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掰着他的手指头,一边翻眼睛一边回想道:“大概,也许,可能…快八十了吧。”

我满头黑线看着他,对他说的话产生了万二分的质疑,但秉着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心理,侯爷我还是尽职尽责的问了句:

“那这个秋伯如今何在?”

教主看了看我,环佩叮当的走了两步,然后扭头对我说:“因为没饭吃,所以就连秋伯也下山去打零工了。”

“…”侯爷我想起先前那顿‘午饭’,顿时心中百味陈杂,扶额问道:“对了,我从刚才就一直想问,你们天一教好歹也是苗疆第一大教,怎么,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教里除了教主和副教主,竟然没有一个下人,没有一个弟子,这对于一个第一大教来说委实太过惊悚了。难道之前在平阳城调戏我的那几个人是冒充的天一教教众?

“唉。”只听超萌教主一声叹息,摇头晃脑道:“自从欢欢离开之后,我就连饭都吃不饱了。”

“欢欢是谁?”我努力在脑中回想这号人物。

“欢欢是李倾欢,我的大弟子。”

李倾欢?我大惊失色:“神行百变女魔头李倾欢?”江湖中的确有这么一号人物,怎么她竟然是超萌教主的大弟子吗?

教主皱着包子脸,点了点头,道:“对,就是她。她走的时候,带走了教里所有人…和钱。”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十分不解女魔头的这项举措。

教主大大的叹了一口气,道:“欢欢说,要让我知道柴米油盐的价值,还有她在与不在的区别。其实我知道,她想做教主夫人,我没同意,第二天一早她就走了。”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恩怨情仇在里面啊。我拍了拍教主的肩膀,安慰道:“算了,最起码你还有副教主在身边不是吗?”

教主点了点头,颇为安慰道:“嗯,就因为这样,欢欢都说要跟桀这个亲弟弟恩断义绝了。桀真是个好人。”

“亲弟弟…?”什么跟什么啊。侯爷我发现,跟这个教主说话真是太累了,有什么话你就不能总结一下,全部一口气说出来吗?

“桀跟欢欢是亲姐弟,尽管他们姓不同。”教主看着侯爷我震惊的表情,解释道。

算了,不想再跟他围绕这个话题了,为今侯爷我最想知道的就是——

“你确定这坠子是秋伯的吗?”

我将金镶玉兔再次送到教主面前,让他确认。教主给了我一个肯定的回答。

我点点头,道:“那好,你现在带我去找秋伯,如果发现有什么可靠的线索,那…侯爷我就请你吃…肉包子!”

“肉包子?”超萌教主一脸垂涎,侯爷我阴暗的勾起了嘴角,其实…你的脸才像个包子呢,咩哈哈哈。

因为肉包的诱惑力实在太大,教主当即便响应了侯爷我的号召,带着侯爷我从云顶山来到了山下集市,虽然云顶山上的天一教很穷,但是云顶山下的百姓却很富足,明显跟山上的生活水平相差不是一个档次啊。

集市里百姓们的打扮也是十分亮丽,似乎在这里无论男女老少,都喜欢穿花衣,裹花巾,异域风情很是浓厚。就好像教主,不管年纪如何,看起来几岁,一身华丽的花花衣服,竟然成功的将他中午只能喝粥的内在成功掩饰过去了。

“对了,就算李倾欢带走了所有人和钱,那副教主不是每个月都会给你寄银子回来吗?怎么会搞得这么凄惨啊?”南宁侯每月付独孤桀八百两黄金,就算那厮私吞一半,那最起码每个月还有四百两黄金送到教主手中啊,怎么想都置于过的这般潦倒。

我走在集市中,东看西看,跟教主闲聊道。

教主也是好久没下山一般的兴奋,看见什么都要上前摸一摸,然后下意识的往荷包的方向看看,又把东西放下。

啊,看到这个教主,侯爷我突然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侯爷我深知囊中羞涩的滋味,曾几何时,我也为了想买两串儿糖葫芦而掏不出钱苦恼过,教主此刻的行为,简直就是侯爷我的翻版,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教主听我那么问,便从一个泥人摊上走开,回答道:“那些银子都用掉啦。喏,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是要花钱的。”

