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扶苏冷声哼道:“女儿都有了,在我这瞎扯什么。”

最后,虞柯还是跟着二师兄一起进了房间清洗去了。江澄看着紧闭的房门,考虑着自己要在这等多久。毕竟师嫂…额,这么喊好像不太对,二师兄的道侣看上去肾好腰也好,不知道晚上能不能看到他们出来。

江澄此刻,忽然想起一首歌——三天三夜~喔~三天三夜~

她一边在心里唱着,一边做好了持久战斗的准备,掏出两支糖人,自己个女儿一人一支。谁知道一支糖人还没吃完,门就开了,虞柯跟着换了干净衣裳的二师兄走了出来,衣摆和袖口上都晕了一片水痕。

江澄脱口而出:“这么快?!”

燕扶苏额上青筋一绷,手里拿着的丹药瓶就要朝她扔去,江澄立刻高喊:“二师兄三思,小核桃还在呢!”

燕扶苏放下了手,“要不是小核桃在这,我已经把你扔出去了。”

他一身干净的坐回原地,那张颠倒众生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疲惫。虞柯坐在他旁边,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默默的按在他肩上准备给他按一按。燕扶苏瞅到江澄表情,啪的拍开了虞柯的手。

江澄:“没关系没关系,你们随意就好,当我不在。”

燕扶苏又轻轻踢了虞柯一脚,虞柯朝他笑一笑,低声道:“你们聊,我给你把衣服洗一洗。”说完,他就去拿了燕扶苏换下的衣服,在院子里的水井里打了水开始洗衣服。

江澄看了看那个坐在小板凳上的伟岸背影,又看了看自家二师兄虽然不柔弱但是和人家一比就变成小个子的身板,表情一时有些难以言喻。虞柯的表现太像一个小媳妇了,二师兄简直就像个渣男丈夫,难道说他们的体位其实…

燕扶苏:“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东西。”

江澄嗯了一声,纯洁的看他,“师兄,我在想你这次又是因为什么惹上的麻烦。”

燕扶苏的表情有点复杂,扯了扯嘴角,“我的麻烦十之八九都来自于一个人,她总想和我过不去。之前她只是在我离开容尘山派的时候派点虾兵蟹将来找麻烦,但是最近,她似乎有些嚣张了,竟一口气派了那么多魔修出来。”

“从离开容尘山派大门,死在我手上的魔修已经有不下百数,但是杀了一波又一波,修为也越来越高,与他们缠斗了几日,这才灵力枯竭。”燕扶苏说着,揉了揉额头,“她那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不然也不会弄出这样的架势。”

江澄也皱眉,“二师兄,既然有人针对你,你为何不留在宗门里?”

燕扶苏的表情更不好了,沉声道:“之前只要留在宗门内,便不会有事,但是前些时日,我发现她开始派遣魔修潜入容尘山派了。我白炼峰上死了两个扫洒的小童,她在逼我出来,所以我不能再留在宗门里。”

江澄沉默了一会儿,笑道:“师兄说的‘她’,指的是魔域的郁姬,可是?”

燕扶苏诧异:“你如何知晓的?”

“咳咳,这个话说起来就长了,但我懒得详细回想,所以就长话短说。”江澄看天,“其实我几年前失踪的那段时间,是不小心误入了魔域,见过那位郁姬,她跟我提起二师兄你。”

燕扶苏一下子就冷下了脸,声音沉沉的,“她对你做了什么?”

江澄无意告诉他被种下的魔种,便哈哈笑着拍了拍小核桃,“她让我怀了小核桃。”

燕扶苏睁大了眼睛,手里的茶杯都碎了,他失声道:“小核桃是郁姬的孩子?!”

“…师兄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我们都是妹子好吗。我的意思是拜郁姬所赐,我和青灯大师睡了,就有了小核桃。”江澄扶额。

燕扶苏:“…小核桃果然是青灯大师的孩子。”

江澄正色:“这事不提,我们先说正事,比如二师兄你到底做了什么被郁姬这么惦记着?”

