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妄便也没有勉强,就那么掀开衣摆坐在地上,他拍拍自己干净的衣服,“小核桃,过来坐。”

小核桃就听话的坐在他怀里,一言不发的看他。殊妄低下头,“怎么了,小核桃今天为什么这么安静,是不高兴吗?”

小核桃摇摇头,脑袋两边的小辫子甩过殊妄的衣襟。她摇完头,又点头,说:“那个死掉了的爷爷,他给我吃过红薯干,我还放在袋袋里没吃。”她把几根红薯干从袋子里翻出来捧到殊妄面前。

殊妄拿了一根在手上,忽然问她,“小核桃,知道死亡是什么意思吗?”

小核桃一边费力的嚼一根红薯干一边点头,“妈妈说,人死了就是再也看不见了,去哪都找不到他,跟他说话也不会再回答你。”

“可是小核桃,死亡,并不是只有人类才有的。你看周围的这些树,它们也死亡了,甚至这个世界,也在走向死亡,那么多东西在不断的死亡,多的人们都没有时间去难过…小核桃害怕死亡吗,像今天那个爷爷一样?”殊妄环着小核桃的动作很是温柔,侧头和她说起这些的样子也格外耐心。

小核桃认真的跟很喜欢的小哥哥讲道理,“妈妈说,我不会死的,我还能活一百年,如果以后努力修炼,能活一千年呢。”

殊妄轻笑,并没有反驳,只说,“嗯,那小核桃一定能活一千年。小核桃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啊。”

小核桃坚定的点头,看到周围枯死的茶树,她问殊妄,“这些是树的尸体吗?”

“是啊。”

“那我们为什么要待在尸体堆里呢?”小核桃满脸好奇。

殊妄被她问住了,最后考虑一番回答:“大概是因为我想待在这里吧。”

“哦。”小核桃坐好,拍拍他的手,“那我们就待在这里吧。”她一副‘真拿你没办法,你喜欢就我就在这陪你好了’的小表情。本该看不见的殊妄,将无神的目光移向小核桃的脸,瞳孔中的黑色氤氲,随即他笑起来,“小核桃,想看看这些茶树活着的时候吗?”

小核桃摇头,“不用看啦,我知道是什么样子的啊,我师伯祖也种了好大一片茶树。”

被小孩直接拒绝了的殊妄又问,“那我该怎么样让你高兴起来呢?”

小核桃:“可是我没有不高兴。”

殊妄摸摸她的嘴角,表情是和小核桃一模一样的认真,“可是小核桃不笑了,小核桃昨天晚上都笑得很开心。”

小核桃贴在他的手上,一歪脑袋,“没有人会时时刻刻都在笑的。”

“我会啊。”殊妄道。

小核桃听他这么说,才好像发现了什么,惊呼一声站起来踩在他腿上去用自己的两只爪子摸他的脸,“真的,哥哥一直在笑,为什么?哥哥一直都很高兴吗?”

“我并不是一直在高兴,只是笑的话,会让别人高兴一些。”殊妄说。

小核桃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要让别人高兴?自己高兴就好了。”

殊妄:“大概是,从小的习惯吧。”

小核桃托着下巴皱着眉毛沉思良久,忽然摸摸殊妄那比她宽厚许多的肩,“你是小时候被人欺负了吗?别怕,你是我哥哥,我会帮你。谁欺负你,我就欺负回去!”小核桃说这句话的时候显得十分霸气。

虽然年纪小小,但是小核桃护短的属性已经很明显了,这小家伙在亲近的人们面前还算是乖巧听话,但对其他人,特别是欺负她认定亲人们的人,一下子就会变成一个一点就炸的炮弹。

一年前她更小的时候,江澄有一次带她在容尘山派的另一个脉系闲逛,遇上了一个和江澄不对付的女修,那女修嘲讽了江澄几句。江澄不在意,小核桃却听懂了,在那个女修伸出手要来逗她的时候,小核桃干脆的一张嘴把那不怀好意的女修手指直接咬出了血。

那死咬着不放,后来冷着脸擦掉嘴边血渍的样子,别提有多酷了,虽然给暴力的女儿处理糟糕的后续有点心累。——江澄言不仅如此,小核桃只要看到自家师兄师姐师叔师伯们受伤,都会趴在人家床边上很是严肃的追问她们是和谁打架了,大有要记下来等她长大去一一打回去的意思。这个小娃娃从某方面来说,是个特别奇特的娃娃。

心眼小的和她爸爸一脉相承。——江澄

殊妄没想到小核桃会这么说,真正开心的笑了一下,“从前欺负我的人,已经再也不能欺负我了。”

小核桃追问到底,“那你不开心是因为谁?”