我低下头,顺着教主的话看去,只见他指着腰上挂着的环佩叮当,理所当然的说道。

“你连饭都快吃不上了,还买这些东西干什么?”侯爷我蹙眉凝想,就是没有想通这些东西的实际用途,但侯爷我敢肯定,一定不会是我看到的那么简单,说不定那个双鱼环佩就是什么解毒圣品也说不定啊。

“因为…漂亮啊。”

教主的一句话彻底打破了侯爷我的臆想,跟这货讲话,迟早有一天我会气死的。难怪独孤桀那么需要钱,难怪他连跟我的死人恩怨都能放下,就为了钱,难怪他每天都黑着一张脸,就为了钱…有个这么个花钱大手大脚,没有底线的教主,他就是挣再多钱,也不够他花的啊。

此时此刻,侯爷我好像明白一点,那个虽然号称女魔头,但邪亦有道的李倾欢为何会离他而去了,真的是因为想做教主夫人,还是因为受不了这货的白痴和需索无度?

不想再跟这货多言,横竖都是他们天一教的事情,我摇头说道:“算了,我们现在是去什么地方?不是去找秋伯吗?”

教主点头说道:“对呀。去找秋伯。他在金昌米行里面搬米挣钱。”教主天真无邪的说道。

我再次满头黑线:“你不是说,秋伯快八十岁了吗?”

“是啊。下个月底就整八十岁了。”

“那他还在…搬米挣钱?”这个故事到底是太心酸,还是太励志了?一个八十岁的老翁,为了维持教主的生计,竟然顶着一把老骨头在米行搬米挣钱…

不过话说回来,又是哪家不靠谱的米行,竟然会请一个年近八十岁的老头搬米?太奸商了吧。

刚这么想着,教主便指着好几间连着开门的铺子,叫道:“就是这里!金昌米行。”

我左右扫了两圈,的确是间很大很大的米行,怪不得这老板能挣钱,连八十岁的人在他手下都能物尽其用…

等等,物尽其用!金昌米行!

侯爷我一下子就冲到了米行正中间的铺子,在一个华丽丽的背影后头站定,这个背影熟悉又伟岸,怀疑的目光在他身后上下扫视,可能是感觉到了侯爷我的热情,那人回过头来…

“怎么会是你?”

我大叫一声。

老二妖孽俊秀的脸上对我表现出一丝嫌弃,突然掐住我的鼻子,一通乱扭道:

“怎么不会是我?大惊小怪什么呀?”

好吧,不得不承认,我家老二就是这么…说好听点叫声神通广大,说难听点就是…阴魂不散!

怎么哪儿都有他的出现啊?

“你不是应该在京城吗?”刚从洛河回去,京城里上百家分号,他就不要去视察视察?怎么跑来这穷乡僻壤的苗疆?

“北方粮食吃紧,我来看看能否从南方调运些过去。”老二手持账簿和算盘,噼里啪啦的模样很是专业,我见状,便不再理他,兀自扭头寻找着那个励志的八十岁身影,可脚跟才微转,便听老二的声音再次响起:

“别走远,待我算好了这笔货,你来跟我解释解释,你一个应该身处平阳的人,如何会突然出现在苗疆。”

“…”

心头猛地一紧,突然想起来,自己竟然忘了这茬儿,她现在可是从老三身边偷跑出来的,而且还给老二抓了个正着,这个这个这个,侯爷我可以预想那种后果,不禁变了脸色。

刚想上前对老二好好谄媚一番,看能不能让他对老三口下留情的时候,教主却好死不死的粘了上来,抓着我的胳膊兴奋异常的叫道:

“雇主,我看到那边有一串特别好看的珍珠项链,咱们去买吧。”

“…”

这个祖宗真不会看时机和脸色,竟然在老二面前抓住侯爷我的胳膊,我手忙脚乱的想从教主手中抽回手臂,老二却蹙着眉,缓缓回头,阴冷的目光落在教主与我的胳膊交汇处,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雇——主——?”

完了,这下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70《五夫‘幸’事!》

“雇主?”

老二收回阴冷的目光,拿着账本和算盘走近我和教主身边,似笑非笑的在我俩身上打转。

“哈哈,哈哈。他…叫着玩儿的。”我试图解释。

可是教主却好像感受不到老二的不悦和我的尴尬,不仅抓住我的胳膊不放,竟然还张开双臂将我整个人抱在了怀里,紧紧搂住,对着老二笑嘻嘻道:

“嗯,雇主!她每个月会给我一千两黄金养我,我最喜欢养我的人了。”

“…”我此刻的表情,已经不是‘满头黑线’可以形容的了,简直可以说是满身的黑线,我只觉得头顶有一片阴云笼罩,无论走到哪里都如影随形的阴沉目光…

这个坑爹的教主就不能稍微含蓄一点吗?什么叫我每个月都会给他一千两黄金养他?侯爷我明明就是每个月给独孤桀一千两黄金,让他帮我做事而已。跟你有半文钱关系吗?