虞柯这会儿已经洗完了衣服,走过来坐在一边安静听了一会儿了,燕扶苏扭头看他一眼,叹了口气,“很多年前的恩怨了,那时候虞柯还是郁姬身边的护卫。你看出来了吧,虞柯他是个魔修。”

江澄被虞柯的身份惊了一下,默默点头。

“郁姬和虞柯都是魔域前任魔主收养的孩子,因为某些事他们曾经从魔域逃出来过,恰好遇上了我。当时我们并不知道对方身份,一起游历了一段时间。后来…郁姬对我说她钦慕我,但是我心上的人是…总之我没有接受郁姬,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我们闹翻了。之后,她将我视作敌人。”燕扶苏说得很概括,关于那些感情纠葛,那么多年的恩恩怨怨,甚至直到现在他和虞柯的情况,全都没有说出口。

虽然他没说,但是江澄观察到自家二师兄和虞柯的表情,已经脑补了十万字。这似乎是个很复杂的故事,原来那郁姬是因爱生恨。

江澄:“按二师兄你说的,从前郁姬也曾派人来截杀你,但是没有现在这么疯狂。那么,是不是因为现在的魔域出现了什么问题?事实上这几日我也发现了,修真界多了许多的魔修。不是说魔域的魔主并不允许魔修们轻易来到修真界吗?”

这回燕扶苏没回答,倒是虞柯说道:“从死界出现后,修真界的魔气日渐浓厚,魔域的魔修蠢蠢欲动,魔主继任不久,没法完全压制所有的魔修,兼之魔域势力错综复杂,造成了现在这个局面,前几日魔域与修真界链接的门已经被完全打开,不少魔修都趁势来到修真界,今后恐怕会更乱。”

燕扶苏冷哼一声,对虞柯道:“这么清楚的样子,看来你这段时间去魔域待了不短的时间。”

虞柯低头,“对不起。”

燕扶苏不看他,只看着自己白皙的手,再次露出那种疲惫的神情,语气变得有些淡,“我也不想为难你,已经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一直都放不下。既然这样,虞柯,你回魔域去吧。”

“不是的,燕燕。”虞柯表情立刻紧张起来,伸手抓住了他的手,单膝跪在他身边,焦急解释道:“我只是觉得最近情况不对,所以回去看看,并不是…”

“行了,解释这么多有什么用呢,这个问题根本没办法解决。”燕扶苏打断他,但是手却没有抽回来。虞柯手指抽动了两次,终究没有再解释什么,只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

江澄:妈呀二师兄好像正在遭遇婚姻危机!有点明白他为什么不把道侣带回去介绍给其他人了,因为虞柯是个魔修,而且他们还有离婚的趋势。

“那个,二师兄啊,道侣相处呢,最重要的…”江澄缓缓道。

燕扶苏:“这种时候闭嘴就好了。”

江澄:“好的,我闭嘴。”

燕扶苏又道:“我还不能脱身,大概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了,你带小核桃回宗门去吧,离万宗朝会不远了,我离开前刚听到消息,这回的万宗朝会规模是近万年来最大的,不仅内门弟子要尽数参加,亲传弟子更是一个不能漏。”

“这回的万宗朝会不太寻常,外面又太过混乱,你带着小核桃不要乱跑,还是先回去比较好。青霜师妹和素齐师弟,还有三个甄师妹都没有参加过万宗朝会,二师伯会给她们讲一讲往回的情况,你也回去听一下。”

江澄:“我明白了,二师兄你自己保重。对了,遇上二师兄道侣这件事,我不会说的。”

燕扶苏轻声道:“其实也无所谓,如今这世道,谁知道明日会发生什么,麻烦已经够多了,多一个少一个也没差了。”

江澄拍着自家二师兄的肩,语重心长:“师兄,话不能这么说,就是这坑爹的不知道有没有明天的世道,才更应该珍惜当下啊。还有,总这么傲娇有什么劲呢,你现在不就做的挺好的吗,想见的时候就来见面呗。”

燕扶苏内心毫无波澜的点点头,掏出一枚褐色丹药递给江澄,“吃吧。”

江澄:“这是?”