“我跟小核桃说了,小核桃能不告诉其他人吗?任何人都不行。”殊妄说。

小核桃毫不犹豫的答应后,就听到殊妄在她耳边轻声说,“是一个叫做澹流的人,他是魔域前任魔主,是个让我很苦恼的敌人,怎么都死不了。”这两个人,一个毫无自觉地就这么对一个小孩子透露了这种说出去会对自己不利的重要消息,另一个则懵懵懂懂的完全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小核桃捏起小拳头,表情坚毅,“你放心,我会帮你打他的。”

殊妄笑吟吟的,“小核桃真厉害。”

等到殊妄牵着小核桃往回走的时候,殊妄忽然想到什么,又问小核桃:“如果小核桃的爸爸以前也欺负我了,小核桃要怎么办?”

小核桃没说话,鼓着脸颊往回走。殊妄本也就是想逗逗她,见她不回答也不以为意,牵着小核桃柔软的小手,给她讲起之前没讲完的小故事。都是他在外行走遇上的事情,在他口中娓娓道来就格外有趣。

殊妄已经忘记了自己在路上随口逗小孩的一句,谁知道他们两人回去之后,小核桃挣脱了殊妄的手,径直走向青灯大师,对他招招手,“爸爸低头。”

等到青灯大师依言低头后,小核桃啊呜一声咬住了青灯大师的脸颊,在上面留下一个沾着口水的牙印。

殊妄的笑意微微一顿,随即恢复了温和。‘估计会被师傅打一顿吧’他这么想着,摸了摸小核桃柔软的头发,心里却有一股莫名的开心。

带着容尘山派的弟子正好走进来,看到女儿毫不客气咬了她爸一口的江澄:“…?”发生了什么?女儿难道是在试验她爸爸的脸皮有多厚?

“啪啪啪。”站在她身边的鹤惊寒自然也看见了这一幕,他面无表情的鼓起掌来。在江澄看过来时,他放下手道:“抱歉,情不自禁。”

江澄:“…”

这天晚上,江澄在女儿这里死活打听不出来女儿到底为什么咬她爸,只看到女儿拿出了那个专门记录‘仇家’的小本本,神神秘秘的添上去了一个符号,代表一个人。反正这里面的东西只有小核桃她自己看得懂,江澄压根看不懂。

江澄:忽然有一种女儿长大了要有自己小秘密了的惆怅感觉。

女儿才这么小就有小秘密了,妈妈好寂寞啊!江澄捞起女儿往天上抛,见没法吓到她,就抱着她在床上翻滚,又去用脑袋蹭女儿的小肚子,一边蹭她的痒痒肉一边装可怜的哀嚎,“啊啊啊~小核桃已经喜新厌旧不爱妈妈了!妈妈好难过!”

小核桃瘫在床上,对于妈妈的定时发疯表现的很习惯。等江澄滚到一边嘤嘤嘤,小核桃就爬起来扒拉开江澄的头发,在她脸颊上啪嗒的亲了一口。

“喜欢妈妈。”小核桃安慰她脆弱的妈妈。

江澄立刻原地复活,抱过女儿亲她,“那宝贝儿告诉妈妈今天跟小殊妄说了什么?为什么要咬爸爸啊?刚才在小本本上记着的是谁啊?”

