么轻易逃出,跟在她身后不断的喷吐风沙。

所过之处一片黄沙滚滚昏天暗地,如暴风过境留下一地狼藉。江澄看不清路就胡乱往前闯,那妖蟒也紧紧咬着跟在江澄身后,只等她一个松懈就要将她吞吃入腹一泄心头之恨,一人一蟒就这样陷入了僵持。

忽然间,江澄在一片昏暗的风沙中,隐约看见了面前有一座巨大的黑影。如盘踞在面前的巨大妖兽,在这种情况下,越是看不清就越是让人心中打鼓。江澄看了一眼被自己抱着的血肉模糊的人影,气息微弱,再不赶紧救大概就要一命归西了。

想到这里,江澄冲着那模糊不清的黑影就飞了过去。如果运气不好真是个大妖兽,怎么看她和后面那个妖蟒,都是妖蟒的目标比较大,就赌一赌好了!

做好了心理准备的江澄来到近前才看清那黑影到底是什么,心里忍不住暗道了句卧槽。

什么大妖兽,那根本就是一座黑乎乎的城门!巍峨的城墙爬满了青绿,落满了锈迹的城门大开着,城中还有一片浓雾,来到这里之后,妖蟒喷出的风沙就再也进不了城。

这黑乎乎雾蒙蒙的城怎么看都有古怪,如果是平常江澄肯定有多远走多远绝不会进去,可现在她在逃命啊!她几乎是被身后的妖蟒逼着进了这古怪又空荡的黑城。

城中虽然破败,但街道开阔,看着就是个曾经气派的大城。江澄奔走在街上,听到身后簌簌的声音就知道那妖蟒还没放弃,还跟着她进城了。

这也是条固执的妖蟒。江澄咽下一口血,远远看见雾中有一个人影,忙大喊道:“兄台避一避,后面有一只妖蟒!莫连累到你!”

江澄本意是不想连累人,谁知那人影听到她的声音,似乎侧过脸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也没有赶紧跑开的意思,而是向这边慢慢走了两步,接着一晃就不见了。江澄只来得及看到一片黑色的袖子从头顶掠过,下一刻,一股浓重的腥味传来,还伴随着妖蟒的痛嘶声。

妖蟒的声音很快戛然而止,江澄止住步子转头,只见到一片白雾中隐约露出妖蟒的庞大身躯。一低头,小溪般的血色液体蜿蜒流到她的脚边。江澄退开几步,任那妖蟒血汇成的血流流往一侧。

一声剑鸣,雾气稍散,江澄终于能大概看清周围的东西了。

那条追了她许久的妖蟒被从头到尾剖成了两半,又从七寸处断成了几截,变成了一堆血泊里的肉山。

而那个轻轻松松干掉了妖蟒的人…黑白双色的宽袖,手执黑剑,背上的白剑还未出鞘。看到这明显而特色的装扮,就算还没看清脸,江澄也反应过来这位是谁了。

“鹤惊寒…前辈?”江澄惊讶了一下,前不久还在说没看到正脸好遗憾呢,这就有机会能看见了。不过还没能看到脸,江澄就突然反应过来一个很严峻的问题。

鹤惊寒接的是消灭鬼城鬼王的任务!不要告诉她,这里就是鬼城!那个据说进去了就再也出不去的鬼城!

第33章 鬼城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江澄见识过不少的美人,男男女女都有,多得她几乎要觉得这里的修士们修炼是靠颜值的。

从最开始的青灯大师数起,到师门中那一水儿的靓丽帅哥美人师兄师姐师傅师伯们,各个都是走出去就能让人眼前一亮的人物,不是气质过人就是颜值惊人,就算是她自己,虽说帅的方式有些不对,但也妥妥的是个大帅哥,哄骗无知少女都不用说话,直接用帅脸微笑就好了。

说起颜值最高的,江澄默认是自己的二师姐燕扶苏,就是那位喜好炼丹,和她只有一面之缘,一出关就恰好替她教训了两个不怀好意弟子的白衣大美人。但是今天,江澄看到了鹤惊寒,觉得自己这个数据大概要更新了。

鹤惊寒此人,当真不愧是能跻身修真界男修女修最想嫁榜前三的男人,颜值高得离谱。不仅修为高资质好,还长得如此帅,这让其他人怎么过日子?

眉如墨画,鬓如刀裁,身上太过逼人的锐气让他整个人都像一把锐利的寒冰之剑,靠的近些都要被伤着。那双冷漠清泠的眼睛里,仿佛什么都没看进去。

美是美,就是美得有些迫人,看他一眼就觉得仿佛要被锋利的剑气割伤。

江澄背后一寒,下意识退了一步,然后她立刻意识到什么,站住步子扬起一个笑道:“鹤前辈,在下容尘山派江澄,多谢鹤前辈出手相救。敢问鹤前辈,此处可是鬼城?”