燕扶苏:“能让你三日说不出话的丹药。”

江澄:“对不起,我这就走。”

作者有话要说:万宗朝会就是终点。

第139章 将去

在外面兜了一圈回到容尘山派,母女两都是先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家里好,人多热闹景色又好空气又好,一派祥和安乐的样子,和外面相比就像世外桃源。外面不少地方的人都过得不太好,附近有门派的还稍好一些,像那些本就贫瘠的,凄惨状况简直难以言说,看多了那些灰暗的、悲惨的,如今再回到安乐,心头不由得升起浓浓的满足感。

江澄趁机教导女儿,“小核桃你看,从前你一直住在这里,现在去外面看了,看到别人生活的是什么样的地方,再看看自己的,有什么想法呢?”

江澄的本意是教导女儿珍惜现在的生活,但是小核桃却说:“我想,要是外面都像这里一样好那就好了。”

呼噜了一把女儿的头毛,江澄也没有打击女儿,只将她抱起往前走,满口的鼓励,“小核桃的愿望是世界和平,这可太困难了,不过如果小核桃加油,等你长大了肯定会变成比妈妈还要厉害的人,到时候说不定能实现这个愿望呢~”

小核桃是个比她妈妈上进得多的孩子,她妈妈像她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是个没上幼儿园的流鼻涕小鬼,她现在就已经思考起了世界和平这种绝世大难题,可见这孩子充分的继承了她爹那的好传承。

虽然江澄并没有见过小时候的大师,也不太能想象的出来大师竟然也有流鼻涕的小时候,但她还是不吝啬于将女儿身上的优良美德全都冠上她爹的一份。

嘴里说着没关系,江澄可是把那和尚喜欢惨了。

一路从容尘山派热闹的外坊市来到容尘山派大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澄总觉得有许多炙热的视线炙烤着她。扭头看去,坊市街道上来往的修士们男帅女靓,仪态从容出尘目不斜视,都在忙着自己的事。

江澄还是比较相信自己的直觉的,因此几次三番觉得有许多视线在扎着自己,她便留心注意了,这么一来她还真的发现了一些端倪。路边那些修士们,除了身着容尘山派弟子服饰的,还有不少他处而来的陌生修士,那些打量的复杂视线大多数来自于他们。

江澄竖起耳朵,零落的听着了几个词,像是什么‘她就是江修士’‘鹤惊寒’‘青灯大师’。这几个词凑一块,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还是那段八卦惹的祸,感情她托了那两位的福,现在也算个不大不小的名人了,走在路上还会被人围观。

她得感谢一路上回来的路都偏僻,也没人知晓她的身份,但回了容尘山派,那么多知晓她身份的,这可就瞒不住了。

想明白这一点,江澄不再去注意那各色的打量目光,抱着小核桃御剑狂奔,逃也似的消失在了容尘山派的巍峨大门。入得宗门内,没了那些陌生打量,但是新的麻烦又来了。

江澄往白灵一脉的地界去的时候,感觉这一路上跟自己打招呼的弟子比往常多了不知多少,见过的认识的格外热情,就连不认识的,在这种仿佛迎接明星般的待遇中,也知晓了她,一时之间江澄满耳朵的都是“江师叔回来了”“这就是那位江修士”“真是了不得,白灵一脉的某位峰主?”“这位前辈容貌这般出众,竟没见过。”“她就是那位呀,前些日子名声大噪的。”

如此种种,江澄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同一宗门的弟子倒没有露出什么恶意,也不同于外面那些修士的陌生打量,但这种单纯的好奇惊叹也逼人的很,毕竟这群平日闲着没什么大事的修士们遇上点有趣的,就要呼朋引伴一起围观,一下子就将江澄的路围的水泄不通。