小核桃左右看看,最后一把拉过盘在旁边床柱上睡了一天的小白龙,将小白龙塞进了自家妈妈手里,很是认真的说:“今天没带小白龙玩,他哭了好久,妈妈跟他玩。”

然后,小核桃就给自己盖上了被子,双手安生的放在被子外面拍了拍,宣布,“我要睡觉了。”闭上眼睛再不做声。

一直睡不够的小白龙忽然被人扯下来转移话题,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茫然的睁着两颗龙眼看着主人。

江澄:“…你继续睡吧。”

而这边,青灯大师对徒弟说了句:“你心不静。”

然后殊妄就被迫听他师傅念了一晚上的经文,最枯燥清心的那种,而且是由神念直接灌注,就算他不想听也会自动回荡在脑海中,还是自带混响回音的。自他十岁之后,就再也没有这种待遇了,真是久违的头痛欲裂感。

殊妄面不改色,谦逊温和的听着。

与此同时距此万里之遥的抚花宗内,一身穿白衣外罩白色纱袍的男子从入定中睁开眼睛。周围一群脸覆白纱的白衣人纷纷围了上去,其中一名女子担忧道:“宫主,您可还好?”

那白纱男子脸上戴着一个白色面具,并不能看出表情,不过他的头发也是白色的,瞳孔也是银色,从头到脚的白使他整个人看上去如同冰雪雕琢而出。

“继续去找,不要再管尘如卉说的那些地方,她在拖延时间。我推演出他在南方,这次不可能出错。”白纱男子连声音都冰凉沁人。

“宫主,既然宫主算出云先生他没事,那不如安静等待,万宗朝会即将召开,到时整个修真界大部分的修士都会齐聚,说不定能遇上云先生。”

那白纱男子却不管她如何劝说,只语气不变的道:“去找,尽快。”

他的声音里有些细微变化,周围的白衣人对他都很了解,闻言不敢再劝,纷纷领命散去。

第121章 八卦杂志

满身不详气息,有着猩红眼睛的黑色乌鸦扑扇着翅膀,从外面飞过来停在院子里枯干的枝桠上。它歪着头梳理了一下身上的羽毛,转动眼珠看着树下经过的和尚。那和尚只看了它一眼就继续往前走,并没有做什么。

但是院子外面其他想要进来的‘东西’就没有那么好运气了,肉眼看不见的黑色雾气形成了黑色的手,扒在院子外面的墙上。可是那手一沾上斑驳的墙便像是积雪遇上了炙热的火,融化后变成了一股水汽消失无踪。

这些诞生在死界笼罩范围之内的魔障,就是使得居住在这里的人们生病死亡的原因之一。若是在常人眼里,死界只是显得阴冷黑暗了一些,而在可以看见这些秽物的人眼中,整个死界几乎都被魔障包围。

青灯每日在一群老人还有其他修士暂住的地方走上一圈,凡是他走过的地方,短时间内都不会出现魔障。分花拂叶般,在一片黑雾中圈出一片闪着金色光芒的范围。

在青灯大师准备照常出门的时候,江澄打着呵欠走出了房门,一头黑发没有扎,随意的披在肩上,还有几根翘起的。衣襟没拢紧,隐约能看见一点衣服底下的雪白弧度。

对这方面,江澄完全不讲究不在意,因为目前这里只有她和青灯大师两个人在住,青灯大师又是个性冷淡,就算全身赤果出现在他面前都没反应,江澄也就理所当然的平静以对了。

关于为什么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住,是因为前两天殊妄接到了一个幸存的城池里的上云弟子求援,那里出现恶煞之地,要过去帮忙封印。而小核桃这个短时间内就变成了殊妄胸口挂件手部挂件的家伙不肯让殊妄离开,最后殊妄听小核桃拉着他的手指都要哭了,立刻心软的拜托江澄让小核桃跟他一起去,并且信誓旦旦的认真保证了小核桃的安全。

江澄再一次觉得自己就像个王母娘娘,殊妄从小到大都一副习惯照顾人的懂事模样,难得提出这种请求,小核桃也大眼睛红彤彤的,抿着小嘴不说话,只可怜兮兮的看着她,江澄完全扛不住,都是她疼爱的孩子,双重眼神攻击下,江澄只能头疼的大手一挥任他们去了。

鹤惊寒则是恰好要离开了,顺便送小核桃他们一程,就跟她们一起走了。鹤惊寒的‘行走凶器’名号不是吹的,几乎每天都奋斗在干架的第一线,能隔段时间空出几天时间来陪伴姐姐,江澄就已经觉得很难得了,照常叮嘱了一大堆将他送走。

这样一来,院子里彻底安静下来。从变成妈妈后就要习惯照顾孩子,迁就孩子各种作息习惯的江澄依旧是每天休息,并且有越来越懒的趋势。没办法,这种被孩子牵绊久了,骤然一身轻松的感觉,简直太棒了。