看着老二越笑越深的梨涡,侯爷我奋起反抗,努力让自己用最快的速度,从坑爹教主的怀抱中挣脱出来,试图用笑容软化老二的疑心,奈何,时不与我谋,老二勾起我的下巴,将他英俊又秀美的面孔凑近我,微笑道:

“我住在金城客栈,傍晚前我要看到你在房间等我,否则…”

否则什么,老二没有说下去,但他知道,凭着侯爷我的悟性应该能够明白他在‘否则’什么东西。

是的,侯爷我…明白的。

看着老二转过去的身影,我热泪盈眶的将悲愤的目光落在罪魁祸首廖木天身上,你丫的叫木天,没想到你就是个木头!看不出来我家老二在吃醋吗?竟然还说那么叫人误会的话,唉,侯爷我下意识揉揉屁股,看来今晚这里要遭老罪了。

心情极度郁闷,我一把推开了将手指放在唇边咬指甲的教主,说道:

“人呢?秋伯在哪里?你不是说他在搬米袋吗?”

教主不知道侯爷我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暴躁,但隐约能感觉出,可能是因为他,于是也不敢对我的恶劣态度有太多异议,伸手在右边第三间铺子指了指,乖巧道:

“在那里。”

我气冲冲的走到了那间铺子,果真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在搬米袋。

这个这个,头发花白是事实,满脸皱纹也是事实,可是,有谁能告诉侯爷我,这位年近八十的老爷爷那满身油光发亮的宏伟肌肉又是怎么回事?

这,这,这…难道真的是天一教的风水养人?怎么一个教主青春永驻,一个扫地的秋伯外练金刚般强壮?

“秋伯。”坑爹教主从我身后冲了过去,一下子扑到了秋伯身旁的米袋上,拿出好像故意卖萌的姿态对秋伯漾起了一抹天真如孩童的微笑。

将肩膀上的米袋卸下来,秋伯满脸乐呵呵的看着这个教主,疼爱之情溢于言表的在教主头上拍了拍,道:

“哦,是教主啊。今天怎么有空下山来?副教主回来了吗?”

坑爹教主点点头,回道:“嗯,桀早上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人,她说要见你。”

看到那俩坑爹货将目光落到红叶我身上,我赶忙反应过来,从怀中掏出那条金镶玉兔链子,走到秋伯面前,摊开手掌,道:

“秋——伯?”对着那身横练的肌肉,一个‘伯’字我很难说出口:“这个链子…你见过吗?”

秋伯拍了拍手上的米粉,将链子接过去,看了两眼后,便抬头说道:

“啊,这条链子不是小唐头的吗?”

我一听‘小唐头’这三个字,立刻来了精神,喜笑颜开道:“没错没错,就是小唐头儿,他,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秋伯又将链子看了又看,想了想后,将目光落在坑爹教主的身上,说出了一个惊天秘闻:

“小唐头儿,好像在六七岁的时候,被教主卖掉了。”

“…”我满脑子空白,重复着秋伯的话:“卖——掉了?是什么意思?”

呆呆的目光转向坑爹教主,试图用目光让他给我一个说法。

奈何教主也是一脸茫然的看着我,只听秋伯又道:“哎呀,这位姑娘,你就别问教主了,他两年前闭关修炼邪功,走火入魔,如今的神智已经不清了。”

一把钢刀戳中侯爷我的头顶,怪不得总觉得这货脑子有点问题,原来是走火入魔过…下意识的从教主身边移开两步,欲哭无泪的对秋伯问道:

“那秋伯你可知道,小唐头儿为何会被卖?又被卖到哪里去了?”

好不容易找到了线索,可是竟然会是这么个结果,我想揪着廖木天的衣襟揍他一顿,可是却没有能力,天一教真不愧为苗疆第一大邪教,竟然会做出卖小孩的禽兽事情来,改天,改天,改天,一定让老五过来收拾你们!