江澄惯是个好脾气的,平日对自家脉系的弟子多有照拂,管教的格外宽松些,遇着其他脉系的弟子也爱摆个笑脸,少有说重话的,也不爱摆架子,这可不就被围住了。眼看着一群小弟子们叽叽喳喳的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一通询问,江澄只觉头大如斗。

三两句应付了几个,忽听外头一静,围着江澄的一群弟子们纷纷散开,露出外面站着的两个人来。

谢二师伯的弟子许青霜和她的跟班师弟许素齐。不同于江澄外向的好脾气,许青霜一向是傲气又冷淡的,对底下的弟子们也严厉,怕她的还真不少。

此刻许青霜往那一站,抱着臂扫视一圈,嘈杂的声音就安静了许多。她与江澄道:“师傅接到消息说你回来了,让我来叫你去一趟,他老人家这些时日可是担心小核桃担心的不行,我每次上他那去都见他在念叨着小核桃。”

她的声音还算和缓,这几年下来她与江澄的关系已经是不错了。江澄听她摆出谢二师伯,心里好笑,估计是她路过恰好见她被围住特地来解围的。不过江澄自不会拆穿,对着那些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弟子们一笑,“二师伯找我有事,就不与你们玩闹了,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然后她就跟着许青霜师姐弟逃之夭夭了,等甩掉了那一大拨小尾巴,江澄几人已经来到了谢二师伯的清静峰。

江澄吁口气,觉得有点后悔那日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弟弟和大师对上,她还是小看了这两位在修真界修士们之间的名望,也太小看了这些人的无聊之心,竟然组团来刷她来了。

正懊悔着,忽然听到一阵清泠的琴音。那琴音旷达悠远,隐约传来如同天乐,令人听之忘忧。

那是谢二师伯的琴声,比起修士,他更像个隐士,心性高洁性格温厚,江澄没怎么见过他与人动手,他似乎更喜欢做一些像是作画下棋谈情做点心之类的事。如果说容尘山派是桃花源,那谢二师伯所在的清静峰就是桃花源之内的隐世之地,外面再飘摇,风雨也吹不到这里。

江澄刚感叹完,就听琴音一停,谢二师伯已经来到身前。老妈子满脸的疼惜,拉着小核桃的手瞧着她,像个心疼孙儿的老祖母般念叨:“小核桃出去这些时日,脸上的肉都清减了,瞧着没以前快活了,是不是在外面看到什么给吓着了?外面是不太安生,越发的乱了,我每日都担心小核桃遇上危险,外面总归没有这里好,东西也没得吃的,我刚做了小核桃爱吃的糕点,来来来咱们一边吃一边说。”

自从有了小核桃,江澄就已经没有了这种被谢二师伯拉着念叨的待遇了,她只能站一边看着,看着谢二师伯满脸疼爱的给小核桃塞各种好吃的,又是问她在外面有没有遇着什么危险,又是抱着她颠颠说轻了,忙的不亦乐乎。

许青霜和许素齐乃至江澄都已经习惯,三人坐在一边喝谢二师伯倒好的糖水。在谢二师伯这里,他们这些小一辈的弟子们,都是小孩子,更不要说小核桃,要说宗门里最宠小核桃的人,谢二师伯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就连江澄这个亲妈也得退一步。

实在是谢二师伯爱心泛滥,对年纪小的孩子格外的怜惜,江澄但凡有什么事,多是把小核桃放在谢二师伯这里。就算小核桃闹腾着和小白龙打起架来,毁了谢二师伯东西,他也是笑眯眯从不怪罪的,再闹的狠了,他也只会叹叹气去访友暂时避一避,从不训斥小核桃。

因此小核桃也与他亲近,真将这温文儒雅朗月清风的谢二师伯当成了个慈祥老祖母。离开这段时间,小核桃也想念这些亲人们,当下就趴在谢二师伯身边,一句句的跟他说起自己遇上了些什么。