一身宽松倚在门边的江澄笑吟吟的给青灯大师打了个招呼,越来越女性化的外表让她看上去像个祸水,随便一弯眼睛都像在勾引人,“大师早啊~”

青灯大师看她一眼,指了指树上的乌鸦。

江澄一看到那熟悉的乌鸦就眼皮一跳,那不是大师兄的传信手段吗?夭寿,好不容易松快几天别是又有什么事,能让大师兄出手传信的都不是什么小事啊。

江澄想着,直起身子抬起皓白的手腕。那边的乌鸦嘎嘎两声,又看了看站在门口的和尚,小心的往旁边的枝桠上蹦了两蹦,见青灯大师始终没有反应,这才放心的飞到了江澄手上。

一落到江澄手中,那乌鸦就化作了一根黑色的羽毛,同时一个小包裹出现在空中被江澄抓住。

大师兄这送信技能还挺适合当快递的。江澄想着,先拆开了包裹上贴着的信。这信的笔迹龙飞凤舞随意自然,一看就知道是师傅白苒冬写的,还没拆开江澄就有种不好的预感,不知为何她感觉到一种恶意已经快要戳破信封戳到她脸上了。

展开信,江澄心里霎时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她的师傅,还真是个以看徒弟倒霉为乐的坑爹师傅呢。

信中内容不多,主题就是——徒弟澄澄,听说你和老和尚以及鹤惊寒的私情曝光,还被许多人围观,真是可喜可贺哈哈哈你也有今天终于翻船了吧,现在心情如何?说出来让师傅高兴高兴。

除了信,包裹里还有一本册子和几瓶丹药,专治各种内伤,不用看都知道是二师兄燕扶苏出品。江澄将丹药放在一边,打开了那本著名的修真界八卦刊物,最新一期。一翻开就发现不少地方都被特别的圈了出来,再定睛一看,江澄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标题五花八门,正经版的有‘上云佛子大动凡心情牵容尘山派江姓女弟子’‘霸占三榜单单身百年鹤男神神秘道侣带孩子现身’。

瞎猜版的有‘上云佛子与无极子之首的孩子惊现死界,究竟谁才是亲爹’‘八一八那个据说是清心寡欲不动凡心的青灯大师和冷心无情从未有过绯闻的鹤惊寒——想不到你们是这样的大师和道长’‘青灯大师私生女疑似某江姓女修,奉子成道侣见岳丈,岳丈见女婿血溅死界’。

胡说八道版的有‘青灯大师与鹤惊寒那一战战的日月无光,二人抢夺的女子为了阻拦这场旷世之战甘愿牺牲’‘某江姓女修带着孩子上门痛斥上云青灯大师始乱终弃不要孩子,其追求者鹤姓男子怒拔剑与青灯大师死斗’。

还有文艺不知所云版的‘此生甘负如来不负卿’‘霸道剑修鹤惊寒与前辈大能青灯大师,柔弱女修情归何处’‘鹤与灯,莲伴谁生’。

江澄捂着胸口,盖上了师傅特地寄来的这本八卦刊,她已经不想详细去看里面各种浮夸的描写了。她现在需要静一静。

江澄面无表情晃荡回房间里了,连那本八卦刊都忘记拿。

一只戴着菩提手串的手拿起那本被抛弃在地上的八卦刊物,随后大门一声轻响,一串轻轻的脚步声远去。

青灯大师表情自然的翻看八卦刊物,就跟看佛经似得,看到了书中摘抄了一个现场修士的某段描述——“只见青灯大师目露悲伤,对那江修士道:‘那孩子,当真不是我的?’江修士娇躯一颤双目含泪,被身旁的鹤惊寒抱进怀中,只能压抑道:‘孩子确实不是你的。’青灯大师闻言踉跄后退,吐出一口血来。江修士惊呼便要上前,被鹤惊寒一把拉住,只听他道:‘女人,你是我的。’随后拔剑出鞘对准了失魂落魄的青灯大师…”

他表情平静,唇边的悲悯笑意始终没有一点起伏,又翻过了一页。眼睛看着书,察觉到不远处出现了其他修士的气息,脚下一个变幻,身影就仿若被云遮住似得。几个修士毫无所觉的从他身边走过,口中还在谈论着前几日亲眼所见的情景,以及自己投稿的八卦刊物内容。