秋伯叹了口气,对我说出了当年的情况:

“我记得好像是因为一本秘籍吧。教主想要,刚好拥有秘籍的人,想要小唐头儿,于是教主就把小唐头儿卖给了那个人。”

我心头一紧,道:“卖给了谁?”

秋伯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我拿目光质疑他,只听他又道:“哎呀姑娘,我就是个扫地的,能知道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当时,我就是看小唐头儿可爱,所以才把他当孙子一般疼爱,才知道这些本来不该我知道的事情的。”

我叹了口气,不可否认,秋伯说的也是实情。

看来,要知道孩子的下落,还得从这个坑爹货的教主身上下手…

愤愤的扯住他的前襟,将他拉出了米行,表情臭臭道:“走,带你去吃肉包!”

坑爹教主欢天喜地的跟在我身边,我带他走入了一家饭庄——金荣饭庄——

不是侯爷我多疑啊,这个这个云顶山下的铺子,但凡有点规模的,怎么丫的都姓‘金’?

金昌,金城,如今又是金荣…老二的身家到底是有多雄厚啊?好像那厮也没有一个富贵老爹呀,怎么能在他这个年纪,坐拥这么大的产业呢?真是太奇怪了。

饭庄掌柜的见有客上门,便出柜招呼,我看了看坑爹教主,无可奈何的说道:

“两斤猪肉包子,一斤牛肉,一壶酒!”

行走江湖的标准套餐!侯爷我就大方一点,请他吃个够好了。

教主一听不仅有肉包子,还有牛肉,对我的景仰简直是从头顶到脚趾头的,若不是想着,就是他把小唐头儿卖掉了,侯爷我真想在他那张可爱的包子脸上掐一掐,来表示我对他对我景仰的赞赏。(哈哈,有点拗口。)

因为过了饭点,饭庄里没什么人,所以上包子和肉的速度还算比较快,坑爹教主看着满桌的白包子,没出息的咽了下口水,然后‘夺命剪刀手’就使了出来,一手抓了三个包子,狼吞虎咽啃起来。

一个教主,做到这个份上,侯爷我真不知道该说可怜还是可恨!

从筷笼里拿出两双筷子,一双递给教主,一双我拿在手中,正欲夹牛肉吃,一道剑光自我眼前一闪而过,猛地定睛一看,不是剑光,而是剑鞘!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进来的剑鞘贴着侯爷我的脸就那么射过来了,幸好坑爹教主口舌灵活,一个回头,便用他的钢牙咬住了疾射而来的剑鞘,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只见他从容淡定的将口中的剑鞘吐掉,一边啃包子,一边走到窗口。

我虽然没看到剑鞘从什么地方射来,但武功明显非常高强的教主却是知道的,我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在窗口一看,乖乖,怎么尽是熟人?

只见骆文昌和武佳佳贴背而立,被一帮穿着五颜六色的人围在中间,刀剑相对,显然是受到了围攻。

“咦,是越风旗的人。”坑爹教主一边啃包子,一边说道。

我刚想问‘越风旗’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只见他就忽的对着窗外剑拔弩张的人们挥手道:

“喂,喂,燕长老,你们在干什么呀?”

坑爹教主的叫声成功打断了外头的僵局,只见那名被他点名的‘越风旗’长老回头看向了我们这边,一见廖木天,便放下了手中刀剑,朝我们走了过来。

“教主!你怎么在这儿?”

燕长老的态度还算恭谨,这倒叫我更加怀疑了,天一教众不是都跟着李倾欢判教了吗?

“我找到个雇主,她请我来这里吃包子,肉馅儿的。”说着又啃了一口,而后才想起来:“燕长老,你要吃吗?”

“…”

燕长老此刻的心情,侯爷我完全能够明白。

委婉的拒绝了坑爹教主的好意,燕长老将目光落在我身上,看了看教主口中‘雇主’的样子,还未说话,就听见一道清脆的声音自僵化的战局中传来:

“武夏纤!武夏纤!”

眉头一蹙,侯爷我深吸一口气,简直不想去看那个对我猛烈挥手的男人中的女人——武佳佳。

燕长老有些意外我竟然认识那两个他们正在围攻的人,我对他从容一笑:

“燕长老辛苦了。如果不嫌弃的话,就让弟兄们都歇歇手,进来喝口茶吧。我请!”

“…”

一场恶斗,就在侯爷我荷包迅速缩水的情况下,被成功制止了。