总都是心底当成亲人的,江澄也没嘱咐她太多不能说的,只除了遇上二师兄和虞柯那段没叫她说,一句“遇上了二师伯”给掠了过去。

谢二师伯耐心的跟小核桃说话,听她说了这一路的见闻感想,将她抱在怀中吃好吃的,总算得了空和几个徒弟师侄说话。

“看着像是情况更加糟糕了,万宗朝会也没有多少时日,接下来你们便都不要出去了。往次的万宗朝会都是评点各家的优秀弟子,各个门派切磋切磋,但这回的万宗朝会看样子却不会如此简单了。这一次的万宗朝会在抚花宗的花原,去的人也会非常多,还有个消息,世外仙宫的人现在就在抚花宗,虽然不知他们要做什么,但你们若是遇上一白纱白衣的修士定要注意。”

谢二师伯细细的说道:“还有往次的经验这次大概用不上,你们还得自己机变些,到那时就连门中老祖都会出现,俱都是些许久不出现在人前的,还有那许多的前辈,你们万万不可大意莽撞了,出门在外不比在我们宗门内,许多时候就算我和师兄师妹们在,也难免照拂不到你们。以和为贵,不要伤了和气,毕竟如今这情况,大家也不该对着同族的修士大动干戈,但是若是被欺负,也不用忍着,我容尘山派乃是大派,你们更是亲传弟子,我固然希望你们谦逊,却也不希望你们软弱可欺,这其中的度要靠你们自己把握。”

说了这么一大段,谢二师伯犹豫一会儿又道:“你们应当知晓,修真界如今的情况很是危险,这次万宗朝会,那些老祖前辈们都会出现,也是因为要共同商议并且决定一些事,到时候不管发生什么,你们都勿要惊惶。”

许青霜端正坐着,身子微微前倾道:“师傅,您是觉得会发生什么吗?”

谢二师伯无奈一叹:“越是修行,就越是能察觉到天象气机,我只觉得天地大劫将至,其气势来势汹汹令人心惊啊。那些老祖们恐怕知晓的比我更清楚,也更早的就察觉到了不详…这种时候,越发觉得自身渺小,哪怕是修为再高,面对如此劫难,也无法以一己之力护得所有周全,我只希望你们都能安好。”

容尘山派内虽说还是一派祥和,但在这份平静下,已经是山雨欲来。不仅是容尘山派,整个修真界都已经被接二连三出现的各种变故给惊住了。纵使比普通凡人多了些自保之力,但是能力越高,责任也就越大。

在这种仿佛酝酿着什么的气氛中,万宗朝会终于要开始了。

因着这次万宗朝会的要求,容尘山派的弟子有一半要去,整个宗门偌大的地方看上去都空了,人全部都聚集在了容尘山派那巍峨山门后面的一个宽阔广场上,那么大个广场,此刻全都被人占据,人声鼎沸热闹不已。

这还是江澄第一次见着宗门内所有脉系的弟子全部到来,她一眼望去都看不到边。自家脉系这边,内门弟子站了几排,后面又是几排的外门弟子,白苒冬这个一脉之主站在最前面,却是站没站相,软趴趴的整个人扎在大师兄白翎的肩上,脸埋在他脖子里。大师兄不是江澄上次看的那个青年模样,而是一贯的小少年样子,冷艳的垂着眸站在那,一边肩上落了一只黑鸟,另一边肩膀上耷拉着师傅的脑袋。

大师伯也在白苒冬身边,身材高大的背着手,他似乎很看不得自家师妹这个懒样,干脆转身不看她,朱苑大师兄则跟在他身边低声说着什么。谢二师伯站在白苒冬另一侧,身边围着甄家三位长相一模一样的少女,正在笑吟吟的嘱咐她们什么,最认真的许青霜则带着许素齐在清点弟子。