从前不知道青灯大师身份的时候,这里暂驻的那些修士对他的态度并不如何热情,客气的点头示意,不客气的就当没看见,毕竟许多门派都有那么些毛病,觉得自家地位超然不能跟一些小门小派落面子。

但是自从知晓了青灯大师的身份,这些修士们就变着法的想要结识一番这位神秘的上云佛子。不仅每日在茗镇内守着,试图偶遇,还积极上门去那个院子里想要拜访。

但是,这些修士们很快就发现,青灯大师住的那个院子,他们根本进不去。不要说进去了,大部分时候时间不对,他们连地方都找不着。那里能进去的只有容尘山派的那位江修士和她的亲人,还有由她带进去的人。

其他人,只能望门兴叹,顺便和周围的修士再讨论一轮那位江修士和青灯大师到底是个什么关系。而那些试图在青灯大师出门时堵他的人,都完全遇不上青灯大师,有人不信邪,茗镇一共就这么大,总不可能一次都遇不上。

但是实际上,兴致勃勃要去堵青灯大师的人真的是压根就没遇上过人家一次,最好运的一个人也只是看到了一片素色的僧袍消失在了拐角,追过去后人就已经不见了。更加奇特的是,那些当初看过青灯大师的人,渐渐都发现自己脑海中关于青灯大师的长相都慢慢的变得越来越模糊,就好像被一时双手抹去了似得,只剩下个模糊的影子。

不用说,这定然是那位青灯老祖的手段了,难怪从前青灯大师的模样从未流出过,也极少有人谈起这事,原来这位老祖竟是这般低调的一个人。

那些修士鸡血了几日终于冷静下来,看看青灯大师的态度,再想想自己差的远的修为,全都不敢再上门了。万一惹怒了上云佛子,他们就倒霉了。但是此路不通,还有一条路,那青灯大师不是与容尘山派的江修士关系很好嘛,那他们好好与江修士结交也是个不错的方法啊!

再者,这江修士还与无极道观鹤前辈姐弟相称,虽然一众听到这称呼又看出了两人年纪的修士们的都觉得很诡异,而且并不相信这个关系,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对于这两人关系好的认知。

只要结识江修士,就等于间接认识了青灯大师和鹤前辈,这波不亏呀!带着这种想法的人不少,于是一时间,江澄就被追在身后求交朋友的修士们淹没了。

“江修士,我乃拂剑派三十三天中第七天的弟子,名为烁怴,从前就听过江修士大名,如今一看果真不愧同为七大宗门弟子,风姿楚楚…”某眼带桃花自以为风流倜傥的男修滔滔不绝。

江澄面不改色的打断他的话直接上套路:“哪里,道友谬赞了。”出门在外都习惯隐姓埋名根本没名气这位大哥你哪里听来的我的大名不要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啊喂。

“我虽不是七大宗门弟子,但是自问修为尚可,不知有没有机会能与江修士论一论道…”某满面沧桑看着像是酷哥的男修道。

江澄:“呵呵,不好意思,道友,我并不擅论道。”论道什么的宗门内的师兄师姐们都不爱和我逼逼因为我根本不会论,最后只能说几个笑话凑数啊!而且和同门论道十次有九次在吃吃吃谁要那么无聊的论道!

想和江澄做朋友或者做其他事的,不只有男修,女修也不少。

“江道友,你上次的伤如何,我们岳秀宗的九转涤经丹对这伤很有效果,我身上恰好带了。”某比江澄现在的样子看上去还要弱不禁风的女修双目含秋波的道。

江澄:“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多谢道友好意。”青灯大师已经第一时间给治好了伤啊而且这位妹子你昨天还砍魔偶砍得双眼发红满身是血对天狂啸,现在装柔弱我也不会相信的啊!

“江道友,缺道侣吗?你看我如何,男子什么的让他们自己去吧,两个女修在一起才会长长久久啊,而且若是江道友能接纳我,我定会将江道友的孩子视作亲子。”某和从前江澄阳光小白脸风格类似的帅气女修笑道。

江澄:“不缺,有道侣,再见。”这种直接类型的简直太热情消受不来!