“是。”鹤惊寒将黑沉的不反射一丝光线的黑剑收回剑鞘中。

这位声音也冷的像是大冬天当头浇了一大通冰水。江澄浑身都有种微妙的感觉,又说不出到底是什么。不过听到鹤惊寒确认了这里是鬼城,江澄不由得皱起了眉。

她这么个小修士,鬼城肯定闯不出去,更何况她手上这还拖着个血糊糊半死不活的人呢。

“跟着我。”鹤惊寒从她身边走过,江澄可惜的看了一眼碧玉妖蟒肉山,抱着那个血糊糊人影就跟上了鹤惊寒。本来这时候能抱个大腿就是最好的,她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呢,结果鹤惊寒自己就先说了,江澄当然要好好当个跟班。

说起来,这看上去高冷的鹤惊寒前辈,还是挺善良的嘛~果然是正派修士的道标啊!江澄跟着鹤惊寒走了大约一条街,最后停在了一个破败的道观前。

这座鬼城里面都是黑乎乎的,建筑都十分老旧,面前这道观也一样,木门腐朽了一大半,甚至长出了一丛茅草,围墙隐隐能看出从前刷着黄漆的样子,门上的牌匾斜斜的掉在那里,被风吹的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如此有鬼屋氛围的地方丝毫没有影响到鹤惊寒,他随手一挥就将大门扫开,露出里面同样破败的正殿。

鹤惊寒抬脚走进去,江澄也忙跟在后面,进了那光线晦暗的正殿。一进去,鹤惊寒就自顾自坐在一个旧蒲团上,对江澄道:“你可自行替他疗伤。”

江澄看看手中的血色大块头,原来鹤惊寒是找个地方让她帮人治伤的?看着冷了点,但其实是个很不错的人,江澄放松了许多,一手清出了一块地方,将手中的人放下。

“此处可能点灯?我是说会不会有什么忌讳?”

“可,没有。”

江澄放心的放出了灯,这才在灯下细细观察起被自己救下的这人。大概是被蛇毒腐蚀了,全身上下大部分面积的皮肉都呈现出一种被烧灼后的情况,脸上也有些严重。所以很不幸的,这位兄台就算能活下来,也毁容了,希望他醒来之后不要太伤心。

掏出一个白玉小药瓶,江澄倒出两粒雪白的小药丸,塞进了伤患的嘴里,然后托着他的下巴,让他吞下了那药。

这药是江澄离开容尘山派时,她那个坑爹的师傅白苒冬唯一给她的东西,给她的时候还很严肃的告诉她不到快要死了不要吃,因为这药特别珍贵。

依照师傅一贯的尿性,这句话是不是真的,有待考究,所以江澄一路上就算受伤很重那次,也没有吃这个白色小药丸。但这次,她看看这位情况很不妙的伤患,觉得只能拼一拼运气了。

她会治伤,但也就是普通的处理,毕竟不是专修这一块,她的师门治伤厉害的就一个二师姐而已。这伤患大哥现在的情况,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盘腿坐在伤患旁边,江澄注意着他的气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伤患大哥吃了小药丸之后好像气息渐渐稳了一些。再过了一会儿,江澄已经确定那不是错觉了,伤患确实是在好转,虽然还是半死不活的样子,但是好歹没有看着下一秒就要归西了。

师傅这次竟然没有坑爹!还真的给了她靠谱的药!比起用掉了可能是很珍贵药丸的肉疼,江澄更加在意的却是这个,她师傅竟然还有不坑爹的时候!

自己费了老大劲救下的伤患情况好转,江澄放松了一些,动手把伤患身上那破破烂烂勉强挂在身上的碎布条除去,替他简单处理了一下身上的那些简直没眼看的伤,还把他的肠子塞回了肚子里。到了这个世界后,经常遗忘自己是个妹子的江澄,毫无感觉的看着伤患大哥的伤残光屁股和口口,淡定的上药。

自觉做完了自己所能做的所有事,江澄最后给伤患盖了件外袍,就坐在一边处理自己的伤。这内伤大概又要调养上大半月了,唉。

江澄转头看向一侧的鹤惊寒,十分想问他到底看够了没有。从刚才起,救命恩人鹤惊寒就一直盯着她瞧,把她瞧的活像进了雪山。

真正问出口,却是一句带笑的,“不知鹤前辈有何指教?”

鹤惊寒端坐在那,手一抬扔过去一个东西,江澄伸手接住,定睛一看,是一块碧玉一样的翠绿石头,触手温润。

“碧玉妖蟒蛇胆,可治内伤。”

江澄咦了一声,看看手上的蛇胆,又看看那边的鹤惊寒,问:“鹤前辈,这蛇胆是你所得的,给我?”

“是。”

江澄觉得略奇怪,怎么她来到这个世界遇上的一个两个,都对她那么好呢?遇上的多是好人啊。

得到回答,江澄也没矫情,一口把蛇胆吞了。清凉的蛇胆下肚,一股清凉之气由腹中升起,那种五脏六腑都火烧火燎的感觉一下子好了许多。

“多谢鹤前辈,今日的恩情江澄记下了,日后定会报答前辈。”江澄正色道。

鹤惊寒还在看她,闻言摇摇头,“不必。”

他只是觉得这个人,有种莫名的熟悉感,细细思索又找不到头绪。鹤惊寒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男子,但是这人身上就是有什么让他无端在意,他自十六岁修行无情剑,近百年间越来越冷漠,现在已经极少有什么能牵动他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