三师姐郑谣也不知为何不在,至于江澄,她抱着小核桃在逗二徒弟江月,大徒弟风有止笼着袖子在一边笑着看。

第140章 抚花宗

数千道流光宛如炸开的烟花,从千峰之上飞掠而过,纵使青天白日,也教人看的目不暇接。

与众多同门这么浩浩荡荡出门的机会并不多,也就是这一届的万宗朝会,竟然去了这么多的弟子。容尘山派久未出现在人前的宗主带头,凌空在前,后面跟着十来个长老,再后面就是各脉系脉主,他们的弟子各峰峰主,以及底下的弟子了。

不出面的老祖们这回也要去的,不过这些老祖们没有出现在弟子们面前,他们自己一伙老祖凑一起,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里猫着。

而这回去的这么多人,并不全都是修剑,因此各人脚底下踩着的东西都不太一样,十八般武器还算寻常,还有许多算不得武器的。

谢二师伯踩着的就是一支竹箫,看着普普通通的,连一根穗子都没系。朱苑大师兄踩着的是一把玉尺,平日江澄也没见着他用,这种场合才不得不拿了出来。师傅白苒冬更加随意了,她干脆就与大师兄站在一起,站在一只眼睛殷红的黑色大鸟身上,还在连连打呵欠,估计最近操劳的太多。

风有止不能修炼也没有修为,便乘着灵鹤,在上面撑着脑袋昏昏欲睡。也亏他在空中还这么心大,估计昨晚上又和几个弟子一起赌钱玩,欺负人家去了。江月带着小核桃也骑着一只温驯的灵鹤,江澄就御剑跟在玉舟旁边。

周围还有踩着花的,坐在玉舟上的,坐在彩绸上的,各种各样,虽然看上去并不齐整但也不显得乱。因着各个弟子都一派好颜色,最次的也称得上个清秀,打眼望去,就连中年老年模样的长老们,都仙风道骨,着实赏心悦目。

此去抚花宗要跨越大半个修真界,因此中途又遇上了两个宗门,但是都比不上南方巨头容尘山派的地位和派头,以示尊重,那两个宗门都十分谦逊的稍稍落后,让他们先行了。

越靠近抚花宗地界,天上的各色流光出现的便越多,一股一股的都是大大小小的宗门。三日后才是万宗朝会,但万宗朝会开始前这三日也有不少修士会趁机办个茶会论剑会什么的,目的就是交友联谊解决一下终身大事顺便一起叙旧切磋,最后再一起八卦八卦交流感情,总之目的很多。

修真界绝对不少那种喜爱闭关和喜欢独来独往的修士,也就这个时候,各种修真界的各种宅们才愿意稍稍与人交流一下。

况且平时只能在各种传说和八卦消息里面才能看到的各位前辈,优秀的同辈们都齐聚一堂。难得离的这么近,有机会能看到他们,众人自然都愿意早早便过来了。

因此容尘山派众位来到抚花宗的时候,大小宗门已经来了七七八八了。

抚花宗所在的那一块地方叫花原,是一处巨大的圆形浮空岛,岛上花木茂盛草木扶疏,景致最是漂亮的,不同于容尘山派的大气内秀,抚花宗处处都显得精致美丽,与这抚花宗内的弟子一般。

一位出窍期的抚花宗前辈带着十几位弟子前来迎了容尘山派众人,这前辈穿着精致的绣花羽衣,簪了粉白的一簇花,唇上点朱额间贴花…如果不是胸前过于平坦声音也磁性了些,江澄几乎要把他错认成一位女子。

好在这位前辈应该只是抚花宗内一个异类,这里的男弟子们并不爱做这样的打扮,往来的抚花宗男弟子们多是身材修长面容精致的,偶尔有几个身材高大的,也并不显得粗狂,端的一派翩翩公子模样。

江澄听着自家宗门里顿时就响起不少女弟子窸窸窣窣的轻声笑闹,一时间看见这么多美男子自然要激动一下的。虽说自家宗门里也不是没有师兄师弟师叔师伯长得好,但是谁叫人家抚花宗弟子整体水平高呢,一水儿的大长腿往那一站,同时颔首微笑的杀伤力也不是盖的,毕竟是公认的修真界最出美男美女的门派。