在无数次被围追堵截当面告白求交友后,江澄发现连魔偶也不能好好砍了,在战场上刚看到一个魔偶,举剑正准备劈,就听四面八方乱七八糟的响起“江道友莫怕,我来助你!”“那魔偶放着我来!”“江道友有伤在身,这只魔偶就由在下代劳吧!”之类的声音。

江澄举着剑,发现面前的魔偶秒秒钟被五光十色轰成渣。

你们面前那么多怪为什么只盯着我面前的杀!这日子不能过了!江澄被热情的修士们追的狼狈逃窜,又没有青灯大师的技能,每天都搞得狼狈,连装逼都装不了了。终于,她决定不干了,直接避而不见的窝在众修士进不来的院子里。

白天青灯大师这院子里有不少老人在,青灯大师要给他们驱除身体里的魔障,江澄就和那些老人家一起唠嗑,顺便教了他们打麻将,就在院子里摆了几桌,天天热闹的很。

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江澄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也会有和青灯大师成为牌友的一天。

第122章 恶煞之地

在爹妈变成了老年组牌友,提前过上了退休生活的时候,女儿小核桃正在感受人生。

鹤惊寒和殊妄小核桃在邃原城外分开,然后小核桃就跟着殊妄一起进了邃原城。城中的情况并不好,应该说现如今情况好的地方也没几个,大多数还有人生存着的人类城池都像是这座邃原城一样。

人很多,城内城外的大街上到处都能看见面黄肌瘦的流民,他们随意的瘫坐在地上,好些的人身下还有一张草席,身上盖着破旧的布。汗味、馊味甚至还有伤口和尸体腐烂的味道,全都混合在一起。

敢出门的人越来越少,大部分商铺都关门了。街上偶尔走过衣着整齐的人,也都是脸色难看,眉间带着浓浓的忧愁,脚步匆匆的从大群流民中间穿过,并且警惕的捂住自己身上的东西。有不少流民看着街上行走人们的眼神,都带着一种疯狂,仿佛随时都要暴起去抢东西。

但是街上不时会路过衣着洁净气质出尘的人,虽然只是些低阶修士,但是有这些‘仙人’坐镇,让那些蠢蠢欲动的流民按捺下了疯狂,只是不时就会有人扑到那些修士脚下哭喊着求他们救自己。

随着死界出现的越来越多,扩大的范围越来越广,那些死界里面出现的魔障也渐渐的往死界蔓延向周围。为了保护普通凡人,许多修士开始驻扎在人类的城池里,他们布下结界,抵挡魔障。

但是要护的地方太多了,修士的数量远远小于大陆上的人们,还有许多地方顾不上只能放弃。而这些结界的威力也并不强,如果死界的范围再靠近百里,这里也将变成一座死城,到时,这里的人们也要一同迁徙到更加安全的地方去了。

每日生活在这种仿佛明日就要迎来死亡的氛围中,眼中所见都是眼神黯淡毫无生气,失去了根的流民,耳中所听见的都是痛苦的呻吟和哭声,鼻端充斥的都是死亡的味道,不少死去的人魂魄都变成了怨灵。

普通凡人看不见,不过一般有些修为的人都能看见这些满怀恶念的秽物集合体。小核桃虽然还没有开始修炼,但是她遗传了父亲的天资,小小年纪就能无意识间使用出灵力,并且能透过双眼直接看到那些鬼魂。

这段时间看见的东西,都是小核桃在容尘山派没有见过的东西,也是对于一般孩童来说很可怕的东西。如果没有离开容尘山派,小核桃是怎么都想象不到世界上还有这么多人的生活,过得如此的艰难。

外面和世外仙境一般平和的容尘山派比起来,简直就像是地狱。纵使再早熟,看到这些的时候,小核桃还是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殊妄的手指。

殊妄走在这些人中间,并没有露出其他表情,没有嫌恶恶心,也没有同情怜悯,他只是像周围一切都是虚妄一般,平平常常的往前走。

察觉到小核桃握紧了自己的手指,殊妄温柔的低头询问,“是不是累了,要不要抱?”