江澄有点明白为什么自家宗门这次出来的弟子颜值整体都比较高了,毕竟同为五大宗门,也不好被人家比的太过。上头的宗主们抱着这种小心思,底下的男女弟子们就没有想那么多了,见着抚花宗里美貌的男女弟子扎堆,一时脚步都慢了起来。

抚花宗虽然有这么一个婉转柔和的名字,但宗门里女弟子实则还没有男弟子多,并且抚花宗的女弟子大多可都不是什么柔弱性格,甚至比起自己师兄师弟来要凶悍的多,抚花宗里的‘花’可不是那么好摘的。

容尘山派众人路过一处摘花台的时候,恰好遇上几位弟子正在切磋。就有一位看着柔柔弱弱的女弟子,双手持着两把比她人还要高的大刀,舞的虎虎生风灵光四溢,将她对面那位俊朗的师弟敲打的砰砰作响,让人听着都一阵牙酸。那虎扑而上的架势,看傻了江澄身后几个正热切讨论着抚花宗的女孩子们是不是像花骨朵一样的弟子。

“不、不像花啊。”

“是、是啊。”

“我觉得,还是云师妹好。”

江澄听着后面那些心有戚戚焉的声音,心道,少年你们还是太年轻了,花也有食人花的啊。

五个大宗门里,万城山门、拂剑宗先到一步已经安置好了,如今容尘山派也到了,就剩下一个出尘山派。

作为五大宗门里最倒霉的门派,出尘山派这几年可是够呛,死界就出现在自家门口,光是处理这个死界带来的各种麻烦就够他们焦头烂额的了,要不是底子在那,换做一个中小门派,早就散了,如今他们晚到也算是情有可原。

至于一向被誉为修真界正道之剑的无极道观弟子现在还未到,不过应该也快了。

至于上云寺,虽然年年都没有弟子参加各种比赛,但是作为公平公正的标杆要当裁判的大师们还是会来的,只不过他们通常都是在最后一日才会到,也不爱参加这几日的各种小会,当然也没人敢请他们。

除了这几个传承许久的顶尖宗门,百家上等宗门还有各中等下等家族门派,也都差不多会在今日之内陆续到达。这些门派与哪个大宗门关系好,就会被安排到哪个宗门附近,每回万宗朝会,都有不少小门派会特地前来拜见大宗门弟子,请求依附。

五大宗门里,其他门派相处倒也还好,就是容尘山派与万城山门不合由来已久,几乎人人都知道,因此这两个宗门的暂住之地距离最远,一个在花原的最南边,一个在最北边,也省得两派弟子见着就不安生。

拂剑宗倒是被安置在容尘山派的不远处。这拂剑宗里阳盛阴衰,女弟子总共没几个,大多都是男弟子,用剑最多,其次用其他利器的,几乎人人身上都背着挂着刀剑,宽剑厚剑、长刀短刀、单枪双枪等等,每个弟子身上都有一股锐利的金戈之气,一看就看得出来。

拂剑宗里出武痴,也产流氓,谁叫这群大老爷们自家没妹子,出门看到其他门派水灵灵的女弟子们就各种羡慕。虽不至于唐突女弟子们,但是多看几眼总是难免的,这样一来,内向一些的女弟子们就将他们当了流氓来看待。

这群拂剑宗的大老爷们多是性格开朗豪气不拘小节的,和抚花宗里讲究矜持内敛的男弟子们简直就是两个极端。据说当年还有拂剑宗一位大师兄看上了抚花宗大师兄,死皮赖脸追在人家身后几十年,经常被打的从花原南边滚到北边,最后还是硬生生把人给耗到手的趣闻。

说来也好笑,拂剑宗弟子和抚花宗弟子最后在一起的道侣还挺多的。

修真界追道侣,果然还是要靠厚脸皮才行吧。江澄摸着下巴想。

抚花宗用来待客的是一座又一座被花木掩映隔开的小院落,来的人实在太多,江澄带着小核桃和两个徒弟住在一处。

师徒几个住在一起也没有什么不方便,房间好几个,还有书房炼丹房静室厨房,主要是风景实在漂亮,小小一个院子里不下二十多种花,垂下屋檐的,攀爬在墙上的,铺满了地上的,开过了墙的,姹紫嫣红格外漂亮。

院子里还堆了个小池子养了两尾鱼,一黑一红嬉闹追逐,见人来看也不怕。江澄带着小核桃坐在那看了好一会儿鱼,又饶有兴致的拿了鱼食来喂。江月小姑娘已经十分勤快的泡了茶端上了点心,在她大师兄跟前认真严肃的让他抽背法决。

风有止还是那副绷带缠身的样子,不过江澄注意到他的身形有些臃肿,大概绷带底下特地缠了什么东西,把那唯一还算能看的身体曲线都给破坏了个干干净净,看着就像个微肿的白萝卜。之前他好歹还露了个手,现在好了,绷带缠到指尖,除了一双眼睛,啥都不露了。江澄知道他在防备着什么,无非就是他原先那姘头,世外仙宫的宫主。

瞧着风有止弯曲了一下手指指了指桌上的核桃,江月立马停下来给他剥,江澄忍不住笑道:“月月,你别太惯着你师兄了,让他自己剥。风风你这也太过夸张了,都这样了难道对方还认得出你来?”

风有止躺在那,慢悠悠道:“我这装扮是待在这里不出去的,若要出去,恐怕还得在眼睛上蒙块布条才行,头发也得变个颜色,嗓音也得压一压。”

江澄静默一瞬,语气里有些敬佩,“都这样还能认得出来你,这是真爱吧。”

风有止一贯的没心没肺,接了江月递过来的核桃道:“他爱不爱我不知道,总归我是不爱的。”

江澄不明白他,“你若是实在怕了,不来便是了,何必还要来这一趟,岂不是送到人家眼皮子底下。”

风有止就叹气,“一伙白纱白衣最近在容尘山派附近的门派盘旋,很快就要找到容尘山派里面去了的消息,师傅还不知道呢?”

江澄还真不知道,她怕了那些围上来八卦她的弟子们,都缩在谢二师伯那里听琴修身养性了。哪里比得上大徒弟赌遍附近几个峰头,消息来得灵通。

风有止继续叹道:“宗门里留下来的人少,留在那更容易被搜到,还不如来一趟,躲在这不出去,这样更安全。”

江澄表示理解,“哦,灯下黑。”

风有止:“只有一点,师傅您老人家可千万不要去惹麻烦,让人注意了,免得挖了萝卜带了泥把我这可怜人也一并暴露了出去。”

江澄:“…”竟然被徒弟嫌弃了,而且您这货真价实几百岁的老人家,反过来叫我老人家,我一家人年纪加起来都比不过你,亏不亏心。

也许是看到了江澄心里的想法,风有止闷闷一笑,答:“不亏心。”

江澄说不过除了一张嘴其他哪里都废的大徒弟,干脆抱着女儿出门遛遛,这抚花宗她还没好好看过呢。

谁知道一出门,江澄愣是给热情过头的男修们逼回来了。一伙拂剑宗的男修士们恰好从这里路过,江澄一出门,那张脸一抬,看愣了那一伙男修士。常年看不到女修士只能和师兄师弟打架排遣寂寞的拂剑宗男修们,此刻看到江澄,眼睛都亮了,仿佛瞬间点亮了几十个一千瓦电灯泡。

江澄这样貌越变越出众,在容尘山派里也排的上号,直逼倾城貌美二师兄,也许再过两年就就要超过二师兄。在容尘山派里,她辈分高,来往的弟子们都知道她有女儿还有心上人,暗恋她的不少,但少有敢真的来追求的,可是在这就不一样了,其他人又不知道她是谁,看上了自然就要过来聊一聊看看有没有发展机会的。

于是江澄一出门就见到一大伙男修朝她气势汹汹的奔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