小核桃先是摇摇头,然后又反应过来,说:“不累。”她的眼神直直看向路边上的一个小女娃。那个小女娃瘦的脸颊都凹了进去,整个人就剩了一把骨头架子,肋骨明显,双目空洞的缩在一个同样神情麻木的女人身边,一身褴褛的衣衫脏的看不清原样,手上脸上都是污迹。

小核桃看了看自己身上漂亮干净的衣服和鞋子,又看了看自己肉窝窝的手,眉头皱的厉害。

她拉拉殊妄的手,认真的问他,“我能帮他们吗?”

不等殊妄回答,小核桃又举手说明:“妈妈说我想做什么都可以去做,闯祸了她帮我担着。”

这还真的是江澄姐姐能说出来的话,殊妄笑问:“那小核桃,想怎么帮他们呢?”她才这么小,能想到帮助别人就已经让他足够惊讶了,殊妄不由对她接下来会怎么做感到好奇。

小核桃把自己身上装东西的小储物袋子取出来放在殊妄手上,很是慎重,“我所有的宝贝都在这里,还有很多好吃的,可以给他们吃。”

殊妄摸着那储物袋,脸色不变,“小核桃,这里面的东西并不能救这里所有的人,而且救了这一次,说不定明天他们还是会死。”

小核桃眼神澄澈,很是理所当然的说:“那就能救多少救多,能救一次救一次啊。”

“小核桃真聪明。”殊妄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拉着她往城里一个方向走,“那我们去找人帮小核桃把这些宝贝送到他们手里。”

小核桃送出了自己的宝贝们,可是看着周围流民的眼神还是没有收回来,她从小就对人的情绪很敏感,在这么多充满了痛苦的人中间,她也觉得很不好受,可她依旧用自己的眼睛将这些人的样子记了下来。

她有些明白自己的妈妈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了。“小核桃,我们都是很幸运的人,我们不能辜负这份幸运。”

殊妄找到了这座城里面向她求助的上云寺弟子,去了解这里的情况,小核桃就亦步亦趋的跟着。

驻扎在这城里的上云弟子有三个,辈分最高的叫明微,看上去中年模样,生了一脸的慈悲相,只是现在脸上有点愁苦。他一见到殊妄,便露出喜色,仿佛看到救星般的喊了声殊妄师叔。与他简单讲了讲城里的情况后,明微就迫不及待的将他拉去了那个新出现的恶煞之地。

恶煞之地出现的地方在这座城池原本的城主府邸里,这位城主并不是个好东西,先前紧闭城门不许流民进入,还遣人驱赶,打死了不少人,在发现流民越来越多完全拦不住后,就准备带着城中的救命物资逃跑,然后被某个嫉恶如仇的散修一刀砍的归了西。

然后这座城主府邸就被安排了不少人暂住,但从前几天出现了一片恶煞之地,里面住着的人又全都搬了出去。

此刻的城主府里那些画栋雕梁全都被毁的差不多了,漂亮的雕花被刻上了道道痕迹,缺了大半。被打碎的花瓶和完全被拆掉了的桌椅散落了一地,挂着的帘帐则被人取下来当做衣服被褥,不少地方的门窗也残缺不全,花园里的草木枝残叶落,凡是能吃的东西都被人翻出来吃了,树皮草根全都没放过。

一座隐约能窥见从前精致繁华的气派府邸只剩下个空架子,里面已经没人了,只有一片杂乱。越往里走,明微和尚的表情越严肃,殊妄也微微收敛了笑意,他已经感觉到了里面的情况,这气息比他先前想象的情况还要糟糕。

小核桃也感觉不太好,她看到源源不断的黑气往远处传到这边,这黑气的味道比外面那些流民们身上的味道还要刺鼻。闻到这个味道后,她觉得肚子里热热的,脑袋也有点发晕,有种…想要发脾气的感觉。随即,她感觉手腕上一阵冰凉,缠在她手腕上睡觉的小白龙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在她的手指上咬了一口。

小核桃没有生气,她把平时老是吵架的小白龙往自己怀里藏了藏,捂着它跟紧了殊妄。但是殊妄已经察觉不对劲,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小核桃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只觉得他用手在自己脸上蹭了蹭,然后她那种奇怪的感觉就消失了。

将小核桃的脑袋按在怀里,殊妄问:“还不舒服吗?”

小核桃搂住他的脖子乖乖回答:“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